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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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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一眼瞥到那二樓白衣身影的時候, 宮盈就覺得眼熟。

由於記性不太好,所以給她熟悉感的人其實並不多。穿越以來,認識的這麽多人當中, 宮憐兒便是個例外。

每每見到她,宮盈都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這次也是如此。

起初在酒樓裏面搜尋了一圈, 沒有望到對方的身影,宮盈猜到她可能將自己藏了起來, 但是卻不肯就這麽放棄。

知曉她或許會對“宮盈”此人比較感興趣,她便刻意在無人望見的角落, 恢覆了原本的樣貌。

若宮憐兒當真藏在暗處, 那麽一定會主動跟出來。

結果此刻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果真如此。

但是, 宮盈不得不感嘆一聲, 這箭果真是個好東西。

可不是嘛,一旁站著望著的衛襄小朋友正張大嘴巴, 一臉呆滯地看向高墻。似乎是想要通過這面密不透風的墻壁, 看出墻對面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無果, 他動了動脖子, 看向宮盈。

什麽都沒有問, 他似乎很快明白過來事情的輕重緩急,一個縱身飛躍過墻壁, 跳到了墻壁的那一邊。

片刻後,提溜著個人又從高墻之上跳了回來。

他的表情看上去頗有些嫌棄, 眉頭緊緊地擰成了一個疙瘩, 將人扔到地上之後,才愕然發現這是個曾經認識的人。

當然,更愕然的人不是他,而是受了傷的宮憐兒。

她的胸前還插著根箭, 不過這箭可能因為拐過彎,所以威力大大銳減,宮憐兒甚至還有力氣掙紮,她又慌張又著急,面色白得跟紙一樣,看上去很是嚇人。

“你、你們做什麽?”

她手捂著傷口緩緩站起身。白裙少女長發及腰,面白如雪,眼角噙著淚水,腰肢纖細,身形單薄,站在那兒孱孱弱弱的,就跟個風中的水蓮花一般,遠遠望著都能激起人的保護欲。

可能是腦袋迅速轉了過來,她轉眸看向宮盈的那一瞬間,便開始飆演技。

“盈、盈姐姐……?我居然能在這個地方遇到你,沒有想到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很顯然,暴露得太過突然,對方甚至都沒有做好調整情緒的準備,捂傷的手指微微泛白,胸口起伏不定,看著像是正在壓抑心中的惱火。就連臺詞都是現編現念的,以至於在宮盈聽來覺得十分的生硬與尷尬。

當然,現場也充滿著尷尬的氣味。

不過宮憐兒自己倒是能適應良好,第一句話說完之後,便很快找到了合適的狀態,眼眶慢慢泛紅,小步朝宮盈挪了數步,聲音顫抖若風中小白花:“盈姐姐,你怎麽不理我?”

宮盈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她有些搞不懂,宮憐兒這會兒還敢套近乎,是自信自己在別人眼裏清清白白無辜不已嗎?

從酒樓裏跟出來的時候,是因為看清了她的臉。若真想相認,自然不可能會一路偷偷摸摸跟在身後不吱聲。

再加上宮盈曾在晏家堡撞到過宮憐兒偷偷同尹息見面,這會兒更是直接和他捆綁在了一起。

所以,縱使沒有多少過去的記憶,宮盈也敢肯定,這個宮憐兒絕對不是什麽好人。

父親和姐姐都下落不明的情況下,她卻同罪魁禍首保持著聯系,這讓宮盈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對她產生好感。

宮盈看了一眼她胸前的箭:“不疼嗎?”

疼,當然疼得不行。

傷得再輕,那也是傷,怎麽可能會不疼。

宮憐兒的眼淚又冒了出來,她勉強一笑:“這……我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根箭……”

隔著一堵墻,她沒有懷疑到宮盈頭上似乎是合理的。

衛襄的嘴角抽了抽。

宮盈晃了晃手中的弓,一邊給她看,一邊道:“不是從天而降哦,是我射的,剛註意到有人鬼鬼祟祟跟蹤我們,但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是你。”

宮憐兒看到她手中的弓箭,臉色一變。

“盈……盈姐姐?不,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會這麽對我……”

“為什麽不可能?”宮盈皺了下眉。她不是原身,對這個便宜妹妹沒有多大感情,看她哭哭啼啼的只覺得膩煩,”與其說那些廢話,倒不如直接點,告訴我你跟蹤我們到底是想做什麽吧。”

