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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廳中的靖妟上。
瞳淡淡地道，“刀名靖妟，是你的刀。拿了它，去找大祭司沈夜，他從今天起，就是你的主人。——還有，戴上這個面具，不要讓不相幹的人看到你。”
“是。”初七走上前去，握住了刀柄。
翠綠的光華流轉，他仿佛看見了一個正對他微笑的少女。
輕輕挑了挑眉，初七收起長刀，循著蠱蟲的指引離開了七殺祭司殿。
瞳慢慢地轉動著輪椅，不自覺地按了按心口。
“呵，心是什麽呢……什麽都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完。
原本是想寫葉海沈夜兩個番外的，寫著發現如果都獨立出去的話三章都好短就幹脆合在一起了。
這一卷寫太HIGH然後第三卷大綱要修然後要趕三篇論文（。）於是這周末沒更新_(:з」∠)_
提前祝……周末愉快？
（づ￣3￣）づ╭?～
PS.謝謝“集火那個男神”君的地雷！（以及男神大多數都是男神經呢……（別找了我就是在說五哥……
PS.5.18捉蟲非更新=3=
五十八章 何人何處
沈夜看了一眼在院子裏認真地練刀的初七，轉身去了沈思之間。
初七已經誕生了將近一個月了，動作卻還是有些僵硬，經常會因為一些難度過大的動作有些磕碰，但他從來都只是一言不發地站起來，繼續練習。
可謝衣不是這樣的，謝衣一定會一臉燦爛地對周圍的人笑，然後說“我沒事，不用擔心”。然而正是這樣的笑臉，更讓人心疼。
瀟瀟站在一根石柱後，掃了一眼沈夜離去的背影，仍然盯著初七。
她的印象中，謝衣從來不曾如此專註地練過刀。
誠然，謝衣的刀法並不差，但他學得並不認真——他的絕大多數精力都被放在了偃術上，其他的嘛……經常性的能逃就逃。
當然，在這“逃練習”的過程中……瀟瀟也沒少幫著謝衣當“靈力探測器”。
想到這裏，瀟瀟不自覺地挑了挑嘴角，但最終還是沒能露出笑容來。
她眼前這個揮舞著靖妟的人，有著謝衣的身體，甚至提刀的動作都像得很。
也有著謝衣的魂魄，仍然可以完美地控制靖妟。
可他不是謝衣。
不是。
瀟瀟輕輕閉上了眼睛，謝衣帶著溫和的笑容遞給她一支木簪的場景越發清晰。
可那根木簪不在了。
她想大概是掉在靜水湖了，可那又怎樣，多一個物件或者少一個物件，眼前的人也不是謝衣了。
瀟瀟想著自己的心思，不提防面前忽然多了一個人。
初七微微低下頭，看著打量著眼前的“人”。
瀟瀟卻在感覺到面前落下的陰影後猛然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想要召出她的法杖，然而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後，她停下了動作。
兩人對視了一會，初七開口問，“……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瀟瀟。”瀟瀟猶豫了一會，只是告訴了眼前的人她的姓名。
初七點了點頭，“瀟瀟。”然後想了想，仍然問，“你是誰？”
瀟瀟楞了楞，忽然笑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會一直陪著你……就夠了。”
初七皺起了眉。
盡管有面具的遮擋，瀟瀟還是能想象謝衣那對眉毛蹙到一起的樣子。
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想要為他撫平眉間的糾結，卻還是沒有擡起。
過了片刻，初七似乎默許了這種說法，點了點頭，轉身回去繼續練刀了。
瀟瀟心頭一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感覺。
初七提起了靖妟，卻遲遲沒有動作，忽然，他側頭看向瀟瀟，道，“我應當認識你，可除了主人和瞳大人，我明明不應該認識別的人的。”話音落下，長刀揮出。
瀟瀟微微張開了嘴，終於搖頭笑了起來。
她說，“你記住，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不會害你，我們一定會一起走很久……走很遠。”
然後她轉身離開。
初七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總之他的刀一絲未亂。
沈夜領著華月回到紫微祭司殿的時候看到站在大廳中央若有所思的瀟瀟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
華月左右看了看，有些猶豫。
沈夜微微挑了挑眉，“有事？”
瀟瀟看了看華月，往一旁撤了幾步，道，“你有事就先說。”
沈夜點了點頭，不再管等在一旁的瀟瀟，將手中一束尚且帶著露水的鮮花放下，轉而對華月交代起了矩木枝的事。
瀟瀟聽得微微皺眉，但並未插話。
華月領命離開了之後，沈夜轉身看她，“有什麽事？”
瀟瀟琢磨了一下，問道，“你為什麽要殺謝衣？”
沈夜頓了頓，卻反問瀟瀟，“你倒是為什麽說他從未背叛本座？”
“我與他朝夕相處，自然知道他如何想，如何做。”瀟瀟搖了搖頭，“除卻私自下界之外，他並無錯處，何況他還留了一封長信。”
沈夜訝然，“長信？”
瀟瀟嘆了口氣，“果然是被改過？謝衣已借他族人之手提示過你了吧？”
“呵，本座卻說他怎會將信寫得言詞不通……原來卻是叫人刪減過了。”沈夜雖是在冷笑，眉卻緊緊地蹙在了一起，“有人想害謝衣？流月城中應當沒人有這個膽子。”
“自然沒‘人’有這個膽子。”瀟瀟搖了搖頭，“你還記不記得……接受魔氣熏染的時候，謝衣頭疼得厲害？”
沈夜的雙眼危險地瞇了起來，“礪罌……？那麽……那兩個所謂被謝衣殺死的祭司是怎麽回事？我不覺得如果謝衣沒做虧心事的話……會這麽急著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瀟瀟輕笑了一聲，“沈夜大祭司啊……你真的知道，魔氣是什麽東西嗎？”
沈夜皺起了眉，不語。
瀟瀟也不多說，只自顧自地道，“謝衣用一死換來的是你身邊的清凈。他能用靈力壓制魔氣這麽久，礪罌也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了，因而靈力比他還強的華月和瞳一定都沒有被做過手腳。但靈力弱的人……可是好操控得很。”她輕輕笑了笑，“需要幫忙的話……盡管來找我。不過……初七……”瀟瀟還想說什麽，只是頓了頓，又搖了搖頭，她終於還是吞下了後半句話，轉身離去。
“等等。”沈夜忽然叫住她，“你還有多少餘力？”
“確實，我的魂魄之力沒剩下多少了……”瀟瀟輕笑了一聲，腳步未停，“但魔氣若是用好了，靈力可未必比得上。”
沈夜也不再留她，只是嘆了口氣。
瀟瀟是個法術天才，就像沒有謝衣做不出來的偃甲……大概，也沒有瀟瀟弄不懂的法術。魔氣在她身上已經有近五十年了……知道的多些，似乎也是正常的。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沈夜拿起了桌上的花束，往寂靜之間去了。
矩木之中，滄溟閉著雙眼，不言不動地沈睡著。
