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冰蘭的臉上，忽然泛起了一絲甜甜的笑，她的眸子仿佛瞬間有了神采，那不知到哪裏去了的靈魂，仿佛瞬間回到了她的身上，讓她一瞬間活了過來。

她緩緩伸出手，輕輕觸了觸許青陽的面龐，那動作，簡直是極致了的輕柔，仿佛，是在碰觸什麽易碎的藝術品一般。若不是那只手格外蒼白，若不是那黯淡的膚色，或許這個畫面，會變得異常唯美。

“青陽，我等你回來。”冰蘭又是微微一笑，輕輕站起身，深深地望了一眼口鼻仍然罩著氧氣罩，仍然深度昏迷，沒有任何反應的許青陽，一甩頭，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手術室。她挽起的長發，並不十分整齊，幾縷細碎的青絲，隨著她甩頭的動作，在無影燈下，竟然閃閃發光。

走出手術室的冰蘭，望了望肖子怡，又望了望那位老人，忽然沖著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輕聲說：“謝謝您，老人家。”

那老人卻雙眼一瞪，有些憤憤地用很大的動作，刷地拽下了臉上的口罩，白了冰蘭一眼，昂起頭：“我很老嗎？”

冰蘭微微一楞，隨即笑了起來：“不，是我錯了。謝謝您，大帥哥，您可真是帥氣啊！”

老人聽了，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冰蘭的肩膀：“哈，小丫頭這句話還差不多，我愛聽！哈哈！”

冰蘭也對老人抱以一笑，隨即。她的目光轉向了肖子怡。她微笑著，向肖子怡點了點頭：“謝謝你，子怡。”

肖子怡也是抱以微微一笑：“謝什麽，我是醫生。”

這時。老人望了望仍躺在手術臺上的許青陽，又轉回頭來望著冰蘭那明顯憔悴了許多，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龐，輕聲說：“給你個建議，無論怎麽樣，都要先照顧好自己。”

冰蘭聽了這話，不禁微微一楞。但，老人卻也不再看她，俯在肖子怡耳邊，輕聲說：“丫頭。這次我幹得漂亮吧？有獎勵不？”

肖子怡不禁微微一笑。輕聲說“老師。累了吧？咱們走吧，子怡帶你去吃羊肉泡饃。”

老人不禁眼前一亮：“羊肉泡饃？好啊好啊！要最正宗的！”

肖子怡微微一笑：“當然是最正宗的，您還不信我麽？”

老人又是哈哈一笑：“信！當然信！走。去吃羊肉泡饃！”

說著，一老一少，就這麽相攜而去，兩人誰都沒有再看冰蘭，或是軒轅靈兒、肖子軒、許青陽等，任何人哪怕一眼，就這麽樂呵呵地走了。

望著兩人的背影，冰蘭久久沈默。但，她的一雙眸子，卻是越來越亮。忽然。她的目光，轉向了站在一旁的軒轅靈兒和肖子軒，微微一笑，輕聲說：“哥哥，靈兒，還有吃的麽？我餓死了。”

肖子軒和軒轅靈兒聽了，都不禁一楞。還是軒轅靈兒反應快，趕忙回答：“啊……還有，還有子軒哥哥買來的飲料和面包，還有番茄醬呢。雖然簡單，但填飽肚子，是沒有問題的。大嫂等等，我……我去給你拿！”

冰蘭又是微微一笑，輕聲說：“那麻煩你了，靈兒。”

這時的冰蘭，臉色依然蒼白，但，那雙眸子，卻是閃閃發光。

與此同時，肖子怡扶著徐老，來到了不遠處的休息室。扶著徐老坐下之後，肖子怡到另一個房間換衣服去了。徐老坐在那裏，一雙略略有些渾濁的眸子，卻閃現出一絲悵然。他視線的焦點，仿佛也漸漸有些模糊了。

當肖子怡換了衣服，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她看到，徐老一個人面色嚴肅地坐在那裏，不知在想什麽。

肖子怡微微一怔，走上前去，輕聲問：“老師，您怎麽了？”

徐老登時回神，望了望肖子怡，微微嘆了口氣：“剛才，那個丫頭，可真是個好丫頭啊！”

肖子怡微微一楞：“她是很不錯，可是，您好像根本就沒跟她說過幾句話吧？”

徐老又是一聲嘆息，輕聲說：“你覺得，在她從手術室裏出來的時候，那副樣子，像個病人家屬麽？特別是，她那笑容，像個極有可能隨時死在手術臺上，即使手術成功了，生存幾率仍然不超過3%的人的妻子麽？”

肖子怡皺了皺眉：“老師，這個生存幾率，好像……並沒有跟她提起過吧？只是說，如果手術成功了，青陽就有可能活下來。”

徐老搖了搖頭：“不，我敢肯定，雖然她不知道具體幾率，但她一定明白，她的丈夫，隨時都有可能死亡。”

