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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的回了屋。

餘文殊回來,她頭一句就說道:“以後你做錯事,可不能向我討好賣乖。”

“為何?”餘文殊一頭霧水。

“那是沒用的,到時候我只會拿鞭子出來!”江素梅狠狠扔出一句。

餘文殊看她憤憤然,有所了悟:“你是指聽弦的事?”

她撇了撇嘴,不答。

餘文殊笑起來:“母親還未怎麽生氣,你倒氣上了,這不是莫名其妙麽。”

“這不是莫名其妙,你看母親為這個家勞心勞力,大伯母不太管事,老爺子又不在的,什麽內務都是母親在料理,我見她一日裏都沒有多少空閑的。結果父親做什麽了?帶著姨娘只知道玩,這回還弄出了孩子,母親難道不冤枉?”她忍不住,一口氣倒了出來。

難得見她這樣展露真性情,餘文殊很是高興:“看來你很尊敬母親。”

“母親很好。”

“父親不好麽?”他問。

“不好。”江素梅搖頭。

“所以,你怕我學父親?”餘文殊問到了關鍵的地方,並且他想起了當日洞房,二人歡愉過後她問的話。

蟲娘,她是很介意有別的女人來分享相公的啊,他明白了。

江素梅也不回避:“沒有女人不怕的,誰會希望發生這種事呢,我才替母親難過。”

“可是,事情發生了,你也只能接受。”餘文殊淡淡道,“蟲娘,父親的事,咱們不好插手的,只要母親不反對,咱們也不應有意見。”

這個她當然知道,別說在這裏了,就是在未來一千年後,孩子又哪裏能為父母做主呢!

他們要離婚的離婚,婚外情的婚外情,誰也阻擋不住。

“好了,別氣了。”餘文殊拉一拉她的手,“聽弦有孩子,未必不是好事,咱們家子嗣單薄,多個孩子也不錯,不然文君嫁去夫家,咱們二房就只我一個了。”

“伯父伯母他們也只有一個呢。”江素梅不以為然,對比餘文殊在這方面的胸懷,她自問,狹窄的很。

同時,她也有些心酸,假如哪一日餘文殊也同他父親一般,她又會如何?

雖然不是沒有做好準備,可當這一日到來的時候,她希望自己不要太過悲傷。

餘文殊低下頭,瞥見她眸子裏深沈的情緒。

這樣的她,很像那日在寧縣時的模樣,那不是僅僅失去雙親的悲痛,也不是僅僅對雙親的懷念,那是一種濃到說不出來的感覺。

也許就像他在長沙對抗棠王的最後一夜。

他躺在城墻上,看著夜空,不知明日是否能安然度過,是否能及時等到援軍,那是一種絕望,卻又帶著對未來,滿懷憧憬的態度。

怕命運會這樣安排,又覺得命運不會如此對待自己,卻又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這樣一個矛盾的,折磨人的等待。

他忽地擡起她下頜,重重的吻住了她的唇。

“蟲娘,不要怕。”他在她耳邊道,“我不會如此的。”

聲音入耳,她的心在瞬間停滯了。

那是他的承諾,勇敢的承諾。

這一刻,江素梅鼻子一酸,紅了眼睛,她伸手緊緊的抱住了他。

☆、57 有求

隨後幾日,二人晚上都蠶mian一處,很是火熱,竟比新婚時還要來得好,江素梅知道,餘文殊的這句話起了作用。

雖然這樣單薄的承諾,在未來的長河中也許終將會湮沒,可他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定是真心的,安慰了當時正感悲傷的她。

見她沒有之前那般保留,餘文殊自然高興,血氣方剛,忍耐不住,少了一點節制,也是正常之事。

就是每每都很累,她起床起的有些晚,幸好餘二夫人不計較這些,她早些晚些,餘二夫人從來不說的,不過,最近,餘二夫人也很忙。

聽弦的胎好似不太穩,常要大夫來看。

為此,餘拙最近也不出門了,多數時間都耗在書房,好幾次江素梅去,都見他在寫什麽,應是游記方面的書,只她對他有成見,並不主動詢問。

江素梅這日在屋裏做鞋子,餘二夫人,姜氏都有了,怎麽著,她也得給餘文殊做一雙了,好表達下妻子的情誼。

鞋底納的很仔細,眼瞅著天涼了,得做暖一些。他平日裏都穿靴子,只在家裏或出門會友,偶爾會穿布鞋,那還得做軟一些,又軟又暖,還要牢靠,可不容易,江素梅頗花了不少心思。

寶珠忽地笑嘻嘻在門口道:“餘大夫人來了。”

江素梅一時轉不過彎:“誰?大伯母嗎?”