沈夜小心地將靈力附著在鮮花上，將嬌艷欲滴的花朵放在滄溟身邊。
看著這張熟悉的面龐，沈夜忽然覺得心頭一片平靜。
礪罌在矩木上方俯瞰著，忽然發出了一陣大笑聲。
沈夜稍稍擡眼向上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麽，只是轉身離去。
他身後，礪罌的笑聲越發無所顧忌。
“……華月？”然而出了寂靜之間，沈夜有些詫異，“你怎麽在這裏？”
華月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來取矩木枝。”
沈夜不由得想起瀟瀟剛才說的……“華月和瞳一定都沒有被做過手腳。”他稍稍皺眉，點了點頭，對華月道，“你小心些。”
華月動作一頓，點了點頭，站在原地目送沈夜越走越遠。
回到自己的寢殿，沈夜準確地在初七練刀的地方找到了正在發呆的瀟瀟。
瀟瀟理所當然地覺得沈夜是來找初七的——然而沈夜在她面前停下了腳步。
“你說的都是真的？”沈夜問她。
瀟瀟無奈道，“話我說了，信不信由你。”
沈夜點了點頭，“好。那麽，你和謝衣之間發生了什麽，他為什麽魂魄不全？”
瀟瀟沈默以對。
沈夜挑眉，“據說下界並沒有謝衣的死訊傳出，甚至還有新的作品……”他話未說完，瀟瀟已不在原地。沈夜有些意外，他轉頭看向茫然無措的初七。他手中的刀光華流轉……瀟瀟在這裏。
於是沈夜上前了兩步，“初七，將刀給我。”
初七下意識地應了一句：“是，主人。”但手中的刀卻頓了一下才遞了出來。
沈夜發現了初七的猶豫，但他沒什麽表示，只是將刀接了過來，“你最好出來說清楚。”
瀟瀟嘆了口氣，這一次終於開口了，“這件事上，我不信你。”
沈夜無言地盯著手中的刀看了半晌，又去看初七。
初七的眼神一直在靖妟上，感覺到沈夜在看他便微微擡起頭，“主人？”
沈夜將靖妟隨手插在了地上，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初七茫然地看了看沈夜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邊的靖妟，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刀拔了起來，收好。
靖妟握在沈夜手裏的時候，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不安。
他想也許那是因為武器在別人手裏的緣故吧。
可是……
那是主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被吹毛求疵的老師虐cry了……僅僅是一個腳註啊我已經改了三遍了啊啊啊TvT……
五十九章 我心匪石
沈夜對初七的態度一直很奇怪，不讓他出去做事，一副保護過度的樣子，可又對他愛答不理的。
瀟瀟想這其中大概有自己的緣故，也許還因為……沈夜不肯承認他錯怪了謝衣吧。
琢磨著沈夜的表現的時候，瀟瀟絲毫沒有意識到，其實她自己面對初七的時候心態也很覆雜。
她知道初七不是謝衣。
可初七分明有著謝衣的身體和魂魄，細小的習慣都一模一樣，讓她時不時錯覺……謝衣還活著，還會對她溫柔地笑，然後遞給她一件剛剛完工的偃甲興奮地教她怎麽用。
初七自己也是很有些小郁悶的。
他知道他之所以活著是因為主人，他應該為主人做任何事。
但是……他本能地想要保護瀟瀟。他知道如果主人的命令會傷害瀟瀟的話他一定不會去做，可他明明不知道瀟瀟是誰。
立在石柱後的初七偷眼看了一眼端坐著的沈夜，又稍稍仰起頭看向瀟瀟。
瀟瀟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是問初七怎麽了。
初七輕輕搖了搖頭，垂下了頭。
他想，他是傀儡，不會累不會煩，他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沈夜，所以他可以在這大殿的角落裏像塊石頭一樣一站就是一天。
那……瀟瀟又是為什麽一定要陪著他？瀟瀟，到底是誰？
初七的心思還未轉完，便聽到瞳要來找沈夜，說是魔化人的處理有了門路。
瞳說找到了一處名為“無厭伽藍”的地方的時候初七沒什麽感覺，瀟瀟卻是心頭微微一動。
三言兩語交代完瞳就讓他的傀儡人離開了，沈夜盤算了一下，終於還是把初七叫了出來。
瀟瀟一個閃身出來，“我也去。”
沈夜皺眉，“你不要在無謂的地方浪費你的靈力。”
“我缺的從來也不是靈力。”瀟瀟搖了搖頭，“至於我跟著他……難道不應該？什麽是無謂的地方，可不是你說了算。”
初七完全聽不懂兩個人在說什麽，左右看了看，選擇一如既往地默不作聲。
沈夜冷哼了一聲，沒再多說，算是默認了瀟瀟的說法。
瀟瀟輕輕搖了搖頭，對初七微微頷首，“我們走吧。”說著直接邁步離開。
初七猶豫地看了一眼瀟瀟的背影，又看向沈夜，“主人……”
“去吧。”沈夜擺了擺手，初七應了是，起身追了過去。
瀟瀟側頭看了一眼趕上來了的初七，放慢了腳步將他讓到了身前，才跟著他繼續向前走了過去。
“呵。”沈夜輕笑了一聲，翻開了手邊的一卷記錄。
無厭伽藍四個小字就在這書卷的一角上，它們後面還跟了一連串清秀的字跡，詳細地記錄著無厭伽藍遺跡的位置、來歷等各種情況，還有一張非常標準的地形圖附在下面。
而這份資料最後的署名正是——謝衣。
“你自己小心些。”瀟瀟站在無厭伽藍的入口，叫住了走在她前面的初七，“我會盡量少出手。”
初七點了點頭，“好。主人剛才說了，你不要在無謂的地方浪費靈力。”
瀟瀟一哂，“沈夜的話你記得倒是清楚。”
初七不置可否地邁開了步子，瀟瀟也就不再多說，只是跟了上去。
無厭伽藍荒廢已久，又有神農停留時留下的清氣殘餘，這些年過去當真是妖靈橫生；但初七繼承了謝衣的靈力法術，又有沈夜親自□□刀法，清理起這些妖靈來倒是得心應手，瀟瀟就一直站在初七身後看著他，法杖都沒有召出來，顯然是放心得很。
然而又向中心走了一段，瀟瀟卻稍稍皺起了眉，開口，“不對勁。”
初七停下了腳步，回頭問，“怎麽了？”
“這裏離清氣源頭越來越近，妖靈卻越來越少了。”瀟瀟打量著四周，“安靜得過分了。”
初七皺了皺眉，“主人要把清理幹凈。”
瀟瀟嘆了口氣，“我知道了。”話音落下，她擡手召出了法杖，“走吧。”
初七盯著她手裏的法杖看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向前。
瀟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覺得初七剛才盯著她的眼神熟悉得可怕——蘊含著擔憂與欲言又止的關切的，屬於謝衣的眼神。
“不……他不是。”瀟瀟低聲念了一句，似乎是在告誡自己什麽，隨後她用力甩了甩頭——盡管這個動作已經並不再能真的讓她感受到什麽——然後跟了上去。
再向裏走了一段，初七也覺出不對來了，握著靖妟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神色也緊張了起來。
忽然，初七停在了一扇門前，猶豫了片刻，還是回頭問瀟瀟，“前面有什麽？”
瀟瀟楞了楞，“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覺得……我知道？”
