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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你嫁出去,易如反掌。”

永和公主不出聲了。

自從她回來,皇上便沒有再提讓她出嫁一事,他雖然惱怒,可是心底還是疼愛她的,生怕她真得十分不甘願的嫁去孟家,到時候一輩子也不得開心。

三人正說著,皇帝來了。

平陽公主忙行一禮。

“皇姐怎來了?”皇帝語氣淡漠,很是不喜,他最近看奏疏看的心煩,平陽公主一幫,楊肅一幫,成天罵來罵去,他作為皇帝,還得看他們因這點屁事吵架,早已經沒有多少耐心。

平陽公主抱歉道:“妾身給皇上添麻煩了,如今已是想通,不過是小事一樁,妾身當時讓一步也便罷了。”

皇帝表情緩和了些:“既來了,便一起吃飯罷,仙琳也老念著你呢。”

也是午時,四人用了一頓飯。

平陽公主這次來的目的是要想與楊肅和解,她言下之意,是二人鬧得太僵,她也不知如何收手,希望皇上當個和事老,因楊肅是大都督,常有事情與皇帝當面稟告的。

皇帝自然願意,反正是一句話的事。

平陽公主看皇帝的態度,也是大為慶幸,看來皇帝確實不滿他們二人呢,不然何以見她和解,態度才恢覆往日一般?

可楊肅未必就有此等覺悟。

他當面聽了皇上暗示,雖也連聲稱是,只平時囂張慣了,以為一直下去,贏得肯定是他,平陽公主勢必會倒黴,心裏便很是不高興,從殿裏出來,還未離開宮門就開始罵罵咧咧。

裏頭有一句,竟有皇帝多管閑事的意思。

宮裏多少太監,自然有人聽見了。

楊肅不知道,他在無意間給自己惹來了大禍,他也不知道,他給平陽公主,給餘家,江家省去了多少功夫,只因這句話,他已身處危險之中。

趙桂聽到小太監稟告,暗自便笑開了。

楊肅啊楊肅,你也有今日!

他一溜煙的跑去皇帝那兒,憤慨道:“皇上,楊大人實在是辜負皇上,他與平陽公主都是皇上的家人,誰也不想看到家人間不合,可楊大人竟說皇上多此一舉,管他閑事呢,楊大人太不像話了,他難道是想置平陽公主於死地嗎?”

皇帝皺眉:“此話當真,他真如此說?”

“好些人聽到了,小人不敢胡說。”趙桂連忙發誓。

皇帝氣得臉色鐵青。

普天之下,竟有人敢說他多管閑事,楊肅你找死啊!

當真以為無人能治你?

要不是朕護著,你死一百次都有了。

還不是看在楊家開國元勳,且楊肅素有戰功,性子還算得聖意,他才能一直好好的當著都督?

趙桂見皇帝氣成那樣,嘴角露出了狡詐的一笑。

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楊肅誰不好得罪,偏還得罪趙桂。

趙桂在皇上跟前當差,雖只是小小一個太監,可平日裏不知道多少人巴結,唯有楊肅不屑於他,有次看到趙桂穿一襲花色衣袍,竟嘲笑他像個唱戲的娘們。

趙桂差點吐血,他把這仇恨深深埋在了心裏。

現在,機會來了。

他毫不猶豫的給了楊肅一擊。

楊肅對這一切都不知道。

但是平陽公主知道了,趙桂偷偷派人告知,皇帝對楊肅已有不滿。

不過平陽公主已經表示和解,自然不能再次出手,她叫人給江素梅送來了一封信。

江素梅看到信,哈哈大笑。

這楊肅果真是膽大包天,什麽話都敢說,天不亡他亡誰啊!

餘文殊得知之後,自去與江兆敏等人商談。

過了幾日,餘大夫人親自去別院探望餘老爺子,餘老爺子聽說餘二夫人竟回了娘家,那是大吃一驚,一問之下,才知是被餘拙氣走的,當下一刻也不停歇的便回了餘家。

餘老爺子氣勢洶洶歸來,餘拙嚇破了膽子,志方出主意叫他逃走,畢竟餘老爺子盛怒之下,誰都不知道會出什麽事。

可餘拙沒有走,即便他十分的害怕,但也知道,這一次若走了,他便永遠不能歸家。

始終,他是餘家的子孫!