“夫人的堂伯母。”

“哦。”江素梅好笑,“下回就直說是堂伯母,我還以為是大伯母呢。”說起來,那定阜街餘家的各位,還真是不好稱呼啊,都是餘家,很容易混亂。

她問:“就她一人嗎?”

“是啊。”寶珠欣喜道,“帶了兩盒東西。”

無事不登三寶殿,還帶了東西,怕是來求什麽的,江素梅記得餘二夫人的提醒,讓寶珠領進來。

寶珠剛出去,鐘氏已經到了臥房門口,高聲笑道:“哎喲,省得來接,我這就自個兒過來了,蟲娘,你不介意你大伯母打攪了罷?”

竟然喚她乳名,江素梅不太喜歡,這名字只她外祖母,俞朝清跟餘文殊用的,鐘氏叫起來,聽著很不舒服。

江素梅淡淡道:“堂伯母叫我素梅便行,也不說打攪,只是堂伯母怎的忽然來了,可見了大伯母與母親呢?”

“我們常見的,有什麽著急,只想著你呢。”鐘氏把帶的禮放在桌上,“都是好東西,你看,這是新鮮龍眼,吃了補身子呢,你看你瘦的。還有這珍珠粉啊,抹臉上最是好,你這皮膚擦了,更是清透如玉了,真真漂亮。”

“無功不受祿,堂伯母,您這麽送過來,我哪裏好就拿了。”江素梅推卻,“您過來坐一坐,看看我倒沒什麽,總是這樣,我可不好意思見您。”

“你這孩子真是客氣。”鐘氏笑著坐下來,“都不是值錢的,算什麽,若是貴的,我還不舍得呢!”她拍拍她的手,又拿起桌上的鞋底,“喲,這是給文殊做的罷?”

江素梅道是。

“做得真好。”鐘氏稱讚,“文殊穿起來肯定舒服,這孩子也是有出息啊,聽說還陪皇上玩蹴鞠,一起吃了飯呢,是不是?”

“是,當日好幾個人呢。”

鐘氏眼睛咕嚕嚕一轉,嘆一聲道:“你大堂哥只比文殊小上兩歲,如今才是個小主簿,這什麽時候才能上來呀,文殊都是五品官了。”

說到來意上了,看來是想讓她的兒子餘文敬升官呢,江素梅笑道:“大堂哥辦事牢靠,性子也活,升上去不是早晚的事情麽,堂伯母不用著急的。相公當初也只是侍講,要不是去長沙,在棠王的攻擊下守住了城,也不至於能當郎中。”

餘文殊那是拼了命才能升官的,他餘文敬只用他老娘動動嘴皮子便也行嗎?天下哪裏有這樣的好事!

鐘氏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臉色微微一紅,訕訕笑道:“你大堂哥自是比不上文殊,再說,他也用不著去打仗的,素梅啊。”她身子往前傾一些,“跟文殊一起玩蹴鞠的不是還有程大人麽,他跟文殊的關系怎麽樣啊?”

程順麽?

江素梅略有耳聞,當初眾人彈劾章醇,想把他至於死地之時,便是他與文殊一起上了一道奏疏,起先把苗頭對準三大司法部門的。

這人是個很聰明的人,餘文殊提起他時,都頗為忌憚。

聽說他還曾依附於章醇,後來章醇出事,雖說沒有落井下石,可他還是瞅準機會,讓章醇做了最後一次墊腳石。

他現任吏部左侍郎,吏部之所以那麽多人向往,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它可以考核文官品級,決定文官的選補升調之事。

可程順與餘文殊之間,並無交情,只是玩一次蹴鞠算什麽,就是兩廂交好,指不定哪一天,還會從背後捅一刀呢!

這樣狡詐聰穎的人,難道鐘氏還要餘文殊去同他討人情,好給餘文敬升個官?這不是把刀直接遞給程順,將來好對付自己麽?

