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兩說話我臉頓時有點燒的慌，便趕緊轉移話題道：“季公公你這兩天都去哪兒了？整天早出晚歸的，我都找不到你人！”

“出去轉轉。”季雪瑤含糊其辭。

我眼珠一轉，掃一眼他們兩個道：“不如過兩天我跟子官辦一場……”

“辦一場什麽？”季雪瑤打個哈切懶洋洋問道。

我扯扯花子官低聲道：“你說話啊？”

花子官看著我笑起來：“你這麽想嫁給我？”

我戳戳他的腦袋：“什麽叫想嫁，明明是你想娶！”

“好好好。”花子官繳械投降：“那就兩天後怎麽樣？”

我點點頭。其實本來大婚是一件極其鄭重的事情，怎麽樣也不該這個樣子莽撞，更何況到現在我還連花子官的底細都不清楚，但是這已經是第三關了。生生死死真真假假，已經折騰的我有些亂了，我有預感，在蘇贏的餓這一關，我大約不會全身而退。既然這樣，那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花子官有事先走了，院子裏就剩下了我跟季雪瑤，我對她招招手，季雪瑤走過來腦袋杵到我眼前仔細看了看我道：“你沒病吧？這麽著急？”她看一眼花子官離去的方向，嘆口氣道：“你兩這可是真不像是要大婚的樣子。”

我看著季雪瑤道：“那該大婚是什麽樣子？”

她一時語塞：“我有沒結過，我怎麽知道！”

我沒搭話，實則我還是在想蘇贏的事情，季雪瑤推推我，不滿道：“是你喊我陪你說話，這會兒自己有走神。 ”

我搖搖頭頭道：“不是我要走神，是我總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什麽破預感。”季雪瑤白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道：“別想了，總會好的。”

我只能點點頭應了，季雪瑤搖晃著細腰哈欠連連走了。

“想不到蘇姑娘果然在。”身後傳來蘇贏的聲音。

我趕緊起身招呼他坐，他的病情看上去比上一次我見他時嚴重多了，他臉色泛白，唇色也很淡，一身玄色衣裳一襯，人白的像張紙。他身後跟著一個侍女，這還是我第一次見蘇贏身邊帶人。

那侍女穿一身水紅的衣裳，腰間佩刀，頭上簪著銀簪子，瘦、高，她冷著臉立在蘇贏身邊，看得我都不太敢說些熱絡的話。我攙蘇贏坐下的時候又看了一眼那侍女，她氣質不錯，只一張臉實在是平平無奇，算不上好看，這副模樣，掉在人堆裏實在是找不出來的。

“流環，來見過蘇小姐。”蘇贏的聲音淡淡的，他一坐下就咳嗽了幾聲。

那流環沖著我便飛過來一個眼刀，我趕緊垂頭躲過去，看著蘇贏連聲道：“不用了不用了，流環姑娘好。”

蘇贏嘆口氣，良久笑笑輕聲道：“十二樓中少有姑娘這樣的人，上次與姑娘相談甚歡，這幾天聽說姑娘來了，便想著過來看看，只是有些事情，還是耽擱了。我聽說姑娘要大婚，今天來送賀禮。”

“什麽？！”我一驚，不應該呀。我趕緊道：“你怎麽知道的，剛才我們才說的日子。”

“十二樓中好日子好有，兩天後是個難得的好日子，姑娘的夫君不是一早就挑中了麽？”他看著我的臉色，了然一笑：“大約他是想給姑娘個驚喜吧，倒是我不好。”

我趕緊道：“沒什麽沒什麽。你送什麽禮物啊？”

蘇贏笑笑對流環招招手，流環惡狠狠地看著我，恨不能把我給吃了，我硬著臉皮瞪回去，瞪了兩下便敗下陣來，只得笑笑趕緊轉移話題道：“你一天能賺多少錢啊？垂煙融玉肯定賺得不少！”

“我算算。”蘇贏作勢便要心算，我趕緊攔住他道：“別了別了，我就隨口一問的。”

他輕輕一笑，流環打開盒子，牡丹花紋的錦盒裏是一枝桃花，我掃一眼蘇贏嘆口氣道：“你這也太摳門了吧，賺了那麽多，就送我這個？！”