餘拙拄著拐杖去明德堂見餘老爺子了。

“孽子,你可知錯?”餘老爺子看到他那熊樣,便是一陣惱火,親家老太太拿劍砍他,一點沒有砍錯,他一再警告餘拙,讓他多留在家裏,偏偏不聽,辜負兒媳婦不說,還弄個孩子出來。

他們餘家如何對得起殷家呢!

餘拙跪下來,承認道:“是兒子的錯,不過娘子也有錯在先,聽弦懷的總是我孩子,她們不該如此對待聽弦,置我於何地?我可是她丈夫,就是錯了,也該與我商量一下!”

這是他無法接受的地方。

餘老爺子怒道:“你還有理了?便是你孩子又如何,文殊這些年,你管過多少?這孩子便是生下來,你又做得好父親?混賬東西,兒媳婦這般好的人,你不知道好好對待,一個姨娘,你倒是用了心了!來人,把那姨娘捆了,賣出去!”

“父親!”餘拙大驚,忙道,“與聽弦無關,父親,你要責罰就責罰我!一切都是兒子的錯,我辜負了娘子,也辜負父親,父親,都是我的錯!”

餘老爺子冷笑一聲:“好,你也知是你的錯,那我打你,也是該的。”說著就拿起堂中大案上放著的黑黝黝的名為“家法”的木棍,命下人把餘拙抓住,趴在長條凳上。

餘拙嚇得額頭,後背都冒出了冷汗。

他不是第一次被執行家法,很久前,為他游走四方,老爺子已經打過幾回,只是中間隔了許久,他不曾再挨過。

門外面,餘大夫人,江素梅,姜氏互相看一眼,心情都很覆雜。

最後,她們沒有去勸。

餘老爺子棍子落下來,餘拙的屁股上登時響起了“噗噗噗”的聲音。

在十八年前,在他最後一次挨這棍子的時候,當時他只被打了兩下,餘老爺子就停手了,此後再也沒有實施過家法。

這種感覺,他已經不太記得,只覺滿心的恐懼,直到再次嘗試,才知這鉆心的疼,就跟有人用刀在挖他身上的肉一般,逃,逃不得,暈,暈不了,整個人就像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幾棍子下去,餘拙便已經吃不消,他睜開淚眼模糊的眼睛,習慣性的到處尋找。

可是,在他身前,再沒有了那個為他求情的娘子。

沒有給他溫柔的,上藥的那個殷婉了。

她走的那麽決絕,連看都沒有看受傷的他一眼,便去了永平。

餘拙忍不住痛呼一聲,大哭起來。

見他竟沒有像早前那樣求饒,餘老爺子更加火大,用力的揮舞著棍子,直把餘拙打的血肉模糊。

這下餘大夫人幾人著急了,到底餘拙是餘老爺子的兒子,總不能打死罷,就是打殘了,也是不妥的。

三人連忙去求情。

餘老爺子呼呼喘著粗氣,見餘拙動也不動,心裏也痛。

總是他親生兒子!

“快擡下去,請大夫來。”餘大夫人趕緊的吩咐下人。

那些下人也不敢怠慢,急慌慌的跑了。

“父親,二弟也知道錯了,您消消氣。”餘大夫人道,“二弟妹只是一時生氣回了娘家,以後總還是會回來的,只要二弟知錯悔改便是。”

餘老爺子嘆了口氣,把木棍放回大案上。

“你把那姨娘處置了,不能再讓她留在京城。”

餘大夫人沒有立刻答應,想一想,說道:“父親,容兒媳婦說一句,這般做不合宜,二弟到底同她有情誼的,姨娘沒了孩子,覺得對不住也是應當,若現在驅走她,只怕二弟會有想法,反而不好,便讓她暫時住到雲居胡同去罷。”

江素梅在旁聽著,很是佩服餘大夫人。

確實,此刻把聽弦趕走,她沒了孩子,身體本就沒有恢覆,餘拙知曉定會覺得愧疚,說不定還尋去了,那豈不是給二人一次加深感情的機會?不如就先不管,現在在永平的二夫人,才應是餘拙關註的重點。

只要他還有一點良心,留在家中,就當會體會到二夫人所付出的一切。

餘老爺子沒有女人家心細,但他還是相信餘大夫人的,便點點頭:“隨你罷,我即刻寫一封信,你一會兒派人送去永平殷家。”

餘老爺子要親自寫信道歉,平息親家二老的怒火。

餘大夫人應了一聲。

餘老爺子一代首輔,而今對餘拙還施行了家法,姨娘的孩子也沒了,總也算給殷家一個交代。

其他的,便只能看殷家的反應了。

☆、66 敬王府

餘文殊聽說餘老爺子來了,也不更換袍服,直接就去了正房請安。

餘老爺子並沒有提餘拙的事情,而是問起他負責的繪圖一事。

“此事重大,你可有什麽想法?”