江素梅的目光立時冷了下來。

“相公跟他不熟,平日裏話都不講的,要不是這次皇上的指令,他二人也不會在同一場地相會。”

鐘氏還在笑:“哎喲,以前是不熟,可現在便不同了麽。素梅啊,你得說說文殊了,別那麽清高,該與人交往的還是得交往啊,畢竟老爺子這不都致仕了不是,家裏就靠著他呢。”

“嗯。”江素梅點一下頭,“我會跟母親說一下的,相公可不是我能教導的。”

鐘氏也曉得餘二夫人不喜歡她,當初兩家鬧得不歡,她也不喜餘二夫人,都是親戚,互相幫一下忙不是正常之事麽,偏偏餘老爺子不念親情,鐵面無私,他們定阜街餘家才會落魄至此!

她目光一陣閃爍,似笑非笑道:“二堂嫂如今對你可真不錯,可見是知道你的好了,想當初,還猶豫呢,同咱們說,無父無母總是福薄的,生怕你……”她頓一頓,“哎,瞧我說這些幹什麽呢,反正你都已經嫁進來了,二堂嫂怕你身子弱,這不都沒有讓你懷孩子,多體貼的婆母呀!我可比她粗心多了,這第二年,兒媳婦就生下孩子啦。”

真是誅心之言啊!

江素梅擡手揉了揉額頭,臉色已經很是不好看:“堂伯母,我這頭疼了,要不下回您再來,我得歇息一會兒去了。”

鐘氏一怔。

她只當這話說出來,江素梅總得問她些什麽,誰料就下了逐客令。

鐘氏冷笑一聲:“也罷,那歇著罷,我以後再來看你,這身子是弱啊,素梅,你可要當心些。”

江素梅不再理她。

等鐘氏走後,翠羽皺起眉頭,斥責道:“竟然這樣說話,這不是挑撥離間麽,當真惡毒!奴婢覺得二夫人不會如此。”

江素梅一擺手:“我知道。”

“那少夫人,這些東西……”

“還回去,就說我這裏多得用不完,擺著壞了可不好。”她才不稀罕這些,別說她現在嫁妝豐厚,就是餘家,每日生活用度都很寬松的,什麽吃不起?鐘氏當她是哪兒來的,那麽喜歡收東西?

江素梅現在對鐘氏可算是惡心透了。

翠羽就讓寶珠拿著東西追上去了。

寶珠回來後,笑嘻嘻道:“她都要氣死了,叫奴婢扔掉,可見奴婢真要扔,她又搶了回去呢。”

“下回應是不來了罷。”翠羽道,“這般氣氣也好。”

江素梅打一個呵欠:“我去睡一會兒。”

果兒卻又來了,手裏拿著一封信:“來信啦,是給少爺的,門房那裏送過來的。”

江素梅接過來一看,只見是從柳州來的,不過並沒有署名,她便猜,應是餘文殊說的那個知府寄的。

可惜她不能拆開來,雖說很是急切想知道俞朝清的情況,可也只能等。

這就睡不著了,到傍晚,好不容易餘文殊回來,她忙把信拿給他:“是柳州來的,你快拆了看看。”

餘文殊知道她著急,沒脫官服便把信打開來看,過得一會兒露出笑道:“你可以放心了,小舅在馬平縣呢,路上沒出什麽事。”

“沒了?”江素梅墊起腳要看。

“沒了。”餘文殊把信給她,“小舅才到馬平縣,董大人就寫了信來。”

也是,這都沒有上任辦事呢,有什麽可說,只是報個平安的,不過這信在路上走了好幾個月,指不定又發生了什麽,誰知道呢。

江素梅很郁悶,柳州實在好遠啊,太不方便了!

“小舅何時能調任京城啊?”她拉住餘文殊袖子,“下次考核,你得想想法子,總不能老這樣,外祖母還要看他成親呢。”

餘文殊笑道:“以肖蘭師弟的本事,小小一個縣應是能管理得當的,以後自然能升遷,你無需擔心。”又怕她失望,他添一句,“有我呢,還有你們江家,只要做的不錯,便沒問題。”

江素梅這才放心,又說剛才的事情:“堂伯母今日來過,想讓你去同程大人討人情,好讓大堂哥升官呢,我沒有理她。”

“嗯,做得好。”他拍拍她腦袋,“下回別見她了,就說你不舒服,反正他們都當你身子弱的。”

這倒是個好借口,以後一概不見他們了,江素梅笑道:“我明兒去給外祖母說一聲,她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餘文殊點點頭,去換官服。

鐘氏回到家,氣得把兩盒東西扔在地上,她兒媳華氏聽說,連忙過來,安撫道:“母親不用生氣,他們不管也算了,咱們自己又不是沒法子。”

鐘氏一楞:“你有什麽主意?”

