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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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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自己悶在房中冥思苦想數日,終於想通了問題關鍵所在的蘇徽顧不得自己身上有傷,當即跳下床,穿上鞋之後便往外飛奔。

他心中的驚駭與疑惑就像是漲潮時的海浪,根本沒有辦法控制住,有些問題他必須要問那個如今身份是太皇太後的老婦人,有些事情,也只能說給她聽。

慈寧宮的主人如今病危,但整座宮殿的秩序仍然是很好的維持了下來,宮人們各司其職,並不因太皇太後病重而有所松懈。蘇徽才跑出去沒幾步,就被幾個看起來身材高大的宦官攔住。

“這位小公子,您這是要去哪呢,神色匆匆的。既然身上還有傷,就該好好躺著休息,太皇太後叮囑我們務必要照顧好您,您可別叫我們為難。”

“我要見太皇太後。”蘇徽捂住胸口的傷處,盡可能的用平穩的語氣和他們說道。

“要見太皇太後的人可多了去。”其中一名宦官答道:“可惜她老人家如今病重,誰都不見。”其餘宦官都將雙手籠在袖中,一個個的抿唇低眸,一幅不近人情不好說話的模樣,只是神情細微處,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幾分傷感。杜銀釵是他們侍奉多年的主子,如今她是真的性命垂危,而他們也都是情真意切的悲戚。

蘇徽深吸了幾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那麽,太皇太後總該有清醒過來的時候,對吧。”杜銀釵的病情,搞不好蘇徽比這幾個宦官還要清楚。他們被打發來看守蘇徽,不曾侍奉在杜銀釵跟前,每日能聽到的是半真半假的流言,至於杜銀釵究竟病成了什麽樣子,寢殿大門成日緊閉,他們誰也不知道。

蘇徽過去為了研究載佑元年嘉禾之死,有順帶著關註過杜銀釵的病情。凡是能被他找到的與杜銀釵病情有關的太醫院卷宗他都詳細的研讀了一遍,為此埋在檔案館裏七天七夜,吃飯睡覺都全在那裏,關於杜銀釵的病情發展,他簡直算得上是了如指掌,現在的杜銀釵病的好像很重,但他有充足的把握說,她還沒到要死的時候,甚至可以說,這時候的杜銀釵還保留有正常人思考的能力。

“請為我帶一句話給太皇太後——”

但為首的宦官只冷冷一哼,“你是什麽人,咱家憑什麽要幫你?”

蘇徽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臟話。這些在宮裏辦事的宦官就這個臭德行,愛擺譜、好端架子,偏偏蘇徽一時間又拿不出什麽金銀珠寶來賄賂這位大爺。

好在這時另一名宦官嘆了口氣,說:“罷了,幫你這一次也不是不可以。據說你是忠於寧康長主的人,那位長主是太皇太後最是心疼的女兒,你要說的事情,如果是與長主有關,那咱家就幫你這一次。但事先說好,太皇太後病得厲害,未必就有功夫見你這樣的人。”

蘇徽松了口氣,“公公放心,太皇太後一定會見我。”他邁著虛浮的腳步往前湊近那名宦官,用只有他們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宦官臉色一變,如同是遭到了戲耍一般惱怒,“這、這算什麽?”

蘇徽卻是一臉嚴肅,忍著傷痛鄭重的朝著那名宦官一拜,“事關緊要,求公公務必幫我帶話給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聽了這話,自然會見我。”

官住趙游舟的牢房內沒有窗子,只有昏黃的燭火搖曳。燈下每一道影子都被扯長、扭曲,如同惡鬼。

早一年前,有誰能想到女皇身邊的“禍水”會死在這樣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呢?

昆山玉曾經以為趙游舟應該能夠活很長,有句俗語怎麽說的來著——禍害遺千年。這倒不是什麽所謂的上蒼無眼、世道不公,而是惡人大多不擇手段,不擇手段的人,就算到了絕處說不定都能踩著別人的屍骨找到一條生路。

昆山玉第一次見到趙游舟時,便意識到了這人不好對付。那年昆山玉才十三或是十四歲,是身形未長成的纖弱少年。他驚訝於趙氏的罪奴為何會出現在了乾清宮的金殿之內,當時的嘉禾只輕笑著說,趙家兩兄弟年幼無辜。而說話的時候,那個有著乖巧樣貌的小少年正仗著年幼的優勢,貌似天真懵懂的與女皇同榻而坐,宛如貓兒一般靠在她的肩上。

覺察到昆山玉的目光之後,他輕笑著擡眸,朝著站在階下的昆山玉投去了含笑的一瞥

那個眼神昆山玉記了很多年,張狂、兇狠,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子。

擁有這樣眼神的家夥,是不該如此輕易而又窩囊的死去的,人的生命力有時候會因野心和欲.望的存在而強大,昆山玉和趙游舟鬥了許多年,也曾數度將這人逼入必死之境,可沒有哪一次這人真的死了,他的心性之堅韌,就連身為他對手的昆山玉都佩服不已,他做好了要與趙游舟再鬥上數十年的打算,可是忽然間,這個人就成了地上一具冰冷的死屍。

昆山玉有種自己是在做夢的k覺。

這很不對勁,趙游舟為什麽會死?

