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望著面前目光灼灼而語氣堅定的唐笑陽，只覺得頭疼加心疼。

她可以猜到唐笑陽為什麽想要孩子，無非跟她一樣，受穆樂的可愛所感。

她也聽周舒說起過一些女性alpha生育的新聞，在良好的醫療下，身體本就優於omega的alpha生育可以算的上安全。

但歸根結底，她們的身體仍是不適合懷孕的。

因為產道窄小，她們幾乎不可能以順產的方式生下孩子，而剖腹留下的疤痕是幾乎是永遠不能消去的。

除此之外，因為不適合懷孕的原因，種種不良反應以及孕後的恢覆都會比正常的Omega困難許多。

就像一個貧弱的人想要背負一塊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巨石，自然要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穆雪只要一想起唐笑陽那結實漂亮的小腹上出現一道可怖的傷疤，就覺得心裏一陣陣的發痛。

她怎麽舍得小羊去受這種罪。

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一向對唐笑陽溫柔以待的女人難得擺出了一副水米不進的冰冷面容，“這件事不用再說了，我不會同意的。”

穆雪的拒絕在唐笑陽的預料之中，她本來也沒打算一下子就說服穆雪，只是先給自己找的可以切入的缺口。

她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你耍賴，昨天明明同意了今天又反悔。”

穆雪被她氣笑了，走到她跟前捏住她的臉頰，把唐笑陽漂亮的臉捏的跟卡通人物一樣，“且不說你用那種手段哄騙我，我昨晚是到底是怎麽說的？”

這只羊真是長大了，這渾水摸魚借題發揮的本事越發精進了。

唐笑陽被她揉的話都說不完整，但眼神很是殷切，“你生不是比較危險嘛？咱倆一家人，誰生不都一樣？”

穆雪見她全然沒有放棄的樣子，神色悵然的嘆了口氣，松開唐笑陽的臉，一手從身後環上了她的脖頸，一手探至她身前，撫上了她的小腹。

唐笑陽背抵上女人柔軟的身軀，小腹上被女人指尖輕刮的感覺帶著點微癢的酥麻，一時間不由有點心猿意馬。

但穆雪冷清中帶點沙啞的聲音很快打破了她的綺思。

“這裏會留下難以消去的疤痕……”

“這裏會被漲大的子宮壓迫，即使是孕後也很難全然恢覆。”

“失眠，厭食，疲倦，以及疼痛……”

“你的事業最起碼要再停滯一年半。”

穆雪每念一句，環著唐笑陽的手臂就緊一分，女人溫熱的氣息撒在她的脖頸上，聲音有些顫抖。

唐笑陽有些慌，想轉過身去看穆雪的表情，但穆雪抱她抱的很緊，她又舍不得用力掙脫，只能僵持在那。

“雪雪，你在哭嗎？”她幾分慌張的問。

“你承受的只會比我說的更多……”穆雪沒有理她，自顧自的說，“不要糟蹋自己的身體，我們不要孩子好不好？”

唐笑陽攥緊拳頭，“我知道，我願意的，穆姐姐。”

她第一次聽到穆雪用這樣近乎哀求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差一點她就要屈服了。

但她似乎又看見在夢中出現過那個長的跟穆雪有七八分像的小女孩在對自己招手。

再堅持一下，就一下。

身後的穆雪沈默了片刻，唐笑陽終於感受到那滴墜落的淚。

這下她再也顧不得什麽，側身一把把穆雪按在了自己腿上，慌慌張張的去看她的臉。

女人低垂著眉眼，淚盈於睫，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唐笑陽心疼的給她擦淚，“不生了，不生了！我再也不提了！你別哭……”

她不哄還好，一哄穆雪似乎更難過了，女人皺著眉頭想把那不爭氣的眼淚憋回去，可卻怎麽都做不到。

她索性自暴自棄，整個人埋進了唐笑陽懷裏。

這套流程她在標記後的那段時間裏已經很熟悉了，卻還是第一次在意識清醒的時候做。

大概真是被唐笑陽慣壞了。

“我知道你願意。”

穆雪的聲音帶著隱隱的哭腔，“可是我不願意，我只要一想你要受得那些罪就覺得很難受，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照顧好你，我甚至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這件事。”

“對不起，明明做出犧牲的是你，我卻還這麽任性，對不起……”

唐笑陽聽著女人斷續的解釋，臉上卻露出了釋然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的願望落空了，可穆雪的愛足以彌補這一切遺憾。

“沒關系的，我不要了……我有你就夠了。”

年輕的alpha溫柔的環上愛人顫抖的身軀，一句句的安慰著她。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唐笑陽沒在提起過任何關於孩子的話題。

