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少一些必要的品質，比如細心和耐心。”采尼先生大笑著翻看著女兒的期末評語。蕾娜煩躁地撓撓頭發：“我只是數錯了時間而已，他就扣了我二十分！”

“寶貝，我想你應該學過，遺忘藥水如果時間不對會造成嚴重的後果。”采尼夫人擔憂地說。蕾娜心虛地低下了頭，和她搭檔一組的斯內普在嘗了一口後，直接失去了所有記憶，逮著斯拉格霍恩教授問個不停，考試結束後很長一段時間波特和布萊克看見斯內普就會怪腔怪調地唱：“你是誰呀我是誰，我是骯臟的大鼻涕蟲呀。”為此斯內普痛罵了蕾娜足足一個小時，並且至今不和她說話。“我知道，可我真的忽略了，可能我確實缺少細心的品質。”蕾娜委屈巴巴地說。

“別灰心。弗立維教授對你的評價很高嘛。麥格教授……噢，有一些小錯誤，但整體很優秀……”采尼夫婦繼續翻看著，蕾娜躺在沙發上，繼續翹著腳看漫畫書。

突然，窗外傳來了貓頭鷹啄玻璃的聲音。“莉莉這麽快就給我寫信了！”蕾娜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打開窗戶接過它嘴裏的信。她快速地瀏覽了一遍，驚喜地叫了起來：“莉莉邀請我去她的家裏！她說明天就可以！我可以去嗎？”她期盼地看向爸爸媽媽。“寶貝，你要不問問莉莉一周後有沒有空，一周之後我們要去葡萄牙出差，你可以去你的朋友家度過一段時間。至於這一周，你還是陪陪思念你的老爸老媽吧。”

一周之後，蕾娜來到了莉莉家裏。莉莉高興的不得了。伊萬斯一家住在科克沃斯，灰暗的街道上，雪白的房子格外顯眼。伊萬斯夫婦都是整齊體面的教師，他們熱情地歡迎了蕾娜。他們的房子不算大，但處處都顯示著房屋主人的用心和審美。門廳鋪著桃粉色的小地毯，鮮艷的顏色絲毫沒有被塵土掩藏。所有的一切，包括茶碟的方糖塊都井井有條地摞在一起。莉莉領著蕾娜穿過客廳，蕾娜驚呼一聲。“哦，那個啊。”莉莉有些臉紅。一整面墻壁上都貼滿了各種榮耀。伊萬斯夫婦在教堂的捐贈、畢業的學生寫給他們的信、佩妮和莉莉的獎杯和各種獎狀……“全是‘A’，太厲害了。”蕾娜肅然起敬，看著莉莉完美的成績單。伊萬斯夫婦相視一笑，說：“果然不管在哪兒，我們的女兒都是最讓我們驕傲的。”

在喜氣洋洋的熱鬧氛圍中，蕾娜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從樓梯上探出頭的女孩，她臉色陰沈，當蕾娜和莉莉講述魔法學院的有趣故事時，她的臉總會痛苦地扭曲起來。她叫佩妮·伊萬斯，莉莉的親姐姐。

和莉莉度過的時間很愉快。她們還一起去找了斯內普玩，但他總是不出來。蕾娜覺得他還在生氣，莉莉卻告訴她是因為斯內普的爸爸不喜歡魔法，不允許他和同學出來玩。

有一天，莉莉一家在睡午覺，而蕾娜——出於過於旺盛的精力，溜出了安靜的房子，四處閑逛。她穿過雜草叢生的後院，沿著河邊的小徑一路向前，正午的陽光下，小河一閃一閃地發出耀眼的光芒。她的腰帶松了，就順勢把這個除了裝飾一無是處的蠢東西解了下來，像牛仔一樣甩著它。皮帶在悶熱凝固的空氣中打倒了幾棵長得過高的植物。穿過一片密林，她到達了一個小操場，看起來廢棄許久了，角落有一架秋千，佩妮在上面坐著。

蕾娜猶豫了起來，她往回走了幾步，定下來想了想，還是向佩妮走去。

“嘿，你好。”佩妮擡起頭來，驚訝地看著這個向她走來的怪物女孩，她警惕地把手上的書合起來背過去，藏住封面，冷冷地問：“你跑出來幹什麽？”

“我隨便走走，”蕾娜聳聳肩，低著頭摳著皮帶上的花紋，“你剛剛在看什麽書？”