當然,這個問題似乎也沒什麽好問的。

她會跟在尹息身邊,自然是陪他一起來蹲守衛襄的。

會跟上他們,自然是因為看到了宮盈的臉。

只不過,宮盈這會兒也拿不準,對方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想法。

雖然借機斬草除根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也排除那麽一絲絲她還是個好人的可能。

沒有更多的證據,她決定將之打暈帶回客棧慢慢盤問。

宮憐兒淚水漣漣:“盈姐姐,憐兒只是路過附近而已,我們不過才數月沒見,你怎麽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為什麽對我這麽兇,你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什麽。”

宮盈看向衛襄:“要不……”

卻不料,話才剛開了個頭,旁邊便突然一道風掠過,一月白色長袍的身影落下。該人落地無聲,身姿輕盈若飄飄落葉,幾乎是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便將受了傷的宮憐兒摟在懷中,帶著她快速後退了,在數步外的地方停下。

這不是別人,正是尹息。

與此同時,天魔宗的弟子們也嘩啦啦小跑著趕上,烏壓壓的,站在尹息的身後。

光是聽說的語氣和衣著打扮,還當真看不出他是魔教少主,比起魔教,這時候的他看上去更像是個淡然的貴公子。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低頭檢查宮憐兒,看到她胸前的傷口後,面色一沈:“不知你們……”

視線望過來的時候,聲音猛地消失。

宮盈在心中嘖嘆了聲。

聽說尹息和原身過去還有層未婚夫妻的關系,可眼前這一幕,果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見到她,對面男子似乎十分震驚。

他眼睫猛地擡起,呼吸停滯片刻,啟唇,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

片刻後,才如大夢初醒般松開摟在宮憐兒肩側的手,上前半步,眉頭緊擰:“阿盈?”

宮盈起初猜想,晏堡主那邊知曉不少關於她的事情。天魔宗又同晏家堡關系匪淺,按理說,尹息應該也早就從晏堡主那邊得知了,她這會兒不僅還好端端活著,而且還易容成各種模樣到處亂跑。

可尹息這會兒的反應,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見到活著的她,他似乎是被雷劈了一般,整個人都傻住了,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像極了一樁泥塑。

上次見,還是她易容成天瀾魘師的時候,宮盈記憶稍微也些模糊,卻也記得自己最後做的一件事是,當著眾門派以及尹息等人的面,告訴大家,“宮盈”已經死了。

而尹息的反應,似乎正好同那時接軌。晏堡主像是並沒有將她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他。

他們之間果然是塑料情誼。

往細處一想,便覺得會有些不對勁。晏堡主被她撬了密室的門,還被她擄走了宮烈,按理說,在派尹息出來埋伏衛襄的時候,是應該提醒他小心“宮盈”的,為什麽他沒有?

是不屑,是擔憂他反水,還是另有原因?

電光火石之間,宮盈的腦袋裏便竄出了數個疑問。

但很快,便有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你不要怪盈姐姐,她不是故意弄傷我的。”

宮憐兒閃著淚花,身子弱柳扶風般晃了晃,說話的時候聲音又細又輕,夾雜著淺淺的哭腔,又堅強又可憐。

宮盈瞥她一眼,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誰弄傷你了,你有證據嗎?”

對方雙眸稍稍睜大,臉上冒出訝異與惶恐:“明明,明明是你方才自己說的,是你用弓箭射了我……”

她上前捏緊尹息的衣擺,弱不禁風地顫了顫身子,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姐姐失蹤之後,憐兒這麽久都沒有找到你,你合該氣我怨我,我不怪你。”

拐彎箭果然沒啥用處,她插著根箭還能叨叨這麽多話,實屬牛逼。

宮盈眨了眨眼睛:“小可愛,你在開什麽玩笑,你被射中的時候自己在哪還記得嗎?在墻的那一邊餵,我在哪?我在墻的這一邊好不好。”

“這——”說著,她比劃了一下墻的高度,“——麽高的墻,我怎麽射到你的,你以為這箭自己能拐彎嗎?還是說,你覺得我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飛到墻頭用箭射你了?”

似乎是沒有想到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剛剛還承認的話,到這時候便突然打死也不肯認了。

關鍵是,宮憐兒被問住了,一句也答不上來,身子僵在原地。

她傻了半天,張口:“可是,你剛剛還說,是你射傷了我。”

“我的話是金科玉律嗎,我怎麽不知道你這麽相信我?那我說你還欠我三十萬兩黃金沒還,擇日不如撞日,你要不要幹脆現在還給我?”

