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身後人時，飄蘿呆了，完了。）

柳莊胤一臉鐵青的看著嘴巴上貼著小胡子的飄蘿。

飄蘿小聲的喊了一句，“爹。”

柳莊胤將飄蘿拎進自己的官轎，“回府。”

外表低調內裏奢華的官轎中，柳莊胤抓著飄蘿的手腕，一路無話，嚴肅的表情讓旁邊坐著的飄蘿一句話都不敢說，連大氣都不敢喘攴。

官轎進了柳府，柳府大門關上之後。

飄蘿低頭，做好耳朵發聵的準備。

“飄蘿！迤”

柳莊胤將飄蘿拎出官轎之後開吼，瞪著她低著的頭，手指指著她，抖啊抖，“你！你！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啊，你說說，你說說你這穿的都是什麽啊!”

“爹，我穿的是衣服。”

柳莊胤的怒火一下子冒得更高，還知道說這是衣服，她好意思說這是衣服嗎？她知道她身上穿的是什麽衣服嗎？男裝啊！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家，沒事穿著男裝在大街上晃，還貼兩片小胡子，這……這模樣真的是要氣死他了，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他還真不信自己的女兒能裝扮成這樣。

“你還敢回嘴！啊，你居然還敢給我回嘴。”柳莊胤氣得在原地轉看了幾下，找不到教訓飄蘿的東西，最後氣得抖著他的胡子訓話，“你都多大了？十八歲了啊，啊，十八歲，你娘十八歲的時候你姐姐都出世了。你再看看你，你還像什麽樣子。飄蘿我告訴你，你！從今往後，再給我穿這些不是姑娘家穿的衣裳，別怪爹不客氣，到時候，誰敢再給你弄這些衣服，或者給你錢花，誰就跟我滾出柳府。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道德經》《詩經》《女戒》《春秋》這些你都白看了啊？老夫子教的東西你是不是都扔到了後山頭去了？”柳莊胤對自己的二女兒是又氣又急，“你怎麽就不能讓爹省點兒心啊，你說說你一姑娘家的，不在家裏好好呆著，你跑出去幹什麽啊？就你那點兒功夫，還想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

自從六年前柳莊胤到了酈都之後，他便小心翼翼的養著自己的兩個女兒，不想招惹事端，只想本本分分安安穩穩的生活。夫人素蘿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他忘不掉素蘿死的時候交待他一定照顧好倆個孩子的囑托。身為殺手門的門主，他只要在江湖混跡，不管功夫多高，飄素和飄蘿的性命就不可能有保證，殺的人越多，他的敵人也就越多。誰，有能保證自己的功夫永遠第一呢？

到酈都的時候，飄素十四歲，出落得亭亭玉立，秀美非常，看到自己的女兒美麗，柳莊胤當然高興。只是，隨著日子的過去，他又生出了一個擔憂。他的二女兒。飄蘿的容貌隨著她年紀的長大，變得越來越美，到了十六歲及笄的時候，堪稱閉月羞花，連他都不相信自己和素蘿能生出這樣傾覆天地容貌的女兒。

自古，紅顏禍水。

女子太美，反而是一種罪。

柳莊胤不想因為天生的容貌給飄蘿帶來後世的麻煩，一直都不希望她見人，謊稱她體弱多病，膽小不見生，以此，京中極少有人知道飄蘿的存在。

飄蘿不知道，柳莊胤有多擔心她的真容被世人看見。

訓著訓著，柳莊胤想起今天應該是飄素帶著飄蘿去寒山靈寺燒香拜佛啊。

“飄蘿！”

飄蘿一顫，又怎麽了？

“你！你真的是要死你爹你了。”

管家鬼伯拍捋著柳莊胤的胸口，“老爺你消消火，二小姐這不是回來了，也沒受什麽傷，你就別生她的氣了。”

“今天你姐姐是不是要帶你去寒山靈寺燒香？”

飄蘿聲音響亮的達道：“姐姐已經走了。”

現在都大中午了，姐姐都到半路了，總不至於現在讓她去追吧。

結果是，飄蘿想錯了。

因為柳莊胤開了‘獅吼功’之後，說了一句將她‘鎮.壓’。

“你姐姐走了之後你也必須給我去！神靈不可褻瀆懂不懂，你都說去了，你動心的那一下神靈就聽到了，你不去，那就是大不敬，你不敬，你姐姐去燒香幹什麽啊。”