初七也楞住了，“嗯……感覺。”他說完，自己也覺得不靠譜，不等瀟瀟再說什麽，便甩刀打開了面前的門，踏了進去。
瀟瀟不及細想，只怕初七應付不了，趕忙跟了進去，卻看見了一個體型巨大的妖靈幾乎占據了半間屋子。她瞬間了然了，這附近幾乎沒有其他的妖靈，大約是因為這個大家夥的存在，所以這附近的妖靈們都不敢接近，或者……接近過，不過被趕跑了。
“它是石頭修煉而成。”瀟瀟一眼就看了出來，出言提醒，初七微微頷首示意他聽見了。
那塊石頭哢哢地動了動，很是不滿地轉了轉，看向初七與瀟瀟二人，“哪裏來的小子！竟敢驚擾老夫的好夢！”
瀟瀟不及反應，初七便已長刀一揚，刀尖直指身前，“奉命清道，擋路者死。”口氣淡然得仿佛這是世間最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那石頭大笑了起來，瀟瀟嘆了口氣，知道這是沒話說了，打吧。
瀟瀟仍然沒有插手戰鬥，讓初七自己應付，她只用了一個瞬華之胄幫初七擋了一記基本閃不開的攻擊。
對於那一記瞬華之胄，初七沒有什麽表示，似乎是理所應當，或者是他只想專註於眼前的戰鬥，而沒有做出表示。
不過不管怎麽說，初七還是用一記決結束了戰鬥，那石頭妖靈無力再戰。
初七落地站定，揚起手中的刀直指妖靈。
那妖靈也沒有再掙紮，只是盯著初七自言自語：“……區區一個人類……不，或許只能算是半個……你身上，人的氣息真是少得可憐……”
瀟瀟聞言愕然擡頭，向前走了兩步。
初七已經皺眉打斷了他，“這就是你的遺言？未免太過啰嗦。”
“你……”瀟瀟想阻止初七，但當初七側頭看向她的時候，她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住了口。
初七一甩長刀就要再次攻上，瀟瀟卻聽那石頭又道，“你比那個……賜老夫姓名的人……”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擡起了手中的法杖。
初七的刀只斬到了一片光影。
瀟瀟的封印之術，比他的刀還要快。
認識到這一點的初七微微訝異，轉過頭來看向顯得很是虛弱的瀟瀟。
“……我能解決他。”初七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石塊，走向了瀟瀟。
“我知道。”瀟瀟收了法杖，“但我不能讓你……解決他。”
初七楞了楞，“為何？”
瀟瀟搖頭不語。
四周忽然傳來人聲，初七不再追問，只是將刀一橫，跨步擋在了瀟瀟身前。
他們眼前出現了兩個人影。
瀟瀟認得，那是謝衣和離珠。當初謝衣下界來探查的時候那個和他一起的女祭司如今仍在流月城中，雖然地位莫名地一落千丈，卻畢竟還是在的。然而，謝衣卻已經不在了——再也不在了。
初七有些疑惑，他只能看出其中一個人影和他很像，卻不大認得清另一個人。只是這兩個人都穿著流月城的祭司服，他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瀟瀟搖了搖頭，“走吧，是憶念幻城。”
“……憶念幻城？”初七有些疑惑，也大概知道，瀟瀟是說，這不是真的，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兩個人影，跟著瀟瀟轉身離開。
瀟瀟低笑了一聲，“木石之憶，倒要比人……可靠得多了。”
初七茫然地問她，“什麽？”
“沒什麽。”瀟瀟搖頭，“這時候倒不記得沈夜的話了？”
初七沈默了一會，才道，“記得。主人說過，多餘的好奇，只會徒令利刃變頓。”
“……嗯。”瀟瀟點了點頭，“既然他要你做一柄刀，你就做好這柄刀就是了。”
“但你似乎不希望我只做一柄刀。”初七用的是肯定的口氣，“你之前就認識我。”
這次輪到瀟瀟沈默了，半晌，她苦笑道，“你很聰明……我早該知道。”
初七看了她一眼，“不難猜。你從來不叫我初七。”
“呵。”瀟瀟搖頭，“他若給你一個別的名字我也許會叫。”
初七……一個屬於活傀儡的編號。
她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
明明他還在這裏，會動會說話，卻只是一件工具、一柄利刃罷了。
這讓她……如何叫得出口。
“倒不如死了幹凈。”瀟瀟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隨後卻只道，“回去吧。”
初七也就不再多說，只緩步走向傳送陣。
瀟瀟跟著他一起回到了沈思之間。
他們二人都沒有氣息，沈夜通過蠱蟲感覺到了初七，正在匯報工作的華月卻是一無所知，兀自擔心沈夜派去無厭伽藍的人。
沈夜卻笑道，“自然是一個……可信之人。”
華月看著沈夜，顯得很是不信任。畢竟有實力的高階祭司就這麽幾個，口是心非不可完全信任的人又有不少，她和瞳還都在城中……她實在是想不出沈夜還能讓誰去了。
“你去告訴瞳，三日後啟程。”沈夜搖了搖頭。
“……會不會太倉促？”華月盤算了一下，她覺得無厭伽藍那邊怎麽也得準備幾天。
沈夜搖了搖頭，“本座已有成算，你無需過慮。”
對於沈夜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華月倒是看得懂，於是她只是應是告退。
沈夜隨手攤開了一個卷軸，對著空蕩蕩的大廳問，“這是你第一次離開流月城，以你所見，下界如何？”
初七顯出身形來，卻是默然不語。
沈夜苦笑了一聲，“罷了，想也問不出什麽，你退下吧。”
於是初七便用傳送之術離開了。
瀟瀟卻仍站在原地。
沈夜擡眼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你還有事？”
“我記得我暗示過你，我會解冥蝶之印。”瀟瀟看著沈夜。
“我也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們不會後悔。”沈夜放下了卷軸，看著瀟瀟，“還是你有更好的法子？”
瀟瀟卻道，“我來封印他。”
沈夜沈默。
“我的魂魄之力雖然所剩不多，但單論靈力，我若不限於魂魄，無論如何也要比滄溟強。”瀟瀟有理有據地分析，“我還比你們更清楚……如何能困住他的魔核。”
“不必。”沈夜卻是出言否決，“烈山部是你的責任，這流月城，卻是本座和城主的責任。”
“沈夜……”瀟瀟還想說什麽，沈夜卻不讓她再說了，“以熏染魔氣之法令族民適應下界，我和滄溟……都不能活。”
瀟瀟語塞。
“……去陪初七吧。”沈夜搖了搖頭，自顧自地繼續看卷軸。
瀟瀟知道，沈夜心動過。
但也只是心動而已。
他一向都是個理智得令人害怕的人。
瀟瀟嘆了口氣，順著靈力牽引去找靖妟。
初七正站在院子當中發呆。
她看著初七熟悉的背影，微微嘆氣。
所以……沈夜到底，為什麽要殺了謝衣？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合唱比賽排練兇殘，連電腦都沒開於是一直木有更新抱歉_(:з」∠)_四千長章奉上=3=
不過終於還是唱完了啊啊啊在臺上一路走一路踩前面那姑娘的裙擺不能更傷感。為·什·麽要穿拖地長裙嚶嚶嚶……雖然確實很美膩（。
六十章 再至靜水
