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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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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沈沈,晉安城裏萬家燈火相繼熄去。平燕侯府大片籠罩在黑夜裏,唯西廂房還留有一室燭光,黑暗中很是惹眼。

“小姐,夜深了。”

綺羅不遠不近地站在一邊,顫聲向望著燭火臉色陰沈的蕭妗說了一句。

蕭妗掃了她一眼,眼底有些還未消退的狠厲,語氣生涼:“你跟我這麽多年,可見過我如今日般狼狽?”

綺羅一楞,心裏不免想起那日小酒樓中的一室狼藉,心下有些反胃,但還是順著她的意思道:“小姐在奴婢心中,一直是最尊貴的那個。”

蕭妗聞言冷笑一聲,盯著微微搖晃的燭火陰森森地沒有說話。

綺羅有些琢磨不透她眼下的心情,又怕遷怒到自己身上。

坤王和溫三小姐的親已經成了,再沒有回轉的餘地。迎親的隊伍從侯府門前經過的時候,鞭炮聲,鑼鼓聲連在侯府內院的人都隱隱可聞,蕭妗更是黑沈著臉摔了一只瓷壺。

蕭妗想要的是無上尊榮的身份,而眼下有可能帶給她這些的人裏,坤王怕是要劃去了。那想來想去也就剩下……

綺羅湊近兩步試探問道:“小姐,那二皇子那邊……”

蕭妗啪一聲將面前的銅鏡扣在桌上,狠聲道:“難道還要我再舔著臉去哭一場?”

她蕭妗也有自己的驕傲,可以說這天底下都沒幾個人心氣兒有她高。上次去二皇子那裏低聲下氣地示好,不過因為是計劃的一部分,她方能放下身段。如今這算什麽?

溫家那個小賤人!原本她的計劃應是萬無一失才對!

綺羅身上驚起一層薄汗,低了低頭諾諾地退開兩步,心想大小姐這難道是認命了麽?又覺得不對。

果然,蕭妗松了松有些猙獰的表情,起身路過窗口時望了眼夜空中隱隱約約的一輪圓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我不好過,那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普通人家成婚後,女方有三日回門之說。不過溫冬晚因為是嫁給了王爺,做了王妃,算是由臣變成了主子,回門也就不存在了。

不過顧問璋還是問了問她的想法,見她也有些想念家人,索性便在婚後第三日帶著人回了趟溫家。

溫冬晚這輩子都沒出過遠門,坤王府雖常去,但這次總是不一樣的。雖也知道顧問璋不會限制她的自由,想見朋友還是親人都能隨時得見,只是心裏總有些見一面少一面的感覺。

溫家嫁出去一個女兒又回來一個女兒,人口數倒是沒有變化。

只是溫姝儀畢竟已過了小女孩的年紀,又在外面漂泊了這麽些年,總不如溫冬晚這般能隨時隨地軟下聲音同趙氏撒嬌。因此趙氏可謂是十分想念小女兒,足拉著人嘮了半天的嗑。

而另一邊蕭妗還在家中禁足,二皇子顧問玥再次被心上人欺騙了一顆真心,更是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近日來連早朝都多有缺席。

顧獻對此也是頭疼。他向來不是貪色之人,也知道兄弟相爭的厲害,因此膝下一共也只有三個兒子。

嫡長子顧問玨自小身體不好,顧自己已是顧不過來,更不用指望其在朝政上能有所作為。之所以這麽多年還留著他太子的名頭,也是因為沒有決定由誰接替罷了。

老二老三都沒什麽突出的能力,過於平庸,這也是顧獻一直擔憂的。而三皇子更是沒什麽野心,大概在他眼裏,做個有吃有喝,有權有勢的王爺,比做個每日提心吊膽的皇帝要有趣多了。

顧獻是肯定不想讓顧問璋撿這個漏,只是若現在才想起要多生幾個有用的兒子,也不是想想就能成真的。

但顧獻煩心是顧獻的事,坤王府近日來過得順風順水。而除非顧問璋在府裏,溫冬晚也習慣往溫府跑,或是和白家兄妹兩個出去玩。

一切與她大婚前沒什麽兩樣,趙氏說了,這是她的福氣。溫冬晚深以為然。

晉安城就這麽平安無事地日覆一日。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氣漸漸轉涼。

送走了早朝的顧問璋,溫冬晚打了個哈欠,又爬回床上躺好。

丫鬟習以為常地為她拉下了床幔。自從成婚後,尤其是入秋以來,溫冬晚越來越貪睡,早晨總是要睡個回籠覺才好受。

一開始溫冬晚自己還不太好意思,總是強撐著,後來被顧問璋看出來焉焉栽栽的,便叫她想睡便睡,說是府裏沒有能管到她頭上的規矩。

溫冬晚一個心花怒放,次日便順從內心,開始了雷打不動的補覺生涯。

其實也不是她又懶又貪睡嘛,天知道朝臣上朝起的有多早。溫冬晚不想說她晚上經歷了什麽,只是讓她一大早又精神抖擻地起來,實在太為難人了。

“王妃,該起了。”

