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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土味vs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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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多潮, 時至夜半,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意空蒙,擊落在料峭微寒的枝頭, 以及地面上一個個凹凸不平的水窪, 窸窸窣窣的響聲如同春蠶啃葉, 細細響在耳膜。

一陣冷風吹過頭頂, 帶來沁了涼意的寒潮,直到此刻, 裴渡才終於猛地一個恍神, 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下回過神來。

謝小姐……正捧著他的臉。

這裏是他生活了將近十年的裴府,裴渡關於這裏的所有記憶,全都離不開一次又一次的拔劍、裴風南的冷聲呵斥、與沒有達到那人預期,接受家法時破風而來的長鞭。

但在此時,他和謝小姐在一起。

他們之間的距離格外貼近, 淡淡馨香繚繞鼻尖,即便聽她親口說出了“喜歡”, 少年仍然心懷茫然。

這份喜悅太炙熱, 猝不及防沖進他懷中,美好得猶如假象。

“謝小姐,”裴渡心口緊繃,“當初你……為何會去鬼冢救我?”

這個問題, 他曾經問過謝鏡辭。

那時他們兩人還並不熟絡,她聞言一怔,回答得模棱兩可――

因為就連當時的謝鏡辭本人,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前往鬼冢找他, 尤其還是在身體極度虛弱、剛從沈眠中醒來的情況下。

而現在,裴渡想要知道它的答案。

或是說, 想做出一個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想向黑氣,或是向自己證明,謝小姐給予的情愫並非是假。

“這種問題,有什麽意義嗎?”

黑氣沈默許久,終於冷笑著出聲:“反正她一定會講些漂亮話,什麽對你情根深種、命中註定,所以才會那麽義無反顧……你分明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為何不願意信我?”

裴渡垂下長睫,沒對它做出回應。

他不知道謝小姐究竟會怎樣回答,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緊張。

“去鬼冢?”

謝鏡辭想了一瞬,沒思考太久,再開口時眼中噙著光,似是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你知道的,在那之前,我們兩個幾乎沒什麽交集,要說什麽非你不可,似乎完全沒達到感情那麽深的程度。”

她往後退開一些,兩人不再鼻尖對著鼻尖,瞳孔卻仍在對視。

裴渡看見她彎了彎眼睛:“當時我的想法很簡單,覺得你曾經救過我的命,品行又那麽正直,絕不可能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或許還有一些惺惺相惜的因素……總而言之,是個稀裏糊塗做出來的決定。”

裴渡靜靜望著她,驀地,自眼底浮起一抹笑。

就像是在對那團黑氣說,看吧,她沒有騙我。

“我不是什麽慈悲心泛濫的好人,能去鬼冢找你,如今回想起來,自己也會覺得不可思議。”

謝小姐說到這裏,目光驟然一凝,黑如古井的雙眼中暗光浮動,溢出篤定的決意。

在談話的最後,她對裴渡說:“但我現在能明白的是,那是我這一生中,所做過最重要的決定。”

她總是能有辦法,僅僅用上三言兩語,就讓他心神不定。

雋秀的少年終於舒展了眉眼,唇角勾起漂亮弧度。

他願意相信謝小姐。

倘若因為來歷不明的閑言絮語,就將他們這麽多日以來的相處棄於不顧,那他真是糟透了。

“你依附於我,究竟有何目的?”

識海被黑氣下了禁咒,無法在外人面前將它提起,裴渡並無慌亂,沈了氣,在心中對它道:“若是想引我入魔、侵入神識,大可斷了念頭。”

黑氣沒說話。

這是不走的意思。

通常而言,這種修為高深的魔氣要麽是先天形成,在魔物匯聚之地歷經千百年的凝煉;要麽誕生於大能體內,之後由於某種原因掙脫而出,變為獨立個體。

無論哪一種,都能具備自我意識,由於身無實體,時常徘徊於修士身側,妄圖入侵識海,取而代之。

但這團黑氣很奇怪。

它修為頗高,卻籍籍無名,放眼整個修真界,已經很久沒出現過十惡不赦的邪魔。裴府處處設有結界,比起從外界闖進來,這團黑氣更像是……

突然之間就出現在他體內。

裴渡莫名有種隱隱的預感,黑氣之所以找上他,或許並不是只想得到一具身體這麽簡單。

更何況,它還知道謝小姐的秘密――

它聲稱謝小姐受了某種力量的強迫,才會對他那樣好,可所謂的“某種力量”,又究竟是什麽?