瀟瀟心底雖有疑惑，卻從未找沈夜問過。她見過太多的人，自然知道沈夜的心高氣傲口是心非……她是絕不可能從他口中問到什麽真正的關於謝衣的想法的。
沈夜也並不特意與瀟瀟交談什麽，只是默許了她跟著初七到處走，包括讓初七去下界清理一些據點或者投放矩木枝的時候。
令沈夜十分滿意的是，瀟瀟從來不做什麽多餘的事。
謝衣一向反對他向下界投放矩木枝，他原以為瀟瀟也一樣，現在看來滿不是這麽回事。
“好了。”初七將最後一根矩木枝插好，側頭看向瀟瀟，“我們回去吧。”
瀟瀟微微皺眉，看了看西南方，忽然道，“你先回去吧，我隨後便去。”
初七不滿地蹙起了眉，“你不可妄動靈力，卻要去何處？我與你一道便是。”
原本已經準備離開的瀟瀟停下了步子，半晌嘆了口氣，“罷了，不見也罷。”說著，她轉過身來，對初七道，“我們走吧。”
“你要去何處？”初七伸手拉住了她，“走吧。”隨後手腕微一用力，便帶著本就是沒什麽重量的靈體的瀟瀟往方才她行去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瀟瀟趕緊調整腳步跟住行走如風的初七，“你不回去，不怕沈夜生氣？”
初七的動作果然頓了一頓，卻還是繼續向前走去，只是道，“你很想去。速去速回便是，主人很少追究。”
瀟瀟嘆了口氣，心道那是因為他知道你在做什麽。然而她卻沒有再堅持，只是默默地反手拉住初七的手腕，“你不認路的，我帶路。”
初七默不作聲地放慢了腳步，讓瀟瀟走到他身邊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選擇讓瀟瀟走在他前面，瀟瀟似乎也沒有再往前趕的意思。
於是在這一片密林中，他們並肩走著，雙手交握。
初七不懂得這有什麽不對，瀟瀟則是不願意想。
誰都沒有說話，沈默在他們之間蔓延著。
從來也不怎麽說話的初七沒覺得有什麽異樣，瀟瀟倒是覺得有些尷尬。她覺得少了些什麽，半晌，想起來少了謝衣說話的聲音。這小小的不同狠狠地刺著她的心，一刻不停地提醒她，這是初七，不是謝衣。
不是。
“……？”初七用眼神詢問忽然停下來了的瀟瀟發生了什麽。
瀟瀟微微擡起頭，看著不遠處碧波輕漾的湖水，“這裏的結界只有我能進去，你在這裏等我，很快。”
初七遲疑了一下，松開了手，點了點頭。
瀟瀟輕輕擡了擡手，最終什麽也沒做，徑直轉身走到了湖畔。跨入結界之前，她微微側頭看向身後。
初七正筆直地站在原地看著她。
瀟瀟對他笑了笑，邁步走入了靜水湖的結界。
初七怔怔地看著瀟瀟消失的地方，反手抽出了靖妟翻來覆去地看著，半晌，終於將靖妟插回了腰間，眉卻一直擰在一起。
他一定在哪裏見過這個笑容。可是……和靖妟有什麽關系？
瀟瀟卻不知道初七此時的茫然糾結。
因為她自己要比初七更加茫然更加糾結。
明明這個偃甲人的魂魄是她植入的，明明這個偃甲人的記憶是她修改的。
可是……
她為什麽還是站在了這裏？
瀟瀟不自覺地伸出手，按在了院子裏的石桌上。
曾經，她會做好了飯菜，端出來放在這裏。謝衣和阿阮坐在石桌的兩端捧著飯碗吃飯，她就坐在一邊給小紅和阿貍餵食順便逗兩只靈獸玩。
偶爾謝衣也會喝點自釀的酒，也是坐在這桌旁的。
別說謝衣不會做飯，釀酒的手藝卻還算是不錯，不知道是不是在流月城中釀祭祀用的酒釀得多了，也算是給他練了出來。
阿阮倒是聽瀟瀟的話不曾偷喝過，倒是阿貍趁著沒人註意偷過謝衣一壇子酒，結果第二天晃晃悠悠的路都不會走，阿阮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來找她問醒酒湯給阿貍喝管不管用。
眼睛一閉，這些場景都歷歷在目，似乎還能聽見阿阮的笑聲和謝衣喚她的聲音。
瀟瀟輕輕嘆了口氣，睜開眼，看向偃甲房。
謝衣大多時候都會泡在那裏，研究她永遠也搞不懂的偃術。她知道，即使被成為天才，謝衣的偃甲也並不是總能一次成功的，然而不論他的偃甲做得怎麽樣，他推開屋門看見她的時候，一定會露出一個微笑，就像現在這樣……
就像……
哎？
瀟瀟微微張開了嘴，看向從偃甲房裏走出來的有些灰頭土臉的男人，“……謝衣？”
那人楞了楞，露出了一個得體的微笑，“正是謝某，不知姑娘來此何事？”
瀟瀟一窒，他不認識他。
是啊，他的記憶是她親手抹去的。
她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你……過得可好？”
“此處無人打擾，靜心修習偃術最好不過，謝某很是知足。”他笑了笑，“姑娘何有此問？”
瀟瀟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偃甲人說話雖然慢條斯理的，但邏輯清晰，動作流暢，可以看出，謝衣當年還是成功了。她稍稍擡起頭一笑，“你問我何有此問，倒是你為何要答？”
見他似乎有些楞神，瀟瀟笑了起來，“無事，既然你過得很好，我也便……放心了。就此別過。”話音落下，她便轉身離開。
偃甲人站在院子裏，並未挽留，只是皺眉，“……她如何進的結界卻未曾驚動我？”
想了半天未果，他覺得有些頭疼，便揉了揉額心，“罷了，看她似是靈體，也許與凡人有所不同吧。”自問自答地解決了問題，他回頭看了看有些狼藉的偃甲房，邁步走向了廚房。不管怎麽說，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真的有些餓了……似乎還有剩下一塊兔肉，不如用柑橘燉一燉吧。
瀟瀟完全不知道某個偃甲人不僅繼承了謝衣糟糕的手藝，並且還有著謝衣並不具備的，關於食材搭配的龐大腦洞。
她只是更加地確定了，這個偃甲人也不是謝衣。
這個偃甲人不喜歡拆房子，沒有跳脫的性子，說話慢條斯理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記得她。
再是相像，也不是真的那一個。
瀟瀟再度告訴自己，謝衣已經死了，不覆存在了，自己早已經不該再抱有什麽莫名其妙的期待了。
可是……
瀟瀟擡手擋住了眼睛。
她還是會忍不住想啊，要是謝衣還在的話。
還在的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瀟瀟跨出了結界。
初七第一時間轉臉看向了她。
瀟瀟露出了一個微笑，“事情辦完了，我們走吧。”
初七一手按在靖妟的刀柄上，“你不開心。”
“沒有。”瀟瀟下意識地否定，然而當她與初七的眼睛對上的時候，卻不自覺地移開了。
只是初七卻沒有追問。
也確實，初七一向不是一個會說多餘的話的人。面對她的時候，大概要比面對沈夜的時候話還多一些，可總還是惜字如金的。
於是這時，初七只是拉住了她，“我們走吧，時間不多，得快些。”話音未落，已經帶著瀟瀟跑了起來。
瀟瀟一言不發地跟著初七跑。
她熟悉這雙手，她曾經無數次握著這雙手走在下界的各種大街小巷上。
又是如此的相像，卻又不是。
這簡直是折磨。
可是這怪得了誰呢，是她同意了幫謝衣魂魄分離，是她聲嘶力竭地讓沈夜救他……都是她自己做的。
瀟瀟微微閉上眼，苦笑。
沈夜說，烈山部是她的責任，可流月城是他和滄溟逃不掉的責任。
她之所以在這裏，在初七身邊，到底是為了所謂護佑烈山部的誓言，還是僅僅是想留住謝衣的最後一點痕跡……她都說不清了。
但是，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瀟瀟笑了笑，沈默地跟著初七踏入了傳送陣。
