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亦可忘餐。況瓊枝玉蕊，秀滿春山。若問幽棲何意，莫道是、飛鳥知還。無言處，孫登半嶺，高韻更難攀。

一時花開。

一時花落。

都是命中註定。

不知為什麽，那一晚嵐軒竟然又夢到了桑榆。她依舊還是當年十六歲的模樣，步履輕盈，笑顏如花。

“一別就是八年了，”桑榆嘆息，然而眼波流轉之間仍依稀可見那從前的顧盼神飛，慧黠輕靈，“我不知這條路竟讓你走得如此辛苦，想來也是我錯了……”

“不，”嵐軒輕輕搖頭，表情柔和，“你做得沒有錯，是我沒用，八年了，竟還無法完成你當年的托付。”

“我不怪你，都是我任性罷了，”桑榆低下頭去，眼簾翕動，“你就和小仙姑娘一起去吧，這本不是你願意去做的事，不做也罷。”

“事已至此，不是說放就能放得下了，”嵐軒微微嘆息，“更何況為了你，我是心甘情願的……”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桑榆搖頭，苦笑，“把我忘了吧，這樣你才能過得快活一些，你知道我是希望你能夠快活的……”

嵐軒慘然搖頭，走上前去輕輕抱住桑榆，不知不覺淚已打濕了衣襟，“別丟下我一個人好嗎？除了你這世上再沒人是可以和我說說話的了，我的心裏很難受，一直都很難受……”

然而桑榆卻只是微微苦笑，那笑容中滿是眷戀和不舍，卻在嵐軒的眼中慢慢變得透明。只剩下一句囑托仍自耳畔回響，桑榆留下來的最後一句話。“這次我真的要走了，你一定要快樂的活著好嗎？和她一起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八年了，我怎還能如此自私……”

微風卷起了滿眼花飛，嵐軒雙拳緊握，而手中的那些時光卻如同沙礫般再也握不住。他發覺自己從來都是那樣的無助，就如同八年前他無法阻止她的離開……

只願長醉不願醒啊，至少夢裏還有她殘留下來那絲絲縷縷的溫暖體溫。他能夠失去的，不能失去的，到最後還是什麽都留不住。眼前不知為了什麽開始飄雪啊，徹骨的寒冷漸漸侵蝕了他的理智，一切歸於一片黑暗，就如同鴻蒙初開之前的那一片混沌……

桑榆，桑榆……那是嵐軒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的呢喃……

……

不眠不休的陪伴左右，已經是第十個晝夜。小仙的眼睛充斥了紅紅的血絲和盈盈的淚水，卻仍舊不肯離開片刻。嵐軒全身冷得幾乎寒冰般徹骨，已經完全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小仙卻不在意，仍舊緊緊握著嵐軒的手，失神般自言自語：“我真傻，我看到你這些天氣色不好，怎麽都沒有在意呢？都是為了我，你才會被那個小蟲咬，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醒醒吧好不好？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啊……”

十個晝夜的輕聲呼喚，依舊不能讓嵐軒恢覆哪怕只是一丁點的神智。小仙心中的恐懼漸漸彌漫了整個身體，她仿佛和嵐軒一樣，同時感受著那股透徹心扉的寒冷。此時此刻，她才終於了解，說什麽要他明白離城的好才肯離去，都是借口啊，原來她早就已經不願離他左右。小仙看著嵐軒蒼白而英俊的臉，想起了承灝曾經為了宣儀那樣的不顧一切，居然淺淺的笑了，“少爺，我終於能夠明白你的感覺了，一個人只有想要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時候，才會變得勇敢啊……”款款起身，小仙輕輕解開紅裙之上那些纏繞的櫻花盤扣，層層輕紗緩緩褪去，小仙的身體雪白晶瑩，宛如玉水明沙那一片清澈無暇的白梅花，連那體香居然也如同那花香般清新而悠遠。小仙咬緊了牙齒，在那綾子紅的錦繡絲被中抱緊了嵐軒。那一刻，她明白，原來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即使受了再多的苦，也都是值得……

當嵐軒緩緩睜開雙眼時，已是清晨時分。他坐起身來，輕輕活動手指，雖然仍舊微微有些僵硬，倒也並不十分妨礙到活動。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是在恍惚中覺得仿佛有一個柔軟的身體在溫暖著自己，那樣淺淺淡淡的梅花香味還在四周的空氣中飄蕩，竟突然有了一種十分懷念的感覺，究竟是什麽樣的力量呢，今早醒來居然不再覺得全身發冷？無意識的低頭，卻赫然驚見綾子被上一根長長的微微泛起紅色光芒的長發，那樣的長，仿佛要把嵐軒的心都纏繞起來一般。

