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初的usj入侵事件開始, 再到後來的保須市連續事件，一直到如今暑假期間八齋組案件的大告破，原諒他收集數據和分析的綠谷出久就發現，這裏面樁樁件件都離不開敵聯盟的影子。

似乎從這個名叫死柄木弔的男人出場時就說過“要殺掉歐爾麥特”開始, 陰影就如附骨之蛆再也甩不開了。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 這個人會出現在這種人流如織的大商城裏, 並且仗著他沒認出來直接“抓住”了他，脅迫著坐在一起“聊天”。

話題從斯坦因那邊說到最後, 又繞到了“幹掉歐爾麥特”身上，扣著他咽喉的那只手因為癲狂無意識地越收越緊, 或者就是故意的？綠谷已經分不清了, 一直到一雙女式的圓頭皮鞋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股窒息感才驟然消失。

“啊啦, 綠谷同學，這是你的朋友嗎？”

甜美又熟稔的聲音響起時，是已經走到近前的柳生同學, 她像是無意間看到便直接過來打招呼的樣子跟他們說話。

“柳……咳咳咳咳！”綠谷剛想示警脖子又被用力勒住, 直接讓他劇烈咳嗽起來。他這才意識到, 其實死柄木比他更早意識到有人接近。

眼前的少女是經過完全能稱得上面目全非的變裝的, 銀色的長發被掩在粟色的高馬尾下，身上也不是常在銀屏上見到的裙裝風格而是常見的牛仔套裝，平光眼鏡加上美瞳直接遮蓋了大部分原本樣貌的特點, 可以說走在路上絕不會有人想到這是國民少女ling。

但死柄木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無論這個人如何變裝, 他都能在第一時間辨別出來。

心裏暗叫糟糕時已經晚了，四目相接雙方都是一怔，這第一眼的情緒雖然短暫依舊忠實地傳遞給了彼此。

千音從這個面目陰沈的男子眼裏讀出了慌亂，所以感到詫異。

而死柄木則從少女的眼中看到了期望的陌生，原本慌亂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

和一直有在關註她動向的他不同，已經過去十年，他早就不是她記憶裏的模樣，甚至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面目全非”，沒認出來太正常了。

真是……太好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不再打算避開視線，甚至嘴角咧開向她露出一個堪稱可怕的敵人式癲狂笑容。

一般人在看到這一幕時基本就被嚇到了，但是這次面對的人是經歷過各種場面的柳生千音，所以她的笑容完全沒變化。

“雖然不清楚你是哪位，但是襲擊雄英學生的照片我已經拍下並且發送報警了哦。”因為綠谷同學還在對方手裏，千音並沒有疾言厲色要求他幹什麽，而是仿佛加入兩個好友對話一樣語氣親切地說著威脅的話，“時間不多了，如果不想英雄或者警察封鎖這裏捉住你，把人松開自己混進人群早點離場或許是更優的選擇。”

這番話讓原本還想著讓千音走開的綠谷一下子楞住，但很快意識到更不好的情勢，甚至沒註意到自己的脖子已經被人松開直接就朝著她喊：“別過來！這個人是……咳咳咳！”

“你可真是多話啊小鬼。”又卡了一下綠谷的脖子，敏銳地感覺到對面溢出的殺氣時，死柄木直接拿開了手甚至還做了個雙手投降的動作，“原來你還和同伴一起的嗎？抱歉抱歉！”

他說話時故意把雙手放到身前張開做出無害的樣子，臉上還特意擠出了朋友間玩鬧後的笑。而千音也在這時真正看清他的臉，明明該說是年輕人吧，之前遠遠看到時就判斷出這個挾持綠谷的人年齡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沒想到真容竟然如此的……病態？皮膚幹癟收縮得厲害，那嚴重幹澀的嘴唇上竟然還有著一道傷疤。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樣的笑千音的心頭忽然也跟著幹澀地一縮。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死柄木依舊在扮演著一個半路上碰見友人就聊了幾句的角色，起身離開綠谷後還有模有樣地向兩人擺手告辭。

“等等！”眼見這個敵人氣質的青年要走，千音下意識地叫住他，在他頓住腳步也不回頭的狀態下直接脫口而出，“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見過？”

全身裹在黑衣裏的青年頓了一會兒，忽然低低笑出聲，然後緩緩轉頭看向兩人：“是見過喲，雖然在usj那次只是打了個照面，但我確實記住你了。畢竟，你吹走了我特意給歐爾麥特準備的腦無嘛。”

