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不愧是中也幹部……

中原中也。

禮緒奈笑著掛了電話,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名字在她心中化作了難以言喻的遐想，連說出口名字都會變覆蓋上一層朦朧的、未知含義的吐息。

她想她可能——

已經被海水沈溺了。

不過她還是不打算去。

除了抓捕叛逃者的任務，成為首領直屬後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學習, 只能拼命在工作中適應。

下個禮拜在港□□遞貨物的信息, 還有下午要去視察的產業。

幾天後的行動可能還需要帶上武力隊, 禮緒奈看了看資料，發現了下面熟悉的可調動人員, 芥川龍之介。

白皙的指尖點在名字上半響沒有動靜，禮緒奈臉色黯淡下來, 不知道芥川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畢竟他一向都很尊敬太宰幹部。

敬愛的老師忽然變成了叛逃者，最無法接受的人就是芥川了吧。

禮緒奈想了想改變了腳步的方向, 走向一層的地下訓練室。

漆黑寂靜的道路如同一場盡頭的奔赴。

回蕩在走廊上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芥川會怎麽樣呢？

會崩潰會傷心會自暴自棄還是會偏向極端？

似乎有些誇張了吧？

但一起去食堂搶今日特餐的時光已經不可能再出現了, 風平浪靜後的海面遠遠沒有想象中安寧。

禮緒奈站在門口忽然有些不敢進去。

踟躕了片刻, 她還是打開了那扇漆黑的門。

沈重晦暗的氣息撲面而來，站在裏面的少年背脊筆直, 雙手插兜盯著眼前斑駁的墻壁，眼珠微微滑動著看向門口的人。

“芥川。”

禮緒奈扶著墻想走下去，卻被他用冰冷的語氣制止：“住嘴，滾出去。”

“……”

她就知道。

禮緒奈嘆了口氣, 或許太宰幹部的離開真的是給予她的最後一場考驗，於是她唇角露出極淺的笑意：“這樣跟上司講話可是要被責罰的喔。”

她竟然敢這樣跟芥川說話了, 想想還真有點開心。

“……”

芥川陰沈的臉色沒有什麽變化。

上司？

“沒錯, 我已經是首領大人的直屬部下了。”禮緒奈垂眸輕輕說道, 然後緩緩走下來, 其實她明白在這個地方職位代表不了什麽。

下屬敬畏兩位幹部的原因，更多是畏懼中也幹部的力量與太宰幹部的頭腦。

芥川發出一聲不屑之意的輕哼。

直到她來到自己面前才正眼看她，面前的少女朝他露出毫無防備的笑容，脆弱到輕輕一折就斷掉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敢這樣站在他面前了。

——並且還在火上澆油般告訴他。

“我接下了抓捕叛逃者的任務。”

淺灰色的眼眸怔了下，身後的黑獸化作利刃在墻壁上劃出一道道瘆人的痕跡，然後逼近禮緒奈，幾乎將她周圍的空氣全部絞碎。

如霜雪撲面，口吻極寒。

“就憑你？”

禮緒奈指尖微動感受到了對方身上傳來的冷意，那樣的眼眸像落在冰川上的積雪，厚重又刺骨。

她反而不太怕的樣子退後兩步，點點頭，若有所思道：

“嗯，這不是太宰先生給我們的考驗嗎？”

考驗？

芥川蹙眉，所表現出來的反應比禮緒奈想象中的更加平靜。

可崩潰往往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表面越是平靜的人，內心所積壓的東西就越多。

禮緒奈極為認真地點點頭，將手裏的報告舉起來，一本正經說：“難道太宰先生不在我們就什麽也做不了嗎？”

“你也很想，向太宰先生證明自己的價值對吧？”

從一開始就否定她人價值的芥川，曾經也被太宰先生否定過吧。

“只要抓到了他，就能證明自己啊。”

芥川發出一聲輕笑隨後漠然了許久，冰涼的目光與她對視，那雙柔軟的淺褐色眸子不知什麽時候起，變得和記憶中有些許不同了。

被一個連體能訓練撐不過，憑借著異能力逃課的家夥這樣說。

他略顯蒼白的唇角扯了扯，下顎的線條光滑流暢，揚起睥睨的弧度：“所以，你是來說服我跟你合作嗎？”

書不由感嘆一聲：“抓住了要害啊，還忽悠了一個幫手，你真的是來安慰人家的嗎？”

如果用普普通通的安慰方式，絕對會被羅生門丟出去的吧。

禮緒奈郁悶的想到上次幫他包紮的經歷，芥川的思維方式顯然不能用普通人來衡量。

“不。”

禮緒奈將手裏的文件摁在芥川的衣領前，語氣輕快道：“是派遣，這件事情就交給芥川君了。”

畢竟我前進的目標可是中也幹部。

她和芥川所執著的追求不一樣。

她不否定自己的價值，也希望能企及中也幹部所在的高度。

芥川面無表情接住禮緒奈的調職文件，指縫輕輕夾起然後餵給身後的黑獸，不到一秒的時刻完好無損的紙張變成了碎末。

猶如雪花般落在腳邊。

禮緒奈：“……”

書：“……”