我伸手要去拿桃花，卻被蘇贏擋住了，他溫和地笑笑：“這是之前將將在雪山之中采到的那個，我用了特殊的方法，保留下來的。別小看這桃花，它入毒藥則能加重十倍的毒，入解藥也會加重十倍的藥性。若是性命垂危，則可續命。”

我聽他說完趕緊收回手，怪不得流環瞪著我跟要吃了我一樣，這東西也不知道蘇贏保存了多少年了。

我笑笑道：“這麽貴的東西，等我出了這裏我要去采很多……”

“沒了。”蘇贏垂著眼瞼輕聲道：“兩年前雪山崩塌，裏面的桃花已被雪掩埋了。”

這話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我收起盒子躊躇一下，還是拿出來遞給他：“這我不能要，你跟姬將的定親信物，我拿著……我拿著不方便。”其實我是想給她一個念想，姬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托花子官找了有幾天，沒一點兒蛛絲馬跡。

姬將換了容貌又換了聲音，如果她不想見蘇贏，哪怕是把這十二樓翻個底朝天也是找不到的。

“這是她送給韓如雪的。”蘇贏聲音很是平靜，我頓時笑起來，他真是一副好脾氣，東裏紹說起商之時，眼睛都在冒火花。顧春說起花長嬰時，算計的氣味隔十裏我都能聞得到。唯獨蘇贏，他這樣的平靜，像是在說一個至交好友。

我笑完了又替他覺得有點可惜，這樣的一個人，喜歡姬將，真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蘇贏大約是以為我笑話他，他輕聲道：“本來是韓如雪拿去送給榮姑娘的，榮姑娘又轉送給了我。”

我笑笑，想想郎斐的前車之鑒，便收下了禮物：“蘇老板可看大夫了？”

蘇贏點點頭，神色不著痕跡的瞥一眼流環，我大約知道他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卻不能直接告訴流環。

流環看著我與蘇贏都不說話，恰好又吹來一陣風，流環便道：“不如回吧，老板。”

我看著蘇贏一直咳嗽的樣子也頓覺心裏難受，蘇贏笑笑轉頭看著流環輕聲道：“我記得前面有賣芙蓉糕的，你去幫我買一些吧。”

流環知道蘇贏是想支開她，但她仍是開心的，大約是蘇贏平日裏不怎麽提這樣的要求。我看著蘇贏笑笑：“你總是什麽事都自己做了，有些事還是讓被人做的好，要不然一直自己做，時間久了，連狗都不想理你了。人跟人之間，如果不互相麻煩，是沒有牽連的。”

蘇贏點點頭，他輕聲道：“不知蘇姑娘可有將將的音信？”

我搖搖頭，雖然我知道他此時只能聽好消息，這麽一副身子也不曉得他能活到什麽時候，但是我不願意騙他，蘇贏坐了一會兒流環就買來了芙蓉糕，他們走了沒多久我邊想著出去找找花子官。

見過蘇贏之後，更加給我一種禍福無常的感覺。

我找到花子官的時候，他正在一家店裏試吉服，大紅的寬袖對襟衣裳，黑色的枝蔓紅色的桃花一直從袖角蔓延到衣擺上。我自從被顧春下過蠱毒後，眼睛開始大多是時候看東西顏色都是正常的。

我就站在店外看著花子官，四周人來人往都在做生意，這垂玉莊大抵是十二樓裏最有煙火氣的樓了。跟在花子官身後的老板不停在說著話，不肖想也是在誇他，這種賣衣服的人，說起話來幾乎都是假的。

我遠遠看著花子官，心裏有些恍然，其實我並沒有多少次像現在這樣遠遠地看他。他一直都在我身後，我一轉頭就能恰好看見他，或者是他在前面，我一擡頭就能看到他。跟他在一塊，多少情況都是吵吵鬧鬧的。安靜地說話的時候很少，我總是站在他身邊看他，看他笑起來的樣子覺得心裏暖洋洋的，現在離得遠看他，穿過擁擠的人群，古老的桐木牌匾下，各色綢緞在黑漆漆的櫃子上散出五顏六色的光，店裏有不少人在看綢緞，但他立在人群裏，卻是那樣出挑，一分沈穩，兩分和煦，三分溫和，四分貴氣，湊在一起成了十分的他。

我正想著癡癡地看著他笑，誰知他突然就轉過頭恰好目光和我對在一起。他笑起來，但我卻仿佛在他眼裏看見了並不長久的意味。他的眼睛看著我，卻像是透過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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