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子裏待了很久，不知道什麽時候，門被打開，季淩進來。我像是沒看到他，繼續垂頭坐在床邊。

季淩端著一碗湯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溫柔的說道，“喝了它。”

我看了一眼湯，紅色彌漫了我的眼睛，一股類似於飯香又類似於血腥的味道撲鼻而來。我忍不住捂著嘴巴幹嘔。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這股味道。

“這是什麽？”

我蹙眉看著那碗湯，沒有想喝的欲望。

“喝了對你有好處。乖，喝了它。”

季淩把湯端在我面前，我看了一眼，反胃的感覺再次強烈的湧來。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看向季淩，“一定要喝嗎？”

季淩深深的看著我，把湯放在了一旁，“不喝也沒關系。”

季淩後來離開了。一個女人進來，她說她叫“翩舞”。她看了一眼那碗湯，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是人類，和大人一旦結合就會有大人身上的鬼氣。對於鬼來說，大人身上的鬼氣是極為強烈的，所以，你會招來鬼。並且，長此以往，你身體的抵抗力會越來越低。對你很不利。”

我看了一眼那個湯，忽然覺得自己剛才是在無理取鬧。明明季淩是在為我好，我卻看不懂。端起碗放在嘴邊，我不知道這個湯是什麽做成的，但我明白，喝了這個湯會讓我的身體變強，會給季淩減少一些負擔。

我閉上了眼睛，憋氣喝下了那碗湯。味道不是苦澀，卻十分奇怪，侵蝕著自己的味蕾，仿佛下一秒我的味覺就失去了。

我喝完以後便覺得頭暈，迷蒙之中看到翩舞一張臉變得詭異，隨即她的身體從中間裂開，一個長相醜陋的鬼從她的身體裏跳出。我的意識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想要向後挪動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身體已經麻木，根本不聽使喚。

“你……你想要幹什麽？”

“你的味道很好聞，血肉也應該很甜美。”

這聲音無比的沙啞難聽，像是不會拉二胡的人在胡亂撥動旋律。

我的眼皮沈重的厲害，馬上就要下垂。在我終於睜不動眼睛的時候，屋子的門忽然被踹開。季淩出現在門口，我的身體陡然放松，合上眼睛。

醒來以後，感覺身體依然沒有力氣，胃裏一陣翻湧，我即刻就要吐。不知道是誰及時的給我拿來痰盂，我吐了一盆。

此時覺得胃裏舒服了許多，撫摸著自己的腹部，我回想剛才的場景，意識到那個人給我喝的一定是非常惡心的東西。

“子陌，從明天開始你就回人間。”

說話的人是季淩，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他，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從床上坐起來，“不要，季淩，我不要回去！”

我不想要離開季淩，就算是會有危險我也要陪在他身邊。

季淩眸色深沈的看著我，他的鳳眸此時瞇了瞇，“你在這裏只會給我添麻煩。”

季淩頭一次這樣厲聲跟我說話，我委屈的眼淚奔到了眼眶，咬緊了唇角，“季淩，我會努力變好，只要你別讓我離開。”

我不知道說了多少話求著季淩別讓我走，但他鐵了心，不為所動。第二日我便被他送回了人間，和我一起離開的還有濁火，他是季淩為了保護我留在我身邊的。

我坐在來時的馬車上，一路上像是啞巴似的不吭一聲。濁火坐在我對面，他一雙黑漆的眸子幽深的看著我。

“你這樣沒有用，主人是不會妥協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眼底再次擠滿了淚水，“我只是想要留在他身邊而已，為什麽這麽簡單的要求都不能答應我？”

我將頭埋在了膝蓋裏，沈浸在自己的悲傷中，聽到濁火說，“你總是把自己的脆弱展現在別人面前嗎？”

我一怔，擡眸看他，濁火沒有再說話，他看向了馬車的窗外。像是在思考什麽。我深吸了一口氣，難過於要離開季淩，此時更是無話可說。

車子很快到了我家，我和濁火下車，馬車便朝著天空飛去。我努力按壓著自己的情緒才沒有追過去。轉身見濁火雙手環抱在胸幽幽打量我。

我勉強一笑，便上樓。

濁火跟在我身後，到了我家也沒有好奇的四處打量，只是靜靜的盯著我。我被他看的十分尷尬，“你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麽？”

“你既然想要變強，為什麽不付諸於實際行動？”

濁火的聲音斬釘截鐵的響在耳邊。我深吸一口氣，我當然也想要真正的練就一身好本領。可我本就是一個資質不高的人類，要是修煉成功了，那個時候也就成了老太婆了。抱著這樣的想法，我自暴自棄。

