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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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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庸打小孤僻,讀書時一放學從不會主動到處瘋玩,他更愛回家自己一個人玩,他可以坐在那自得其樂地花半天時間拆一臺廢棄冰箱或是電視機,對其組成的每個零件都充滿好奇。

爸爸總是慣著他,隨他玩,從不會罵他糟蹋東西,下回看到什麽新鮮的電器,還要特意收購回來給他拆著玩。陸庸自認為比別的男生收集什麽游戲卡、打籃球、溜旱冰要有趣多了。

於是在此方面把他縱容得越發沈迷,他從廢棄物裏撿來的“寶貝”越來越多以後,他說想要個屋子放東西,便有了工作室的雛型。

他不會為了合群而去參與自己不感興趣的游戲。

等到回過神時才發現錯過了交朋友的好時機,也缺乏交友能力。

接軌普通男生的興趣愛好還是從他認識沈問秋以後才有的事。

陸爸爸之所以很喜歡沈問秋,倒不只是因為沈問秋是個漂亮孩子,還懂禮貌、成績好,是個標準益友,也是因為他人生破天荒頭一遭交到朋友。

那時的陸庸滿心滿眼都揣著他心愛的小少年,每日話題除了持續十年來的業餘愛好,又多加了個“小咩”。爸爸一問學校的事,不出三句話,陸庸就會情不自禁說到沈問秋,喋喋不休,充滿興趣。

後來陸庸回憶一起,他才恍然大悟有多麽破綻百出。

他們倆不來往的最初時,爸爸沒多懷疑,畢竟高三的學業是太繁忙,可沒空玩鬧。

但有一回,爸爸過來給他送東西,他不在教室,爸爸也不知道他們已經絕交,輕車熟路地把沈問秋叫出來。

陸庸回教室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沈問秋在和爸爸搭話,一如往常的乖巧和煦,一口一個“叔叔”:“……嗯,謝謝叔叔,我會努力的,東西您給我就好,我再轉交給陸庸。嗯,嗯,謝謝叔叔。”

完全看不出他們已經絕交。

沈問秋正在笑,這笑臉的餘韻照見陸庸,飛快地冷下來。

陸庸甚至沒敢上前,默默躲開了,過了幾分鐘看爸爸也走了,他才回教室。爸爸讓幫忙轉交的東西已經放在他的書桌抽屜裏,其中有一份手工制牛軋糖。

陸庸拿起用漂亮糖紙包的糖,心想,要是爸爸在的話,一定會叮囑他分一半給沈問秋。因為沈問秋去他們家的次數多了,爸爸把沈問秋當成半個兒子。

而後在飯桌上,爸爸冷不丁地問起:“周三我去你學校找你,你明明走過來了,為什麽見到小咩在以後要躲開?”

陸庸:“……”

父子倆都停下碗筷,爸爸冷靜而漫長地瞥了他一眼,才慢悠悠地嘆了口氣,拍了下他的肩膀:“爸爸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麽了?

陸庸起先覺得是知道他們不做朋友了,後來又覺得有哪裏不對,也可能是知道他喜歡沈問秋我。

直到這麽多年過去,他也沒想通爸爸說的是什麽意思。

前天,他為了沈問秋而找爸爸幫忙,爸爸二話不說答應下來,後來聽說找到了,還來問他:“你們什麽時候重新聯系上的?怎麽不告訴我?”

陸庸顧左右而言他地說:“一兩句說不完,改天我再仔細跟爸你說。”

――探望過沈問秋,陸庸送爸爸離開病房。

父子倆站在病房門口,剛關上門,爸爸壓低聲音問:“現在呢?現在有空跟我仔細說說前因後果了嗎?”

陸庸怕被聽見,只是稍走遠了幾步,他帶著爸爸去走廊的末端,找好位置,站在此處一擡頭就能看到沈問秋病房門口的地方,才一心兩用地慢慢講起這段日子以來他跟沈問秋重逢的事。

陸爸爸聽了開頭就眉頭緊皺,聽到結束也沒松開,半晌才說:“小咩這些年很不容易啊……怎麽不早點來找我們呢?他以前多麽水靈健康的一個男孩子,現在看上去枯瘦生病……唉,我倒是聽說過他家裏破產的事情,但沒想到糟糕到這種地步。”

“你好好照顧他,能幫襯就幫襯。他和他爸都是好人,以前幫過我們那麽多,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說完,陸爸爸又是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而非地說:“萬事開頭難,他很久沒工作,調整生活狀態不是像按按鈕換模式一樣,‘唰’地就改過來了,那也不可能。你多點耐心,等把他拉拔上來就好了。”

陸庸才想點頭,陸爸爸問:“不過他這一個月就一直住你那啊?你那不是只有一張床嗎?

