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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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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充滿禪宗哲理的回答砸得我一臉血,頭頂頓時飄起一個鮮紅的-5000。

搖搖晃晃地站直身體,揉了揉表情裂成兩半的臉,這才有勇氣繼續關註這兩人的對話。

人都是八卦的動物,我剛剛雖然表面上掩飾得很好,但其實心裏別提有多激動,就等著修把棲身上的秘密一一解開。結果這才剛進入正題,尼瑪就給我碰了個壁。這感覺就像是在玩百萬富翁的時候,身為主持人的你剛接到上頭的命令,要你把送出手的一百萬給忽悠回來,坐你對面的選手就冒出一句我要拿錢走人——

這種讓人想要掀桌都擡不起手的無力感……少年,你要不要這麽神秘?

修的定力比我不知好了多少倍,聽完這個答案連眼都沒眨一下,不帶停頓地拋出下一個問題:“你的父母是誰?”

棲動了動嘴唇,驀地別開眼,低聲道:“抱歉,這個我不能說。”

少年的眼神變得十分黯然,連帶著那種我熟悉的憂郁也浮上了眼底。我見了就忍不住要感慨,一個人身上藏著這麽多秘密哪能活得輕松,難怪成天都沒個笑模樣。

修深邃的眼眸一瞬間變得暗沈:“哦?”

棲低垂著頭,抿著發白的嘴唇,指尖再度發出火星劈啪爆裂的聲音,灼得我手心火辣辣地疼。沈默中,修發出了低沈的笑聲。長達數秒的停頓之後,他終於開始說話,聲音裏透出一股寒意,就連不是被針對的我都感覺得出其中的輕蔑和嫌惡。

“所以說,其實是可笑的仿制品麽?”

……默默捂臉。

這也太傷人了,難道獅鷲之間的對話都這樣?那樣的話會滅絕根本就是必然的吧!

棲的身體在顫抖,我幾乎可以感受到那些憤怒的力量在他單薄的身體裏怎樣四處沖撞著尋找出口。有一瞬間我都以為他會直接揮出手裏的劍,但就在下一秒,他卻變得像死水一樣平靜,甚至連聲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憤怒。

“不,你錯了。我不是什麽仿制品,我的父母……他們非常地相愛。”

少年清朗的聲音浮動在月光裏,像在念誦一首虔誠的讚美詩,“我相信我所看到的——”

他霍地擡起頭,以一種覆雜難明的目光看著修,“雖然我以前一直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親,但是我親眼見證了某些事情以後,就知道……母親沒有騙我。如果你……父親心中對母親真的沒有一點感情,就應該一早離開!”

這段話聽得我雲裏霧裏,覺得自己應該聽懂了,但又好像沒有。

修微微瞇起雙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半晌,低沈地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到這裏來?”

“我來——”

說到這裏,棲似乎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我一眼,這才答道,“是為了一個人。”

接收到那微妙的一瞥,我整個淩亂一把,腦子裏冒出了個不合時宜的念頭。

難道棲說的那個人……是我?

可惜他說完便不再開口,兩個人就這麽沈默地對峙著。

修向來是隱藏情緒的高手,表情高深莫測,誰也別想看穿他心裏在想什麽。相比之下,老子簡直純潔透明得像只玻璃杯,不管裝什麽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只覺得這兩人的世界裏根本就沒留我的位置。

摸摸鼻子,退開兩步,覺得自己留在這裏實在是很多餘。這時正好一陣風吹過來,我摸著缺了半截袖子露在外面的手臂,渾身起雞皮疙瘩。看他們這樣子,一時半會兒不像要打起來,我就幹脆地抱起手臂轉身往城堡裏走去。

剛剛那些鋪天蓋地的人群一撤離,城堡外圍的防護罩就被我姥爺收了回去。此時天地遼闊,這座古老的城堡屹立在山崖之上,每一塊磚石都沐浴著月光,比我任何一次看見的都要美。我越是往回走心裏就越是寂寥,整個人都空蕩蕩的,胸口好像被風給穿透了一樣。

這個世界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這個世界,要是能夠回到車禍之前的生活裏,那就好了。

正想著,兜裏一直被我當成游戲機來折騰的手機就玩命地震起來,把我給唬了一下。

猶疑著伸手把震得嗡嗡作響的手機從褲兜裏掏出來,看向來電顯示,只見屏幕上姥爺的大頭照正閃個不停。

於是趕緊按下通話鍵,張嘴招呼道:“餵?”

