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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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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

第三節課上課鈴響。

郁琛仍處於呆滯當中。

噠噠噠——

直到語文老師那標志性的高跟鞋聲進入教室,郁琛才終於回過神來,從桌板裏拿出語文書,翻開到老師要講的一頁。

狀似很認真地在看課本,但是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落在課本上的視線根本沒有移動過,一直虛凝著一個字,早已神游天外。

張宇和李為以為郁琛是因為路零發火的可怕而嚇到呆滯了。

其實不是,郁琛從來都不會害怕這些。事實上,郁琛怔楞許久遲遲緩不過來神,確實是因為受到了沖擊,但不是因為路零,而是因為郁琛在責怪自己。

那一幕鮮明的印在郁琛的腦海裏,路零用他那黑沈沈到涼薄的眼睛盯著他,眸底深處覆滿冰冷與疏離,那雙漂亮的眼睛再也沒有往日的溫和平淡,只有殘酷的冷漠。

但郁琛分明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更多。

初見的時候,郁琛就覺得路零不太快樂。成為同桌之後,離得更近,盡管路零再怎麽佯裝冷淡平靜,裝得好像他一個人過得也很好的樣子,但是郁琛依然能大概感覺到路零其實是害怕孤獨的。他只是在強裝著。

所以郁琛才會選擇積極地靠近,一部分是因為他本來就對路零有好感,一部分是因為他有點心疼。

郁琛一直以為路零從來不笑是因為他笑點比較高,一般的搞笑引不起他的笑點。現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想錯了,路零從來不笑是因為他是真的笑不出來。即便遇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他也會是那樣一副平靜淡漠的表情。

這世界上有不同不樣的人,有不同不樣的性格。有些人天生孤僻,也享受孤僻。

路零獨來獨往,遠離人群,看上去很孤僻。但郁琛覺得他一點也不樂於其中。

那雙黑黑的眼睛,蘊含了太多,也埋藏了太多,無聲地傳遞著。

郁琛從中讀到了困頓與掙紮,悲傷與難過,以及孤註一擲。

原來每天都是在這些沈重的情緒之中度過的嗎?郁琛不敢相信,同時又深深地責怪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點發現,沒有早一點發現路零很不開心。

語文老師是個中年婦女,身材瘦小,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年輕漂亮,燙著一頭波浪卷,妝畫得很濃。只是無論再怎麽塗抹,依然掩蓋不了她那尖酸刻薄的面相。

大抵是心思都花在了裝扮上,教課不是很認真。每天的語文課就是照著講解教材逐一解釋文言文。非常無聊。

如果上課內容不是古文是課文,語文老師就會先花十分鐘讓大家自己讀課文,然後再出兩三個問題讓學生回答。第一個問題提出後,隨便抽一組,從第一排問起,一直問到最後一排。

不論問題的答案是多麽的顯而易見,不論大家的回答相似率有多高,語文老師都非得要讓整組學生都站起來回答一遍才肯罷休。

更離譜的是,不論每個人回答的對與錯,她都會點頭說好。問完之後,也不告訴大家能得分的答案是什麽,就繼續提下一個問題了。

而下一個問題,就是換一組,再從第一排問到最後一排......這樣將全班同學抽個遍,上課時間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有時候,課文實在出不了什麽能問一圈的題目時,語文老師就會講著講著就開始講起自己的生平故事。

如此教學......高一七班的語文成績依然名列前茅,一是因為底子本來就好,二是因為語文這玩意兒波動不大,想提高難,想降低也難。三是因為,大家深刻明白這老師是指望不上了,索性課後自己找時間找輔導書自學。

因著語文老師非常不稱職,所以語文課向來被大家當作自修課對待。她盡管在上面講,大家盡管在下面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今天上的是古文,語文老師照舊看著教師專用教材很無聊地解釋課文。

路零拿過幾本書疊在前面遮擋,語文課本攤在一邊,然後就寫起了數學小卷子。

往常都會很快地進到狀態,認真寫步驟解題。今天有點心神不寧,就連卷子前幾道簡單的題目都看不進去。

路零說服自己,一定是天氣的原因,所以才這麽心煩氣躁。

空氣很熱,劉海悶著額頭,汗不停地從臉頰邊滑落。從郁琛那抽來擦汗的幾張紙巾很快就用完了。路零不想開口向郁琛借,只好用衣袖擦汗。

路零捏著袖口隨便在下頜擦了擦,繼續努力讓自己平靜。

突然,從旁邊遞過來一盒餐巾紙。

路零一頓,沒有看郁琛,直接就把紙盒原路推了回去。

郁琛顯然沒有料到他如此反應,怔楞了片刻,默默收回紙巾盒,拿在手裏看。

沈思了一會兒,郁琛從紙盒裏抽出一張紙巾,用黑色水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連紙巾和紙盒都遞了過去。