陸庸腦子一白,說:“我們沒睡一張床,他睡沙發。”

陸爸爸楞了下,沈默下來:“……”

陸庸脖子通紅,也沈默下來:“……”

陸庸老覺得爸爸意有所指,接著懷疑是不是自己做賊心虛,他就不該隨便開口,還解釋?這不就成了標準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陸爸爸先擡起頭,突兀地說:“你又不差那幾個錢,買張新床啊!把側臥收拾收拾,不然讓人一直睡沙發啊?”

陸庸故作鎮定:“嗯,我、我回去就買。”

話是這樣說,陸庸倒沒急著帶沈問秋回去。

他幹脆多曠幾天工,從創業以來,他非常愛崗敬業,如此當幾日甩手掌櫃暫且不礙事。

既然都住進了醫院,身體上的毛病都檢查過了,陸庸又帶沈問秋去了本地最好的精神科醫院就診。

沈問秋一開始還不答應,說:“我之前是想不開,但我現在好了,沒事了,我自己調節,你浪費那個錢幹嘛?”

陸庸說:“沒多少錢,你去看看嘛。”

“你是說我是神經病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我覺得你的情緒是得找專業醫生看一下才好。”

“我沒毛病,不準去,帶我回h城。”

陸庸還是把車開到了醫院門口,沈問秋像釘住一樣坐在副駕駛座上,悶聲悶氣地說:“我只是有點抑郁情緒,誰欠了那麽多錢還死了家人都會情緒低落吧?”

“這種事一般不都是被說太矯情的嗎?……何必那麽興師動眾?”

沈問秋其實對以前老同學他們的態度隱約有個數,也不是完全沒有聽說,反正是負面案例,他總是忍不住去想別人在如何議論自己,肯定是說他軟弱無能,心理素質差,遭受挫折就一敗塗地……

陸庸哄他說:“還是先看醫生,我號都給你掛好了。你一直沒去看過我就一直惦記著事。”

這是他又無意識地給陸庸添麻煩了嗎?沈問秋只得答應下來,卻又說:“萬一醫生讓我住院我可不住啊。”

檢查結果沒有出乎他們的意外。

抑郁癥。重度抑郁癥。

醫生開了藥,叮囑按時吃藥,規律生活,盡量避免壓力來源。

沈問秋很郁悶,在做問卷測試的時候,他已經費盡心思地往樂觀方面選擇,但還是沒藏住,醫生還很好笑地說:“抑郁癥是一種有勝利依據的病變,他不是能輕易克服和隱瞞的弱點,目前的科學理論是大腦裏缺乏五羥色胺,所以使你不快樂。你自己調節當然重要,但藥也得吃。”

沈問秋不說話,沒有好臉色,陸庸說:“謝謝醫生,我會叮囑他好好吃藥。”

又折騰了大半天。

陸庸落後他半步地跟在身後,拎著裝藥的塑料袋。

即使一言不發,即使沒有回頭,沈問秋也能知道在他身後有陸庸支持著他,沈問秋凝重自責地問:“我真不想生病,我生病了還能去你那上班嗎?”

陸庸答:“你想馬上就去嗎?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吃藥、休息,先把心情和身體養好了再說,不著急。”

他甚至嘗試著開了個玩笑:“反正你欠的錢那麽多,不差一天兩天的了,急什麽?是不是?”

說完立即自己嚴謹補充:“我這是在開玩笑。”

沈問秋還真被他逗笑了,他總能被陸庸一本正經的試圖幽默而逗笑。

這座醫院在半山腰上,路很陡峭,他們沿著長長的臺階往下走,落日餘暉把他們倆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傾在他們身前。

沈問秋想,幸好今天有晚霞,不至於被陸庸發現他臉紅。

陸庸仍是不疾不徐、踏踏實實的,與他說:“我不覺得這是矯情,生病就是生病。生病就該治病,而不是被指責被逼迫。你要還錢,也得先把身體養得健康,是不是?”

“實在不行,我可以幫你還……你壓力不要太大。”

沈問秋牙尖地說:“你這樣說才是給我壓力,你別說了。”

陸庸趕忙答應:“好,好,我不說了。”

兩人好久沒這麽暢快地聊天了,恍然間就像回到學生時代一樣,又不一樣,小時候的沈問秋哪有這麽兇?動不動懟他。

但,懟他也好。

有點活人氣息,不像先前,暮氣沈沈。多懟幾句,他皮糙肉厚,不怕被罵。

沈問秋看著自己的影子,忽地說:“可我這麽多年沒工作,我不知道自己幹不幹得來。”

陸庸感覺到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掏出來一看,是家具城的人發來的短信,說明天就把他買好的床送上門。

真高興。陸庸想。

陸庸默默把手機放回去,溫柔平和地問:“你還記得y鎮嗎?”

Y鎮?這個聽似陌生的名字出現,沈問秋卻立即翻出了回憶。

高一寒假那年,他跟陸庸一起去那裏旅游過,在那裏經歷過很多讓他難以忘記的事情。

沈問秋答:“記得。”

陸庸頷首道:“我打算在y鎮再建一個新工廠,我覺得你是最理解我的人,由你來幫我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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