他用陰森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時果然欣賞到了對方驚愕的神情，之前一直在咳嗽的綠谷也站到了身旁，面帶凝重地急聲提醒：“柳生同學，他是死柄木弔！”

“看來是都想起來了。”不給少女思考的機會，死柄木瞇起眼低聲警告，“要是敢跟上來，你們知道後果的吧？”

他是敵聯盟的首領，手底下除了收攏的那些手下以外，還有戰力同樣可怕的腦無。如今孤身一人出現在這裏，沒人清楚他有沒有在這個客流量巨大的購物中心設下埋伏。是以放出這句威脅時，無論是千音還是綠谷都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黑色的兜帽衛衣背影混入人群直接消失不見。

事後，兩人的遭遇嚇壞了很多人，因為涉及到敵聯盟這個履犯大案的敵人組織，警方和商城主辦方為了安全計甚至直接讓這裏暫時停業進行搜索排查，綠谷和千音更是直接去了警局做筆錄。

相較於直接接觸到死柄木的綠谷，千音的詢問工作算是輕的，很快就做完筆錄出來了。

因為綠谷打過招呼讓千音不用等他，她便直接出了警局，走出大門，就看到等在那邊的壞理，還有相澤老師和飯田天哉。

“這家夥不放心你無論如何都要等著，沒辦法我只好跟著了。”突然成了五歲娃監護人的班主任表示心累，跟小孩子講“合理性”這種事簡直不要太困難。

“麻煩老師了。”千音只能這麽說，然後又看向壞理，“謝謝你擔心我。”

因為購物中心關門了，同學們原本的預定計劃直接泡湯，壞理這邊也不意外，相澤老師更是提前驅車來接人。好在之前該買的東西都買得差不多，而且也沒聽說有誰被襲擊出現傷亡倒也沒什麽遺憾。

於是在一番道別後，千音就目送相澤老師帶著壞理開車離開了，隨後看向了一直沒走的班長。

“班長是在等綠谷同學嗎？”她問了一句。

“是的。”飯田直接點頭，“這次的集體活動真要說起來也算是我出面組織的，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想就這麽一走了之，好歹也要有始有終。”

這“終”就是等綠谷做完筆錄，看著最後一個同學平安回家麽？

“不愧是班長，真是兢兢業業，我輩楷模。”這責任心千音不得不佩服，大家都是十五歲，差距確實有點大。

“實際上，柳生君，我還有另一件事想找你解惑……”猶豫了一下，飯田還是沒忍住好奇心，在這個剛好只有他們倆在場的情況下提了出來，“我之前出於好奇查了你的小姨柳生陽美女士的資料，然後看到了這張照片……”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給千音看了一張照片，正是當初在電子圖書館找到的陽美小姨抱著才四五歲大的千音的那一張。

“啊……”驟然看到懷念的身影，千音也是楞住，而飯田則在繼續說道。

“柳生同學的發色明明是銀色的，據我所知，令尊和長兄也都是銀發，可是為什麽這張照片裏的柳生君是黑發？”對於性格認真的飯田來說，如果不知道就算了，可已經知道了不問憋在心裏也難受，不過當他看到少女一直怔楞看著照片時忽然也意識到了不妥，“啊不，如果柳生君覺得不方便的話也不用回答的，是我太孟浪了！非常抱歉！”

“也不算是特別不能說的事吧。”看到班長又在一板一眼地鞠躬道歉，千音也是無奈，她伸手接過對方的手機，盯著那張照片露出緬懷之色，“想不到這張照片網上還有保存啊，真是好意外。這是我四歲跟著小姨去一個小鎮上做臺風賑災時留下的，你沒看錯，那個時候我的頭發是黑的。”

“那麽……”飯田頓時看過來。

“飯田君應該聽說過「個性暴走」吧？”千音也回頭看他，語氣飄乎，“在保須市時我對斯坦因說過的小姨死前的故事，都是親眼所見。”

一瞬間，飯田毛骨悚然。

“對不起！真的非常對不起！”這次他九十度彎腰鞠躬，還連著好幾次很是用力地低頭。

就為了滿足他的好奇心，他竟然親手去挖別人的瘡疤，這種行為簡直不可原諒！

“沒有沒有，真的沒那麽嚴重啦！”千音趕緊擺手制止，臉上掛著苦笑，“事情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年，加上斯坦因的那次沖突，我是真的看淡了不少。所以才能這麽坦然地講出來。只能說，那個時候的自己年紀太小，也太不自量力了。小姨明明已經死了，我卻希望她重新睜開眼睛，現在想想自己能這麽活蹦亂跳簡直是祖上積德。”