濁火搖搖頭，似乎是不讚成我，卻也沒有再說。

晚上，我躺在臥室的床上，濁火守在外面，他說他不用睡覺。

窗外月明星稀，我想到季淩，不知道他在陰間此時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我伸出自己的手，反覆看著，這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女人的手，我要怎麽才能不給季淩添麻煩呢？

濁火的話還是有用的，躺了一個晚上以後，我想到之前白蓮對我說過，慕家的人都是驅鬼人。心中一動，便按著慕楓名片上的地址去找他。

慕楓是驅鬼人，我若是讓他教我一些簡單的招數應該是可以的。

我沒覺得我的想法天真，反而覺得這切實可行。所以說，有時候，人的心底只有一個目的的時候，智商真的會下降。

慕楓見到我一點也不意外，似乎早就預料到我會來。他招呼我坐在他對面，風流倜儻的一笑。

“你想通了？”

我搖頭，“我不是來這裏上班，我想要你教我驅鬼術。”

雖然很快，但我還是看到了慕楓眼底一閃而過的詫異。他仿若是吃驚的看著我，“你確定？”

我深吸了一口氣，從沒比此時更堅定過。

“是，我確定。”

慕楓意味深長的一笑，穿著黑色西服的他頗有總裁範，眼神都透著一股壓迫感。

“夏子陌，你可要清楚，我這裏可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一怔，想起之前欠慕楓的三個條件，上次他找我來他的公司工作也沒有用，不知道他要留到什麽時候。不過，三個也是攢著，既然如此，多一個我也不會介意。

慕楓讓我明天去他的別墅，我回去以後濁火忽然出現在我面前，他盯著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眸光中透著幾分嫌棄。我理解，畢竟，我去找的是驅鬼人，和他是對立派。

我第二日收拾好了自己便去找慕楓，慕家別墅很精致，而且還很寬敞，仆人帶著我繞了幾個街道才到了。

簡直堪比一座小城。

“先生，夏小姐帶來了。”

女仆對慕楓恭敬行禮，慕楓朝著她淡淡一揮手，女仆下去。

我這才看清，慕楓穿了一件寶藍色的居家服，此時盤腿坐在一個精致的墊子上，正在熟練的倒茶。

“坐。”

他對我招呼。

我來到他對面，盤腿坐下。

他跟我雜七雜八的聊了好久，雖然這期間很有禮貌，點評東西也不逾越，但他始終沒有跟我談驅鬼的事情。我最後挑起了話題。

“慕楓，你昨天答應我要教我驅鬼的招數。”

慕楓慢條斯理的品茶，神秘一笑。讓下人拿來了一個長盒子，放在我面前，示意我打開。

我不解，礙於好奇心驅使，還是照做了。打開盒子，裏面放著一把紅色的長劍。像是有一股力量指引一般，我下意識的握著劍柄。試探著在空中揮舞了幾下，竟然格外得心應手。我疑惑的看向慕楓。

“喜歡這把劍嗎？”

慕楓問道。

我重新註視著紅劍，自己從未習過武，第一眼看到這把劍就不想要松開，的確是很喜歡。

但……

“君子不奪人所愛，雖然我不是君子，但這是你的東西，我就算再喜歡，它還是你的。”

說完，我把劍放在了長盒裏。

慕楓似乎被我的話逗笑，仰天抒發了胸中豪情，半晌才看向我。“這把劍送給你了。”

我一怔，立即搖頭，“這個禮物太貴重，我不會要。”

話畢，慕楓若有深意的看著我，他的眼底裝著太多情緒，我有些尷尬。明白慕家家大業大，一把劍對他們來說的確是九牛一毛。

我接過了劍，心中還是疑惑。雖然有了劍，但我依舊是什麽都不會。

有靈力的人，有了寶劍如虎添翼，而我這樣的普通人，有了寶劍，也只能是花拳繡腿。

“慕楓，我最近經常會招來一些鬼怪，你是驅鬼人，可以告訴我要怎麽才能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嗎？”

我虔心看著慕楓，他慢條斯理的看我一眼，“離開季淩，一切可回歸原先的生活。”

我一臉驚愕，慕楓的臉色逐漸變得嚴肅。我清楚他不是在說笑。

原先二十二年的生活，我過的平淡無奇，如果沒有季淩的出現或許我現在就能看到我的一生是如何。季淩就像是一道閃電，將我的生活從此劃分出了界限，和過去徹底脫離。

雖然生死變得沒有定數，我卻沒有後悔過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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