飄蘿剛想反駁，她沒有動心，她就是隨便敷衍一下姐姐的，哪裏知道姐姐當真了，非讓她去不可。她話還沒說出來，柳莊胤的吼聲繼續響起。

“你姐姐找個好人家之後，你也趕緊給我嫁人。”柳莊胤瞪著飄蘿，“不嫁也得嫁，找到好人家就離開我的眼前，看到你啊，你爹的陽壽得短幾年。”

飄蘿見縫插針的拍馬屁，“爹，你老當益壯，身體棒棒的，怎麽可能被氣壞呢。不會的，不會的，你是千年老……”

柳莊胤挑眉，“千年老什麽？”

“呃，千年老爹。”

柳莊胤胡子一挑，“別給你爹拍須溜馬，沒用。今兒這次，你是去也得跟我去，不去也得去。不去的話，我讓長白綁著你去，去的話，還能給你一個自由的空間。選吧，哪個？”

“爹……”

“去！”

“爹……”

柳莊胤轉身就走，“聽不見。”

飄蘿扯開嗓子準備去抓柳莊胤的袖子，被他一揮躲開。

“半柱香的時間內我還看見二小姐沒在去寒山靈寺的路上，府內所有人等皆要受罰。”

飄蘿欲哭無淚，老爹啊，你不至於讓我成整個柳府眾人的敵人吧。

小半截香的功夫，被丫鬟們伺候換上女裝的飄蘿走出自己的閨房。素白的曳地羅裙，披著一襲輕紗般的白色外裳，猶似身在飄渺的煙霧裏，全身籠罩著一層輕煙薄霧，似真似幻，靜如畫中人。長及鞋跟的墨色青絲如瀑垂在她的身後，微施粉黛，眉目流轉之間媚態盡染，寬袖翩翩。

雖未艷抹濃妝，可卻給人一種艷極無雙嬌美難言的感覺。嘴角微微嫣然一笑，有如異花淺綻，美玉生暈，明艷絕倫。

雪兒和月心在心底無不感嘆，她家的二小姐真的美若天仙，不，她的姿態比仙子更加靈秀，氣殊高潔。正是應了那句話，萬蕊參差誰信道，不與群芳同列。

“二小姐，馬車已經備好。”出柳府的大門前，月心給飄蘿的臉上蒙上一層面紗，只露出了她的兩只眼睛。

飄蘿的貼身丫鬟雪兒和月心在她不喬裝的時候，只要出柳府大門，就必會蒙住她的面容，這是柳莊胤交待的，不可讓柳府之外的人看到她們二小姐的容貌，免得徒生諸多事端。

並不起眼的馬車從柳府門前出發，朝寒山靈寺走去。

柳莊胤在飄蘿進了馬車之後從大門裏走出來，看著馬車走遠，輕輕舒了一口氣。這丫頭，就是不讓他省心。

管家鬼伯在柳莊胤的身邊小聲的道：“老爺，讓長白跟著二小姐吧。”

柳莊胤沈默了片刻，點點頭。

在柳莊胤的心裏，飄素嫁到一品大員的府裏算是最得他心的，他並不缺錢，她不需要嫁大富只家，柳家的錢財，她們倆姐妹是花不完的。入官家，她能幫得他的仕途走得更順暢。而他的二女兒飄蘿，他卻只希望她跟一個很尋常的夫家，只想她平平安安的過一世，她不求她嫁大富大貴之家，她的性子也不適合，入了爭鬥激烈的家族，她會難以生存。

他怕的，是天不遂人願啊。

素蘿啊素蘿，你可得保佑飄蘿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她身上的變數恐怕是最多的啊。

柳莊胤惱飄蘿的容貌，若是一般麗榮也就夠了，尋個好人家，讓她風光大嫁。可她偏偏美得不像話，讓他不得不藏著掖著。

酈晏玄登基的第一年，酈朝大選秀女進宮，七品官員家十四歲到十八歲的雲英未嫁姑娘都要進宮經受篩選，那時飄素十八歲，飄蘿十六歲，兩人都符合要求。柳莊胤緊張得不得了，飄素他不說，飄蘿若是真容曝光，必然會選得上，他不願兩個女兒都進宮為妃，卷進那殘酷的後宮爭鬥。於是，他借口小女飄蘿身體實在太差，進了宮若是不健康，平添晦氣，這才把飄蘿留在了家中。飄素入了宮，偏生那時她得了風寒，在第一環就被淘了出來。二女都沒進宮，在別人看來是慘事，柳莊胤倒也覺得沒什麽。