“兒媳打聽到,程大人的夫人極喜歡菊花的,咱們府裏不是有幾盆上好的麽,送過去,程夫人定然高興。”華氏也是希望自己的相公能青雲直上。

鐘氏誇獎兒媳婦,“還是你有本事呢,虧得我專程去一趟,結果那江素梅,真當自己什麽呢,給我擺臉色,她還以為老爺子是首輔呢,餘家還是那個餘家?呸,不過就靠著文殊一人了,也不過是個郎中,將來一下來,他們家什麽都不是!咱們是不該總想到他們了,你做得好,快快去辦。”

華氏應一聲,便著人去搬名貴菊花了。

☆、58 失蹤的公主

俞老太太得知俞朝清平安到達馬平縣,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這段時間求神拜佛,果真沒有白費功夫,她又去佛像前插了一炷香。

江素梅陪俞老太太說話,用了午飯才回。

路上好似特別堵,她坐著轎子竟停了兩次,要在平時,一順溜就到了,哪裏會要這些時間,又聽外頭吵鬧,她忍不住詢問。

采蓮隔著轎簾道:“有幾個官兵,也不知在找什麽,剛才撞了一處果攤,兩廂理論呢。”

莫非是在捉捕重犯不成?江素梅猜測。

等到了餘家,她去看餘二夫人,餘大夫人也在,二人正吃梨呢。

“坐罷,這梨挺好,你嘗嘗。”餘二夫人吩咐丫環給她削一個。

江素梅吃了一口,只覺清爽脆甜,笑道:“很好吃。”

“一會兒給你送一筐去。”餘二夫人道,“好幾筐呢,吃不完的,自己做成香梨膏,這天氣嗓子不舒服,一吃就好了。”

餘家有好幾處田莊,在京城郊外也有,專門辟了一大塊地方種果樹,好方便往這裏供應新鮮的水果,琵琶,西瓜,杏子,桃子等都有。

江素梅謝了。

餘大夫人又繼續跟餘二夫人說事情:“只怕過年就在這裏住了,等以後再找處宅子安置下來。”

餘二夫人點點頭:“等差不多時間,我叫人把西苑收拾一下,夠住的。”

江素梅聽著好奇:“咱們家要來客人了?”

“是你大嫂的娘家人,她叔父升任戶部主事,路途遙遠,走了大半年才到,姜大夫人也是想念女兒了,便隨著一起來了。”

只知道姜氏的老家比較遠,沒想到竟比馬平縣還遠,江素梅笑道:“大嫂知道了,定是高興極了。”

“可不是麽,自姜大夫人去侍奉姜家二老後,母女兩個好久未見,現二老都已過世,姜大夫人才能過來,說起來,也沒有比姜大夫人更加孝敬老人的了。”餘二夫人唏噓,姜大人正當盛年時去世,姜大夫人十分不容易,命也真是苦。

“只望雪卉見到親家夫人,病情能好一些。”餘大夫人為此事也很憂心。

餘二夫人微微一嘆。

當年這樁婚事是餘老爺子定下來的,那會兒姜老爺子是兵部左侍郎,二人算是莫逆之交,兩家便定了親,誰想到姜雪卉嫁過來沒幾日,她父親便得了重病,撒手而歸,姜老爺子痛失愛子,加上年歲老邁,不想再參與政事,主動提出致仕。

姜大夫人是長媳,自是要侍奉老人的,便隨著二老回了老家。

這一別,便是七年。

誰也沒有想到姜雪卉自從生了孩子之後,身體一年比一年差,就是請太醫也沒有多少作用。

餘二夫人知道餘大夫人定是之前給姜大夫人送過信了,不然姜大夫人未必會急著跟小叔一起過來。

江素梅隱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可又說不出來是什麽,只覺得心裏好像頗為沈重。

餘大夫人忽地又道:“該給文君定下來了,眼瞅著可是十八了。”

十八在這裏當真算得上是剩女。

餘二夫人頭疼:“我這閨女你知道的,這個不滿,那個不喜,本就耽擱了一些功夫,如今稍微好一些,別人還嫌她年紀大了呢。”

