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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世:你誘了我的身,我禍了你的心 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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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大殿內的眾仙都不甚明白星華的話,他是不可能讓飄蘿放出魔心的,倘若他想為自己座下的弟子分擔罪責是萬萬不可的。

星華看著座下眾仙,不急不慢的娓娓出聲,“以飄蘿的修為,連封印魔心的蓮花座外那道結界都進不去,如何能解開本仙設的封印?”

勾陳問星華,“星華你……”

“我雖未指使飄蘿解開封印,但若不是因為本仙送予她的青龍碧心簪,十個她無法將封印打開。”星華掃視殿下一周,“況且,飄蘿十萬歲都未滿,五十萬年前的仙魔大戰她一無所知,拜本仙座下如此之久,我都沒告知她魔界至尊叫魔心,被封印在仙界。此等疏忽,皆是我之責任。”停了停,又道,“魔心是何等狡詐之人,飄蘿雖乖張但性子單純,不經太多世事的她如何識得破魔心的謊話,動了惻隱之心,方才失手將她放了出來。”

聽完星華的話,有些心地十分善良的仙人有了原諒飄蘿的想法,畢竟飄蘿在仙界裏算是年紀最小的人,雖不是仙籍,卻無礙他們拿她當仙子看待,誰都明白,不出此事她升仙只是遲早的事情,星華上仙肯定會讓她入仙籍榛。

“雖是無意放出魔心,但放就是放了。”彩鳳看著眾人,“魔心是何許人,大家都明白,五十萬年前仙界死傷無數才換來封印他的勝利,難道如今又得因為飄蘿一個失手再犧牲那麽多人嗎?”

彩鳳一席話,大家對飄蘿的不滿又被拉了回來。

星華亦知此事非同小可,他並不奢望眾仙能繞過飄蘿,只希望不要用太殘酷的方式,或許還能讓他從中尋得一絲挽救她的機會葉。

“放走魔心確為大罪。”星華道,“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身為她的師父,我對她缺少管教,本仙有責任與她一同擔罪。”

眾人都想不到星華會這樣堅持與飄蘿一同分擔,而且他說出來的理由讓他們沒有辦法反駁,可每人心裏卻又著實不想星華受到懲罰,他是仙首,他若受罰,仙界顏面何存?再者,抓回魔心的重任肯定得落在星華的身上,若是損傷了他,魔心必會大悅,萬一趁其不備攻入仙界,又如何得了。

“與我師父無關!”

突然的,一道如鶯的女聲傳進南天大殿。大家的目光都轉到了大殿的門口,看著飄蘿擡頭挺胸絲毫無懼意的走了進來,那份了胸的坦然和出眾的氣質讓眾仙家不由得想到了星華,單看飄蘿身上漸漸具備的氣度,越來越有名師出高徒的感覺。

五日前,飄蘿醒來,在星華宮靜養了五天,看著星華眼底散不開的愁雲,她知那是為了魔心。而她一直都明白,仙界會對她放走魔心做出懲處,每一次師父出門她都眼巴巴的看著他,想跟著他,卻屢次被拒。今日他來南天大殿,她擔心他為了她會做出一些不顧個人安危的事,左思右想之後仍不放心,便悄悄的溜出了星華宮,在大殿之外偷聽他們說話。

飄蘿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星華的手掌心,讓他緊張,也讓他心疼,他想握緊手,可當他握緊袖中修長的手指時,才發現手心裏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那一瞬,他的心無法自控的產生一種失落,原來縱是仙首,他也有無措之時,沒法讓她不受傷。

從進門的一刻,到最後站在殿中,飄蘿的眼睛始終都看著星華,不偏不倚,她不掩藏心中對他的感激,甚至做好了再也回不去星華宮的準備,但她所有的準備裏都沒有讓他受到委屈和不公這一項。即便因此神形俱滅也沒有關系,她這一世因為拜了他的師而完美,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陪著他繼續走下去。

以往在眾仙面前不會註視飄蘿太久的星華,這一次迎著她的目光,一瞬都不移,如果不珍惜這一次,他怕自己再沒好好看她的機會。

站定之後,飄蘿一一望過其他五位上仙。

“師父的青龍碧心簪在我這不錯。可既是送予我,便是我的東西,我帶著我的東西到哪兒與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飄蘿微微側身看了看兩邊的仙家,“一人贈一簪子給朋友,朋友用簪子殺了人,難道官府還要抓贈簪之人嗎?他既沒有教唆朋友去殺人,也對朋友殺人一事毫不知情,何罪之有?”