打架不擅長,吵架她還是會一點的。

宮憐兒似乎被說得有些崩潰,她面色煞白,本就失血的臉色更顯難看。

她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下來,放棄同宮盈正面沖突這件事,將臉埋到了尹息的肩頭,小聲哭出了聲:“阿姐怎麽突然變成了這樣,她怎麽會這樣,我都說我不怪她了,嗚嗚……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就好,她何必呢……”

純潔受傷的小白花永遠都是這麽招人憐惜。

就連尹息的臉色都有了一瞬間的動容,他下意識偏頭,看向嬌弱哭泣的少女。

哭泣的時候,她是那麽的楚楚可憐,就像是在狂風吹打下的柔嫩花瓣,像是下一刻就會變得支離破碎。

若說之前還對宮憐兒的身份存在那麽一些猶疑的話,那麽在她茶裏茶氣哭泣的時候,宮盈覺得自己算是基本上已經能確定她不是什麽好人了。

她笑了笑:“你搞錯了。”

啜泣中的宮憐兒擡起朦朧的淚眼,望向宮盈:“?”

“你說我不是故意弄傷你的?我需要告訴你,你錯了。”宮盈笑瞇瞇,“我是故意的哦。”

前一刻還說自己沒傷人,後一刻又反悔說這麽做的就是自己。

在場眾人都在短短的時間內感受到了她比翻書還快的翻臉速度。

“還有,你憑什麽說我變了?”她向前邁了一步,視線從宮憐兒的身上移到尹息的身上,“我為什麽會變,你們難道還能不知道原因嗎?”

她本不想同這倆人糾纏這麽多。

天魔宗弟子眾多,久留不是上策。趁早離開,等他們落單了再單殺才是最佳選擇,可看到宮憐兒不停哭泣,宮盈便覺得莫名心情煩躁。

心底裏似乎多了些東西。

那東西像火,又像冰。灼得她胸口滾燙,還刺得她渾身徹骨涼。

宮盈摸不清這股情緒的來源,只能簡單粗暴地歸根到原主身上。一定是這兩個人觸動了這具身體的傷心事,讓她不高興了,所以她才會在這一刻覺察出來自內心深處的,仿佛無窮無盡的難過。

他們還能笑能哭。

以為“宮盈”仍舊活著,自己便能逃良心譴責。

可沒有人知道,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早就已經死了。沒人知道她怎麽死的。更沒人知道,那時候的她害不害怕,委不委屈,有沒有哭。

沒人祭奠她,沒有人想念她。

一同歸根到原主身上的,還有突然滾落的淚水。

眼前的世界,眼前的尹息,眼前的宮憐兒都變得模糊,像是隔了一層被暴雨打濕的玻璃窗戶。

與此同時,幾個模糊不清的畫面從腦內閃過。

輪廓稚嫩,表情卻有些老成的少年,那是幼年版的尹息。說話細聲細氣,乖巧中透著些怯懦的少女,那是幼年版的宮憐兒。

還有聲音稚氣的女孩。那是她自己。

畫面太過破碎,還未等宮盈看清,那些東西便匆匆消失,再也摸不清。

宮盈狠狠擦了把臉,用帶著哭腔的,壓抑到極點的聲音開口:“怪我?你們這種賤到骨子根的人,憑什麽怪我?”

淚水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沒有之一。

她本就生得好看,哭的時候更是有了種驚心動魄的美,鬢角黑發沾了些淚水,貼著瘦削的側臉,紅紅的眼眶裏是晶瑩剔透的淚珠,眼角臉上盡是淚水。

盡管隔著距離,盡管她口中蹦出來的是不太和善的字眼,可在場的人也還是感受到了從她身上傳達出來的濃重的悲傷。

在這樣的對比下,純潔小白花宮憐兒立刻被襯成了一朵塑料花,還是經年賣不出,堆在角落生灰的那種。

尹息有些失魂落魄。

他想向前,卻不敢碰她。

隔了好半晌後,才輕輕吐出一句話:“我把她交給你,任由你發落。”

“所以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尹息:是的,我就是絕世人渣。

宮憐兒:是的,我就是最慘工具人。感謝在2020-09-21 06:54:52~2020-09-27 04:00: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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