“好像已經很晚了。”

謝鏡辭瞥一眼窗外的落雨,摸了把裴渡額頭:“還好不燙。你之前不舒服是吧?明日還要早起,不如早些休息,等著第二日的好戲。”

明天是裴鈺的主場,屆時名門正派齊聚一堂,不僅他,連裴風南和白婉也會面上無光。

風水輪流轉,她爽了。

對裴鈺的公審,定在第二天辰時。

裴府的問劍臺立於後山之巔,寬敞明朗、雲霧繚繞,因下著蒙蒙細雨,整個山頭都暈開了層層水氣,雨霧編織成細密巨網,映出遠山蕭瑟,平添寒涼風骨。

四把巨劍石雕分別立於東西南北四面,巍峨高聳,恍恍然有破天之勢,在霧氣裏乍一看來,如同四個脊梁高挺的巨人,凜冽非常。

謝鏡辭有靈力護體,並不覺得太冷,擡頭望去,只見一道靈力屏障橫亙於半空,好似鋪開的巨大傘蓋,為眾人擋去雨簾。

問劍臺向來是決鬥與審判之地,寬闊的平臺看似不染塵埃,其實不知沾過多少人的鮮血。

她沈默環視四周,忽然想起,當初裴渡受到家法,應該也是在這個地方執行。

那應該是又冷又疼的。

謝鏡辭心下發悶,輕輕用指尖勾住他的手指,引得裴渡身形微頓。

他居然沒有掙脫。

她原本還以為,按照裴渡的性格,定會覺得在大庭廣眾下做這種事不合禮數,一邊拘拘束束地後退,一邊小聲說什麽“謝小姐,這裏人多”。

謝鏡辭頗有些詫異,迅速擡頭,入眼是少年人線條流暢的下頜與側臉,還有耳根上嫣然的紅。

裴渡紅著臉,嘴角卻是輕勾。

這個人居然在偷偷笑。

似是察覺到這道不加掩飾的視線,他唇邊笑意未退,倉促轉過頭來,一垂眼,就見到身旁的謝小姐挑著眉,滿臉似笑非笑。

嘴角的弧度頓時僵住。

裴渡沈默須臾,像是破罐子破摔,用左手將她的整只手一把握住――這回輪到謝鏡辭怔忪一楞了。

因有靈力擋去雨絲,縱然山間煙雨朦朧,問劍臺上卻是清明一片。

也因此,置身於正中央的裴鈺格外醒目。

他像是一夜之間白了頭,但又並非仙俠劇裏如覆雪霜的銀白,而是烏黑長發裏夾雜著片片銀灰,讓人想起春寒料峭,地面上一簇簇尚未融化幹凈的雪。

模樣也仿佛老了十多歲,眼眶紅成了核桃,想來是哭了整夜。

莫霄陽撓撓腦袋,用了很小的聲音:“千樹萬樹梨花開啊。”

謝鏡辭對此深表同情,難過得差點笑出聲。

“我、我是冤枉的!”

裴鈺仍在聲嘶力竭地大喊:“那、那可是雲水散仙的心魔!她有何等實力,你們又不是不清楚!我一介小輩,怎能抵擋那心魔的蠱惑,剛一遇上它,便被陡然迷了心竅――這不能怪我!我當時什麽也不知道,不過是它操縱的棋子啊!”

這口鍋真是又大又圓,看來他推給裴渡不成,又找了雲水散仙的心魔來充當背鍋俠。

“我呸!我事後特意詢問過雲水散仙,心魔究竟會不會影響神智。”

一名圍觀的劍宗弟子怒道:“她說那只是一縷殘魄,你破壞護心鏡前,整個秘境都被她的靈力穩穩壓制,它根本做不了任何手腳!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麽!”

他身側的青衣少女亦是冷笑:“我與師兄早知道你會講出這種說辭,因此也特意用了留影石,怎麽,裴二公子莫非想要親眼看一看,雲水散仙是如何說出的那番話?”

裴鈺渾身發抖。

“說起來,我這裏也有一顆留影石,記錄了裴二公子在秘境中的醜態。”

不遠處的龍逍溫聲笑笑:“多虧有孟小汀姑娘珠玉在前,為我們提供了個好法子。”

他話音方落,立即有不少人朝孟小汀所在的方向投來視線。

她從小到大當慣了混水摸魚的隱形人,乍一置身於這麽多視線之下,只覺得頭皮發麻,匆匆往謝鏡辭身邊一靠:“這人幹嘛要突然提起我!”

“昨夜我們商討良久,已有了決策。”

劍宗為首的長老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身著一襲紅衣,眉目之間盡是桀驁不馴的冷意,說著微揚下巴:“剔除仙骨、筋骨盡斷,囚於仙盟地牢之中,不得放出。”

仙盟地牢。

謝鏡辭眉間一動。

“仙盟地牢?那裏關押的全是修真界窮兇極惡之徒!”