二人都是熱衷於公事的人物,餘文殊興致勃勃道:“較之原先的地圖,孫兒覺得有三處可添修,一是城外之地,原圖只重視城區,城外甚少標註,二是山川險地,原圖也是不書,只有郡縣可考,三是海防河運,關於此,更為疏漏,實不應該。”

餘老爺子滿意的撚了撚胡須:“你考慮的很詳盡,原先的輿地圖雖也不錯,可歷經上百年,一直也不曾修過,已是不再堪用。你此番定要好好下些苦心,此圖完成,亦是要流傳百世的。”

“孫兒知道。”餘文殊鄭重的點點頭,猶豫會兒道,“想必祖父是為父親回來的。”

“嗯。”餘老爺子不願多說,“你且去看看他罷。”

在教育餘拙這件事上,餘老爺子顯然是失敗的,對於這個小兒子,他起先也不是不抱期望,只當年正是他青雲直上的時候,既有自己的抱負要實現,還要對付隨之而來的政敵,等到發現的時候,餘拙已經長歪了,又有餘老太太愛護,他一時也沒個辦法。

而大兒子餘慎尚算不錯,餘老爺子便聽之任之,等到餘老太太去世,餘拙若過分些,他也只以打罵的方式當做懲罰,弄到餘拙四十歲了,還是與年少時一個性子。

餘老爺子嘆了口氣,有得必有失,他在仕途得意,卻養壞了一個兒子!

餘文殊便去看了看餘拙。

餘拙此刻跟殘廢差不多,趴在床上,見到他來,便把眼睛閉上了,當做沒看到:作為父親,被兒子見到這種慘狀,他覺得很是羞愧。

餘文殊沒說話,駐足片刻出了去,叮囑志方好好照顧。

正當這會兒,聽弦來了,臉色慘白,急慌慌的問道:“少爺,二爺真被老爺子打了麽?奴婢去……”

“你回罷。”餘文殊攔住她,“父親在休息。”

“少爺,奴婢馬上就要搬去雲居胡同了,求少爺讓奴婢看一眼二爺,看完就走。”她眼淚流下來,“都是奴婢不好,害得二爺如此。”

“你既知道是你之故,便不該來,被祖父知曉,父親更不得好了。”餘文殊冷冷道,“姨娘果真關心父親,此番便是不用催,也該早早搬走。”

聽弦身子一顫,咬住了嘴唇。

“志方,你先領姨娘去收拾,著人送去……”他猜應是餘大夫人的建議,只剛才也沒聽清,若是老爺子的話,勢必得要趕出去的。

“是雲居胡同。”志方忙道,一邊斜眼瞅了聽弦一眼,“小的這就去,姨娘,請走罷。”

聽弦沒法子,她是臨走前抽空來看餘拙的,沒想到會在這裏撞上餘文殊,他態度很不好,聽弦也不敢強求,反正來日方長,便行一禮,告辭走了。

餘老爺子只待了兩日便又回去別苑。

他走的那日下午,餘文君的信到了。

永平離這裏並不遠,大概七八日的路程。

信中提餘二夫人很好,不見苦悶,只殷老爺子跟殷老太太不讚成她的決定,常勸她回去,殷老爺子是覺得就這樣跑回娘家,不負責任,殷老太太則是氣不過,要餘二夫人再好好整治整治那二人。

故而,餘二夫人反倒是被自己的父母說的心煩。

江素梅暗道,這麽說來,餘二夫人就是去了永平,也是不太清凈呢,倒不知等餘老爺子的信送到殷家的時候,她又會做什麽樣的決定?

敬王府過幾日傳來喜訊,江念梅有喜了,他們兩家自結親後,便與敬王府不往來,但這次,情理之中,是要去探望的。

江素梅也帶了禮物,與餘文殊前往敬王府。

這是她第二次去。

敬王就在門口迎接,他身邊站著江燁,沈玨等人,餘文殊上前恭喜,敬王十分高興,拍著他肩膀,便拉去同男人們說話了。

江素梅自去內宅女眷處。

江念梅身邊同樣也圍著人,李氏高興道:“總算是懷上了,我這求神拜佛的沒有白費功夫,你記得,一定要好好養著,別動了胎氣!”

