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桑天真地想著,天真地開了口：“許丞，我們再做個交易如何？你拖延寫真發行的日期，我保證許暄兄妹近階段不會出現在你們的生活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爸爸是省紀委裏很有地位的人物？如果大家知道他有兩個私生子女……似乎不大好吧？”

許丞怔了怔,忽然就笑了,看起來有些詭異的樣子：“許暄麽？陌桑啊……”他靠近了些，輕輕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你似乎搞錯了什麽呢。他是我爸前妻的兒子,是合法誕生的,根本就威脅不到我們。”

陌桑徹底楞住，感覺自己剛剛被凍成冰塊的心嘩啦啦地碎掉了。

“桑桑，我想和你好好談談。”許丞看她這副怔忪的樣子,心裏莫名地也不大好受,“其實早就想勸你，放棄音樂這一行吧。現在的華語樂壇水太深，不是你這種沒背景的小姑娘能玩得起的。倒不如來我們這個圈子發展，我可以幫你……”

“你做夢。”陌桑突然地擡起頭，咬著唇狠狠地瞪著許丞：“為了生存我暫時脫下了我的衣服，但你心裏應該清楚那只是權宜之計罷了。如今我已經把厲子淵套在手裏，你認為我還有什麽必要去和你拍那種……讓我惡心的東西？”

許丞一聽這話臉色立馬就變了，他上前一步，也是有些激動的樣子：“惡心？你覺得拍我的片子惡心，還是和我在一起惡心？陌桑，你不懂，情.色與色.情不同，艷情片也是一種藝術……”

“收回你的理論吧！”她心裏煩躁，索性想什麽說什麽：“你說我不懂，沒錯，我的確不懂，不懂你為什麽把低俗當藝術，不懂你為什麽要突然地出現在我的生命裏，毀了我的一生！我不懂你，你又何嘗懂我？你不懂我的音樂夢想，你不懂我有多麽討厭在別人面前脫光衣服，不懂我有多後悔……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被你綁架，如果我順利回到了奶奶的身邊……奶奶就不會一個人上山打柴了，她就不會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死掉了……我討厭你，我恨你，你還有什麽臉面出現在我面前？”

說到這裏，她早已淚流滿面。

許丞楞了一下，有些錯愕地看了她一會兒，見她抽噎著聳動雙肩，心裏不禁一軟，又上前一步攬住了她。

“桑桑，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對，我不該強迫你拍片。”許丞深吸口氣，聲音帶著一種苦澀的沙啞：“不過你放心，以後不會了。我的父親已經和厲子淵談妥，以後我不需要再看他的臉色做事，也不會再傷害你了。”

沒等他說完，陌桑就掙脫了他的懷抱，用嫌惡的口氣說：“我接受你的道歉，可我不會原諒你，你別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解開我的心結。還有，我沒什麽可對你放心的，因為我根本不需要。”

許丞臉色一白，眉頭微皺，看起來有些受傷的樣子：“是因為厲子淵？你跟著他，翅膀就硬了麽？”

陌桑慘白一笑，搖頭道：“不，你錯了。厲子淵他……只會折斷我的翅膀。”

她現在終於明白早上厲子淵為什麽要打來那個古怪的電話了。原來他根本就是知道了《欲傷》即將發行的消息，想帶她出去避避風頭，讓她暫時忘記這件事情。

然後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退出歌壇，安靜地呆在他身邊，從此只能以他為靠山，以他為依靠，以他為天。

可是現在……許暄威脅不到許丞，她已經不能從許丞這方面下手。想遍自己認識的所有人，她只能向厲子淵求助。

求他放過她，求他不要折斷她的翅膀。

她想唱歌，站在更大的舞臺上唱歌，而不是只做他籠子裏會啼叫的金絲雀。

……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的訓練結束，陌桑急急忙忙地躲到角落裏，掏出手機撥出厲子淵的號碼。

無人接聽。

她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好像忽然被人潑了一身的冷水，狼狽不堪卻又無處可逃。

怎麽辦？難道就這樣認命？

她感到絕望，指甲忍不住撓在雪白的墻上，刮出一道道長長的痕跡。就在眼淚即將奪眶而出的時候，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厲子淵發來的短信：

“即將登機，有事聯系陳猛。”