昆山玉很清楚,趙游舟雖然下獄,但他過去在女皇庇護下積攢的勢力以及過去結交的人脈一直在暗處保護著他。而新帝及新帝身後的臣子們雖然想殺趙氏兄弟,那也是要等時局穩定之後,將這被稱為禍水的兄弟二人光明正大的斬殺於世人面前。

趙游舟因為之前的刑訊受傷頗重,但昆山玉仔細查驗了一番,又名仵作再驗,確信他的致命傷是在胸口,有人用尖銳的武器紮進了他的心臟。他死時沒有掙紮的痕跡,像是自盡。

可趙游舟是會自盡的人麽?他那樣的性格,倒像是被逼到懸崖都一定會在跳下去之前抱上一個人做墊背。因畏懼或是別的什麽理由,無聲無息的死在監牢,不像是他的風格。

除非……昆山玉想到了什麽,無聲的攥緊了拳。

他在深思的時候也註意到了,身邊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

那些人在議論什麽,他不用猜也知道,無非是在論,趙游舟究竟是不是他殺的。

確實,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他都是最大的嫌疑人。趙游舟死前曾經與他見過一面,之後趙游舟就死了。他們二人素有仇怨,要說趙游舟不是他昆山玉殺的,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不曾動手殺人,可趙游舟之死,卻也與他脫不開幹系。想到這裏他竟是笑了笑,說不清是仇敵死去的快意,還是故人不再的蒼涼。

“趙家罪奴,你贏了。”他豁然拔刀,周圍人都嚇得後退了幾步,而他卻只是笑著揮刀斬下了一截衣袖,素白的綾羅晃晃悠悠的落下,剛好蓋住死者的面龐。

頂著眾人猜疑驚懼的目光,昆山玉大步走出了刑部監牢,他來時坦蕩,去時亦是坦然。

只是在上轎離開之前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住。

“長公主。”他遙望著遠方,緩緩吐出了這三個字。

昆山玉身邊的奴仆以為他是想起了萬壽宮中的寧康長主,世人皆道昆山玉背棄舊主無情無義,只有他們這些身邊人才清楚,昆山玉時常會思念那個女人。

“趙奴之死與公子無關,長主就算要為趙奴而怨,也不該怨到公子頭上。公子,咱們走吧。”昆府家奴心疼的看著恍如魔障了一般的主子。

“不,我是說,榮靖長主——前方的,是不是榮靖長主?”

加封榮靖為大長公主的詔令已經擬好卻還未頒下,如今的榮靖,身份仍舊還是長公主。

昆家家奴順著昆山玉的目光遠眺,所見人山人海,四處都是灰撲撲的黔首與毫不起眼的車馬,哪裏有長公主的車駕?

“公子是看錯了吧。趙游舟死了,榮靖長主來湊什麽熱鬧。他們之間並無什麽情分,倒是結過幾次怨,可長主為人高傲,也不是那等看見仇家身死便會得意洋洋前來嘲弄一番的膚淺之人。”

昆山玉輕輕搖了搖頭,仍舊望著某個方向,沈思不語。

“這麽說,趙游舟是真的死了?”榮靖坐在馬車之內,她方才派出去的人手混進了刑部監牢,親眼見到了趙游舟的屍體。

她和昆山玉一樣,是不信這人會如此輕易就死去的,確認趙游舟真的死了,反倒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

“趙游翼呢?”冷靜下來之後,她問道。

“不見了。他並沒有按照約定來找我們。”

“京師四處都是天羅地網,他不來找我,還能去哪?”榮靖蹙眉,越發的K覺事態不對。

馬車外忽然傳來了刀劍出鞘的聲音,榮靖陡然警覺,按住了佩劍。

她來到刑部大牢這一帶,用的是尋常商戶的車馬,公主府的隨從,也多裝扮成了行人散布在一旁。不遇上大事,他們不會輕易出刀,以免暴露身份。

車簾被人挑開,榮靖看見了車外的劍拔弩張,她冷哼了一聲,按劍下車,一擡頭,正對上了昆山玉那張溫和含笑的臉,“長公主,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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