看著殿中的飄蘿,彩鳳稍稍吃了一驚,原以為她來會順著星華說與她分擔罪責而給自己脫罪,沒想到竟是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個兒的身上,倒也真不負星華平日裏疼她。

此時的星華,無論是身份或者所在場合,都不容他給飄蘿說一句維護的話,只是靜視著她,神情冷峻,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仿佛眼前的人和事都與他沒有任何的關系。

白寅出聲,“飄蘿,你承認魔心是你放走的?”

“是。但我並非有意解他的封印。”

“不論有意或是無意,魔心出逃,六界從此難以安寧,你必須為自己所犯之罪接受懲處。”

飄蘿的心,忽然收緊,會滅了她嗎?

看著向自己求救的目光,星華袖中的指捏得更緊,此罪必死無疑,只是死法不同而已。

星華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搶在其他五位上仙之前開了口,“劣徒飄蘿貪玩,於淩霄霧海峰頂不小心失足墜落,縱無心之舉放走魔心,但其罪滔天,今日特罰在滅神鼎內經七七十九天驚雷劈懲散去魂魄。”說完,星華轉頭看了看其他上仙,“列為上仙可有異議?”

白寅率先表了態,“無異議。”

赑屃等人念及飄蘿是星華的徒兒,且是他自己親口宣布散去飄蘿的魂魄,也無話議論,只嘆息短短數日,兩位上仙的弟子就都被滅,忍不住感嘆世事無常。

彩鳳想說,按飄蘿此事,應是即刻用天雷劈掉她的神形,為何還要放到滅神鼎內等七七四十九天呢?可見其他上仙同意,便也沒再糾纏在即刻還是四十九天的時間上,被劈四十九天受到的折磨反而更多,星華倒也舍得。

聽到星華的話,飄蘿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難以接受,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就要灰飛煙滅,受難之中的人往往有長痛不如短痛一說,她這次卻得受四十九天之苦方能解脫,師父,您是想體現您的公正不阿嗎?

對飄蘿的處罰有了定論,立即有司判仙君走上前將她帶走。看著她轉身,星華的臉上依舊沒有過多的表情,可誰都不知道,他有多想出聲讓人不要帶走她,甚至想給她一個安心的寬慰眼神都沒機會,飄蘿轉身前連最後一眼都吝嗇給他,不狡辯一分的跟著司判仙君走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她的心裏覺得送她去滅神鼎的人是他,所以她連最後的希望都放棄了。

南天大殿裏的議事繼續,有人的心卻定不下來。



仙界之西,滅神鼎。

飄蘿站在巨大的神鼎面前,不知道自己從哪兒出生存在的,但能知道自己死在哪兒,也不是壞事,以她的身份能死在仙界已是一種殊榮了。

滅神鼎,三足而立,型圓耳三,古褐銅色,堅固無比,用鎖仙鏈將人困於其中,任是再高的法術都無法逃脫,一道道驚雷從天空劈進鼎中,被困之人無處可躲,生生承受著天雷之威,而鼎外卻無一點聲響,神鼎能將所有淒厲潰耳之聲都悶於鼎內,不擾仙界清修。

司判仙君站在飄蘿的旁邊,深覺自己責任重大,未免生出什麽事端,想盡快把事情辦好便離開,他可聽說不少關於她的事,很多看似絕不會在仙界發生的事情總能陰差陽錯的出現,她本身就是仙界的意外。

“等等。”

司判仙君動手之前飄蘿問他,“能等一會兒嗎?”

“此乃我的職責,請恕我無法答應你。”

司判仙君想,等?等她的救兵來麽?到時人家將她救走,他則得受失職之責。

“就一會兒?”

司判仙君搖頭。

飄蘿轉身回望,最後一面都不來見麽?殿中不便,殿外亦要她放棄嗎?