老太太道:“還用你叮囑,看老王妃派了這麽多人來,自是妥當的。”

“可不是,比我自己當年懷上還要緊張!”老王妃拍著胸口,“錫武他都年過三十了,這可是第一個孩子,比什麽都緊要。”

李氏滿臉笑容。

自己女兒受到如此重視,她大為滿足,這孩子聽說還是個男孩,將來母憑子貴,江念梅在王府的地位那是無可撼動了。

江素梅走進去,同眾位長輩行禮。

江念梅見她來了,探頭笑道:“好久不見,三妹妹越發好看了,來,過來坐。”她表現的很是親切。

江素梅便坐過去。

自從她成親之後,便沒有見過江念梅。

如今差不多隔了八個月,比起那時,她又長高了一些,身上也有肉了,很精神,五官完全長開,正是介於少女與少婦間,最為動人的年紀。

江畫梅也讚她漂亮,笑嘻嘻道:“定是三姐夫對姐姐好呢,三姐夫今日來了沒有?”

“來了。”江素梅摸摸江畫梅的腦袋,“你也長高了啊,最近過得可好?”

“三姐姐一走,我便不覺得有好日子過了。”江畫梅嘆口氣,“便是那樣麽,只等著嫁人罷了。”

江念梅笑道:“六妹如此性子,將來定也有人疼的,三妹。”她握住江素梅的手,“你也該養好一些,有個孩子了。”

江素梅臉一紅:“不急呢。”她看向坐在一旁的江慕梅,“大姐怎的坐那麽遠?也是好久未見了。”

江慕梅冷哼了一聲:“我且聽著就是,你們繼續,總是一個個順風順水的。”

說話有些陰陽怪氣。

江素梅擰了擰眉,江慕梅自從沒了孩子之後,性子真是越發奇怪,好好的一個姑娘,怎的便那麽不討人喜歡了?

江念梅微微一嘆,隨即又高興的拿出幾個小木盒子來:“是皇後娘娘賞的,聽說這香乃是暹羅來的,我也用不完,你們一人拿一樣。”

江畫梅驚訝道:“皇後娘娘竟然會送二姐東西呀!”

她是不知道皇帝同敬王的關系,二人堂兄弟,如今江念梅有喜,皇後娘娘代為賞賜是必然的,也不止是熏香呢,還有好些珍貴補品,衣料等東西。

江念梅之所以拿熏香送給她們,一則是她自己有喜不能常用,二來,女人都愛這個,樂得讓她們沾點光。

江畫梅不客氣,便去取了其中一個木盒,江素梅,江夢梅也拿了。

唯有江慕梅不屑:“我自個兒也多得很,你留著用罷。”

江念梅便把餘下的收了,也沒有與她親姐姐頂嘴。

幾人說了一陣,老王妃忽然叫江素梅去。

二人在一處坐下,老王妃才嘆口氣道:“才知婉兒竟回了娘家,哎,我那表姐也是,難得來一回,竟也不看看我,這就走了,如今怎麽說?可有接婉兒回來的意思?”

老王妃是餘二夫人的遠房表姨,是以知道此事,也很關心。

江素梅道:“父親被祖父施了家法,只怕得休養一兩個月呢。”

“也是該打,婉兒一人操持餘家,他成天出外游玩,我同婉兒提過,斷不可予他錢財,婉兒卻是心軟,只說他要寫游記。”老王妃氣道,“到頭來,這不是害了自己麽!要我說,便是去接了,也該不答應,讓他悔一悔!”

可見老王妃也是看不慣餘拙許久了,江素梅不知如何說,到底這二人是她公婆,卻不好妄下定論,畢竟是在外面。

“如今可累著你了罷?”老王妃關切的看看她,“你們大夫人也是不管事的。”

“也還好,只管管內務,大伯母尚且管著其他。”

老王妃點點頭:“難為你了,看得出來,你也是聰明的,以後遇到事情,若不好管,亦可來這裏。”