－

飄蘿坐在馬車裏，無聊的和雪兒、月心八卦。

與飄蘿的馬車不同，飄素的馬車看上去很富貴，華麗而精致，馬夫馬伯和風鈴花蕊，以及兩名侍衛穿戴都不差。

飄蘿的馬車外表看上去一點都不起眼，京都稍微好點人家裏就能有這樣的馬車，車夫和雪兒月心的吃穿用度都不算好，兩名侍衛也沒有明著跟著她。乍一看，飄蘿的出行就一般小戶人家走親訪友時的模樣，不紮眼。

好在，飄蘿本身不在乎這點，外表好不好看，華不華貴都沒所謂，她知道自己用的車夫和侍衛都是柳府最好的就夠。而且，風花雪月四名貼身丫鬟裏，雪兒的功夫是最好的，就因為她功夫好，她次次溜出門並不想帶她，就怕她將自己逮回家。

“二小姐，你今天怎麽會被老爺帶回來啊？”月心好奇的看著飄蘿，她不是和慕公子在一起嗎？“是慕公子將你交給老爺的？”

飄蘿搖頭，慕長白那貨怎麽可能把她交出去，她不想去寒山靈寺，只要她堅持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同意，對於他，她很自信能搞定。就是她的老爹，時不時就‘獅子吼’，弄得她好沒法。

“那你怎麽……”

“我把慕長白甩掉了，自己跑大街上玩，給我爹抓到了。”

飄蘿一想起自己被柳莊胤抓到的場面就懊悔啊，早知道那個時候溜出青花樓會被老爹逮到，她就會在雅間裏再吃會兒東西，沒想到出來就被抓回家，真是運氣太欠了。

雪兒驚嘆，“慕公子都能被你甩掉啊？”

開什麽玩笑，慕公子的身手。

“甩他不要來硬的，硬碰硬，我雙手雙腳都不能打過慕長白一根手指頭。”飄蘿笑著，想起慕長白，嘴角揚起似是驕傲又似是欣賞的笑容，“長白他啊，太厲害了。”

雪兒和月心相視一笑。

“哎，你們倆，笑得這麽銷.魂幹什麽。”

馬車裏傳出雪兒和月心害羞的尖叫聲。

“啊！”

“啊！二小姐，你好壞啊。”

看著捂臉的雪兒和月心，飄蘿一副‘你們要不要大驚小怪’的表情，“哎哎，幹什麽啊都，我怎麽就壞了？”

月心哄著臉道：“你說我們……說我們……，哎呀，那個詞太壞了。”

“哪個詞啊？”

飄蘿不以為意的問道：“銷.魂？”

馬車裏又傳出尖叫聲。

“啊！”

“啊！二小姐，你怎麽又說了啊。”

飄蘿賊精精的揚起嘴角，“銷.魂怎麽了，你們剛才的笑容特別淫銷.魂，再讓我看到你們那有的笑容，小心我用一個更有殺傷力的詞。”

雪兒和月心好奇的問，“什麽詞？”

“嘿嘿，等你們笑出來，我就說。”

“二小姐，你就說嘛。”月心拉著飄蘿的手，“我想知道。”

“小妞，給小爺我笑一個。”

“哎呀，二小姐太壞了，沒有節操。”

飄蘿一本正經的問月心，“節操是什麽？”

月心：“……”

雪兒：“……”

馬車外偷偷保護飄蘿的慕長白也無語了。

慕長白：“……”

因為不想飄蘿惹人關註，鬼伯給她用的馬並不是柳府最好的汗血寶馬，普普通通的馬匹跑得並不怎麽快，一個下午，飄蘿並沒有走一半的路程。

慕長白心疼飄蘿趕路太累，在夜色降臨的時候現了身，帶著她一同在路邊的小樹林裏過夜。

馬車的不遠處生了一堆火，車夫，兩侍衛，兩個貼身丫鬟都在火邊坐著。慕長白則帶著飄蘿坐在馬車裏，雖然有火，他卻擔心林中露水深重傷了她的身子。

“冷不冷？”慕長白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飄蘿，聲音十分溫柔。

飄蘿搖頭。

“今日白天，為何要甩掉我？”