回身遠眺的飄蘿讓司判仙君愈發肯定要盡快將她鎖於神鼎之內,免得節外生枝,擡起手,仙法出現在指端。

“等一下!”一道男聲響起。

熟悉的聲音讓飄蘿驚喜,回頭看到衣裳飄飄的星華從天而降,落在不遠處,步步生蓮的朝她走來。

司判仙君恭敬拜禮,“星華上仙。”

“仙君可否容我師徒二人一點時間?”星華問道。

思慮後,司判仙君點點頭,隨即消失在飄蘿眼前。

“師父。”

一聲熟悉的師父讓星華徒添一絲憂傷,看著飄蘿竟是腦中空白的感覺,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來跟她說。

飄蘿輕輕一笑,故做出無謂的樣子,稍稍傾身伸手拉住星華的手,嘴角噙著微微的笑意,“我知道師父你不愛說話,沒關系,什麽都不用說,你能從南天大殿趕來就是最好的道別。”

聽見飄蘿的話,星華忽的握緊被飄蘿抓住的那只手,將她柔軟無骨的小手用力捏緊。他不說,是不知道怎麽說,可他的不舍她能感覺到嗎?

“呵呵……”飄蘿低低的笑出聲,“師父你以前就說我是話嘮,老在您耳邊嘰嘰喳喳個沒完,不如現在也由我來說吧。”

“其實,我一點都不怕在滅神鼎內被雷劈。我又不是仙人,充其量就是一只小妖,能在仙家專用的神鼎內……是我的榮幸。再說了,回想我這一路走來的痕跡,跟著師父您我沒吃什麽苦,也沒受什麽委屈,吃穿用度都有你照顧,放眼整個仙界我是唯一,不知道多少仙女羨慕嫉妒,這一世,我挺值。就是師父您,好像損失比較大,因為我,精神名聲都受到了影響,往後肯定會和魔心鬥上,免不得身體上也得受累。”

“師父,星華宮的房間多,你以後就算再收徒兒,能不能不騰出我那間房,就讓裏面的東西都那麽放著,行嗎?”

星華點頭,指間力道又加了一分。

“呵呵,師父你看,我就是這樣沒節操,人沒了還想著霸占你宮裏的地盤。對了,再收弟子,可得睜大眼睛,別再要我這樣的,太麻煩了。而且!重點是別收女弟子了,你看看我就知道男師父女弟子是多麽悲慘的情況,別的就不說了,雙修,雙修就是一個嚴重考驗個人身心的過程,尤其最開始脫衣服那,真恨不得自己沒胸沒屁股就是一塊木板。”

說著,飄蘿低頭去看自己的胸,臉上裝出來的輕松在她低頭後一點點消失,眼底開始泛紅,早知會在淩霄霧海遇到彩鳳上仙,那日她就是被悶壞也不離開星華宮不離師父左右。

久久的,飄蘿沒有擡頭。

星華嘴唇微微開了,正想說什麽的時候聽到飄蘿細若蚊吟的一句。

“現在我才發現,我別的都不怕,就怕跟你分開!”

下一瞬,星華用力將飄蘿扯進了自己的懷中,抱著她,雙臂緊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骼都勒斷。

她聽到他的聲音,低低的,卻帶著無盡的堅決,他說,“等我!”

星華第一次主動擁她入懷,原本該高興的飄蘿卻越發悲傷,以前都是她撲他,偶爾想起什麽時候才能讓師父也奔放一次,怎麽都沒想到居然是兩人斷緣之時。

“師父,我告訴你。”抱著星華的腰,飄蘿決定承認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我之前對你幹過好幾次壞事。我偷偷親了你好多次,在你睡覺的時候。在凡間親過,在星華宮裏也親過。”

真是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看看她,叮囑他擇好徒兒,還主動抖出一些她活著時打死都不會告訴他的事。

“師父,以後千萬別再收女徒兒了。”飄蘿想想,又加了一句,“也別讓人再親到你。”

“嗯!”

星華的一個‘嗯’字瞬間讓飄蘿有種身份被肯定的感覺,大師姐啊!她絕對是星華宮後來弟子的大師姐!而且會是唯一親過他們帥氣師父的大師姐!