無論誰還在，而誰又還不在了，有一件事情還沒有做完。
……流月城的出路。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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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淡淡地道，“刀名靖妟，是你的刀。拿了它，去找大祭司沈夜，他從今天起，就是你的主人。——還有，戴上這個面具，不要讓不相幹的人看到你。”
“是。”初七走上前去，握住了刀柄。
翠綠的光華流轉，他仿佛看見了一個正對他微笑的少女。
輕輕挑了挑眉，初七收起長刀，循著蠱蟲的指引離開了七殺祭司殿。
瞳慢慢地轉動著輪椅，不自覺地按了按心口。
“呵，心是什麽呢……什麽都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卷完。
原本是想寫葉海沈夜兩個番外的，寫著發現如果都獨立出去的話三章都好短就幹脆合在一起了。
這一卷寫太HIGH然後第三卷大綱要修然後要趕三篇論文（。）於是這周末沒更新_(:з」∠)_
提前祝……周末愉快？
（づ￣3￣）づ╭?～
PS.謝謝“集火那個男神”君的地雷！（以及男神大多數都是男神經呢……（別找了我就是在說五哥……
PS.5.18捉蟲非更新=3=
五十八章 何人何處
沈夜看了一眼在院子裏認真地練刀的初七，轉身去了沈思之間。
初七已經誕生了將近一個月了，動作卻還是有些僵硬，經常會因為一些難度過大的動作有些磕碰，但他從來都只是一言不發地站起來，繼續練習。
可謝衣不是這樣的，謝衣一定會一臉燦爛地對周圍的人笑，然後說“我沒事，不用擔心”。然而正是這樣的笑臉，更讓人心疼。
瀟瀟站在一根石柱後，掃了一眼沈夜離去的背影，仍然盯著初七。
她的印象中，謝衣從來不曾如此專註地練過刀。
誠然，謝衣的刀法並不差，但他學得並不認真——他的絕大多數精力都被放在了偃術上，其他的嘛……經常性的能逃就逃。
當然，在這“逃練習”的過程中……瀟瀟也沒少幫著謝衣當“靈力探測器”。
想到這裏，瀟瀟不自覺地挑了挑嘴角，但最終還是沒能露出笑容來。
她眼前這個揮舞著靖妟的人，有著謝衣的身體，甚至提刀的動作都像得很。
也有著謝衣的魂魄，仍然可以完美地控制靖妟。
可他不是謝衣。
不是。
瀟瀟輕輕閉上了眼睛，謝衣帶著溫和的笑容遞給她一支木簪的場景越發清晰。
可那根木簪不在了。
她想大概是掉在靜水湖了，可那又怎樣，多一個物件或者少一個物件，眼前的人也不是謝衣了。
瀟瀟想著自己的心思，不提防面前忽然多了一個人。
初七微微低下頭，看著打量著眼前的“人”。
瀟瀟卻在感覺到面前落下的陰影後猛然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想要召出她的法杖，然而在看清眼前的人之後，她停下了動作。
兩人對視了一會，初七開口問，“……你是誰？”
“……你可以叫我瀟瀟。”瀟瀟猶豫了一會，只是告訴了眼前的人她的姓名。
初七點了點頭，“瀟瀟。”然後想了想，仍然問，“你是誰？”
瀟瀟楞了楞，忽然笑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會一直陪著你……就夠了。”
初七皺起了眉。
盡管有面具的遮擋，瀟瀟還是能想象謝衣那對眉毛蹙到一起的樣子。
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想要為他撫平眉間的糾結，卻還是沒有擡起。
過了片刻，初七似乎默許了這種說法，點了點頭，轉身回去繼續練刀了。
瀟瀟心頭一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感覺。
初七提起了靖妟，卻遲遲沒有動作，忽然，他側頭看向瀟瀟，道，“我應當認識你，可除了主人和瞳大人，我明明不應該認識別的人的。”話音落下，長刀揮出。
瀟瀟微微張開了嘴，終於搖頭笑了起來。
她說，“你記住，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不會害你，我們一定會一起走很久……走很遠。”
然後她轉身離開。
初七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總之他的刀一絲未亂。
沈夜領著華月回到紫微祭司殿的時候看到站在大廳中央若有所思的瀟瀟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
華月左右看了看，有些猶豫。
沈夜微微挑了挑眉，“有事？”
瀟瀟看了看華月，往一旁撤了幾步，道，“你有事就先說。”
沈夜點了點頭，不再管等在一旁的瀟瀟，將手中一束尚且帶著露水的鮮花放下，轉而對華月交代起了矩木枝的事。
瀟瀟聽得微微皺眉，但並未插話。
華月領命離開了之後，沈夜轉身看她，“有什麽事？”
瀟瀟琢磨了一下，問道，“你為什麽要殺謝衣？”
沈夜頓了頓，卻反問瀟瀟，“你倒是為什麽說他從未背叛本座？”
“我與他朝夕相處，自然知道他如何想，如何做。”瀟瀟搖了搖頭，“除卻私自下界之外，他並無錯處，何況他還留了一封長信。”
沈夜訝然，“長信？”
瀟瀟嘆了口氣，“果然是被改過？謝衣已借他族人之手提示過你了吧？”
“呵，本座卻說他怎會將信寫得言詞不通……原來卻是叫人刪減過了。”沈夜雖是在冷笑，眉卻緊緊地蹙在了一起，“有人想害謝衣？流月城中應當沒人有這個膽子。”
“自然沒‘人’有這個膽子。”瀟瀟搖了搖頭，“你還記不記得……接受魔氣熏染的時候，謝衣頭疼得厲害？”
沈夜的雙眼危險地瞇了起來，“礪罌……？那麽……那兩個所謂被謝衣殺死的祭司是怎麽回事？我不覺得如果謝衣沒做虧心事的話……會這麽急著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瀟瀟輕笑了一聲，“沈夜大祭司啊……你真的知道，魔氣是什麽東西嗎？”
沈夜皺起了眉，不語。
瀟瀟也不多說，只自顧自地道，“謝衣用一死換來的是你身邊的清凈。他能用靈力壓制魔氣這麽久，礪罌也就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了，因而靈力比他還強的華月和瞳一定都沒有被做過手腳。但靈力弱的人……可是好操控得很。”她輕輕笑了笑，“需要幫忙的話……盡管來找我。不過……初七……”瀟瀟還想說什麽，只是頓了頓，又搖了搖頭，她終於還是吞下了後半句話，轉身離去。
“等等。”沈夜忽然叫住她，“你還有多少餘力？”
“確實，我的魂魄之力沒剩下多少了……”瀟瀟輕笑了一聲，腳步未停，“但魔氣若是用好了，靈力可未必比得上。”
沈夜也不再留她，只是嘆了口氣。
瀟瀟是個法術天才，就像沒有謝衣做不出來的偃甲……大概，也沒有瀟瀟弄不懂的法術。魔氣在她身上已經有近五十年了……知道的多些，似乎也是正常的。
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沈夜拿起了桌上的花束，往寂靜之間去了。