聽見滿年的聲音,溫冬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補覺也不是永無止境地睡下去,通常一個時辰便又起來了。

溫冬晚洗漱更衣,由滿年盤發,金釵玉簪銀步搖,裝扮比起從前做閨閣小姐,倒是貴氣了許多,渾身也多了幾分說不出的風韻。

“小姐,馬車在門外等著了。”今天外面風有些大,滿年抱了件輕薄但擋風的銀白鬥篷出來,給溫冬晚披上。

幾天前便和趙氏說好要一起去一趟城外的安澤寺上香。安澤寺是晉安最有名氣,香火最旺的一座佛寺。

從前還沒出嫁時,每逢初一等重要日子,溫冬晚就常常陪著趙氏去安澤寺上香祈福,此時趙氏再提出來也沒什麽奇怪的。

趙氏還說,從前她上香許願,都是盼子孫多福,盼她早日嫁良人。如今前願已了,此番再去,一是還願,二則是願出嫁女和睦美滿,早生貴子。

早生貴子……溫冬晚坐在車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到了溫府門前,溫冬晚正要下車去請趙氏,大門邊便跑上前來一個小廝,對著將要下車的溫冬晚作了一揖。

“王妃,夫人說府裏有些事要耽擱一會兒,讓您先走一步,不要誤了時辰,夫人隨後便來。”

“府裏發生了什麽事?”溫冬晚蹙了蹙眉。

小廝彎著腰沒直起來,答道:“是小少爺昨夜突然病倒了。”

溫其玉……

溫冬晚默了一下,自從早前溫喜兒在她跟前哭過那麽一遭後,倒是安分了不少,沒再在她這裏找事兒了。而姨娘那一房,原本就是安靜的主,溫喜兒一收,連著整個偏房的存在感都低了不少。

但再怎麽不惹人註意,溫其玉也還是靖懷公府唯一的香火。等再過兩年,哪怕溫司律不願意,這靖懷公世子的名分也不得不正式安到他頭上了。

溫冬晚倒不在乎世子的名頭最後給了誰,說句良心話,溫其玉這個小孩子一點也不討人厭,安安靜靜的溫潤性子甚至有些討人喜歡。

趙氏是嫡母,唯一的兒子生了病,榻邊照顧也無可厚非。而且若只是小小的病,想來偏房那邊也不會大張旗鼓。

溫冬晚點了點頭,示意小廝可以回去了,自己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重新上了車。

算了,她就不去探望了。溫其玉一病,溫家自然會請最好的大夫來診治,她去了也就是幹站著,起不了什麽作用。何況趙氏總說這還願的日子是定好的,不能失信於菩薩。

馬車一路順利地出了東城門,往安澤寺跑去。不知道母親是不是已經在後頭趕路了。

溫冬晚坐在馬車裏有些無所事事,身邊也沒個能聊天的。近來滿年好像在學著管理下邊的人,總見她在府裏叉著腰指揮丫鬟。不過關於溫冬晚貼身的事,事無巨細,倒都是她自己親力親為,絕不肯假手於人。

原先在溫府,錦歲的資歷最老,所有事都是要她先點頭的。如今來了坤王府,滿年倒成了在她身邊伺候最久的人,心裏想必有些得意,也難怪這般表現。

溫冬晚覺得這些都無關大雅,畢竟她自己同滿年也是真的有些感情。且滿年對她也確實能瞧出是抱著一顆真心的。

只是王府管事指派來的其他丫鬟有時就拿委屈巴巴的眼神望著溫冬晚。

這樣下去似乎也不太好。

溫冬晚單手托著臉,思索著如何委婉地說一說滿年這丫頭。最好既不要打擊了她管事的激情,又要讓她和其他丫鬟和睦一些。

這也是溫冬晚的特點,總是想要盡力挑出一條兩全其美的路,兩邊都要留有餘地。

溫冬晚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好法子,只好暫時擱置一邊,準備等回去問一問顧問璋有沒有什麽辦法。

她伸手去夠茶杯,一手拿起茶壺正要給自己倒一杯水,馬車竟突然劇烈地一陣顛簸。溫冬晚手上不穩,茶水潑了大半。

幸好不是滾燙的茶水,不然估計得燙壞一層皮。溫冬晚緊靠著靠背,捏著被茶水燙得有些發紅的手背,聽到耳邊傳來馬夫“籲——”的一聲。

接著便是利刃出鞘的聲響。

而且不是一聲,是此起彼伏的一陣出鞘聲。

溫冬晚心中驚惴,但沒有貿然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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