她只要出門，他就擔心，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總覺得她會被人搶了去。

“天天悶在家裏，偶爾也想出去透透氣。”

“我可以陪著你。”“偶爾，我想自己一個人。”

慕長白一只手掌握住飄蘿放在他腿上的兩只柔荑，溫熱的手心傳給她溫暖，攬著她肩膀的手臂收緊，將她更貼緊自己一點。

“飄蘿，再三月，你就十八了吧。”

“嗯。”

慕長白想，到時他就向胤大人提親，希望他能將飄蘿嫁於自己為妻。

深夜。

一夥夜間打算入舍搶劫的劫匪經過小樹林，見到火堆，幾人相互看了一眼，輕手輕腳的走近，打算搶劫飄蘿他們。

馬車裏摟著飄蘿淺寐的慕長白忽然睜眼，小心翼翼將她扶著靠在馬車上，掠出馬車，仔細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來人的功夫不差，可惜還是逃不過他的聽力。

忽然，慕長白用內勁從樹上吸下幾片樹葉，朝黑暗的林中射出。

“啊。”

“啊。”

兩聲低叫響起，兩名劫匪死了。

侍衛和雪兒月心車夫都被林中的聲音驚醒，從火堆邊站起來，拿起各自的佩劍。

“殺！”

樹林裏忽然傳來一聲，一群劫匪從林中沖了出來，打鬥聲吵醒飄蘿，她剛坐支，兩個劫匪從馬車的後面偷偷潛到馬車邊，打算從窗口搶奪車內的財物。

飄蘿借著一點點火堆的光出腳，踢了劫匪幾下。

馬車裏有人！

劫匪的大刀伸進馬車裏，飄蘿嚇了一跳，哇，來真的啊。用著自己的幾招保命功夫打開劫匪的刀，從馬車裏跳了下來。

黑暗的樹林裏，從神界下凡來的星華聽到兵器打鬥的聲音，從空中落到了小樹林裏，看著遠處的火堆，靜觀不動。

突然，他見到一身雪白的女子從馬車裏出來，臉上蒙著面紗，看不到她的面容，身邊還兩個窮兇的劫匪。

星華剛想出手救女子於危難，一道白影忽然飛至，將女子攔腰摟住，長劍劃過，兩名劫匪見血封喉。

沒太久，所有的劫匪都死在火堆或者馬車的周圍，空氣裏飄揚著一絲血腥的味道。

慕長白摟著飄蘿，吩咐大家，“這裏不安全，大家連夜趕路吧，早些到寒山靈寺。”

“是，慕公子。”

寒山靈寺？！

星華微微蹙眉，這群人去的是寒山靈寺？

白衣勝雪，無暇純凈。一個出手即要人命的人，他也信佛？星華看著慕長白，再看看他懷中小心呵護的女子，還是他懷中的女子相信？

看著馬車走遠，星華輕輕搖頭，雙手沾滿鮮血的人，佛如何渡他？

一道紫光閃現，星華消失在林中。

盡管飄蘿等人連夜趕往寒山靈寺，在朝曦來時，還是沒能追上已經從客棧裏出發上山燒香的飄素，等他們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小半上午了。

慕長白帶飄蘿上山，走在她的身邊，時不時問她。

“飄蘿，累不累？累的話，我們休息會兒。飄素在寺廟裏燒香會待不短的時間，我們沿著山路走上去，肯定能遇到他們。”

飄蘿搖頭，“我不累，我們走吧。”

飄蘿一行人幾乎個個都有功夫，走山路並不會難倒他們，晌午過後，七個人就到了寒山靈寺。

“雪兒和月心，其餘三人分三方，你們去找大小姐，找到之後，在大靈殿前匯合，不見不散。”

“是，慕公子。”

慕長白帶著飄蘿朝寒山靈寺裏面走，久負盛名的寒山靈寺廟殿眾多，處處人群擁擠。

飄蘿被慕長白護在身側，想著，原來善男信女還真是多啊，要不她也認真信一回，好好的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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