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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桃李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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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盤古開辟混沌,天地遙遙不知幾何。清氣上行為天,濁氣下沈為地。萬物由此應運而生,共稱三界。

三界之中,但凡功德圓滿修煉有成之人,便能飛升成仙,從此超脫生死,長享極樂;心懷執念者則墮入鬼道,從此翻雲覆雨,縱橫下界。是以仙界和鬼界向來貌合神離,暗中兇潮湧動、針鋒相對。

千百年來,天庭人才濟濟,銅爐鬼王則一共出了不過三個。因此直到血雨探花火燒三十三神廟,這明裏暗裏的矛盾方才第一次被推上臺面來。此後不到幾百年,又爆發了流風玄鬼潛伏上天庭、暗中為鬼界傳遞情報之事,將神鬼二界的矛盾送上了高峰。

接踵而來的消息,更是讓自視甚高的神仙們徹底沒了底氣:原來三大絕境鬼王之首的白衣禍世,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神武帝君的分身。這位鬼王帝君不僅一把火燒了金碧輝煌的仙京,還引來群鬼亂舞,把一個好好的仙界弄得宛如人間地獄。以此看來,鬼王雖只有三個,卻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比一個叫他們焦頭爛額。

好在,有仙樂太子率領上天庭眾神和鬼市眾鬼,再加上風水雨地四師齊心協力,才挽救回來神仙們的一點聲譽。在此戰裏,神神鬼鬼並肩作戰,不少凡人都有幸目睹了那傳聞中難得一見的流風淘沙平地起風,使得千百戶平民免於家破人亡;還有素來關系惡劣的風水二師更是比肩連袂,一呼風一喚雨,從君吾的天庭魔火下保住了十萬凡人的性命;至於明光將軍和地師、雨師比賽打老鼠,雨師奪魁、地師次之、裴茗墊底之類的趣事,更是能叫人津津樂道許久。

更不要說血雨探花和仙樂太子駕著神像和魔火巨人纏鬥了。這一場戰役勢必被寫進史冊裏,不僅是因為那傳奇的諸天仙神化了法相親臨人世,也是因為舊仙京的秩序被徹底打亂重來。從今往後,神仙不再風光無限,鬼怪也不再卑不足道,清濁覆歸混沌,再沒有人好意思說什麽“神鬼殊途”之類的話。

這其中,不僅有仙樂太子和血雨探花大力鼓動,更有水橫天與賀玄這二人從旁推波助瀾。因此知其一二的仙神們,都識趣的不去頂撞,省得落個被鬥燈三甲和絕境鬼王同時記恨在心的下場。而自從血雨探花第一次被目擊出現在仙樂宮、又被謝憐打哈哈糊弄過去後,這件事便是個公開的秘密了。

原本,鬼王們如果低調點,悄悄的上天,打雷的不要,神仙們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那百年來看似“低調”的流風玄鬼,乍一冒頭,竟然比血雨探花更加囂張!後者至少沒有登堂入室——花城只是從鬼界連了個縮地千裏到仙樂宮門口——師青玄則是直接在風師殿裏住下了,沒事還常搖著扇子去對面水師殿串門!

眾仙每次在神武大街——現在叫仙樂大街了——看到這個白衣鬼王優哉游哉地晃來晃去,皆是覺得辣眼辣得不行——這裏是天庭,不是你家後院啊!

心裏想歸想,沒人敢真這麽說出來。師青玄宛如一個混世小魔王,他從前潛伏在上天庭多少年,就摸清了多少上仙們的底細。他毫無鬼王身份暴露的自覺,還像往常一樣笑嘻嘻地上去嘮嗑家常,自來熟得很,把人嚇得夠嗆,直叫以前跟他談笑風生的仙人們看到他就躲。

倒不是不敢對他發難——只是,這只鬼同時有著三甲之二做靠山,誰惹得起他呀!