果然不能用普通的方式對待。

***

加完班的禮緒奈匆匆忙忙從大樓裏走出來，天空中晃晃悠悠下起了小雪，禮緒奈站在路邊驚奇的用手接住。

不知不覺已經十二月份了。

書忽然開口：“小半年了吧。”

連它自己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一個女孩子身上附著這麽久，陪著她在這個荒唐的世界裏游蕩。

像一場輕松的旅行，沒有以往經歷的刺激與跌巖起伏，意外的感受到了平靜與普通。

“中也幹部請了整個行動組喝酒，不知道芥川會不會去呢。”禮緒奈口中喃喃走向車站，雖然已經有員工公寓了，但匆忙回來的禮緒奈還沒有把行禮收拾好。

書懶洋洋道：“不會。”

“也對……芥川很在意太宰先生啊。”

書：“那你又為什麽不去。”

禮緒奈垂眸沈默了一會兒：“……”

小雪只飄搖了幾分鐘，在路邊覆積了薄薄一層白後又消失了，路燈一盞盞亮起昏黃的光線，暖色的燈光照射下一片寧靜的石板路。

而路燈下的人影也越來越清晰。

禮緒奈朝凍僵的手掌哈了一口熱氣，看樣子要把保暖裝備都拿出來了，小跑到車站牌下卻看見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被路燈拉長影子的纖細身軀差點讓禮緒奈沒認出來。

他站在燈下，雙手托起了不存在的雪花。

“中、中也幹部……為什麽也沒去？”

橘色的發絲上散落著點點雪白，看起來蓬松又溫暖，被暖色燈光灑下一圈圈絢色光暈，像玻璃球中的景色。

他偏了下頭，看見了禮緒奈。

掛在發梢間的雪白簌簌散落下來，向她揮了揮手。

“餵。”

禮緒奈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她的目標就在前面，向她招手。

“剛下班？”

中原中也皺了下眉，看了看天空的小雪已經停了。

“嗯。”

禮緒奈低下頭，走到中原中也面前立正。

“這是下班時間，不要這麽拘謹啊。”中原中也又好氣又好笑看她，揉了揉對方的腦袋，“走吧，我送你回去。”

“中也幹部，你不是請大家喝酒嗎……？”禮緒奈有些疑惑，怎麽會在這裏見到他？

“啊，我已經包場了，讓他們去喝吧。”中原中也露出無奈的表情，“算是給大家輕松一下，樋口說你還在加班我就出來了。”

“……”

特、特意出來的嗎？

禮緒奈臉頰染上薄紅，唔，不行。

不能想了。

海水蔓延的窒息感又撲面而來，那雙眼眸如深藍色的搖曳夢境扭曲了畫面，頃刻間將所有光線籠罩。

“嗯？”

那聲低軟的鼻音像羽毛掃過心尖，被悄無聲息的包圍住了。

她忽然迫切起來，想尋找出口或者縫隙。

“中也幹部”

“是因為信息素的原因，才讓你——”

出口的聲音仿佛有它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的從禮緒奈嘴裏滑出來，變成了她難以理解的意思。

靈魂在此刻相似被切割成了碎片，一面觀察著周圍逐變旖旎的燈光，一面記錄自己體內湧出的異常反應，一面註視著他。

中原中也沈默了片刻，發梢隨著他的舉動而輕擺。

“讓我？”

他歪了下腦袋，輕輕問出禮緒奈所及時咽進去的後半句話。

“……親近？”

禮緒奈艱難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別處。

除了這個原因，她找不到別的可能性。

就連那微弱的可能性，都是建立在那縹緲的雲端之上。

“真不愧是你啊，也只能找出這個原因了吧？”中原中也感嘆過後忽然低笑了起來，像呢喃的細語擦過耳廓，溫熱的吐息化作一團白霧。

因為稀有的信息素原因才會這樣對待她。

她把自己、不、是把他中原中也看成什麽人了。

站在足以藐視任何規則的頂點之上——

會被這種東西左右思想？

“太遲鈍了”

“這已經不能叫親近了啊”

他眼的裏海似乎燃起絢色星火，波光粼粼的反光中如金色鱗片在閃爍，海浪灼燒了她的每一寸肌膚，感官被封鎖在他的領域。

書反倒是先受不了了，捂著臉大喊：“為什麽這家夥就算只是在正常說話，也充滿著該死的魅力啊！”

禮緒奈哽了一下，竟然無法反駁。

說了糟糕的話，將兩人都處境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

中原中也垂眸思忖得差不多了，收回那股絕對入侵的氣勢，表情轉為肅然。

“不對啊，這叫……”

低啞慵懶的嗓音像撥動著最後一根琴弦，扣人心弦的顫音在耳廓打轉，然後滑入耳膜。

“追求。”

禮緒奈徹底被擊潰了防線，僵住在原地大口呼吸著冰涼的空氣試圖降溫。

只見他抱起手臂想了想又補充道：“多多少少也和信息素有些關系吧，不過我可不是那種僅僅依靠信息素而產生問題感情的人啊。”

他對於喜愛事物的掌控欲，可沒這麽簡單。

問、問題感情？

禮緒奈有些楞楞的，原來中也幹部把這種感情稱之為問題感情……

那他此刻的舉動，是在解決問題嗎？

被打斷氣氛的書回過神，遲疑道：“也許是在……解決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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