“柳生君……”飯田有些哀傷，設身處地去想，如果那時倒下的是他的大哥，他的反應肯定好不到哪去。

“然後是這個鎮子，我是真的覺得很遺憾。”看著手機上的照片，少女嘆息道，“我在那裏認識了最喜歡的朋友，但是小姨在這裏出事以後，他也不在那裏了……”

飯田一下子擡頭，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

“飯田君，能把這張照片傳給我嗎？我都不知道竟然還被人拍了這樣的照片呢。”將手機還給對方，千音拿出自己的，笑著向飯田討要。

飯田點點頭，兩人低頭搗鼓了一陣手機，便無意再繼續話題，就此分別。

站在警局門口，飯田目送少女離去的背影臉色悲傷又沈默。

他沒想到陽美女士竟然是在那張照片的小鎮上出事的，更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插曲在裏面。也就是說，幼年時的柳生君在這個地方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小姨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嗎？

這份蛻變的代價，真的是有些沈重了。

乘著地鐵回到柳生大宅時，家裏正好在忙晚飯，千音洗洗手就鉆進廚房準備幫忙，然後被趕出來。

“這幾天你也累了，就坐下等著吃就好。”媽媽雖然說得很好聽，但從眼神和舉動都透出一股對女兒的嫌棄。

“過分！”國民偶像當場鼓起了嘴，很是不服，“嫌我做飯難吃，至少我還能幫你們切切菜嘛！”刀功什麽的她還是有的。

“得了吧。”媽媽翻了一記白眼，“這個家裏最不稀罕的就是刀功了。”

呵，生在劍道世家是她的錯嘍？

完全沒有用武之力的少女只能憤而回房間歇著去，女孩子做飯難吃有什麽錯！小時候她捏的飯團轉弧不也一口全吃了嘛，說明也沒到難以下咽的地步啊！

覺得從母親那裏受到傷害的千音到了晚飯點時是氣鼓鼓地吃完了，又氣鼓鼓地走了。讓本來還想問問木椰區購物中心發生了什麽的柳生宗衛都沒機會提問，甚至還一頭霧水地撓頭：“這丫頭又怎麽了？在外面受氣了？”

清楚發生了什麽的母親大人淡定喝完一口湯，這才徐徐道：“老公，你說阿音的新娘課程有及格的那天嗎？明年就是十六歲的人了，到現在一頓像樣的飯都不會做，衣服也不會補，茶道插花也是水準平平，也就是劍術和歌舞拿得出手了。”

“別擔心了琴美。”父親大人更加淡定，“我家阿音這麽受歡迎，新娘課程全不及格讓男方修完也行，總有人願意的。要我說還是招婿最好，女兒女婿都能留在家裏看著。”

柳生宗衛頓時往旁邊挪了挪，爸爸，你慣女兒也要有個限度啊。

餐廳那邊發生了什麽千音並不知道，她吃完以後就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坐在寫字臺前她先是循著視頻教程預習了下個學期的學習內容，然後又翻看了經紀人那邊有沒有給安排什麽行程，接著又練了一會兒發聲和形體訓練，看時間已經是十點這才去洗澡換了睡衣去休息。

躺進柔軟的被褥裏，千音慣性地又拿起手機看了兩眼，不經意的班長發過來的老照片又出現在眼前。

——「小千音長大了想做什麽？」

——「我要當歌姬！我想站在舞臺上給很多人唱歌！」

“小姨……”低低輕喃一聲，千音此時已經沒有一提起就錐心的痛，只有一股淡淡卻可能永遠也化不開的惆悵。

隨後她用力甩甩頭，將手機關掉放在一旁。

“我已經走出去了！沒什麽能擊垮我的！”像是打氣一般，她握拳大聲說給自己聽，“現在，睡覺！”

燈光啪的一聲滅了，室內頓時一片安靜。

少女慢慢陷入夢鄉。

一片輕柔的雲霧裏，千音卻是聽到了一陣嘈雜的熙攘聲，時近時遠的聲音和霧裏看花般的景色讓她整個人都有些迷糊。

“小千音長大了想做什麽？”

直到在這片朦朧之中，有個爽朗的女聲突然打破這些，隨著她颯爽的身姿越來越清晰，周圍的景色也慢慢豐富起來。

這時另一道稚嫩的女童嗓音很響亮地立刻回答，幾乎不假思索。

“我要當歌姬！我想站在舞臺上給很多人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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