——是的,流風鬼王其實是水師無渡之弟的事情也暴露了。水橫天是多麽橫的一個人,哪裏容得下人非議他弟弟。要是往常呢,水師耍橫,還會有風師出來制止;這回可好,賀玄也跟他同流合汙了,誰要是敢說師青玄半點不是,這人絕對會義正言辭、語重心長地教訓你半天,直叫你懷疑要是不能接受一個鬼王住在天庭,就是破壞三界團結、搞人鬼歧視、阻撓天庭多樣性、刻板印象、政治非常不正確雲雲。就連仙樂帝君也奈何他不得——要不怎麽說,上天庭最叫人頭疼的不是水橫天,也不是血雨探花,而是師青玄呢!

其實,天庭和他家後院也差不多了。以往的三毒瘤,在師青玄面前,簡直要成為三道清流。師無渡在寶貝弟弟面前毫無原則;靈文早就和流風玄鬼交好;而裴茗以前就被師青玄收拾慣了,一見他乖得跟兔子似的,就連那靚麗絕倫的女相,也沒能激發明光將軍的色膽。

用靈文的話來說,要獵艷,也得先留著命在,才能獵艷啊!

好在師青玄沒有要天天賴在上天庭。新仙京落成後,他住了一陣子,嚷嚷著仙界太過無聊,既無美酒又無美食,不如人間好玩。於是賀玄應了聲好,在仙樂宮前留書一封,便扔下百廢待興的新仙京,和鬼王二人一口氣溜得沒影了。走前還美名其曰之為“體恤民情,下界尋訪”。

剩下謝憐對著仙京的爛攤子一個頭兩個大。

他滿面愁苦,對埋在卷軸堆裏、只看得到半個頭頂的靈文念叨,“靈文啊,這,這風師大人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他是不是被青玄帶壞了?我當初是不是不應該同意青玄住到風師殿裏去?”

仙樂太子陷入了人生的迷惘。

靈文從卷軸堆裏伸出半個頭,有氣無力地說,“太子殿下,你明白得晚了。”

就算不讓師青玄住進上天庭,風師大人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無欲無求、舍己為人、萬事以天庭為先的聖人了。

且不提被拋下的眾仙如何在上面苦哈哈地幹活,賀玄和師青玄卻是在人間游山玩水,簡直是樂不思蜀。

“賀兄啊!你變了!你怎麽言而無信啊!你昨天說好要過來幫我……”

“對不住,明兄,我現在有要事在身。事出緊急,下次和你賠禮道歉。”賀玄快速說完,便掐斷了通靈。身旁女相的師青玄舔著一個糖葫蘆,睜著一雙大眼看他,“怎麽了?”

“沒怎麽。”賀玄淡然自若地說,“是明兄。他說讓我們好好玩,不必牽掛上天庭的事,他會替我處理好的。”

“地師大人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好朋友啊!”師青玄讚嘆道。

二人此時化作凡身,並肩走在一座繁華熱鬧的小城裏。這座城名叫博古鎮,乃是風師玄的故鄉。當年賀相回鄉省親的時候,騎著高頭大馬,正走在這十裏長街上,突然就飛升了。因著是賀狀元的飛升之地,這長街又叫“狀元街”,常年游人熙攘,都是為了來瞻仰那飛升四景“狀元省親”的。

此時正值春日,街上摩肩接踵,小販叫賣聲此起彼伏。師青玄吃得牙酸了,將最後一個糖葫蘆往賀玄嘴裏一塞;後者下意識地咬住,嚼了嚼,卻覺得那山楂分外的甜。

不遠處是街中央,坐落一座華麗氣派的酒樓,門庭若市熙熙攘攘。師青玄看見了,便仰頭對賀玄道,“我們去那家酒樓吃飯罷!”

她此時用的女相,睜著一雙撲閃的明眸,更顯得嬌媚可愛。賀玄心頭一動,道,“你一路吃過來,竟還沒飽麽?”