矩木之中，滄溟閉著雙眼，不言不動地沈睡著。
沈夜小心地將靈力附著在鮮花上，將嬌艷欲滴的花朵放在滄溟身邊。
看著這張熟悉的面龐，沈夜忽然覺得心頭一片平靜。
礪罌在矩木上方俯瞰著，忽然發出了一陣大笑聲。
沈夜稍稍擡眼向上看了一眼，並沒有說什麽，只是轉身離去。
他身後，礪罌的笑聲越發無所顧忌。
“……華月？”然而出了寂靜之間，沈夜有些詫異，“你怎麽在這裏？”
華月的眼神有些不自然，“……來取矩木枝。”
沈夜不由得想起瀟瀟剛才說的……“華月和瞳一定都沒有被做過手腳。”他稍稍皺眉，點了點頭，對華月道，“你小心些。”
華月動作一頓，點了點頭，站在原地目送沈夜越走越遠。
回到自己的寢殿，沈夜準確地在初七練刀的地方找到了正在發呆的瀟瀟。
瀟瀟理所當然地覺得沈夜是來找初七的——然而沈夜在她面前停下了腳步。
“你說的都是真的？”沈夜問她。
瀟瀟無奈道，“話我說了，信不信由你。”
沈夜點了點頭，“好。那麽，你和謝衣之間發生了什麽，他為什麽魂魄不全？”
瀟瀟沈默以對。
沈夜挑眉，“據說下界並沒有謝衣的死訊傳出，甚至還有新的作品……”他話未說完，瀟瀟已不在原地。沈夜有些意外，他轉頭看向茫然無措的初七。他手中的刀光華流轉……瀟瀟在這裏。
於是沈夜上前了兩步，“初七，將刀給我。”
初七下意識地應了一句：“是，主人。”但手中的刀卻頓了一下才遞了出來。
沈夜發現了初七的猶豫，但他沒什麽表示，只是將刀接了過來，“你最好出來說清楚。”
瀟瀟嘆了口氣，這一次終於開口了，“這件事上，我不信你。”
沈夜無言地盯著手中的刀看了半晌，又去看初七。
初七的眼神一直在靖妟上，感覺到沈夜在看他便微微擡起頭，“主人？”
沈夜將靖妟隨手插在了地上，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
初七茫然地看了看沈夜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邊的靖妟，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刀拔了起來，收好。
靖妟握在沈夜手裏的時候，他沒來由地感到一陣不安。
他想也許那是因為武器在別人手裏的緣故吧。
可是……
那是主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被吹毛求疵的老師虐cry了……僅僅是一個腳註啊我已經改了三遍了啊啊啊TvT……
五十九章 我心匪石
沈夜對初七的態度一直很奇怪，不讓他出去做事，一副保護過度的樣子，可又對他愛答不理的。
瀟瀟想這其中大概有自己的緣故，也許還因為……沈夜不肯承認他錯怪了謝衣吧。
琢磨著沈夜的表現的時候，瀟瀟絲毫沒有意識到，其實她自己面對初七的時候心態也很覆雜。
她知道初七不是謝衣。
可初七分明有著謝衣的身體和魂魄，細小的習慣都一模一樣，讓她時不時錯覺……謝衣還活著，還會對她溫柔地笑，然後遞給她一件剛剛完工的偃甲興奮地教她怎麽用。
初七自己也是很有些小郁悶的。
他知道他之所以活著是因為主人，他應該為主人做任何事。
但是……他本能地想要保護瀟瀟。他知道如果主人的命令會傷害瀟瀟的話他一定不會去做，可他明明不知道瀟瀟是誰。
立在石柱後的初七偷眼看了一眼端坐著的沈夜，又稍稍仰起頭看向瀟瀟。
瀟瀟第一時間感覺到了，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是問初七怎麽了。
初七輕輕搖了搖頭，垂下了頭。
他想，他是傀儡，不會累不會煩，他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沈夜，所以他可以在這大殿的角落裏像塊石頭一樣一站就是一天。
那……瀟瀟又是為什麽一定要陪著他？瀟瀟，到底是誰？
初七的心思還未轉完，便聽到瞳要來找沈夜，說是魔化人的處理有了門路。
瞳說找到了一處名為“無厭伽藍”的地方的時候初七沒什麽感覺，瀟瀟卻是心頭微微一動。
三言兩語交代完瞳就讓他的傀儡人離開了，沈夜盤算了一下，終於還是把初七叫了出來。
瀟瀟一個閃身出來，“我也去。”
沈夜皺眉，“你不要在無謂的地方浪費你的靈力。”
“我缺的從來也不是靈力。”瀟瀟搖了搖頭，“至於我跟著他……難道不應該？什麽是無謂的地方，可不是你說了算。”
初七完全聽不懂兩個人在說什麽，左右看了看，選擇一如既往地默不作聲。
沈夜冷哼了一聲，沒再多說，算是默認了瀟瀟的說法。
瀟瀟輕輕搖了搖頭，對初七微微頷首，“我們走吧。”說著直接邁步離開。
初七猶豫地看了一眼瀟瀟的背影，又看向沈夜，“主人……”
“去吧。”沈夜擺了擺手，初七應了是，起身追了過去。
瀟瀟側頭看了一眼趕上來了的初七，放慢了腳步將他讓到了身前，才跟著他繼續向前走了過去。
“呵。”沈夜輕笑了一聲，翻開了手邊的一卷記錄。
無厭伽藍四個小字就在這書卷的一角上，它們後面還跟了一連串清秀的字跡，詳細地記錄著無厭伽藍遺跡的位置、來歷等各種情況，還有一張非常標準的地形圖附在下面。
而這份資料最後的署名正是——謝衣。
“你自己小心些。”瀟瀟站在無厭伽藍的入口，叫住了走在她前面的初七，“我會盡量少出手。”
初七點了點頭，“好。主人剛才說了，你不要在無謂的地方浪費靈力。”
瀟瀟一哂，“沈夜的話你記得倒是清楚。”
初七不置可否地邁開了步子，瀟瀟也就不再多說，只是跟了上去。
無厭伽藍荒廢已久，又有神農停留時留下的清氣殘餘，這些年過去當真是妖靈橫生；但初七繼承了謝衣的靈力法術，又有沈夜親自□□刀法，清理起這些妖靈來倒是得心應手，瀟瀟就一直站在初七身後看著他，法杖都沒有召出來，顯然是放心得很。
然而又向中心走了一段，瀟瀟卻稍稍皺起了眉，開口，“不對勁。”
初七停下了腳步，回頭問，“怎麽了？”
“這裏離清氣源頭越來越近，妖靈卻越來越少了。”瀟瀟打量著四周，“安靜得過分了。”
初七皺了皺眉，“主人要把清理幹凈。”
瀟瀟嘆了口氣，“我知道了。”話音落下，她擡手召出了法杖，“走吧。”
初七盯著她手裏的法杖看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向前。
瀟瀟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覺得初七剛才盯著她的眼神熟悉得可怕——蘊含著擔憂與欲言又止的關切的，屬於謝衣的眼神。
“不……他不是。”瀟瀟低聲念了一句，似乎是在告誡自己什麽，隨後她用力甩了甩頭——盡管這個動作已經並不再能真的讓她感受到什麽——然後跟了上去。
再向裏走了一段，初七也覺出不對來了，握著靖妟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神色也緊張了起來。
忽然，初七停在了一扇門前，猶豫了片刻，還是回頭問瀟瀟，“前面有什麽？”
瀟瀟楞了楞，“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會覺得……我知道？”
初七也楞住了，“嗯……感覺。”他說完，自己也覺得不靠譜，不等瀟瀟再說什麽，便甩刀打開了面前的門，踏了進去。