餘文君這人生性高傲,早在很久就前就已經表現出來了,江素梅心想,確實是難找的很,何況家裏還有一個這麽優秀的哥哥作比較,尋常人物哪裏入得了她的眼呢。

餘大夫人嚴肅道:“可不能隨著她,難道她想一輩子不嫁人!實在不行,叫老爺子來定。”

比起餘二夫人,餘大夫人做事更果斷,這從餘大老爺的身邊沒有一個妾室,庶子庶女等方面可以看得出來。

餘大夫人還是很厲害的。

餘二夫人道:“我也曉得,定會好好勸她。”

三人說了會兒話,各做各的,江素梅也告辭走了。

她鞋底納完,眼見天色已經漆黑,餘文殊還未回來,便有些奇怪,若在平時,此刻該在吃飯了。

“少爺沒有稍過消息回來?”她問采蓮。

采蓮搖搖頭:“沒有,不然果兒早來說了。”

難道發生了什麽事?

她坐不住,想去餘二夫人那裏,可又怕沒什麽事,反倒顯得自己一驚一乍,便按捺下來繼續等著。

幸好餘文殊一會兒就回了,她上去問道:“今兒怎麽這麽晚呢,我差點去父親母親那裏了。”

餘文殊道:“永和公主不見了,皇上大發雷霆,五城兵馬司的人找了一日功夫,也沒見人影,江大人……”

“我大伯父嗎?”江素梅忙問,“他怎麽了?”

“被楊肅彈劾,說他辦事不利,只怕讓公主溜出城了,皇上命他一日之內把公主找回來,不然革職查辦!”

江素梅睜大了眼睛,吃驚道:“關我大伯父什麽事,公主自己要走,他能做什麽啊?”

“這城內治安管理都是歸巡城禦史的,包括進出城門,核查百姓官員等事務。”餘文殊嘆口氣,“恰好巡城禦史前段時間丁憂回鄉,這兩個月都是江大人暫且監理。”只因巡城禦史是個很重要的職務,要都察院選出候選人,再由皇帝欽點,是以還未定下。

公主失蹤了,皇帝很生氣,還有人吹風點火,皇帝就把氣亂撒,她大伯父真是倒了大黴了,撞到這種事!

江素梅氣不過:“太不像話了,我大伯父要為此事負責,也太冤枉了罷!”

在皇帝手下做事,能喊什麽冤,哪一日取你人頭玩,都是正常的,餘文殊早有此種覺悟,安撫道:“皇上只是一時之氣,尋到公主便行了。”

“可不是找了一天了麽,若是出城去,到哪兒去尋呢?”江素梅很著急,此刻江家怕也亂了。

一家前途就只系在公主身上。

她想了一想問:“公主因何事要走呢?”

總不會無緣無故,好好的主子不做,去外頭風餐雨露去罷。

“聽說是不滿皇上定的親事。”

原來是皇帝的家事沒處理好啊,搞不定自己的妹妹,這會兒連累眾位官員,丟不丟臉?江素梅暗暗腹誹,大夥兒都忙得很呢,卻要分出人馬去找尋他妹妹,擱她身上,都不好意思講!

餘文殊看她憤憤然,拍一拍她手道:“當務之急,還是得找到公主。”再怎麽生氣也是沒用的。

江素梅嗯了一聲,確實如此,她又不能去揍皇帝。

二人一時都陷入了思考。

餘文殊想了會兒問:“蟲娘,若是你遇到此事該如何,若是不想嫁入那戶人家,不喜歡那人,你怎麽辦?”

江素梅一楞

很早以前,她確實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只因沒有事到臨頭,都是不了了之,真要細想,的確難辦。

她不可能學那公主離家出走,因這兒不是一個安全的世界,她怕遇到危險,也無法預測將來會發生什麽。

而且,她還有外祖母家可以依靠下,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走上險路。

不過,若當年祖父一意孤行,非得要把她嫁給誰,外祖母家也同意的話,她又如何?她能有一個萬全的辦法麽?

好一會兒,她嘆息一聲:“幸好我不曾遇到。”

屋裏一時靜默,她等不到餘文殊回應,便側過頭望去,卻見他笑意盈盈的看著她,眸中盛滿歡喜。

她臉一紅,才發現這句話暗含之意。

不曾遇到,便是不曾遇到不願嫁的人,反過來,便是她心甘情願的嫁他了。

江素梅咳嗽一聲:“還是說公主的事情罷,她聰明不聰明?”聰明的人跟笨的人做出的選擇,一定是不同的。

餘文殊想起遇見過她那兩次,永和公主像是顯得有些傻。

“好像……不太聰明。”他私以為。

“不聰明的話,應該早被抓到了罷?”

