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壟東邊遠遠地跑過來一個身影。

那是個胖丫頭，臉上的肥肉隨著她的步伐一步一晃得很是油膩，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她自己卻恍然不覺，兀自笑著，不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口水不住地往外滴。

她穿著一身灰撲撲看不出原色的衣裳，胸前掛著一個臟兮兮的小布包，兩手緊緊地捂在上面，仿佛生怕被人搶了去。

地裏忙活的村民搖了搖頭，臉上帶著種悲憫的神色。

“這傻丫又來了，不知道這次會鬧出什麽事來。”

“唉，老李家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攤上這麽個傻閨女，五歲的娃子都能餵餵雞餵餵鴨，她倒好，啥事都幹不了，整天就知道四處瞎玩，前兩天還在山上迷了路，老李老兩口哭得那叫一個慘呦，幸好找回來了，要我說啊這日子還長呢，以後多得是他們操心的時候！”

“可不，而且你看傻丫都胖成什麽樣了！每頓吃得足足有一個莊稼把式的飯量，卻啥活計都做不成，造孽哦！”

土路不是很平坦，有一處凸起了一個不小的土包，正常人都會遠遠避開，傻丫卻反應不過來，一下子被土坡絆倒在地上，布包中的東西也滾了一地，定眼一看，竟然是幾個帶著蟲眼的棗子。

前天剛下過一場雨，地上有的地方還很泥濘，幾顆棗子沾滿了泥巴，哪怕是最不愛幹凈的小子也不願意去碰，傻丫卻是揀得開心。

她跪趴地上，絲毫不介意身上再臟一點。每當有一顆棗子被撿起來，她就顯得越開心，直到最後一顆棗子被她從塵土裏翻找出來，這才心滿意足地站起來，接著拿起一顆棗子捧在手裏，吃得津津有味。

眾人看了一番熱鬧也就散開了，地裏的農活還沒忙完，再為一個傻子耽誤下去腦子怕是壞掉了。

等到眾人又忙活完一茬，下意識擡頭看向傻丫的方向時，傻丫已經不知道跑去哪瘋玩了。

杏芳學堂，程修竹將書一本本放進書袋中，三五個小子成群結隊地正要離開，離開前還虎頭虎腦向他告別:“先生再見。”

程修竹含笑點頭，確認學堂的門鎖好之後也跟著離開。

他沒註意到的是，有幾道身影一直尾隨在他身後，待他註意到的時候，也已經晚了。

“你們是什麽人？！”程修竹厲聲呵斥，俊秀的眉頭緊鎖。

他身前站著三個一臉匪氣，身材健碩的女子。

“哎呀呀不愧是讀書人，連生氣起來的模樣都這麽好看！”塊頭最大的老二說道。

“可不是，二姐，這小相公可是我先看中的，你不能和我搶……”這是個頭最小的老三。

“那可不行，不是有個詞叫什麽……‘能者居之’嘛，誰拳頭大，這相公就歸誰！”這是讀過點書的老大。

她們帶著調戲意味的話讓程修竹神情更加冷凝。

“小相公莫生氣，否則我看了會心疼的！”

老大一邊說著，一邊逼近程修竹，伸手在他臉上揩油。

“嘖，這臉也不知道怎麽長得才能這麽滑……”

“是嘛是嘛，我也要摸……”

“我也要……”

那手指又短又粗，指甲也不知道多久沒剪過了，裏面還有著烏黑的泥垢。

被這手指碰了一下，程修竹就有些犯惡心。

他手心裏都是汗，知道自己是碰見女流氓了。他想要逃跑，卻被老二踹了一腳，他捂著肚子吃痛地蹲在地上。

“怎麽？想走啊？那可不行，今兒個可要好好陪陪我……”

老二俯下身，想伸手摸摸他的臉，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啊——痛死了！是哪個不長眼睛的！”

老二捂著頭發出一聲哀嚎，憤怒地轉過身，只見得一個渾圓肥碩的胖丫頭抱著一截木頭，憤怒地看著她。

“死肥豬你找死是不是！”老大擼起袖子，惡狠狠地看著傻丫。

傻丫不甘示弱，齜牙咧嘴地叫了幾聲，又揮了揮手上的木頭，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

傻丫塊頭雖然大，到底還是比不上人多勢眾的三姐妹，沒一會就敗下陣來，遭到三姐妹的圍毆，不僅用手揍，還用腳錘她。

傻丫的嘴裏嘔出來一大口血，程修竹扶著墻吃力地站起來，看著傻丫的慘狀目含驚恐，踉蹌著跑開。

“二姐，那小子跑了——”老三道。

“不礙事，”老二又踢了傻丫一腳，“這次不成還有下次，這死肥豬卻是不能放過的。”

又是一番毆打之後，三人終於解了氣，老二吐了口唾沫在傻丫身上，帶著另外兩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傻丫側躺在地上，頭朝著那抹青色身影消失的方向，不大的眼睛中瞳孔一點點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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