路零拿過那張紙巾一看,上面寫著:不用負擔。

字如其人,溫和不鋒利。

路零默然,轉頭看了郁琛一眼,終是沒有再將紙盒退回去。

他另抽了一張紙,動筆寫下兩個字給他。

郁琛接過一看,上面寫著:謝謝。

工工整整,端正簡潔。

路零是在和他劃界限,故意要把他推遠。郁琛垂眼,眸底晦暗不明。

“好,前面的我都講完了,我來檢查看看大家有沒有認真聽課,”坐在講臺上的語文老師突然發話,“大家都把課本給我合起來。”

“她自己上課都不認真,還檢查我們......”張宇小聲嘀咕,手上寫英語作業的動作不停。

對於突擊抽查文言註釋,張宇一點不帶怕的。他們坐在後排,小聲提醒,講臺那邊根本聽不見。

語文老師看了一圈教室,然後叫了一個名字,是路零他們組的。

李為提醒他,“你看著點,記一下她考的是哪兒,別到時候攤著書找都找不到。”

“放心吧,我知道。”張宇說。

於是,沒在聽課的張宇和李為,同桌互幫互助,先後都順利地回答完了問題。

張宇坐下後,坐在他後面的路零被叫了起來。

“你來說說飛湍瀑流爭喧豗的喧豗是什麽意思。”

路零也沒在聽課,自然不知道釋義。

“轟響。”郁琛擋著嘴小聲地提醒路零。

見路零沒反應,他又放大了些聲音,“轟響。”

路零聽到了,但他不想接收,垂著頭直直的站著。

語文老師見他回答不出,擺擺手讓他坐下,聲音尖銳刻薄,“罰抄課文三遍,放學前交到辦公室。”

路零沈默地坐下,試卷做不下去,索性拿出練習本開始抄課文。

畢竟要罰抄三遍呢......

他應該是聽見了吧,可是他為什麽不回答呢......

郁琛黯然,以至於木然站起來後連語文老師的提問都沒聽見。

語文老師見他出神,又問了一遍問題。

這下,郁琛聽到了。只不過他仍然直楞楞地站著,眼神渙散地盯著課桌面。

他想,既然路零寧願罰抄也不肯接受他的幫助,那就一起罰抄好了。想和他撇得一幹二凈,成為形同陌路的同桌?休想。至少,這份三遍的罰抄是因他而生的。

如果換成別人,那路零這種冷淡的態度大概會得逞。然而,偏偏他不是別人。

他,郁琛,有許多優點,但最大的優點就是夠執著。

等了一會兒,郁琛還是沒有出聲。

“你也罰抄三遍。”語文老師擺手,“坐下。”

然後郁琛又木然地坐下。

下了課,郁琛想和路零好好談談,他剛一開口,“路,......”名字都還沒喊出來,路零就拿著水杯出去了。

他想,等路零接完水回來再說好了。

等啊等,等到了路零回來,上課鈴也響了。

早上就四節課,第四節課下課就是吃飯時間。

南高,無論是住校生還是通校生,中餐和晚餐都是在學校吃的。

食堂就餐的座位是隨便坐的,只規定了班級與班級的座位區域。但一般第一天坐在哪,之後也會一直坐在哪,形成固定的位置。

開學第一天,郁琛和路零還不是同桌,郁琛是和班上其他同學坐在一起的,路零和他離得很遠。所以中午就餐的時候,郁琛碰都沒碰到路零。

本來郁琛在學校吃完午餐是要家睡午覺的,但是今天因為事出有因,郁琛留在了教室。

他在教室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望穿秋水,還是沒有他的蹤影。

張宇和李為中午是不回家的,兩人逛完學校對面一條美食街回來,看到郁琛居然在教室,皆為一驚。

“琛哥,你怎麽在這?”張宇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我沒看錯吧?”

然後他擡頭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奇怪,這天兒也沒變啊。”

李為同樣疑惑,“你不是回家午休的嗎?”

郁琛苦大仇深地撐著下巴,“我問你們,路零怎麽還不來......他吃個飯要半個小時?”

“他中午不在教室午休的。”張宇說。

“不在教室午休在哪午休?”郁琛蹙眉。

“還能在哪,路零是住校生,當然是在宿舍咯。宿舍有床躺,肯定比趴在課桌上睡覺舒服啊,”李為奇怪地看了郁琛一眼,“琛哥,你傻啦?”

郁琛睨他一眼,“請你圓潤地走開。”

李為嘿嘿一笑。

張宇回到座位面朝郁琛坐下,手肘搭在椅背上,好奇地問,“不回家找他幹什麽?”

“你管那麽多幹嘛。”郁琛不悅,戾氣十分重。

李為拍了拍張宇的肩膀,“琛哥一看就心情不好,我們還是別惹他比較好。”

郁琛確實心情不太好,路零這明擺著是在躲他,不肯和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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