江素梅道了聲謝謝。

老王妃便叫丫環領著出去。

因是冬日,也不好賞花,女眷們都聚在一起閑談品畫,江素梅去他們王府的書房參觀了一番,也是大的很,有很多藏書。

出來時,天上竟飄了雪,她隨丫環出去,眼見前面游廊走過一群文士打扮的人,不由奇道:“這些是誰?”看樣子不是護衛。

丫環並不細答,只說是府裏的客人。

江素梅想了想,猜到了,大概是王府的幕僚罷。

男人們這邊聚集一處,並不談風月,只商榷對付楊肅一事,這段時間,他們已有足夠的證據,只等合適的時機到來。

現在,這個時機已經送到了眼前。

但是,他們需得選一個人去執行這項任務。

餘文殊提名林濤。

林濤乃是餘老爺子的門生之一,也是言官,但他為人低調,輕易不上奏疏,所以很多人都覺得林濤此人與餘老爺子關系不大,事實上,他卻是最忠心的一個。

“此人不錯。”江兆敏也同意。

敬王看了餘文殊一眼,亦說道:“林濤堪任。”

其他幾人見此,自不反對。

於德正十五年,十一月末,給事中林濤上書彈劾景川侯楊肅。

整篇奏疏羅列了十二條罪狀,條條都證據確鑿,其中涉及了不少官員,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

皇帝怒上加怒,當即便把楊肅送進了大牢。

☆、67 來客

不等楊肅喘一口氣,司法機構又隨之呈上了對此案的預審結果,楊肅當斬。

皇帝大吃一驚。

他雖然因楊肅做的事大為生氣,可卻沒有想過要殺了楊肅。

楊家世代勳貴,從開國時期一直延續到今日,立功無數,楊肅本人又是猛將,性子豪爽頗得他心,只是跋扈了些,皇帝想挫挫他的威風。

沒想到,一經查實,楊肅竟真得犯下那麽多的過錯,他便有些猶豫起來。

劉氏見他似有心事,柔聲問:“不知皇上因何憂心呢?”

得她關懷,皇帝舒暢了些,上前擁住她道:“無甚,只有件事不知如何決定。”

“皇上英明果斷,也有此時?”劉氏微微一笑,“皇上只為社稷著想便是,天下當無人質疑。”

這話要是別人說出來,皇帝定然惱怒。

天下可是他說了算,就算是為己私利,又誰有敢說?只劉氏不一樣,她在他心目中是很重要的存在,皇帝笑了笑:“皇後所言甚是。”

他在這剎那已經做了決定。

劉氏又問:“皇上可為太子定好人選?”

皇帝點頭:“便是程順了。”

劉氏微微一怔,她原以為皇帝會選餘文殊,誰料到竟選了別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皇帝看她疑惑,笑問:“皇後以為何人?”

劉氏微垂下眼簾,選擇了誠實回答:“皇上看中的,必是最為合適的,只臣妾原以為是餘大人,或施大人。”

“餘文殊?”皇帝挑了挑眉,“餘文殊雖學富五車,可他不善蹴鞠,皇後未見,當日他一球未進?朕還想讓太子與程順學學蹴鞠呢,至於施友同,他又太浮華了。”

劉氏忍不住撲哧一笑:“皇上倒不怕太子學了蹴鞠,忘了學業。”

皇帝淡淡道:“未必不能兼顧,他若貪玩,朕必懲罰。”又看看劉氏,“皇後也應抽些空多與太子相處,你總是他的母親,太子在朕面前常提起你。”

劉氏就有些為難。

太子每回見到她,雖竭力裝作喜歡,可眼神卻是遮掩不住的,太子在心裏定是恨透了她了。

要不是她,太子的生母竇氏也不會被廢掉,只怕太子長大後,她更不好處理二人之間的關系。

可這些她卻不能說,只因皇帝對太子是信任的,他雖然寵愛她,可是也愛太子。

她若冒然說太子的壞話,只會讓皇帝不喜,就如太子一樣,他也從不在皇帝面前說她的壞話。

劉氏應了一聲:“臣妾會常去看他的。”

皇帝很滿意,擁著她便去了榻上。

第二日早朝,皇帝宣布了對楊肅的處置。

楊肅被剝奪太子太保的封號與景川侯之爵位,且被貶官,至於他的命,皇帝還是保留了,沒有讓那些想置楊肅於死地的官員們得逞。

但眾人都覺得,楊家大概也到此為止了。

楊肅想要卷土重來,很是困難,只因他的同黨也將會被剪除幹凈。

平陽公主出了一口氣,大是快慰,隔了段時間,便請餘文殊夫婦來公主府一玩,這時,已是十二月中。

馬上便是春節。

此時餘拙的傷也好了不少,只像變了個人,並不太說話,成天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出來見人,用飯也叫志方送進去。

殷家也沒有傳來消息,大概二老還在勸餘二夫人回家罷。

總之,這個年肯定會過得不太喜慶。

公主府上,平陽公主與駙馬孔上林熱情款待他們夫婦,又請了伶人唱曲兒,這次江素梅沒有多喝酒,頭腦還是保持清醒的。

二人回來時,餘文殊提到林濤:“我看他不錯,你看,與六妹如何?”

