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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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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飯’ 。我親眼看到有人被扳斷手指,還有人被化學物質毒死,那裏還有大概五、七歲的童工,個個瘦骨嶙峋。”

這簡直不可置信!我憤怒道:“太過份了!他們這些人,還是人嗎?!”怎麽能想象,我的志超哥竟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志超生氣道:“肯定不是人!都是些沒有基本道德的洋人,洋鬼子。光他們還滿嘴人權,自由,幹出來的就是畜生幹的事情。你知道嗎?這些商品運回歐洲賣,光用幾毛錢就能從我們身上生產的物品,一天內就變成了好幾千塊的高級東西。之後有一天,我趁著沒人的時候,抓住機會逃了出來。我輾轉地跑啊跑,從越南的河內,逃回到近中國的口岸,然後過河到紅河州,才找到機會,聯系到了你。”

聽到這,我心中悲憤萬分。我心疼志超哥的遭遇,更為人間有這樣的人渣子而寒心!

接著,我們又聊了一會,交流了一下彼此的近況,我答謝了他那個時候幫的忙。我在夜總會的生活,亦令他感觸良多。他決定了從良,改邪歸正,連肝腎都被割走的經歷,令他實在是怕了,這種膽戰心驚,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再也不想繼續過了。從此之後,就做回一個普通人吧!

我發現,過了短短半年,我們都變成了另一個人。變成了自己從前不想成為的那種人。

我們,再也不是原來的我們了。

我讓志超哥好好地在醫院休養。正想走,臨行前,我實在忍不住心底的疑問。我猶豫地轉過身,用盡畢生的力氣回過頭去,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超哥,你實話告訴我一件事情。那時候,是葉世淩叫那群黑道的人來綁起我、報覆我的嗎?”

志超哥直視著我,在下一秒就立刻搖頭了。他搖了頭好幾下,用堅定的眼神望著我,“不是,二少爺心裏是不記恨你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們那晚的事情,剛好被葉哥的部下在外面看到了,那人出去就叫人了。抓起你對付你的事,是葉哥授意的。葉哥當然看不過眼堂弟被羞辱了。”

說到這,他的語氣轉而溫和,“世淩少爺他是不知情的,你不要怨他。他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也不是刻意瞞你。葉哥吩咐過,為了讓他的家人能在普通人的世界裏活得好好的,他們的身份都是不可以說給別人聽的。”

這一剎那,我的心頭大石終於放開了。不是他找人對付我,不是世淩派人傷害我的!我的心情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輕松、高興、後怕、果然?準確地說是——失重,證實自己喜歡的人並沒有暗算自己,讓我有一種失重感,那種感覺實在是太讓人痛快、舒服了。

我問:“世淩他現在怎麽樣了?”

志超哥的瞳孔有一瞬間放大,其後,就變成了低頭嚴肅沈默。他的表情告訴我,這其中有什麽,而且他不想讓我知道。他絕對不會講給我聽,我也不用再問了。世淩出了什麽狀況,但他不能告訴我,因為當時約定了我不能再跟世淩有任何接觸,他怕我再去找他。

我從打心眼底裏面明白,可這一泛心酸和陣陣作痛,又是怎麽回事呢。

我轉身走出了病房。

離開了醫院。

5晴朗

約莫在這個時候,我認識了我人生中最特別的一個朋友——方綺晴。

她剛來悅野夜總會時,是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女生,與我同齡。她頭發長長,平鋪在肩,像是普通的女學生。她身材高挑,大概有一六幾吧,因為清瘦,看上去有幾分柔柔弱弱的樣子。卻因為那雙自帶清高、不墮落不市燴的明亮眼睛,而顯得有剛毅的氣質。她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五官沒有水藍姐那麽完美,卻也稱得上是典型的、古雅的東方美人。笑著的時候,讓人心情舒爽,如沐春風。抿住唇不笑的時候,冰冰涼涼,清清冷冷的,令人感覺冰寒。