“早得很哩!”師青玄笑道,親熱地挽起賀玄的手,便往前頭走去。旁人看見,只當是一對尋常的夫婦踏青出游,不禁暗嘆郎才女貌,煞是般配。

前方那棟酒樓,掛著一個“賀氏酒樓”的牌匾。師青玄看著牌匾上蒼勁有力的熟悉字跡,對賀玄道,“這字不錯。”

賀玄聞言擡頭,一時怔然。他成仙後忙於回應信徒祈願,長久都沒能回故鄉一趟,更別提看看自家後人的產業了。如今乍然看到自己為人時寫下的字跡,家族的酒樓數百年長盛不衰,回想起當年情狀,不禁慨嘆世事變幻,物是人非。

這座“賀氏酒樓”在二老過世後,由當年賀家贅婿的後人經營著,至今還是紅紅火火。凡是來瞻仰仙跡的文人騷客,勢必要來此喝一次名動天下的賀家酒,才算是到過博古鎮了。

師青玄和賀玄此刻坐在酒樓最頂端的雅間裏。四周都是洋洋灑灑、密密麻麻的詞句,多是歌頌風師大德的。一個年輕的夥計站在門口,熱情洋溢地給他們講解這酒樓的典故。他口才不錯,從賀玄天賦英才、年少得志、報效朝廷、否極泰來,吹得是上天入地,波瀾壯闊。師青玄聽得津津有味,賀玄只覺得面紅耳熱,恨不能趕緊讓那小二出去。但見師青玄一副快活模樣,又不舍得壞了他興致。

夥計說了半天,講得口幹舌燥。他舔了舔嘴唇,笑道,“……然後呢,這賀掌櫃啊,就把這酒方子留下了。此後但凡來我們店的,不論南北出身,都少不得要嘗一口這賀家酒。嘿,不是我吹噓,喝過的,還沒有不叫好的。”

“真這麽好喝?”師青玄興致勃勃道。

夥計道,“的確如此,但這酒烈,女子可能吃不太消。夫人您……”

師青玄不等他說完,就端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只聽咕嘟一聲,喉口一動,她竟是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仿佛只是喝了一碗隔夜茶。便對那瞠目結舌的夥計脆聲道,“這酒也太淡了,我看不是給天子喝的,而是給貴妃喝的吧!”

夥計張口結舌地楞在那裏,許是沒見過這麽狂放的女子。賀玄哭笑不得,趕緊給他塞了點賞錢,道,“你下去吧。”

雅間門剛合上,師青玄便扔了酒杯,縱聲狂笑起來,絲毫沒有此時用著女相的自覺。

“賀兄呀,你們家這太不地道了,摻水的酒也拿出來賣?還讓祖師爺可吃到了,完了,趕緊清理門戶啊!”

賀玄無奈道,“本來就是個短斤少兩的方子,也就能蒙蒙凡人。真要能入您老人家的法眼,這酒樓也甭開了。”天天凈顧著把醉漢送回家了。

師青玄哼笑一聲,“他們幾十年前還不敢摻這麽多水,現在店大欺客,學會耍滑頭了。你啊,得空記得托夢教訓教訓這群不肖子孫,省得他們壞了風師大人的名聲。”

賀玄挑眉看著她,半晌,道,“你知道得倒是清楚。說罷,來過這裏多少次了?”虧她剛剛還假模假樣的聽得認真,浪費自己一片心意。

鬼王啐道,“我雲游天下,但凡碰到美酒,刀山火海也要前去一嘗的,你別自作多情了。”

賀玄道,“果真如此?”

師青玄道,“怎麽?我還是特地來看你的不成?想得倒美。”

她嗔怒的模樣別有風情,乍一看,就好似尋常人家的嬌癡女子。賀玄不禁莞爾,假意起身道,“好吧,既然這樣,那也別在這幹坐著了。我們再去別處逛逛。”

師青玄一噎,頓時氣得跺腳。賀玄就等在這兒,立刻朗聲大笑起來。

“好了,我不識好歹。”他笑著道,“只是我成仙時便舍了塵緣。為人時候的事情,已經忘記多半。更何況百年過去,這裏除了門口那塊匾,別的和當年實在是沒有半分相似了。”

鬼因執念化鬼,執念愈深,法力愈強,記憶愈清晰;而神則因舍棄執念而成神,為人的記憶忘了大半也不鮮見。仙樂帝君法力高強,卻連他最親近的侍從聲音都不記得,可見神仙的忘性比鬼大多了。