他平日裏忙，每次有事都是打電話和她聯系。偶爾她發信息給他，厲子淵也從來都不回，只是挑有空的時候回個短信給她。這樣主動發信息來，似乎還是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

陌桑心中一顫，明白過來厲子淵的意思。

他不想見她，不想聽她拜托的事情，不想面對她的痛苦。

他丟下了她一個人，盡管他有解救她的那份能力。陌桑甚至在心裏懷疑，是不是厲子淵授意播出片子的？畢竟當初這個主意就是他出的不是麽？他和被她爸爸打傷成植物人的梁五少關系最好，狠起來又是那麽窮兇極惡……

陌桑覺得心寒。

如果他對她真的有一點點動心，難道不應該盡自己的努力去保護她、愛護她、尊重她的意願麽？

她知道厲子淵不喜歡她進入娛樂圈這個亂糟糟的地方，他怕陌桑在這個大染缸裏會迷失自我，更怕她會被這紙醉金迷的世界所迷惑，離他越來越遠。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怕她離開他罷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將她留住。卑鄙，決絕，不留一絲情面的方式。

為什麽總是不顧她的意願，為什麽總是這樣高高在上地決定一切？

愛是平等的，可他從來都沒有替她著想過。她的音樂，她的前途，她的夢想，他統統不懂。

他只是在午夜邂逅灰姑娘的王子，給了她幾分鐘華麗的綺夢。

她開始懷疑自己對他的感情，懷疑之前她對他的那一點好感究竟是出於愛，還是被拯救的感激，被捧高的虛榮。

陌桑不知道的是，其實下午她與許丞的對話，厲子淵他聽得清清楚楚，包括她話語間透露出對他的不屑和利用。

厲子淵也覺得心寒，可他並不生她的氣。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他欠她的，所以他沒有理由責怪她什麽。他一向覺得自己脾氣不好，可是對著陌桑他就是很難發起火來。就算是發火，也是溫水煮青蛙一般的小火，讓他情不自禁地愈發沈溺其中。

他強勢，他霸道，可是在面對愛情的時候，厲子淵不是神。他也會迷茫，也會不知所措，也會選擇逃避。

不過，如果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的話，厲子淵發誓，在那個時候，他一定一定不會留下她一個人選擇離開。

————————

陌桑覺得自己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可是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這麽快。

在還住著十七名參賽選手的別墅大廳裏有一臺六十寸大的液晶電視，這天傍晚童言離開後，顯示屏上就播起了那部陌桑現在最害怕看見的片子——《欲傷》。

幾個男男女女笑嘻嘻地圍坐在沙發上觀看，時不時還會做一些暧昧的評價。

聽到消息的時候，陌桑正在舞蹈室壓腿。她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就繼續起了剛剛的動作。

她出事了，著急的人卻是許月：“桑桑，你沒事吧？這是怎麽回事？”

陌桑搖搖頭，面無表情地答道：“我沒事。”這三個字剛一說完，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地掉個不停。

許月也慌了，眼淚直在眼圈裏打轉：“怎麽辦，桑桑，我要把電視關掉，他們不讓……我……我拗不過他們。要不，要不你叫你男朋友來吧？”

“男朋友？”陌桑怔怔地反問了她一句：“我男朋友是誰？”

“桑桑，是我糊塗了。”許月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這種東西的確不能讓你男朋友看見！這樣吧，我叫我哥來……”

陌桑已經聽不清許月在說什麽了。

她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耳邊響起陣陣轟鳴，心跳如雷。她畢竟還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遇到事情沒有一個人可以求助，這種絕望是用言語無法表達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陌桑雙腿一軟，猛地摔倒在地。她回過神來，發現許月已經不知道哪裏去了。她隨手撥了撥劉海，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到樓下去找許月。

她忘記了自己不該這麽快出現在大家面前的。

幾乎是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原本坐在客廳內的男男女女都站了起來。一個色膽包天的男人已經朝她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色迷迷的猥瑣笑容：“桑桑，原來你不光臉蛋漂亮，連身材都這麽好啊。怎麽樣，陪哥哥我睡一覺，以後你想要什麽哥哥都滿足你！”

陌桑冷笑一聲，淡漠地瞟了他一眼，然後突然地掄起旁邊放著椅子朝液晶電視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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