瀟瀟不及細想，只怕初七應付不了，趕忙跟了進去，卻看見了一個體型巨大的妖靈幾乎占據了半間屋子。她瞬間了然了，這附近幾乎沒有其他的妖靈，大約是因為這個大家夥的存在，所以這附近的妖靈們都不敢接近，或者……接近過，不過被趕跑了。
“它是石頭修煉而成。”瀟瀟一眼就看了出來，出言提醒，初七微微頷首示意他聽見了。
那塊石頭哢哢地動了動，很是不滿地轉了轉，看向初七與瀟瀟二人，“哪裏來的小子！竟敢驚擾老夫的好夢！”
瀟瀟不及反應，初七便已長刀一揚，刀尖直指身前，“奉命清道，擋路者死。”口氣淡然得仿佛這是世間最正常不過的一件事。
那石頭大笑了起來，瀟瀟嘆了口氣，知道這是沒話說了，打吧。
瀟瀟仍然沒有插手戰鬥，讓初七自己應付，她只用了一個瞬華之胄幫初七擋了一記基本閃不開的攻擊。
對於那一記瞬華之胄，初七沒有什麽表示，似乎是理所應當，或者是他只想專註於眼前的戰鬥，而沒有做出表示。
不過不管怎麽說，初七還是用一記決結束了戰鬥，那石頭妖靈無力再戰。
初七落地站定，揚起手中的刀直指妖靈。
那妖靈也沒有再掙紮，只是盯著初七自言自語：“……區區一個人類……不，或許只能算是半個……你身上，人的氣息真是少得可憐……”
瀟瀟聞言愕然擡頭，向前走了兩步。
初七已經皺眉打斷了他，“這就是你的遺言？未免太過啰嗦。”
“你……”瀟瀟想阻止初七，但當初七側頭看向她的時候，她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住了口。
初七一甩長刀就要再次攻上，瀟瀟卻聽那石頭又道，“你比那個……賜老夫姓名的人……”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擡起了手中的法杖。
初七的刀只斬到了一片光影。
瀟瀟的封印之術，比他的刀還要快。
認識到這一點的初七微微訝異，轉過頭來看向顯得很是虛弱的瀟瀟。
“……我能解決他。”初七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石塊，走向了瀟瀟。
“我知道。”瀟瀟收了法杖，“但我不能讓你……解決他。”
初七楞了楞，“為何？”
瀟瀟搖頭不語。
四周忽然傳來人聲，初七不再追問，只是將刀一橫，跨步擋在了瀟瀟身前。
他們眼前出現了兩個人影。
瀟瀟認得，那是謝衣和離珠。當初謝衣下界來探查的時候那個和他一起的女祭司如今仍在流月城中，雖然地位莫名地一落千丈，卻畢竟還是在的。然而，謝衣卻已經不在了——再也不在了。
初七有些疑惑，他只能看出其中一個人影和他很像，卻不大認得清另一個人。只是這兩個人都穿著流月城的祭司服，他為何一點印象都沒有？
瀟瀟搖了搖頭，“走吧，是憶念幻城。”
“……憶念幻城？”初七有些疑惑，也大概知道，瀟瀟是說，這不是真的，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兩個人影，跟著瀟瀟轉身離開。
瀟瀟低笑了一聲，“木石之憶，倒要比人……可靠得多了。”
初七茫然地問她，“什麽？”
“沒什麽。”瀟瀟搖頭，“這時候倒不記得沈夜的話了？”
初七沈默了一會，才道，“記得。主人說過，多餘的好奇，只會徒令利刃變頓。”
“……嗯。”瀟瀟點了點頭，“既然他要你做一柄刀，你就做好這柄刀就是了。”
“但你似乎不希望我只做一柄刀。”初七用的是肯定的口氣，“你之前就認識我。”
這次輪到瀟瀟沈默了，半晌，她苦笑道，“你很聰明……我早該知道。”
初七看了她一眼，“不難猜。你從來不叫我初七。”
“呵。”瀟瀟搖頭，“他若給你一個別的名字我也許會叫。”
初七……一個屬於活傀儡的編號。
她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
明明他還在這裏，會動會說話，卻只是一件工具、一柄利刃罷了。
這讓她……如何叫得出口。
“倒不如死了幹凈。”瀟瀟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隨後卻只道，“回去吧。”
初七也就不再多說，只緩步走向傳送陣。
瀟瀟跟著他一起回到了沈思之間。
他們二人都沒有氣息，沈夜通過蠱蟲感覺到了初七，正在匯報工作的華月卻是一無所知，兀自擔心沈夜派去無厭伽藍的人。
沈夜卻笑道，“自然是一個……可信之人。”
華月看著沈夜，顯得很是不信任。畢竟有實力的高階祭司就這麽幾個，口是心非不可完全信任的人又有不少，她和瞳還都在城中……她實在是想不出沈夜還能讓誰去了。
“你去告訴瞳，三日後啟程。”沈夜搖了搖頭。
“……會不會太倉促？”華月盤算了一下，她覺得無厭伽藍那邊怎麽也得準備幾天。
沈夜搖了搖頭，“本座已有成算，你無需過慮。”
對於沈夜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華月倒是看得懂，於是她只是應是告退。
沈夜隨手攤開了一個卷軸，對著空蕩蕩的大廳問，“這是你第一次離開流月城，以你所見，下界如何？”
初七顯出身形來，卻是默然不語。
沈夜苦笑了一聲，“罷了，想也問不出什麽，你退下吧。”
於是初七便用傳送之術離開了。
瀟瀟卻仍站在原地。
沈夜擡眼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你還有事？”
“我記得我暗示過你，我會解冥蝶之印。”瀟瀟看著沈夜。
“我也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們不會後悔。”沈夜放下了卷軸，看著瀟瀟，“還是你有更好的法子？”
瀟瀟卻道，“我來封印他。”
沈夜沈默。
“我的魂魄之力雖然所剩不多，但單論靈力，我若不限於魂魄，無論如何也要比滄溟強。”瀟瀟有理有據地分析，“我還比你們更清楚……如何能困住他的魔核。”
“不必。”沈夜卻是出言否決，“烈山部是你的責任，這流月城，卻是本座和城主的責任。”
“沈夜……”瀟瀟還想說什麽，沈夜卻不讓她再說了，“以熏染魔氣之法令族民適應下界，我和滄溟……都不能活。”
瀟瀟語塞。
“……去陪初七吧。”沈夜搖了搖頭，自顧自地繼續看卷軸。
瀟瀟知道，沈夜心動過。
但也只是心動而已。
他一向都是個理智得令人害怕的人。
瀟瀟嘆了口氣，順著靈力牽引去找靖妟。
初七正站在院子當中發呆。
她看著初七熟悉的背影，微微嘆氣。
所以……沈夜到底，為什麽要殺了謝衣？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合唱比賽排練兇殘，連電腦都沒開於是一直木有更新抱歉_(:з」∠)_四千長章奉上=3=
不過終於還是唱完了啊啊啊在臺上一路走一路踩前面那姑娘的裙擺不能更傷感。為·什·麽要穿拖地長裙嚶嚶嚶……雖然確實很美膩（。
六十章 再至靜水
瀟瀟心底雖有疑惑，卻從未找沈夜問過。她見過太多的人，自然知道沈夜的心高氣傲口是心非……她是絕不可能從他口中問到什麽真正的關於謝衣的想法的。
沈夜也並不特意與瀟瀟交談什麽，只是默許了她跟著初七到處走，包括讓初七去下界清理一些據點或者投放矩木枝的時候。
令沈夜十分滿意的是，瀟瀟從來不做什麽多餘的事。
謝衣一向反對他向下界投放矩木枝，他原以為瀟瀟也一樣，現在看來滿不是這麽回事。