白婉上前一步,顫了聲:“裴鈺雖做出……做出那種事,但也不至於罪大惡極,還望諸位道友留他一條――”

她話沒說完,就被身邊的裴風南按住右手。

“不至於罪大惡極?”

滿目正氣的男人眉頭緊蹙:“他因一己私欲,坑害那麽多同輩同胞,要是心魔沒被除去,整個秘境裏的人,全都會沒命!我們裴家不需要這種畜牲!”

裴鈺如遭雷擊,不敢置信地呆立當場。

謝鏡辭從心底發出冷笑。

不愧是裴風南,哪怕在這種時候,心裏想的念的,還是“他們裴家”的名聲。

或是說,他裴風南的名聲。

因此他絕不會允許家門之中出現敗類,能毫不猶豫把裴鈺掃地出門,如同丟掉沒用的垃圾。

裴鈺這回是當真再無靠山了。

“不是……不是我!”

他心知走投無路,眼淚洶湧而出,跪在地上用力磕頭:“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娘,救我!”

白婉面無血色,奈何面對著裴風南的威壓與無數人直勾勾的視線,她只能輕闔眼睫,不去看他。

她也不想變成這樣的。

他們母子之所以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全是因為,全是因為……

女人艷麗的眉眼蒙了水色,長睫之下,是逐漸增生的熾熱恨意。

全是因為裴渡。

為什麽他能絕處逢生,得到謝家青睞,而他們機關算盡,到頭來什麽都不能撈到。

她恨,也不甘心。

總有一天,她要把小鈺受到的苦難……千倍百倍地奉還。

“裴家並無異議。”

裴風南的聲音聽不出起伏:“將裴鈺投入仙盟地牢……即日執行。至於其它賠償,公審之後,我與諸位再做商議。”

“不、不要啊!”

裴鈺目眥欲裂:“裴風南!你如今倒是道貌岸然……誰不知道你裝腔作勢!說我是畜牲,你又是怎樣在對我們!我們是你兒子嗎?分明是光耀門楣、為你增光添彩的工具!”

眾人嘩然。

他笑得更歡:“尤其是裴渡,真有意思,他小時候常受家法,被打得站不起來,原因是什麽?因為他用不出金丹期的劍訣,他那時候才剛剛築基!”

謝鏡辭心口猛地一跳。

裴鈺還想再說些什麽,忽有一道掌風自高臺而來,不偏不倚正中胸口,將他擊退數丈之遠,吐出一口鮮血。

再看掌風襲來的方向,裴風南臉色已然鐵青。

“至於裴渡――”

裴鈺卻是繼續哈哈大笑,一邊咳一邊啞聲道:“你在鬼冢殘害我與娘親,這個仇我還沒忘,蒼天有眼,你鳩占鵲巢,奪了我與明川的機緣氣運,遲早會遭到報應!”

他自知完蛋,即便在最後一刻,也要拉裴渡下水。

謝鏡辭心裏一陣惡心,冷言出聲:“奪了你的氣運?這就是你為自己無能找到的理由?”

裴渡低聲:“……謝小姐。”

“據我所知,你與裴渡並無交集,無論學宮、秘境還是練劍,都沒有能撞上的時候。”

她說著笑笑,滿目盡是諷刺:“你們裴家人有個特點,最愛把錯因推到別人頭上,卻看不清一個事實――即便沒有裴渡,你也只不過是個不堪大用、心思齷齪的庸物。”

裴鈺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又吐了口血。

“要說湛淵劍,你在他之前就進了劍冢,也沒見湛淵認你做主;要說裴風南親自教授的劍法,在裴渡來之前,你也早就學完了――我倒是想知道,裴二少爺比他多活了那麽多年,修為也高出整整一階,為何還會慘敗於裴渡劍下,丟人現眼。”

謝鏡辭嗓音愈冷:“至於鬼域一事,明眼人都能瞧出貓膩――你在歸元仙府故技重施,沒想到會出事吧?”

“其實我一直在想。”

她身後的莫霄陽佯作沈思狀:“如果裴渡真想害人,為什麽要動用禁術除去邪魔,把自己的身體弄得一團糟――畢竟這次在歸元仙府,二公子始終縮在角落,沒怎麽動手,這才是作亂之人應該有的反應吧。”

“而且還自己暴露了身體裏的魔氣。”

孟小汀在一旁搭腔:“這不是作繭自縛、自討苦吃嗎?正常人不至於這麽蠢吧。”

此事本就存疑,如今被他們當眾指出,不少人皆露了了然的神色。

裴鈺匍匐在地,脊背顫抖不已。

曾經不是這樣的。

他本應是被眾星拱月的那一個,裴渡向來孑然一身,任由他們冷嘲熱諷,為什麽現在……他卻成了孤零零的可憐蟲,裴渡身側卻有那麽多同伴?