但穆雪卻無法輕易遺忘。

照理說，這件事已經有了定論，她不應該再浪費時間。

但她卻一直陷在一種愧疚和不安中。

因為她知道自己用了不夠光明的手段強迫唐笑陽放棄了她的願望。

她用唐笑陽對自己的愛轄制了對方。

這會是妻子永遠的遺憾，她們本可以有個孩子的。

卻因為她的自私和懦弱……

唐笑陽會後悔嗎？

穆雪不能細想這件事，她怕自己後悔。

再去穆夏家時，穆樂已經會叫人了，雖然斷斷續續更多的是啊啊啊。

但唐笑陽就像找了新樂子一樣，還挺認真的跟他打起了辯論賽。

穆夏公司有事出去了，徐一拉了穆雪坐在一旁喝茶。

她看穆雪神色溫柔的望著不遠處據理力爭的一大一小，笑問，“可愛吧，你跟笑陽什麽時候打算一下？”

穆雪端茶的手微微一頓，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我懷孕比較危險，應該是要不了了。”

“呃……”徐一有點摸不著頭腦，“想要的話，笑陽不是也能生嗎？”

自己這個小姑子這麽聰明的人，也不像是會覺得生育是Omega天職那種老古董啊。

“她提過……”穆雪語氣淡淡的，“被我拒絕了。”

“為什麽？”徐一驚訝道。

“是我的問題……”穆雪輕輕嘆了一口氣，“我不想她受那些罪。”

徐一撲哧一笑，“你跟你哥，還真是兄妹倆啊。”

穆雪幾分疑惑的望向徐一。

“咳咳……”似乎每個新媽媽都會熱衷於說自己懷孕的經歷，徐一興致勃勃道，“我剛跟你哥說想要孩子的時候，他也是一口拒絕了，說我沒事找罪受。”

“那為什麽後來又？”穆雪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氣，也好奇嫂子是怎麽說服他的。

“後來，後來我把他罵了一頓。”徐一笑，“我受那麽大罪，生的我倆的孩子，他還婆婆媽媽的在那矯情，我都不怕他怕個什麽？真覺得對不起我還不如多對我好點。”

“……”穆雪眉毛一挑，杯子裏的茶灑出來一點。

徐一安慰道，“不是說你，你可比他好多了。”

“謝謝……”穆雪笑了一下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總之，後來還是懷了。”徐一長出口氣，“可給我累的夠嗆。”

“懷孕那麽難受，你後悔過嗎？”穆雪望著不遠處提著穆樂到處轉悠的唐笑陽，語氣平靜。

“之前還好，生的時候後悔過。”徐一想了想，“我第一次有那種疼到想暈過去的經歷。”

穆雪手微微一顫。

“不過等看到那小子以後，就覺得挺值的。”徐一輕松的笑。

穆雪幾分疑惑的看她，“為什麽想要孩子呢？”

如果按照古代的說法，孩子延續血脈，贍養父母。

這兩個理由在穆夏夫婦這裏都不是很重要。

“這要怎麽說呢？”徐一想了想，“大家都說家長為孩子掏心掏肺，但在你懷他的時候，絕對不是沖著掏心掏肺去的。

你跟他又不熟，都是第一次做人，憑什麽對他掏心掏肺？”

穆雪被她逗得笑意深了些許，“有道理……”

“我想願意給一個人生孩子，應該就是愛那個人愛的太狠了，愛到只對那個人好還不夠，還非要再造出來一個流著那人血的孩子來對他好。”

徐一笑道，“這麽看起來還是孩子比較慘，工具人。”

“你那麽愛我哥啊？”穆雪笑盈盈的看她。

“我當時可沒想的這麽矯情……”徐一趕忙擺手，“我當時就想要個孩子，想要的不得了，他越不準我越想，就跟那句歌詞一樣，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是嗎……”穆雪淡淡的看著抱著穆樂舉著他的小手跟自己打招呼的唐笑陽。

她想自己依然無法認同，唐笑陽付出那麽大的犧牲去換一個孩子。

沒有孩子她們也會很幸福。

但此刻她也理解了唐笑陽，理解了愛人的決心，犧牲，與愛。

所以她更無法容忍自己繼續任性下去。

愧疚的是你，懦弱的是你，可她如此勇敢，如此赤誠。

你憑什麽不能屈從她一次呢？

她應該如願以償。

深夜裏，穆雪顫抖的手指穿過愛人濃密柔韌的黑發，聲音顫抖。

“小羊，我們，要個孩子吧。”

唐笑陽楞了一下，擡頭去看穆雪的臉。

愛人的眼神溫柔而堅定，好像在許下什麽重要的承諾般。

難得她再這種時候還能盡力保持面容平靜，被唐笑陽吻得紅艷的唇斷斷續續的說著，“我一定會盡力照顧好你的。”

唐笑陽被她認真的樣子逗得一笑，她不知道穆雪是怎麽想通的。

不過不重要了。

“好……”

穆雪說什麽都好。

作者有話要說：羊：幸福來的如此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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