賀玄更是早就擺脫了七情六欲,若沒有師青玄,他此時就是一尊無悲無喜的神像,而非一個談笑風生、有血有肉的人。說是他的後人,卻與他沒有多大幹系。

師青玄聞言略顯蕭索,道,“那……怎麽辦好?見不著令尊令堂,又要躲著我兄長。我們倘若要拜,豈不是只能拜門口那塊匾。”

“何必想這些?”賀玄道,“若有得拜就拜;沒有得拜,現在這樣不也很好。”

師青玄雖然應了,面色仍舊郁郁不樂。賀玄知道她在煩惱,不好多說什麽,只得輕輕拍他的手。

須臾二人酒足飯飽。鬼王看了看一桌殘羹,道,“剛才你一路請客,難為你這個小氣鬼了。我來投桃報李一回吧。”

賀玄知道這位富家千金可比自己闊綽得多,便沒有阻攔。只聽她揮手叫,“小二,結賬!”

外頭小二應了一聲,師青玄便探手入腰間,正要掏錢,卻忽然臉色一白,神情剎那間竟變得難以形容。

賀玄道,“怎麽了,大小姐,沒帶錢?”

“不……”師青玄的臉色十分一言難盡。

她把一個青色水紋錢袋從腰間解下,展在賀玄面前。後者的臉色也頓時變得極度詭異。

只見那錢袋裏面,赫然滿滿塞了一袋的金子。亮澄澄,金閃閃,沈甸甸,霎是惹眼。

“………………”

師青玄當然不會閑著沒事帶這麽多錢,這些金子足夠他們把大江南北的酒都吃上一遍。

“這是……”

他取出其中一枚金錠端詳,只見上面清晰地刻著“水師殿”三個字。

“我哥。”師青玄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來。

“…………………………”

這下,賀玄也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師青玄和賀玄偷溜下凡,自然沒敢讓師無渡知道。賀玄怕他再給自己臉上來一拳,大庭廣眾的,那是躲還是不躲?

在天庭的時候,水橫天每次看到他倆黏糊糊地走在一起,都會露出一副介於磨牙和罵街之間的表情。二人每每要親熱,都要像做賊一樣,先四下看看,有無一個水師瞪眼瞧著,像打游擊一樣,簡直苦不堪言。

而這次下凡前,鬼王為探虛實,還特地心懷鬼胎地去了一趟水師殿。師無渡端坐殿上,神色一如既往,只是和弟弟嘮了些家常,並不曾多問什麽。師青玄只當自己沒有露餡,邊在心中暗自得意,一回去就跟著賀玄逃之夭夭了。

……誰料,這卻有一份大禮等著他。

“這是……給我的……盤纏?還放在錦囊裏……”師青玄張口結舌道,“可我沒跟他說……我要和你下來玩啊……”

“唔,他猜到了吧。”賀玄道,“你是不是說漏嘴了?”

“怎麽可能,你以為我是你嗎,連謊話都不會說。”師青玄道,但不過兩秒鐘,便繃不住了臉,“噗嗤”一下笑出聲。

賀玄也跟著笑,心中自泛起一陣暖意來。

師無渡這人向來別扭,自從那日在流風鬼蜮裏被他揍了一拳,他再沒給自己過好聲氣。但即便如此,在皇城裏對戰君吾的時候,水橫天仍舊數次為他擋下了致命的危險。他不能不承這份情。

早年間,他和師青玄一為神一為鬼,相隔萬裏天涯海角。礙於天庭教條,就算是水橫天,也不能夠大張旗鼓地看望弟弟,不得不忍受那百年相思之苦。

直到今日,天庭不再有神鬼之分,這個護犢了百年的哥哥,才終於別別扭扭地放下了早已生根發芽、深盤胸中的心結,笨拙卻又小心翼翼地朝他遞出了一條橄欖枝。

賀玄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清淺的笑意。

這兄弟倆,口是心非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轍。

“你笑什麽?我哥是給我錢,又不是給你錢。”師青玄道。

賀玄道,“教訓得是,哪有貪圖娘子嫁妝的道理。”

師青玄啐了他一口,卻忍不住心滿意足地笑了。她先前生氣哥哥重視賀玄更甚於自己,後來又害怕哥哥不接受賀玄,如今終於有了兩全之法,世界上最親近的兩個人攜手言歡,共伴身側,闔家團圓,哪裏還有不開心、不完滿的道理?