“那是不太笨,也不太聰明。”餘文殊調整下評價。

江素梅撲哧一聲:“好罷,姑且這麽想,我覺得五城兵馬司既已經找了一天,可見是不在城中,假如她確實想躲開一陣子,應不至於笨到住在哪家客棧。”她頓一頓,“公主有什麽親戚麽?”

“都去尋過了,沒有。”餘文殊的臉色沈下來,“我想,她可能真的出城了。”

城外茫茫,公主會去哪裏呢?

江素梅心裏咯噔一聲,若是找不到,她伯父就要被罷官了啊!

眼見天色越來越暗,她絞盡腦汁,把自己代入永和公主的角色,想了又想,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欣喜的叫道:“相公,我知道她可能去了哪兒!”

“哪兒?”餘文殊問。

“城外有近的尼姑庵麽?”

“尼姑庵?有,蓮壽寺,就在十幾裏外。”餘文殊眼眸一亮,“你覺得她在蓮壽寺?”

“對,如果永和公主笨一點,可能情況就有些危險,也很難預測她在哪裏,可她若是早前就已經籌劃好,那蓮壽寺肯定是最好的去處。一來,寺廟裏都是女尼,極為安全,二來,佛門弟子普度眾生,願意接納別人住宿,三來,這種地方,官兵不易想到,就是想到了,也不會硬闖,永和公主有機會再次逃走。”

“對,對極了!”餘文殊撫掌,摟過她就親了一口,“好娘子,你可幫了大忙了,我這就去告知伯父。”

江素梅叮囑:“適宜在外包圍,不要打草驚蛇。”

餘文殊應一聲,拿起錦袍便出了去。

☆、59 目標鎖定

餘文殊一走,江素梅也坐不住,在屋裏走來走去,暗暗祈禱他們一定要找到永和公主,讓江家逃過一難。

桃葉在外頭道:“二少夫人與姑娘,小少爺來了。”

餘文君已經進了門,頭一個就安撫道:“我都聽大嫂說了,現大伯,大哥也一起去,必是沒事的。”

“希望如此了。”江素梅忙請他們坐,又沖餘晉元笑道,“晉元,這麽晚你還不睡呀,困不困?”

“不困。”餘晉元把頭一搖,很認真的道,“娘說嬸嬸正心煩,咱們來陪陪您,嬸嬸別擔心。”

這孩子乖的喲,江素梅彎下腰,看著他道:“嬸嬸這裏謝謝晉元啦。”

“這是晉元該做的。”餘晉元眨巴著大大的眼睛。

餘文君噗嗤笑道:“才幾歲呢,就跟個大小人一般,大嫂,您也教的太好了,哪個見到晉元都喜歡,明年跟了夫子念書,更是不得了了。”

餘晉元今年六歲,明年家裏就要請西席,現只是餘文暉與姜氏充當啟蒙夫子,教他學一些字。

姜氏很高興,面上仍謙虛道:“別誇他了,可不能叫他自滿呢。”她命丫環把帶來的點心拿過來,“吃著等,時間也快些。”

無論言辭還是舉止,姜氏都是極溫柔的,江素梅倒是不好意思:“怎麽能讓你們陪呢,萬一他們回來的晚,大嫂,你原本也需要多加休息的。”

“不怕,剛才聽他們說話,我瞧是穩當的,來。”姜氏招招手,從袖中摸出一個冊子,“送與你。”

江素梅好奇,在她的示意下打開一看,上面竟是寫了好些食方。

“上回聽母親說,你少時曾生過重病,故而長得慢,我以前也是一樣,家中想盡了法子,仍是十分矮小,十二歲的時候才比晉元高一些。後來父親遇到一位奇人,得了這個,母親每日煮於我吃,便長快了。”姜氏揚起眉,“看我現在與文君一般高呢。”

餘文君繼承了餘家優良的傳統,個子高挑,而且該豐腴的地方又豐腴,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魔鬼身材。

江素梅再看看自己,那叫一個自慚形穢,足足比餘文君矮了大半個頭,更別提跟餘文殊比了。

“謝謝大嫂!”她發自內心的感激,剛才瀏覽了一遍,她大概猜到這食方的作用,應是平衡各方面的營養的,看著不出奇,可古人的智慧不是那麽容易理解的,裏面當還有些玄機,她又再次感謝一聲,“我明兒就開始照著食用,謝謝大嫂了。”

餘文君咧嘴一笑:“快些長啊,這樣哥哥回來,大嫂也方便些。”

她是見過江素梅給餘文殊脫官服的,情景實在滑稽,一個要踮腳,一個要彎腰。

江素梅啐她一口:“望你以後找個七尺高的。”

餘文君卻很興奮:“好,好,沒七尺高我一定不嫁,你記得與母親說,省得她每每來催我呢!”

