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發深入摸索的指尖終於停下, 最終落在口袋的隔層上。

“唔……”

太宰治的腦袋已經失重般埋進她的頸窩，大口呼吸著稀薄的空氣，四肢初現無力的癥狀，也幹脆將重量完全壓倒在她身上。

“嗚啊！”禮緒奈的手還在被對方鉗在身後, 結果就猝不及防被壓倒在地面上, 地面的碎屑尖銳地劃破幾道衣衫。

疼痛倒是讓她清醒了，覺醒異能的禮緒奈咬牙掙脫對方的手掌, 艱難地翻身坐起來, 然後捂住後頸喘氣。

真是……太可惡了吧。

她伸手夠到摔在不遠處的槍支，卻聽到他驀然開口：“小姐完全不想知道我離開那個地方的原因嗎？”

“……”

在轉移話題嗎？還是突如其來的情緒宣洩？

禮緒奈垂下腦袋, 額前的發絲微微遮擋住她的眼眸，聲音帶著細微的沙啞：“因為太宰前輩太聰明了也太空虛了吧。”

“沒有人能填補這份孤獨, 這個世界是怎麽樣的太宰前輩完全都不關心、無論去哪都無所謂。”

“太宰前輩和中也幹部, 都是我在黑暗仿徨時出現的引路者, 這裏不是我的深淵, 而是這條路上的最後一站。”

禮緒奈說著說著哽咽起來，眼眸漸漸低迷的太宰抓起禮緒奈的手覆蓋上去，聽到對方接連傳出的低聲呢喃。

“人是為了救贖自己才活著……”

“……”

太宰治的手頓時僵住了, 鳶色的眼眸出現了剎那間的失神。

——這段話, 曾經他聽到過。

在那段摯友臨死前的記憶裏，所存在過的話。

禮緒奈抓住對方失神的瞬間擡腳將他踢了下去，抓起對方的衣襟，一陣天旋地轉兩人位置顛倒。

漆黑的槍口抵在他的心臟處，她惡狠狠地說：“太宰前輩的最後一課，就到此為止吧。”

“哇哦。”

太宰治躺在對方身下倒是顯得很愜意, 露出懷念的神色, 仍舊侃侃而談：“那時候的小姐, 就像色彩絢麗的蝴蝶，偏偏被中也當成養在盆栽養在隔間。”

“然而對蝴蝶來說最美的姿態，就是展翅的那刻，還有瀕死的掙紮。”

“看著脆弱的身軀掙紮翻騰，那雙翅膀在玻璃箱中折射出絢麗的色彩，就像聆聽動人的生命絕唱，很有趣不是嗎？”

禮緒奈面無表情，叩響扳機：“所以那天碼頭的單人任務，完全就是太宰前輩的惡趣味。”

“反正你也不記得，不過看樣子似乎記起來了？”太宰治眨著眼睛，雙手敞開躺在地面上，“好啦，要幹就快點幹吧。”

“？？”

禮緒奈額頭上冒出一個個井字，朝他怒喊：“不要說出那麽引人誤會的話啊！太宰前輩這樣的話我就活捉你好了，讓中也幹部處刑的話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欸——！？”

太宰治露出絲毫不掩飾的嫌棄表情，振振有詞：“那小矮子連信息素的味道都這麽難聞，讓他來還不如被紅葉姐抓住呢！”

“哎呀，妾身真是受寵若驚呢。”

集裝箱的頂部驟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禮緒奈一楞擡頭看去，兩側的大門被猛然踹開，刺目的光線頓時照射進來。

一道銀光閃爍襲來。

原本繳械姿態的太宰治突然從地上跳起來，抱起禮緒奈的腰向後躲開，眼神充滿深意地看向大門口。

“你、你不是被信息素！？”禮緒奈楞住了，剛剛被信息素灌暈的太宰前輩原來都是裝的！？這不可能吧！？

禮緒奈忽然想到什麽，去摸口袋裏的抑制劑，果然已經空了。

原來他一開始上下其手就是想偷她身上的抑制劑！？

也就是她的打算，已經完全被看清了。

“沒錯。”太宰治仿佛有讀心術地笑瞇瞇回答她，豎起一根手指：“果然是個罪惡的組織，連小姐這樣的人都會用美人計了。”

“雖然很可口，不過來打擾的人也很過分呢。”太宰治說完看向門口重重人影，剛剛拔刀的人，也就是為首的尾崎紅葉。

太宰治歪了下腦袋，眼中忽然浮出一絲興味，興致勃勃詢問：“這是……預謀的誘餌計劃？”

即使被門口無數把槍對準，那張俊美的側臉也從未露出過害怕的表情，還能若無其事的對話，像一個被剔除了恐懼的神經的瘋子。

尾崎紅葉掃過禮緒奈一眼，紅色的眼尾微微上挑，唇角勾起：“不。”

“是突發的接應行動。”

“……”

太宰治露出了罕見的驚訝神色，“森先生竟然會做這種事情？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要來的人也應該是中也吧？他可是最想殺死我的人，搞不好頭頂的帽子會變了顏色噢？”