肖子怡又是皺了皺眉：“那……她還能笑得出來？”

徐老微微一嘆：“你不覺得，她實在有點過於亢奮了麽？”

肖子怡不禁又是一楞，一雙眸子中，閃現出一絲疑惑。

徐老嘆息著說：“那個丫頭，對咱們手術結果絲毫不問，只是跟她的丈夫，也就是你那個朋友，說了一句，等他回來。然後，就笑盈盈地跟咱們道謝，還談笑風生的，半點沒有悲痛的樣子。你覺得，究竟是何種心理，才會讓她有這種表現？”

肖子怡想了想，輕聲問：“難道，她不在乎青陽的死活麽？”

話說出口，肖子怡自己都不禁搖了搖頭。這話，就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

徐老說：“你那其實也算一種可能，但，你仔細看，她那張臉的臉色，正常不？雖然我知道，她身上有傷，失血過多，有點蒼白是正常的。但，她那種毫無生氣的面孔，都快不像活人了。正常人，失血再多，可能會是那副樣子麽？”

肖子怡不禁輕聲說：“老師，我……不知道。”

徐老說：“這丫頭，說是不在乎那小夥子死活，好像也不算錯。是的，她的確放下了，不在乎了。因為，如果那小夥子死了，她大概也不會獨活著了。”

肖子怡不禁一驚，趕忙直起身子，伸手去掏通訊器。但，徐老卻按住了她的手，輕聲說：“算了，沒用。一個人若是想活，或許還有點難度。但，如果她一心想死，那無論什麽人，都是救不了的。”

說著，徐老忍不住再次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肖子怡急忙說：“可是……可是她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呢！如果青陽死了，她也死了，孩子……孩子怎麽辦？”

徐老聽了，不禁微微一楞：“她……她都有孩子了？嘿，還真看不出來呢，這麽年輕……”

肖子怡趕忙點頭：“是啊是啊，是一對很可愛的龍鳳胎！我還抱過他們呢！”

徐老皺了皺眉：“別忙，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說著，徐老便低下頭，沈思起來。肖子怡焦急地盯著他，卻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擾亂了徐老的思路。

想了很久，徐老終於嘆了口氣，輕聲說：“哎，還是祈禱，那個孩子能挺過來吧。”

此後不久，許青陽就被安置在特護病房。冰蘭回家看了看孩子，就在許青陽的特護病房住下了。每天，冰蘭都早早起來，為許青陽擦洗身子，握著他的手，微笑著輕聲和他說話。

其實，許青陽的傷很奇怪，也很偶然。他天生右心，其實這一點冰蘭是知道的，只是當初看著他左胸冒血的樣子，冰蘭一時間腦子都短路了，沒想到這一點。許青陽會成為現在這個樣子，是當時中彈倒下的時候，頭部磕到了一塊石頭，受到了劇烈撞擊，傷到了腦幹組織的結果。當時，所有人中只有他沒有頭盔，於是，這結果也被放大了很多。

至於左胸的槍傷，雖不算太輕，但也並不致命。

腦組織受損的許青陽，在病床上一躺就是半年。在這半年中，冰蘭始終伴在他左右，日日與他說話。甚至，就在他的床邊，她還搬來了孩子的搖籃，一邊照顧許青陽，一邊照顧兩個孩子。

好在，肖子軒的能量還是比較大的。半年的特護病房，所消耗的費用是一個天文數字。但，這對肖子軒來說，並不算太過昂貴。

在那之後，肖子軒三次帶隊深入雲水山，終於，他們成功地找到了歐陽明輝，並把歐陽明輝、老貓以及幸存的兩名特監局人員一起帶了回來。而許青陽身上，曾經和冰蘭提起過的，那份可以將東方家置於死地的證據，他們仔細搜尋了很久，也沒有找到。

而許青陽和冰蘭的孩子，已經半歲了，但仍然沒有名字。冰蘭堅持要等許青陽醒來之後，由許青陽命名。

這天，冰蘭正抱著女兒，坐在床邊，將女兒嫩嫩地小手，放在許青陽的手裏，與許青陽說話。女兒咿咿呀呀的“語言”顯然取悅了冰蘭，冰蘭臉上的笑容，也比往日燦爛了許多。

正在這時，忽然，方子城闖進了特護病房，急切地說：“大嫂，天一閣……”

冰蘭轉頭看他，微微一皺眉：“慌什麽？等著！”

方子城一楞，隨即規規矩矩地站好，不敢說話了。冰蘭隨即恢覆了微笑，對許青陽輕聲說：“青陽，九天好像有點事，我得去看看，今天先就陪你說到這裏吧。”

說著，她緩緩站起身，將女兒放回搖籃，俯下身子，在女兒嫩嫩地小臉上親了一口，這才站直身子，望向方子城：“說吧，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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