江素梅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這林大人都二十來歲了,還成過親,六妹如何嫁過去?不行不行!”

“林夫人是因病去世的,膝下又無兒女,林大人這是公務繁忙,才一直耽擱未再娶,他也不過大六妹八歲,怕什麽。”餘文殊覺得這是一樁不錯的婚事,“人品亦好,祖父致仕時,旁的人不說,單是他,祖父便提過兩次。”

只因是庶女,便得要挑個二婚的麽?

江素梅心有不甘,可是上回去敬王府,從江畫梅口中得知,似也沒有好的人選,江夢梅卻是要定下來了,聽說是個舉人,她想來想去,問道:“林家同意否?”

“若有咱們餘家作保,定是願意的,我從林大人口中得知,他現也有成親的想法。”

“那好罷,我且抽空問問祖父,或其他人的意思。”還有金姨娘,她是江畫梅的生母,江素梅覺得,也該告知一聲,因為當初金姨娘曾囑托於她,她一頓,又問,“那林大人長得如何呢?”

餘文殊奇怪:“怎的,還非得像潘安?”

“倒不是,但至少看著要舒服罷。”江素梅瞧著餘文殊,他的皮相還不是加了很多分呢,總是過一輩子的,彼此要順眼,反正江畫梅的容貌不錯,當不會使人失望。

餘文殊搖頭:“膚淺。”

江素梅抽了下嘴角,膚淺有時候也是本能啊,誰不喜歡好看的,她撇撇嘴:“相公難道不膚淺麽?”

“嗯,我一點不膚淺。”他笑盈盈的看著她。

江素梅生氣了,這是在說她長得難看呢,她手一揮,拳頭便敲在他的腿上,怒道:“你再說一遍!”

餘文殊哈哈笑起來。

江素梅才知道他在逗他,索性又敲了兩下才罷手,擡頭見他絲毫沒有介意,她便又敲了一下。

餘文殊看著她笑:“好玩麽?”

這下輪到她笑了,好麽,這個相公還是可以打鬧玩兒的,她揉揉他的腿問:“到底他長得如何麽?”

“總是不差的,不然我豈會說與你。”他知道她關心江畫梅,定然挑了最合適的來說,就是家世,關系也是簡單的。

江素梅笑道:“這便好了,謝謝相公,若是六妹願意,自當是一件好事。”

他微微側頭,目光沈沈落下來:“謝謝也要有個誠意罷。”

她仰起頭,送給他一吻。

馬車剛到門口,二人下來,就見青禾正守在那裏,見到他們,忙道:“少爺,少夫人,二爺不見了。”

餘文殊一怔,父親不見了?

可他這麽大個人,又不是東西,怎麽叫不見?他皺了皺眉:“可是去哪裏了?”

“便是不知道去了哪裏,行李也收拾走了,還帶了志方與兩個長隨,大夫人已經派了人去尋找。”

江素梅扶額,這是什麽節奏,莫非餘拙又離家出走了不成?

她頭一個便問:“聽弦那裏找過沒有。”

“找過,她在的,聽說二爺不見了,也很驚慌。”

江素梅便也開始覺得奇怪,怎麽餘拙走,這次沒有帶上他的紅粉知己啊?她想了一想,忽然大叫一聲:“父親會不會被打了,出家去了啊?”

他這段時間很反常,又沒帶聽弦走,指不定便想不開,或者說,想開了?反正他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餘文殊沒憋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怎麽想的,父親豈會去出家,定是……”他記得當日與餘拙談話的情境,父親定是好些事沒有想明白,他頓一頓,“罷了,父親要走便走罷。”

也是,走了也好,江素梅對餘拙無甚感情,她還不想見到他呢。

餘大夫人過得一會兒來:“是出城了,有人見到的,還問管事挪了一百兩銀子,怕是要出遠門,文殊,你看?”