尾崎紅葉悶笑一聲，衣袖微微遮住唇角，眼角露出一抹極淺的冷光，笑吟吟說道：“讓妾身來足夠了。”

手中的傘柄微微轉動，亮出一抹銀刃逼近太宰治。

“嘁——”

太宰治再度跳開，低頭看著動彈不得的禮緒奈，因過度使用信息素和異能力臉色很蒼白了，卻還瞪著眼睛看他，有種欺負小動物的錯覺。

“我手上可是有人質噢。”

霎時綻開在眼前的血花模糊了禮緒奈的視線，生於極暗的人在做出某種決定或者事情時，絕對不存在心慈手軟的想法，鋪天蓋地的痛感侵襲全身。

血液一點點從腰間流下。

尾崎紅葉頓了一下，停住腳步沒有反應。

濃烈的銹鐵味充斥在兩人之間，這回只是單純血液的味道鉆入鼻尖，傳來對方詫異的一聲，“味道怎麽沒有了？”

“紅葉幹部請不用管我！”

禮緒奈咬牙，今天不是她死就是你亡，這種無人能比的惡趣味簡直恨不得讓人化身中也幹部，把他那張臉摁進泥土裏！

以前還尊稱一聲太宰前輩，以後她決定就叫他這該死的小兔宰子了！

“……”太宰治抱著禮緒奈嗅著她身上的血腥味，恍然大悟，頓時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小姐真是……比我想象中還固執和天真誒。”

“露出破綻真的好嗎？”

“心存僥幸？”

“不會死我在手下？”

嘲諷的話語又在她耳邊響起，兩人的距離明明比任何人都要親密，耳邊的低語也比任何人要親昵，只可惜那個人是太宰治。

“真可惜……”

摩挲在腰間的手掌緩緩滑入禮緒奈的口袋中，那雙漆黑的眼眸褪去所有感情盯著禮緒奈，口吻輕柔又冰涼：“我多希望，殺死我的人是小姐啊。”

“……”

禮緒奈紅著眼眶回瞪他，一字一句說：“可惜我的願望不是這個。”

空氣意外的靜謐，尾崎紅葉盯著你與太宰治不相上下的氣勢，挑了下眉。

“…………”

兩人固執地對視。

“……”

“好吧好吧，這次是小姐贏了。”

太宰治頓時失笑，將她放到地上，然後在她口袋裏塞進去了一樣東西，面向紛紛揚揚的風雪，撥開耳邊的發絲唇角張揚：“如果你們靠前一步，我就會引爆炸彈噢。”

“當然你們也可以追上來，抓到我可是有不小好處噢。”

無一人敢輕取妄動，不僅是前任幹部太宰治的威懾力，還有現任幹部紅葉大姐頭也沒有下令。

“轟隆——”

當然，費盡心機布置好的誘貓籠不可能這麽簡單，太宰治早就在周圍布置好了陷阱，白色的煙霧頓時冒起，發出刺鼻的氣味。

隨即轉身消失在眾人面前。

尾崎紅葉微微頷首，讓目標安然無恙地從自己眼前溜掉還真是不習慣呢，不過如果是太宰治的話倒也沒什麽稀奇了。

“大人？”下屬輕聲詢問。

“無妨，這次行動下達的首要目標……是支援呢。”

尾崎紅葉眼眸流轉著，輕輕地走到禮緒奈身邊，盯著她泛紅的眼眶與狼狽的傷勢，伸手攏她進懷裏。

“乖孩子，沒事了。”

禮緒奈頓時僵住身體，瞳孔不斷震顫，一直緊繃的神經頓時崩裂，抑制不住的落下淚珠。

什麽突發的接應行動她根本就不知道，森首領早就在調查她了嗎？

“紅、紅葉姐，不去追太宰前輩嗎？”禮緒奈揚起下顎望向尾崎紅葉，帶著哽咽的尾音和抽痛的吸氣聲。

尾崎紅葉輕柔地拍拍了禮緒奈的背脊，嘴角勾起溫柔的弧度，垂眸道：“沒關系，任務已經完成了。”

禮緒奈楞住了，意思是——

森首領是專門派人來救她的？

難怪……

太宰前輩那時候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只有最了解森首領的人才會有那種反應吧？

“因為他最想要的東西，你也拿到了。”

禮緒奈下意識將手放進口袋，摸到了一塊類似於U盤的硬物才長舒了一口氣，安穩的陷入黑暗之中。

尾崎紅葉若有所思地回想之前的畫面，真是奇怪。

太宰治叛逃前所竊取的命脈資料，僅僅只是用在這個小姑娘身上，真不懂現在的孩子在想些什麽，叛逆期早就過了吧？

不過能看見自家BOSS跳腳的畫面也挺值呢。

尾崎紅葉輕輕將禮緒奈抱起，渾身沾滿鮮血的小姑娘，在雪色與夜色下那頭散落的金發宛如手中盛放的花朵。

綻放與黑暗中的花。

最終也只能棲息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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