這下姜氏也笑了:“倒是個好借口。”

江素梅拿她沒辦法,吃起點心來洩憤。

餘文君又跟姜氏說起京城時下流行的胭脂水粉,三個女人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時間果然過得快多了。

不過待得夜深,江素梅還是把她們勸了回去。

畢竟那蓮壽寺在城外,一來一回得好一會兒,不到四五更回不來。

她自己也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就感覺有人把她抱起來,她睜開眼睛一看,驚呼道:“相公,你回來了啊,公主找到了沒?”

“找到了,你安心睡罷。”他摸摸她的臉蛋,“伯父無事了,正送公主回宮。”

她總算放下心:“那你也快些來睡。”

他嗯了一聲。

結果,第二日醒來,江素梅才知道他根本就沒睡覺,聽兩個丫環說,只歇息了一刻鐘,收拾下就上朝去了。

這是不是人做的工作啊!

忙了大半夜,竟然也不給請假,江素梅都想掀桌,也著實心疼餘文殊,又不是鐵打的人,怎麽受得了,上回就已經病過一次。

“快把廚子叫來。”她早飯也顧不得吃。

果兒忙去喚。

廚子很快就來了,是個體格健壯的中年漢子,肚子隱有發達的趨勢。因餘家的口味偏清淡,他最拿手的是蘇菜,籍貫亦是揚州。

“不知少夫人想吩咐小人做什麽?”廚子奇怪,原先不見少夫人親自召見的。

“有哪些補精神氣的湯,你報來聽聽。”

“小人會做的有栗子核桃豬腰湯,山藥核桃瘦羊肉湯,北芪黨參瘦肉湯……”廚子報了一大串出來。

現正是天涼的時候,吃羊肉不易上火,江素梅道:“你就煮山藥核桃瘦羊肉湯罷,快些弄,煮好了立即端過來。”

廚子忙應一聲,急匆匆走了。

餘二夫人得知,很是滿意,她原也想叫廚子做這些的,結果兒媳婦倒是想到了,安排的很好。

可見她對兒子是體貼的,餘二夫人自覺以後也可少操些心。

羊湯一直到午時才煮好,江素梅忙讓下人送去給餘文殊,要他叮囑長德看著餘文殊喝完,別忙得丟一邊就忘了,又是白費功夫。

餘文殊這會兒正與同僚會議完回來,他這職方清吏司的職務說好聽點是五品官,還隸屬於兵部,實則累人的很,還很清水,什麽好處也撈不到,幸好他家裏富足,不然光靠這點死俸祿,養個妻兒都緊巴巴的很呢。

剛才會議的內容是討論全國的地圖,上級指示好些地方不夠詳盡,導致打仗時制定方針屢出誤差,需要重新繪制,尤其是薊州,宣府,大同那裏,更是要格外細心。

他正是這次繪圖的負責人,正想著怎麽展開,就見長德捧著一個食盒進來:“少夫人專門叫廚子煮的,少爺快喝了。”

這是第一次江素梅送吃食到衙門來,哪裏還要長德看呢,餘文殊滿面笑容的就打開了食盒。

正當要喝,又見江兆敏來了。

江兆敏的職務便是巡視京都各處,別名“專找茬官員”,是以衙門辦公的地方,他也經常會來,這就到兵部了。

“江大人。”餘文殊忙站起來行一禮,工作中首先是不論親戚,只看官位大小,他隨後才又叫了聲伯父。

江兆敏笑道:“坐下罷。”

餘文殊便坐了下來。

他眼前的食盒不停的往外冒著熱氣,整個房間很快就充斥了羊肉湯的香味。

江兆敏看一眼,奇怪:“衙門夥食何時這麽好了,這湯看著不錯麽。”湯色濃白,聞起來卻又沒有油膩味,只是清淡的羊肉香。

餘文殊就笑了,邀請道:“是蟲娘叫人送來的,伯父,您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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