她隨便用一顆金錠結了一桌佳肴的帳,剩下的給了那夥計,算作他吹捧風師大人半天的打賞。“吃飽喝足,該走動走動了。”她道。

“你要做什麽?”賀玄道。

師青玄但笑道,“別問了,跟著我就是。”

她拽著賀玄離了主道長街,輕車就熟在那交錯的阡陌小路間來回穿行。博古鎮本就熱鬧覆雜,賀玄跟著在大街小巷裏亂走,眼見車水馬龍縱橫交錯,直被她帶的眼花繚亂。不禁心道,分明是自己的家鄉,怎的這人比我還熟稔些。

最後,二人繞了不知多少圈,終於來到一家偏僻地方的書齋前。那書齋人煙稀少,古樸雅致,卻是別有一番風骨。只見師青玄駕輕就熟地走進去,對那齋裏坐著打瞌睡的老叟道,“先生,可否借筆硯一用?”

那老叟看了看站在後面的賀玄,未發一語,只起身去取了文房四寶。賀玄挑起眉,問道,“你要做什麽?”

師青玄轉過身,笑嘻嘻地對他說,“——你給我家題個字兒罷。”

鬼王出身大戶人家,喜好風花雪月,鬼府裏也布置得甚是風雅。什麽花鳥魚蟲,古玩字畫,那是一樣不少,不像個舞刀弄槍的鬼,倒像個舞文弄墨的雅客。

原本,堂裏懸著一副“貂裘換酒”的匾額,是師青玄自己寫的。狂放有餘,端正不足,血雨探花見了都嘖嘖稱讚。但那匾額在萬鬼躁動時,已被鬼王自己砸壞了。

如今,她請賀玄來題字,等同於讓他“登堂入室”。想通了這一層,賀玄不禁露出一個微笑。他也不忸怩作態,大方接過了磨好的筆墨,道,“你要寫什麽?還是‘貂裘換酒’?”

“隨你。”師青玄輕笑道。

“——你覺得呢?寫什麽比較好。”

她話音未落,書齋裏恰巧刮進一陣輕柔的堂風來。

彼時已是四月,鶯飛草長,春意盎然。早春的暖風裏,白衣女子面如桃花,風姿綽約,她仰起一張緋紅的俏臉,炯炯明眸裏滿是殷殷的期盼。

好一副桃花人面。

賀玄一怔,隨即莞爾。

他幾乎沒有多加思索,手中行雲流水般地一氣落下四個大字。那字如蒼松勁枝,節節傲骨,入木三分。

——桃花換酒。

師青玄的眼睛微微睜大,瞳仁輕顫,不待她說些什麽,賀玄便傾身上前,一口吻住她那柔軟粉嫩的唇。那雙翦水般的秋瞳頓時綻開一片驚艷,五彩繽紛,滿滿倒映出的是春日的影子。

人間好時節,恰是春風桃李花開日。

一片花瓣拂過鼻梁,堂上的老叟乍然從瞌睡中驚醒,手中卷煙“當啷”一下掉在桌上。他迷迷糊糊地起身,側頭環顧四周,只見得午後的書齋裏寂靜無聲,空落無人,哪有什麽狀元顯靈的情狀。

“做夢了?”他含糊地嘟噥道。

四下悄然無聲,窗外綠紅爭妍,唯有空氣中泛著一絲淡而清的墨香。他伸手拂去鼻上花瓣,卻以為那不過是春風拂面。



後記

大家好!這篇文從兩月中開始連載,至4月初完結,歷時一個半月,不計番外共10萬字。

從初期的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到中間三次元纏身節奏紊亂,還有最近心情低落卡文卡成sb,曾經數度萌生退意,但多虧了大家的紅心藍手評論才沒有放棄,這篇文能完結離不開大家的支持。