“裴風南氣得臉都成方塊了。”

莫霄陽嘖嘖搖頭:“這叫什麽,家門不幸。”

“不。”

謝鏡辭雙手環抱,哼笑應他:“父慈子孝啊。”

裴家事畢,謝疏高興得很,臨行之前不忘了嘿嘿笑:“今日趁著大家心情不錯,回家開一壇珍藏老窖――滿園春,聽說過沒?”

“滿園春可不適合孩子喝。”

雲朝顏招出法器,望向裴渡:“當日鬼冢一事,我與謝疏會盡力查清,你無需擔心。”

“我們本是去了鬼冢,但當日沒留下什麽痕跡,毫無線索。”

謝疏撓頭:“我倆打算不久後再去一遭,帶些法器,看看能不能找到當日現身的妖魔,再探入它們神識搜尋記憶。”

裴渡未曾被長輩如此上心過,聞言微怔:“多謝二位。”

謝疏擺手笑:“不用不用!畢竟是一家人嘛!”

“要禦劍回家,路途遙遠,好累啊。”

謝鏡辭手裏把玩著鬼哭刀:“要是能瞬間移動就好了。”

她話音方落,便聽裴渡低聲道:“謝小姐,可以在我身後。”

於是謝鏡辭詭計得逞,歡歡喜喜站上他的劍。

“我覺得,謝小姐這幾天好像不太對勁。”

莫霄陽吸了口冷氣:“她是不是在修習什麽新型法術,威壓太強,講話能讓人起雞皮疙瘩?”

這明明是嬌氣包,你這鋼鐵直男!

謝鏡辭摒退腦袋裏的系統,朝謝疏遞去一道視線。

她爹無意之中聽見土味情話,驚為天人,特意從她手上討了幾個法子,正躊躇滿志,想在她娘身上實踐一番。

可能這就是幾百歲老人們的黃昏情調。

“夫人,我近好像不大對勁。”

謝疏立於劍上,端的是霽月光風,深情款款:“耳邊總環繞著你的聲音,識海中也盡是你的身影。”

雲朝顏很明顯打了個哆嗦,毫不掩飾面上的嫌棄。

雲朝顏:“你腦子進水了,耳鳴。”

謝疏:……

謝疏:“夫人,你知不知道,我不愛牛肉,也不愛羊肉,唯獨對你情有獨鐘――因為你是我的心頭肉。”

雲朝顏面無表情,看一眼身後努力憋笑的一群小輩。

雲朝顏:“我不養魚,也不養貓狗,唯獨對養你情有獨鐘。”

還沒等謝疏喜出望外滿臉通紅,她又冷冷一笑:“因為養豬致富。”

謝疏懵了。

他認認真真學了好一通,本以為能將夫人撩撥得滿心歡喜,沒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他他這要怎麽接?

謝疏迅速瞅一眼謝鏡辭。

他閨女正左右張往,假裝四處看風景。

曾一劍開山的劍聖凝神屏息,說出最後一句必殺技:“夫人,知道你和天上的星星有什麽區別嗎?”

因為星星在天上,而夫人在他心裏!

有誰能抵擋這樣的情話!當初他從辭辭那裏聽見,可是心動到難以自制!

雲朝顏:“知道你和地上猩猩的有什麽區別嗎?”

眼見謝疏搖頭,她抿唇一笑:“夫君,沒有區別。”

謝疏:……

他是傻子。

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謝疏的情話攻勢以慘敗告終,怔忪之間,忽然察覺跟前的雨絲盡數消失,不見了蹤影。

――他大受打擊,沒心思動用除水訣,是雲朝顏特意擋在風雨襲來的方向。

謝疏好感動:“夫人。”

謝疏:“夫人,要禦劍回家,路途遙遠,好累啊。如果能瞬間移動就好了。”

謝鏡辭:?

爹,你在做什麽啊爹!讓你學情話,你不要把嬌氣包人設也學走了啊!

風裏雨裏,雲朝顏無可奈何按了按太陽穴:“……上來。”

於是謝疏也詭計得逞,歡歡喜喜跳上她的刀。

好家夥。

謝鏡辭在心裏連連搖頭。

她爹她娘一個土一個木,搭在一起,居然還挺和諧。

修真界的俠侶大多有別號,她已經替他倆想好了。

等某日謝疏與雲朝顏行俠仗義,被救之人出聲詢問:“二位前輩如何稱呼?”

答曰:土木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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