這個女孩兒如別不同的地方,是在這個每個人都習慣了低下頭做人,擡起頭曲意逢迎笑面相傾的地兒裏,她總是像一個不合群的仙子一樣,保持著高雅的自尊。她看人不低頭,態度也不見卑微之色。當她看著你,你會覺得她真的是把不卑不亢四個字,做到了頂點。她說話很有禮貌,沒有絲毫自恃之態,而卻毫不謙微。

她的名字叫綺晴,能進來是靠的是攀關系。她是水藍姐最好的朋友之一,水藍姐親自介紹的,老板娘一口氣就讓她進來了。不然,以她這樣的清高性格,是不會被允許進夜總會大門口的。

綺晴是一縷初晴,是一抹清晨時分剛剛升起的陽光,照耀黑夜,溫暖人心。在我們的心裏,她只要在這座夜總會裏面,就是給這個骯臟黑暗的地方打了支定心針。她溫暖的笑容,令人心裏確實覺得暖。她是日出江花時,河邊第一株烈紅色的高昂花朵,以自身的火焰,燒起來灼熱的溫度。

名如其人:花如綺麗,人若晴初。為人端正有方寸,紅綺如烈花,笑靨似晴天。

……至少早期的綺晴是。

綺晴一進來那會兒,我還不是服務部的主管,與她不熟。在我成為主管之後,才跟她漸漸地熟絡起來了,成為普通的,關系不錯的朋友。

一開始,綺晴僅僅是一個不賣身的服務生,負責替客人唱唱歌、倒倒酒、開開燈、調調KTV,和本來的我差不多。只是後來,她跟一個叫邵準的年輕人好上了。這個男人吧,二十四歲,一臉有志青年的樣子。不煙不賭,大學剛剛畢業,陪老板來應酬,標淮年輕有為的好男人一個。不是這樣,綺晴也是不會看上眼的。

那段時間,綺晴跟邵準真的是如膠似漆,每次見到他們都是新婚燕爾的樣子,明明連戀愛都沒有談多久呢。綺晴總是將邵準送她的東西戴在身上,一臉興奮地告訴我她最近怎麽樣怎麽樣,有多開心多幸福,我也是無奈了。

然而,好景不長,邵準很快就和別的女孩子好上了,還是我們夜總會的女孩子。聽說綺晴親眼見到邵準劈腿,氣得火冒三丈,瘋了一樣地嘶喊。脫下來邵準以前送給她的手表、裙衫,全扔到了邵準的臉上,哭著跑了出來。

她沒想過人家只是隨便玩玩,還認為她只是一個貪錢的女人。她確確實實地交付了自己的真心,卻結果換來了別人無情的踐踏。

自那之後,綺晴變了:她徹底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以前認識的綺晴已經不存在了。她跟著好友水藍成為了小姐,她開始賣身,變得逢場作戲,笑意虛假,和一個個以前覬覦她的身體卻得不到她的男人上床,在肉體世界之中麻醉自己的神經。她變得愈來愈放蕩,愈來愈憔悴,有時玩得高興了就瘋狂地大笑,有時不知道幹什麽突然間細細地哭泣起來。

綺晴接客後,迅速走紅。作為同派,水藍的勢頭因而變得更大,一時無兩。這些小姐們的風頭,往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們的陽光消失了,這個夜總會永遠都再也見不到……當天的那一縷初晴。當初那個如沐初陽的女孩子,今天已經墮落了成為黑暗深淵裏的幽魂。營營役役,如行屍走肉,永遠看不見陽光。一步一步,在往更深沈的黑色山谷的路上,愈走愈遠,最終走向毀滅。

那一天,我去醫院探望完志超哥回來,那時候是白天,夜總會不用上班的。回來的路上,經過這座城市的中央公園。我在此處,碰到了綺晴。

綺晴身穿一條淡藍色的雪紡背心長裙,自然簡約,倍顯美感。沐浴在白天的陽光之下,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她雙目炯炯有神,神采飛揚,渾身自帶太陽力量的光暈。少女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朝我輕輕揮手,我所認識的那個綺晴仿佛回來了。只有我內心知道,那個綺晴永遠不可能回來,她早已是黑暗世界的一員了。

她沖我跑過來,甜甜地笑著道:“子皓!竟然在大白天的時候看見你了。我們都是夜裏上班才見面的。”語罷,手臂繞過來環著我的肩。

“嗯。行吧,我不是你那些男人,來‘公司’ 裏玩的金主們,你不用靠得這麽近。”我不適應地往後躲了躲。

“什麽嘛,小子皓都會笑話我了。”綺晴輕輕收回手,彎眼笑道:“不如,我們去喝一杯吧!”