“……小仙！”嵐軒突然驚醒，一股強烈的思念湧上心頭，掀開被子便要沖出房門，卻剛好和推門進來的小仙撞了個滿懷，一盞滿滿的松露雞湯灑了兩個人一身。小仙還來不及驚叫，已經被嵐軒抱在了懷裏。

“嵐軒少爺……”小仙滿臉錯愕，臉上卻“騰”地暈開來一片緋紅。

“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好害怕你會離開我，別走好嗎？別離開我……”嵐軒緊緊抱著小仙，好像生怕一松手，她便會突然消失不見。

“嵐軒少爺，我不是桑榆，”聽到嵐軒那樣的深情低訴，小仙竟突然平靜了下來。他在昏迷中念念不舍的人，他現在想要抱緊的人，其實並不是自己，“……我是小仙。”

嵐軒的手突然僵住，他擡起頭看著小仙那一弧平靜如水的眼眸，一瞬間的情不自禁頓時消失無蹤。對啊，怎麽能夠讓她卷入這場是非，臻嵐軒啊，如果真的在乎她，就該讓她走啊。於是他淺笑，收回了抱著小仙的雙手道：“真抱歉，我還以為是她……”

“沒什麽，大少爺不必為了這種小事向我道歉……”小仙的眼中瞬間劃過一絲黯然，卻讓嵐軒的心一陣絞痛。兩人相對無言，屋內頓時彌漫出一股尷尬的氣氛。

“我再去盛碗湯來吧，大少爺有好些天沒有進食了，該好好補一補才是……”小仙撿起地上瓷碗的碎片，便轉身出了房門。而那一刻，嵐軒居然也會悵然若失，他目送著小仙，看她轉身、步出，聽她悠悠嘆道：“小仙也在這裏耽擱了不少日子了，大少爺，我也該走了……”

是該走了，桑榆，宣儀，不是都已經離開了嗎？可是為什麽，心居然會這樣的痛……為什麽……居然……還是舍不得……嵐軒突然低聲喚住了小仙，“我想讓你聽個故事，如果你能夠原諒的話，就留下來，好嗎？”

小仙頓時呆立當場，仿佛不敢置信般看著嵐軒，眼中開始有氤氳霧氣升騰，卻看到嵐軒那樣慘然的微笑著向她伸出手來，“……其實我是多麽在乎你啊，你知道嗎……”

……

越是慘烈的故事往往越會有甜美的開端。八年前，湘族百年試煉期滿之時，尚還年幼的掌家桑榆帶著妹妹楚嫣一道上界請旨。一次毫無預兆的邂逅，從此改變了整個神域的軌跡……

撥開那些已經結痂的傷口，看見觸目驚心的血肉模糊，竟然一段一段都是情深意重……

“那一年我和她都只有十六歲，她帶了妹妹上界來請旨。那時湘族百年試煉已過，指日便可回返神域……我不知道為什麽，以前我是不相信命運的，但是那一刻，真的好象宿命一般啊，我與她居然一見鐘情。當年的我真的以為自己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卻沒想到這樣的心情僅僅存留了七天，從此之後，我再沒有那樣的開懷過……

她說那天是人間的七夕，我們便約好一起下界去看星空。那一天她說了很多很多話……她說雖然湘族試煉已經結束，但神域的戰亂不會停止，如果再這樣下去，神祗的覆滅指日可待。湘族百年來所經受的苦難不會有人了解，為了避免打擾人類，必須要生活在極其隱蔽的地方，好多人餓死、凍死，還要防止人類大規模的絞殺。‘我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你明白嗎？’她說這話的樣子我至今都忘不了，然後她對我說，‘嵐軒，不要讓這種毫無意義的殺戮再繼續下去了，我們作為守護下界蒼生的神祗，為什麽卻在做著這樣不堪的事情？’當時我很茫然，那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然後她抽出我的佩劍，交到我的手上，對我說，‘你能夠想象自己手中的劍可以改變多少事嗎？可以讓多少人在藍天碧海之下幸福的生活嗎？’我說我不知道，我只想和你平平靜靜的終老此生，然而她卻苦笑搖頭，她說‘你不曾承受過失去心中最愛的痛苦，你怎會明白？而我卻是親眼看見自己的親人是怎樣一個個死在我的面前啊……’說罷，她便握住我的手向著自己的方向刺過去，我握住劍柄卻還是來不及，我看見我的奔雷就那樣在她的身體內綻放，就在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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