佩妮的嘴撅了起來，她似乎想說什麽惡毒的話，但好像對於一個不太熟的客人不能這樣，她冷淡地回應：“是我們正常人的書。”

“哦，好吧。我剛剛看到了封面。毫無疑問，《傲慢與偏見》。”蕾娜小心翼翼地說。佩妮像是被刺痛了似的跳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喊：“是的！平庸的簡·奧斯汀小說！這就是我看的書。”蕾娜吃驚地後退了兩步，結結巴巴地說：“我的意思是，我也看過……它很好看。”佩妮冷靜了下來，她似乎有些愧疚。寂靜的操場上，只有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蕾娜不自在地動了動，她若無其事地問：“你會打網球嗎？我好像聽你媽媽說過。”

之後的每一天，莉莉午覺醒來，都會看到蕾娜拎著網球拍大汗淋漓地回來。“你幹什麽去了？”她看著蕾娜咕嘟咕嘟地灌下一整瓶水。“和你姐姐去打球了，”蕾娜咧嘴笑了，“附近沒有球場，我們只好在一個廢棄操場上打。你要來嗎？”莉莉撇撇嘴，躺回床上：“我不會打。”

晚餐的時候，莉莉又說起了霍格沃茲的事，這次她說的是魁地奇。“我敢肯定，下個學期我們就能加入校隊了，我進格蘭芬多隊，你進斯萊特林隊。”莉莉用叉子指著蕾娜說。

蕾娜慢吞吞地說：“斯萊特林隊好久沒有女球員了，我覺得比較懸。他們現在就打得很好，應該不會輕易換人。”

莉莉繼續滔滔不絕地講著魁地奇，蕾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學校的時候莉莉好像並沒有很喜歡魁地奇。

佩妮閉著眼躺在草地上曬著太陽。她聽到了球鞋踩過草地的聲音，一個冷冰冰的東西貼上了她的臉頰。“啊！”佩妮驚叫著跳了起來，蕾娜笑嘻嘻地把可樂瓶遞給她。

“呲——”冰可樂溢了出來，灑在蕾娜潔白的褲子上，她手忙腳亂地擦著。佩妮無奈地掏出了自己的手絹：“別動，我給你擦，別再把手裏的灑出來。”

鬧了一陣，蕾娜喝完了可樂，終於安靜地躺在草地上休息。佩妮小口地啜著，無意識地盯著蕾娜。她烏黑的發梢被汗浸濕了，耷拉在額頭上。販賣機離這裏很遠，她的臉被烈日炙烤得紅了，稚氣的臉上還有細細的絨毛，像剛在冰水裏撈起來的水蜜桃。

“我和莉莉你更喜歡誰？”這個無比幼稚的問題脫口而出，佩妮驚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蕾娜睜開眼睛，她的黑眼睛在陽光下變成了琥珀色，長長的眼睫毛輕輕抖動著：“……啊？”

佩妮感覺有什麽東西想沖出自己的胸膛，她有些悲壯地看著迷惑的蕾娜，勇敢地又問了一遍那個幼稚的問題：“你覺得，莉莉和我哪個更好一點。”

求你了，佩妮握著可樂瓶的雙手抖了起來，她在心裏無助地乞求著，她也不知道在乞求什麽。

蕾娜嘟囔著：“搞什麽嘛，我爸爸媽媽五歲之後就不問我這種傻問題了。”

佩妮感覺自己的眼眶越來越酸，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撇去。蕾娜看著她可怕的表情，慌張地說：“你你你。你更好行了吧。誰問我我就答誰。”

佩妮沒有聽到最後那句，她哭了，嚎啕大哭。她的哭聲裏，好像有一只鴿子沖破了她的胸膛，飛向了藍天。

蕾娜和佩妮回到家裏時，莉莉已經醒來好一陣了，她倚在門框上，冷冷地看著腫著眼睛的佩妮和惶惶不安的蕾娜。蕾娜拉著她的胳膊，把她拉進房間，小聲地說：“佩妮剛剛哭了！”

“為什麽？你惹她了？”莉莉挑著眉問。

蕾娜仔細回憶著：“沒有吧？我還請她喝了可樂呢，好像我把可樂弄灑了，但又沒有灑到她身上……”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她想用淚水把我的朋友搶走。”莉莉別過頭去，撇著嘴說。

蕾娜的臉痛苦地皺了起來，她感覺腦袋要爆炸了：“天吶，又來？”

“怎麽了？難道不是嗎，”莉莉的綠眼睛裏充滿了淚水，“你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嗎？你多久沒和我一起玩了？”