“好了。”初七將最後一根矩木枝插好，側頭看向瀟瀟，“我們回去吧。”
瀟瀟微微皺眉，看了看西南方，忽然道，“你先回去吧，我隨後便去。”
初七不滿地蹙起了眉，“你不可妄動靈力，卻要去何處？我與你一道便是。”
原本已經準備離開的瀟瀟停下了步子，半晌嘆了口氣，“罷了，不見也罷。”說著，她轉過身來，對初七道，“我們走吧。”
“你要去何處？”初七伸手拉住了她，“走吧。”隨後手腕微一用力，便帶著本就是沒什麽重量的靈體的瀟瀟往方才她行去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瀟瀟趕緊調整腳步跟住行走如風的初七，“你不回去，不怕沈夜生氣？”
初七的動作果然頓了一頓，卻還是繼續向前走去，只是道，“你很想去。速去速回便是，主人很少追究。”
瀟瀟嘆了口氣，心道那是因為他知道你在做什麽。然而她卻沒有再堅持，只是默默地反手拉住初七的手腕，“你不認路的，我帶路。”
初七默不作聲地放慢了腳步，讓瀟瀟走到他身邊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選擇讓瀟瀟走在他前面，瀟瀟似乎也沒有再往前趕的意思。
於是在這一片密林中，他們並肩走著，雙手交握。
初七不懂得這有什麽不對，瀟瀟則是不願意想。
誰都沒有說話，沈默在他們之間蔓延著。
從來也不怎麽說話的初七沒覺得有什麽異樣，瀟瀟倒是覺得有些尷尬。她覺得少了些什麽，半晌，想起來少了謝衣說話的聲音。這小小的不同狠狠地刺著她的心，一刻不停地提醒她，這是初七，不是謝衣。
不是。
“……？”初七用眼神詢問忽然停下來了的瀟瀟發生了什麽。
瀟瀟微微擡起頭，看著不遠處碧波輕漾的湖水，“這裏的結界只有我能進去，你在這裏等我，很快。”
初七遲疑了一下，松開了手，點了點頭。
瀟瀟輕輕擡了擡手，最終什麽也沒做，徑直轉身走到了湖畔。跨入結界之前，她微微側頭看向身後。
初七正筆直地站在原地看著她。
瀟瀟對他笑了笑，邁步走入了靜水湖的結界。
初七怔怔地看著瀟瀟消失的地方，反手抽出了靖妟翻來覆去地看著，半晌，終於將靖妟插回了腰間，眉卻一直擰在一起。
他一定在哪裏見過這個笑容。可是……和靖妟有什麽關系？
瀟瀟卻不知道初七此時的茫然糾結。
因為她自己要比初七更加茫然更加糾結。
明明這個偃甲人的魂魄是她植入的，明明這個偃甲人的記憶是她修改的。
可是……
她為什麽還是站在了這裏？
瀟瀟不自覺地伸出手，按在了院子裏的石桌上。
曾經，她會做好了飯菜，端出來放在這裏。謝衣和阿阮坐在石桌的兩端捧著飯碗吃飯，她就坐在一邊給小紅和阿貍餵食順便逗兩只靈獸玩。
偶爾謝衣也會喝點自釀的酒，也是坐在這桌旁的。
別說謝衣不會做飯，釀酒的手藝卻還算是不錯，不知道是不是在流月城中釀祭祀用的酒釀得多了，也算是給他練了出來。
阿阮倒是聽瀟瀟的話不曾偷喝過，倒是阿貍趁著沒人註意偷過謝衣一壇子酒，結果第二天晃晃悠悠的路都不會走，阿阮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來找她問醒酒湯給阿貍喝管不管用。
眼睛一閉，這些場景都歷歷在目，似乎還能聽見阿阮的笑聲和謝衣喚她的聲音。
瀟瀟輕輕嘆了口氣，睜開眼，看向偃甲房。
謝衣大多時候都會泡在那裏，研究她永遠也搞不懂的偃術。她知道，即使被成為天才，謝衣的偃甲也並不是總能一次成功的，然而不論他的偃甲做得怎麽樣，他推開屋門看見她的時候，一定會露出一個微笑，就像現在這樣……
就像……
哎？
瀟瀟微微張開了嘴，看向從偃甲房裏走出來的有些灰頭土臉的男人，“……謝衣？”
那人楞了楞，露出了一個得體的微笑，“正是謝某，不知姑娘來此何事？”
瀟瀟一窒，他不認識他。
是啊，他的記憶是她親手抹去的。
她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你……過得可好？”
“此處無人打擾，靜心修習偃術最好不過，謝某很是知足。”他笑了笑，“姑娘何有此問？”
瀟瀟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偃甲人說話雖然慢條斯理的，但邏輯清晰，動作流暢，可以看出，謝衣當年還是成功了。她稍稍擡起頭一笑，“你問我何有此問，倒是你為何要答？”
見他似乎有些楞神，瀟瀟笑了起來，“無事，既然你過得很好，我也便……放心了。就此別過。”話音落下，她便轉身離開。
偃甲人站在院子裏，並未挽留，只是皺眉，“……她如何進的結界卻未曾驚動我？”
想了半天未果，他覺得有些頭疼，便揉了揉額心，“罷了，看她似是靈體，也許與凡人有所不同吧。”自問自答地解決了問題，他回頭看了看有些狼藉的偃甲房，邁步走向了廚房。不管怎麽說，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真的有些餓了……似乎還有剩下一塊兔肉，不如用柑橘燉一燉吧。
瀟瀟完全不知道某個偃甲人不僅繼承了謝衣糟糕的手藝，並且還有著謝衣並不具備的，關於食材搭配的龐大腦洞。
她只是更加地確定了，這個偃甲人也不是謝衣。
這個偃甲人不喜歡拆房子，沒有跳脫的性子，說話慢條斯理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記得她。
再是相像，也不是真的那一個。
瀟瀟再度告訴自己，謝衣已經死了，不覆存在了，自己早已經不該再抱有什麽莫名其妙的期待了。
可是……
瀟瀟擡手擋住了眼睛。
她還是會忍不住想啊，要是謝衣還在的話。
還在的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瀟瀟跨出了結界。
初七第一時間轉臉看向了她。
瀟瀟露出了一個微笑，“事情辦完了，我們走吧。”
初七一手按在靖妟的刀柄上，“你不開心。”
“沒有。”瀟瀟下意識地否定，然而當她與初七的眼睛對上的時候，卻不自覺地移開了。
只是初七卻沒有追問。
也確實，初七一向不是一個會說多餘的話的人。面對她的時候，大概要比面對沈夜的時候話還多一些，可總還是惜字如金的。
於是這時，初七只是拉住了她，“我們走吧，時間不多，得快些。”話音未落，已經帶著瀟瀟跑了起來。
瀟瀟一言不發地跟著初七跑。
她熟悉這雙手，她曾經無數次握著這雙手走在下界的各種大街小巷上。
又是如此的相像，卻又不是。
這簡直是折磨。
可是這怪得了誰呢，是她同意了幫謝衣魂魄分離，是她聲嘶力竭地讓沈夜救他……都是她自己做的。
瀟瀟微微閉上眼，苦笑。
沈夜說，烈山部是她的責任，可流月城是他和滄溟逃不掉的責任。
她之所以在這裏，在初七身邊，到底是為了所謂護佑烈山部的誓言，還是僅僅是想留住謝衣的最後一點痕跡……她都說不清了。
但是，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瀟瀟笑了笑，沈默地跟著初七踏入了傳送陣。
無論誰還在，而誰又還不在了，有一件事情還沒有做完。
……流月城的出路。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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