原本《李桃》只是脫胎於一個腦洞。我想寫的只有“風水二師銅爐山逢鬼王”這一個場面,並且取了“李代桃僵”為題。本來想寫爽了然後扔個全文大綱就跑。之後意外地受到了很多讀者的喜歡,又想著要鍛煉自己寫長篇的能力,因此才一章章堅持下來。

篇幅時間有限,不少東西沒能在正文裏表達出來,因此在後記中稍作交代。

? 關於題目

桃花是個被人用爛的比喻,但我偏偏覺得青玄特別適合桃花。最早是唐伯虎的詩: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我本來想寫鬼王師青玄為鬥白話仙人,天天坐在桃林裏醉生夢死。後來又取“人面桃花”之意,也是用爛的,但我覺得,如果要擇一種適合青玄的花,就是桃花了。

題目來源的樂府詩原本是用來比喻兄弟鬩墻。桃在露井上,李樹在桃旁。蟲來嚙桃根,李樹代桃僵。 “換命”作為原作風水地副本的起因,也是本作全文的線索,一直貫穿始終。明面看上去 ,青玄=桃,賀玄=李。蟲=白話真仙。“李樹代桃”=換命。但是其實真正結合原文來看,原作黑水=桃,本作青玄=李。蟲=身死化鬼銅爐歷劫。這篇文的根本,講的就是一個“換命”。

? 關於氣運和命格

本文賀玄的設定靈感源自司命星君,和花城一樣,跟原作的命格設定有相通和不同之處。他掌控的所謂三運,第一個是天,時也就是出生就有的天命,比如家境,相貌;第二個是地運,也就是出生後的外界環境和經歷遭遇;第三個是人運,也就是每個人自身的掙紮和奮鬥。三者一層大於一層。賀玄能司掌的也不過是前兩個,而最後一層是最玄妙的。就像花城身為鬼王還是可以飛升,而結尾師青玄天時地利俱在,他自己不想飛,那縱然命格通暢還是不能飛的。(說得有點繞……)原作的師無渡和本文的青玄都提到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意思是,天命可以為人力所更改,事在人為——這是我理解的水地風線的主旨。

? 小彩蛋

分享一則被我砍掉的沒用上的狗血劇情。

青玄的計劃原本是取得賀玄的信任,然後混上天庭。因為他恨這天道,讓他忍受生離死別,他要把天下攪得天翻地覆。

所以他受到了君吾的勾引,聽從了他“不破不立”的建議,要建立一個人鬼共存的新仙京。而在皇城決戰之中,師無渡為了保護弟弟被某位天官打傷,師青玄怒極之下手撕了那天官,走火入魔,大開殺戒,就連花城也沒辦法阻止一位絕境鬼王盛怒下暴走的力量,更何況花憐二人還要對付君吾。

君吾看到師青玄暴走的樣子,哈哈大笑。(然而沒什麽用,還是被花憐合體打爆了)賀玄上去阻止走火入魔的師青玄,對方不認得他了,把他暴打一頓。賀玄仍然鍥而不舍,最終在他舍身忘死的呼喚下,師青玄終於清醒過來,迷途知返。

然後他一醒來就看到賀玄渾身染血、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懷裏,還微笑著安慰他。想起自己所為,鬼王心疼不已,追悔莫及,終於吐露心意……

想到一半就被我砍了……………………太作了太狗血了太中二了,還是滾個床單He完結叭。(雖然本來就很作了)

? 關於OOC

這篇文能被大家喜歡我其實是很吃驚的,因為它基本完全脫離原作,完全是我腦內一個自我放飛的產物了。而且我寫東西的毛病我自己清楚,一上頭就不管不顧,狗血有餘,邏輯不足。所以大家看個樂就好哈哈哈。

還有其他一些設定我會在番外和姐妹篇 《太極生兩儀》中 交代,如果您有興趣,可以在關註歌枝枝放飛自我(),或者微博@歌盡桃枝。如果能為拙作留下只言片語,我會非常的高興。

最後,非常感謝您能看到這裏。如果李桃能讓您在百忙之中駐足一時半刻,就是我最大的榮幸了。我們下次再見!

歌盡桃枝

20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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