“好。”我道。我心想,她的笑容可真有夠假的。從前的綺晴,明明寧願抿著唇,也不願意做出半分虛情假意的虛偽。她從前不化妝,現在化著淡妝,可好看了。

我們去了離公園最近的一家酒吧,這家酒吧是很正經的,純粹喝酒的地方。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這樣幹凈的環境,這樣的白天,對於從事我們這種工作來說,尤其難得。

習慣了在泥潭之中打滾的人,總是仰慕朝陽。

綺晴點了一杯貴價洋酒,自顧自地喝下去,哼著曲兒。先是喝了一杯帶有伏特加的狂喜,再又點了一杯叫成人益力多的雞尾酒。她最近固然很失意,然而,也很得意。她紅了之後,很多男人樂意送錢給她花,她根本不愁吃穿。反倒是我,薪水不多,只點了一杯普通的啤酒。

我喝了一口啤酒,低低地,默然不語。

“子皓,怎麽了?悶悶不樂的樣子。為什麽心情不好?”坐在旁邊的綺晴轉過身來,忽然伸手握住了我的手心,“我請你喝酒,怎樣?”

感覺到手心那麽那麽冰冷的溫度,我的心寒了一大截。“沒有,我只是在想,因為愛情上所受的傷,你變成了另一個人。所以,我感覺……‘兔死狐悲’。”

她聽了,沈默了一會。良久,她徐徐笑道:“我現在這樣握著你的手,你暖和嗎?”

“你都不再是當時的那一抹晴輝了,我又怎麽會心暖。”我搖了搖頭。“我只覺得冰冷。”

她既不惱,也不辯解。“是啊,在我的生命裏,遇過的那麽些人,包括我自己。從沒見過什麽幸福的好事呢……大家都是活一天算一天,坦然地面對著自己的結局。”手松開了我的手,環過我的脖子,搭到我另一邊的手臂上。她淡淡地看著我,眼神溫柔,“那我這樣摟著你,你心裏會好過一些嗎?”

“不會啊,”我轉頭悲憫地看她,“我們都失去了最愛的人。如此同病相憐,即便相擁在一起,又怎麽會捂得暖?”從前,她是光,我是暗。她是初陽的話,我便是皓月。她是一縷初晴,我是一臺晚月,我們相互交映,哪怕不在一起。她好比是晴天的曙光,而我是霧夜的月輝,而現在,我們俱墮入了同樣的無邊黑暗中。

可我想,我始終和她不一樣。綺晴從沒見得什麽快樂或者可以稱上幸福的事兒,所有人的一生,都將青春活得淋漓盡致,都活得很苦很苦。但是,我卻不一樣。

我不一樣。我曾經見過很多美好的東西,只是它們都被摧毀了,並把破碎的過程硬塞給我看。我見盡了一切。我見過過最美好的人,最浪漫的愛情,最銷魂的一夜,最漂亮的公關,最英勇的硬漢,最完美的身形,最光亮的晴空。然而,這些東西全部都破滅了。在我這裏,所有人所有事,美好盡皆鏡花水月,留不及、抓不住的。所有的美好,終將付諸東流,除流水莫有人能以其知曉。

一切美好,全是海中撈月,最終都會破碎。所能撈到的,不過流水而已。

“最愛的人啊……”她的眼神茫然,目光煥散,“邵準……”

聽到身邊的人長長地嘆息,我聯想到了什麽。在我的眼前,隱隱約約仿佛出現了一個人影,正是我家世淩。他永遠是最帥的,是最棒的。眼前,有一個穿著純白色校服衣擺的少年,幹爽短發,雙目有神,俊俏多情,玉樹臨風。逍遙自在,若在清風之中的身影。他回過身來,輕輕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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