大概是太久沒人給我打電話,這才剛把手機貼近耳邊,我就生出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滄桑感,一瞬間又仿佛回到了從前那些閃亮的日子。

我姥爺呵呵的笑聲從裏面傳來,看樣子修沒從這裏離開,他的心情不錯。我停住腳步,耐心地聽他笑完了,這才確認道,“姥爺?你怎麽打我手機——”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玩意居然能在亞特蘭蒂斯用,這是誰家的用戶範圍覆蓋這麽廣?

老人家馬上就猜到我在想什麽,笑道:“這些技術本來就是從亞特蘭蒂斯傳到陸地上去的,沒什麽好奇怪的。”

這……您是屬蛔蟲的吧?

剛剛修覺醒的時候,其實您也想跟著跑出來現原形,只是沒好意思這麽做吧?

我清了清嗓子,覺得身上的雞皮疙瘩起得更來勁了,於是把過於活躍的腦內小劇場給暫停了,問道:“那你也別打我手機啊,用水晶不就挺好的?”意興闌珊地抓了抓頭發,繼續往回走,“不用催我,本來就打算回去,不打擾他們認親了。”

姥爺溫和地應道:“嗯。”

我擡眼看了看,快走到門口了,便說了一句:“沒別的事我掛了啊。”

老人家又嗯,然後吩咐道:“把手機拿給修,我跟他講兩句話。”

我:“……”

稀有品種們在對峙的時候估計也沒忘了要留意周圍的情況,此時見我去而覆返,大的那只率先撤回了目光,深邃的眼睛溫和地看過來,低聲道:“怎麽又回來了?”

我看看額頭上滲出冷汗的棲,又轉回來,不情不願地把手機遞過去:“姥爺找你。”

修伸手接了沒立刻拿起來聽,目光在我手臂上停留了一下,薄唇微啟:“冷?”

我搓了搓被風吹得冰涼的小臂,硬邦邦地甩出倆字:“不冷。”

他的指尖在我手機背後貼的那只色迷迷的兔子上劃過,嘴角的弧度柔和了一些:“那你抖什麽?”

……笑什麽笑,別想用這招來麻痹老子,長得帥了不起啊。

我想也不想就頂了一句:“我抖著玩不行嗎?”

棲在旁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嘴角抽了抽,把有點站不穩的人給扶住了,“快接吧,老人家還等著呢。”

修沒再說什麽,將手機貼近耳邊認真聆聽我姥爺的教誨去了。我站在原地瞇起眼睛,手心裏源源不斷地傳來棲的溫度,看他轉過身去,不緊不慢地走開。從他醒來跟我把話說開以後,我在他面前就變得倍膽大,想怎麽蹦跶就怎麽蹦跶。他倒是一直都不刻意隱瞞什麽,現在不著痕跡地避開我們,估計是我姥爺的意思。

看著他在不遠處站定,背影修長地映著滿地月光,忍不住問身旁的人:“棲,你猜我姥爺在跟修說什麽?”

棲思索了兩秒,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也是,誰猜得到他老人家在想什麽。

剛剛我還抱怨他為什麽不直接用水晶向修發起通話,非得繞這麽一個圈,他怎麽說來著?說什麽重要機密不能被別人知道,用水晶容易被監視,還是打我手機比較保險。我說誰那麽大膽敢監視你,他老人家笑而不語。於是我猜了個長老團,結果被呵呵地笑著否定了,說是長老團哪有這能耐。得,連長老團都沒這能耐,那是哪位神跟我們這麽過不去?

修跟他的通話大概持續了幾分鐘,很快就闔上手機走過來,一手一個地帶著我跟棲瞬移回城堡裏。

一接觸到室內溫暖的空氣,我就打了個噴嚏,然後眼前一黑,被一件外套罩住。一聞到衣服上那股清爽的男士香水氣息,就知道來的是我老子,於是沒有掙紮。他把早已經涼透了的我用帶著體溫的外套嚴嚴實實地包好,意味不明地冷哼一聲。沒人敢過來,他又把我拖過去按在椅子上,斟了一杯熱茶放到我面前:“喝。”

我:“……”

老爸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你把我裹得跟粽子一樣讓我怎麽端起來喝?

我老子沈著臉,大概也發現了這一點:“……”

我姥爺笑瞇瞇地看夠了戲,清了清嗓子站出來打圓場:“情況緊急,內部矛盾待會兒再解決好吧?”

……口胡,可你這種輕松祥和得像要開始講睡前故事的語氣算是怎麽回事?

他老人家不顧在場所有人悲憤莫名的腦內小劇場,控制著輪椅來到碎了一地的落地窗前,迎著遠處吹來的風露出感慨的笑容,低聲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狂沙中,三個裹在白色鬥篷裏的人翩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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