飄蘿只聽到了星華喉嚨裏發出的聲音,聽不到他內心的疼,他不喜歡她正兒八經跟他交待這些事,如果可以,他寧願她是那個想到哪說哪沒節操又賴皮的小話嘮,嘰嘰喳喳吵得他頭疼都沒關系,只要不是現在這種口氣就好。

“師父!”

忽然想到一事的飄蘿放開星華,“有個東西我要還你。”

聞言,星華放開飄蘿。只見她擡手朝頭上伸去,星華一把抓住她的手。

“是你的,別還。”

飄蘿堅持取下青龍碧心簪,“既然是我的東西,那便雖我處理。我現在將它送給師父。”

“飄蘿,戴著它。”

飄蘿目光固決的搖頭,青龍碧心簪的法力太大她駕馭不了,說不定在什麽時候就會用它闖禍。不,她再沒有闖禍的機會了。但本屬於師父的東西就該還給他,日後他定然是要與魔心相對的,她雖不知青龍碧心簪對他有多大的幫助,想必一定比她用來當發簪要好。

“師父,在我身上,它不能物盡其用。”

“飄蘿,青龍碧心簪在你被驚雷劈時會護著你。”

飄蘿依舊搖頭,“魔心比驚雷更可怕。”

她受苦的時日有七七四十九天,不到最後一刻,驚雷不會把她劈死,沒有青龍碧心簪不過是被劈的時候痛苦些,但就算四十九天都不痛苦,最後不也是死路一條嗎。

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青龍碧心簪,飄蘿輕聲問,“我可以為你綰一次發嗎,師父。”

星華擡手扯開隨意束在腦後的發帶,青絲飄開,緩緩落座,一個青色石凳赫然出現承住他的身子。飄蘿走到星華的身後,清涼的手掌心輕撫他的發絲,一下又一下,最先遇到他的那日,便是他親自給她綰發,賜她人形,贈她清晰的眉眼,而今只怨她太頑劣,惹下大禍,終不得不離開他。

用青龍碧心簪為星華綰發於頂,看著他的模樣,飄蘿笑了。

師父便是師父,青龍碧心簪在她的頭上是無論如何也出不了他這般的無雙氣勢,她與他之間,到底是差了千山萬水,跨不過去,也追不上。

星華站起來,身下的石凳隨而消失,看著長發披開的飄蘿,他只四個字。

“活著!等我!”

看著星華的雙眸,飄蘿無聲的點點頭。

寒風將飄蘿的發絲吹到她的身前,看著飄飛的墨發,她張手成剪,截下一縷鍛亮的發絲,結成一條辨兒,執著兩端看著星華,“師父,你可願戴著它?”

星華低眸,發絲不腐,任歲月再長,其質終不變,青絲於女子來說意味什麽,他怎會不懂。結發!此情,她不能碰!

“飄蘿……”

“反正是死,一件兩件對我來說沒什麽差別了。”飄蘿一笑,“師父不願,我便扔了它。”

星華迅速出手拉住飄蘿的手腕,朝她探過身子,微微彎下的腰讓她能方便將發繩戴在他的脖頸之上。系好後,飄蘿指尖仙法劃過,發結無痕,一條毫無瑕疵的青絲之鏈戴在星華的脖子上。

凡間曰,一日結發,一世情緣。

她只道,結發情深,離殤不訴。

不想讓星華看到自己幾乎要忍不住的眼淚,星華直起身子的一剎那,飄蘿飛身而起,衣袂飄飄,風中的青絲飛迎,留下一句,“師父,保重!”自己飛入了滅神鼎內。

我終日吃吃喝喝玩玩鬧鬧,不學無術幫盡倒忙,今時今日,唯一能為你做的,只有擔當!擔起我自己的罪責,當得起你座下的弟子,不給後來之人最不知尊師重道的一個借口。

看著飄蘿的身影完全落進滅神鼎的一刻,星華眉頭蹙起,疼!

她怎會不怕,雙修之時便知她怕驚雷;非仙的她每日都需要吃飯,滅神鼎內何人顧她;他們師徒,縱是分開,最長不過兩日,而今一別,恐會再無見面之時,莫說她怕,連他自己都壓了那層懼意。

司判仙君被星華召來,在滅神鼎上覆下驚雷之懲,看著一道道天閃出現在鼎上的天空,星華只覺心口處愈發疼了,獨自站鼎下站了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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