“不用管,大伯母,父親自有他的想法,此事也不用去告知祖父。”餘文殊道,也許父親只是想避開他們,尋個清凈的地方好做決定罷。

餘大夫人嘆口氣:“他也是剛能走呢,這就急著出去,也不知傷怎麽樣。”她擺擺手,“二弟,還真是……”

三人正說著,又有下人來報,姜氏的娘家人來了。

眾人便都迎出去。

姜家來了姜氏的母親季氏,姜氏的小叔姜公亮夫婦,兒子姜尚賢夫婦,女兒姜雪珍,還有一幹奴仆,挑著行李,伺候主子的,零零總總有二十來個

他們到的時候,季氏正擁著姜氏哭。

二人許久不曾見面,實在是分離太久了。

餘大夫人立在遠處,面上既憐憫又悲傷,過得一會兒方才去勸,讓姜氏情緒別太激動,季氏也忙放開來,柔聲細語同姜氏說話,又看外孫兒餘晉元。

餘文殊夫婦也上去,眾人互相見禮。

江素梅發現姜氏的堂妹姜雪珍與姜氏很有幾分相似,二人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姐妹,只姜雪珍年輕健康,皮膚泛著光,正是青春的年紀,卻是姜氏不能比的。

餘文暉見到姜雪珍也是驚訝的很,微微笑道:“你與娘子長得真像。”

他原本也是個極英俊的男子,比起餘文殊,尚多了幾分溫柔,那笑容自是迷人的,好似冬日裏最暖的光芒一般。

姜雪珍從未見過他,一下子便呆住了,好一會讓才通紅著臉道:“姐姐比我好看多了,我不過是個野丫頭。”

季氏笑道:“什麽野丫頭,你也識文斷字的,沒得這麽謙虛。”

姜氏也拉著她看:“果真與我像呢。”

“你們都隨了你們祖母的長相,自是這樣的。”姜公亮的娘子吳氏笑道,“咱們來了京城,以後你們二人可經常見到了,雪珍總埋怨家裏沒有姐妹呢。”

姜氏便很高興,取下一支珠釵給姜雪珍戴上,瞧一眼道:“你這年紀果然好,戴什麽都漂亮呢!”

姜雪珍又紅了臉,低聲謝過。

餘大夫人吩咐下人帶他們去西苑安置,又命廚子準備豐盛的晚宴。

江素梅心想,這家裏終於又熱鬧了一些了,過年大概不會顯得太過冷清了罷。

☆、68 武氏的憤怒

西苑裏,已是布置妥當,家具樣樣不缺,都是上好的。

姜尚賢之妻胡氏一路走過來,驚嘆不已。

他們姜家在姜老爺子尚在的時候,也是得意過一陣子,但沒有祖上的積累,老爺子又是兩袖清風的人物,到現在,姜家家境可謂每況愈下。

季氏只憑著原先的積蓄生活,他小叔一家也是僅靠姜公亮的俸祿,至於姜尚賢還未考上舉人,不過是個秀才罷了,還得等一年多才能再參加鄉試。

故而胡氏小戶人家出來,見到這樣的宅院,自是羨慕的很。

吳氏嫌這兒媳婦丟臉,狠狠瞪了她一眼,胡氏才收斂些。

反倒姜雪珍頗為大方,沒有露出那一股小家子氣。

餘大夫人笑道:“你們暫且安心住在這裏,不要客氣,若缺什麽,盡管說,便當做在自己家一般。”

姜氏與吳氏等人連忙道謝。

西苑正房是一處三進宅院,兩邊還各帶一個跨院,季氏因是長嫂,姜公亮請她住在正房,他夫婦二人住東廂房,姜尚賢夫婦住東跨院,姜雪珍便一人住入了西跨院,十分的寬敞。

下人也各有住處。

此後,季氏,胡氏,姜雪珍便常往姜氏那裏去,時有歡聲笑語。

年關,在各處管理商鋪田莊的管事們都一一過來匯報情況,江素梅收到了大大一筆錢,這讓她覺得自己很像個富婆,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光金匱縣的良田就有一千兩的收入,她覺得這些錢拿在手裏都不太真實。

怎麽用得完啊!

是不是該拿去投資,還是怎麽的?

雖然她的田得了豐收,但這兩年卻不是什麽好年,因附近兩省鬧旱災,災民漸漸都聚集到了京城,現暫居在城外,她也是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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