蕾娜大為震驚，辯解道：“可是明明我們每天都在一起玩呀，只是趁你午睡的時候去打一會球。再說了，你也可以來嘛，我可以教你。”

“噢，是我的錯了。我不應該占著你們的時間，讓你們只能在午睡時間去打球。”莉莉挖苦地說。

“我並沒有這樣說！”蕾娜也有些生氣地說。莉莉用手抹去淚水，扭過頭來正視著蕾娜：“好，那我們說清楚，你到底是誰的朋友？我的還是她的。”

蕾娜看起來也要哭出來了：“難道我不可以同時和你們倆都是朋友嗎？”

“不可以！”

蕾娜猶豫著咬著嘴唇，她想起了今天佩妮問她的那個問題，為什麽每個人都要這樣折磨我呢？她絕望地想。

“快點，回答我！”莉莉叫喊道。

蕾娜想到了“誰問就答誰”。也許這是一個算是公平的辦法。

“你。”蕾娜小聲地說。莉莉含著淚笑了，上前擁抱她。蕾娜不解地問：“為什麽人只能和一個人做朋友？”

“朋友可以分享，但最好的朋友不能分享。”莉莉的綠眼睛嚴肅地望著蕾娜。蕾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那誰是你最好的朋友，我還是西弗勒斯？”

這下可把莉莉為難住了。看著她猶豫的表情，蕾娜點點頭說：“你看，這個理論不成立吧。人是可以有許多個最好的朋友的，所以，最好的朋友也是可以共享的。”

莉莉氣鼓鼓的，還想反駁什麽，蕾娜抱著她的胳膊哄勸道：“別小氣嘛，莉莉。佩妮是你的姐姐，她沒有朋友的話會很可憐的。”

門猛地被推開了，佩妮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她整張臉都漲紅了，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她沖著蕾娜大喊道：

“我不需要你可憐我！我也不缺朋友，你們——這些——怪胎！”

她把手裏的網球狠狠砸向蕾娜，砸中了蕾娜的眼睛。蕾娜頓時感覺眼前一黑，短暫地麻木之後是火燒一般的疼痛，她的左眼睜不開了。

莉莉和佩妮都呆住了，佩妮看著蕾娜，渾身發抖。

蕾娜咬牙切齒地說：“好吧。”她捂著眼睛，把幾件衣服塞進書包裏，用力地將包甩在肩上。“蕾娜，蕾娜，聽著，我給你處理一下，你別走！”莉莉徒勞地阻攔著。

蕾娜沒有理她，也沒有理佩妮。她徑直沖了出去，在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離開了。

采尼夫人打開門，看到的是左眼腫得老高的女兒，她嚇壞了。

采尼先生聽完蕾娜的講述，輕輕拍了拍前額：“老天，好激烈的感情。”采尼夫人把正趴在床上痛哭的蕾娜抱起來，用一種清清涼涼的藥膏擦拭她的左眼：“這個消腫魔藥很管用的。不出二十分鐘，寶貝，一切都能恢覆如初。”

“不，不會恢覆如初的。我感覺我的心都要碎了。”蕾娜抽泣著說。采尼先生笑了起來，被采尼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後收住了。他強忍著笑意，慢吞吞地說：“寶貝，這不是你的錯。你唯一可能不太妥當的地方就是說她可憐。”

蕾娜趴在媽媽懷裏，哭得更大聲了。采尼先生頂著妻子警告的眼神繼續說：“沒有任何一個有骨氣的人願意接受別人的可憐，尤其是在朋友之間。”

“別跟我講大道理了，可憐可憐我吧。”蕾娜哀嚎著。

采尼先生被趕出了房間，他終於憋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

事實上，雖然蕾娜宣稱自己心碎了，但晚飯的時候她就開始快樂地翻找父母從葡萄牙帶回來的東西。第二天，她就接到了莉莉的信，她們迅速地重歸於好。蕾娜把一只叮叮當當的銀鐲子和一瓶昂貴的香水交給貓頭鷹，作為給莉莉和佩妮的禮物。給佩妮的香水被退了回來，蕾娜決定下次當面送給她。

開學了，國王十字車站。蕾娜見到了跟在伊萬斯夫婦身邊的佩妮。她主動走上前去打招呼，但佩妮假裝沒有看到她。

“好吧，既然如此。”蕾娜聳了聳肩，快速地推著車子跑了。

她頭都沒回，以至於錯過了佩妮愧疚而渴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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