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千音和柳生宗信並排出現在醫院裏時, 那相似的五官輪廓沒人懷疑他們的不是親兄妹。

“社長。”收到通知後早就等在這邊的秘書看到宗信時立刻上前相迎, “你安排的事村下律師已經辦妥了, 現在已經在回公司的路上。”

“我知道了。”年輕的社長點點頭，轉身看向旁邊, 妹妹已經帶著那個叫壞理的小姑娘把她送到醫生那邊。

“壞理, 我們檢查一下身體狀況，不會太久的。”千音半蹲著身子，帶著商量的語氣對小女孩道。

壞理低頭看看四肢都纏著繃帶的自己, 有心想說治崎用她做實驗時為了恢覆她的體力將她“解修”過很多次、身上除了刀傷外不會再有別的毛病, 但很快就意識到這話說出來除了讓ling他們更憤怒外沒有別的作用，幹脆沈默點點頭。身體檢查而已, 她習慣了。

“你也去檢查。”做大哥的在這時也突然發話, 驚得千音肩頭一抖。

“不，不用了吧？”她本能拒絕, “我也就連唱了幾首歌，稍微累了些。”

“去檢查。”長兄只給了她這三個字。

於是乎, 全身體檢的隊伍裏便又多了一個，看到ling那悻悻的臉色, 壞理不禁也笑了, 隨後就被人揉了腦袋。

這一通體檢下來，加上警方那邊還要給壞理的傷勢做拍照取證，反反覆覆也是折騰了一個小時才結束, 重新回到走廊時一大一小兩個女孩都是同時松了口氣, 總算完事了。

“大哥, 我和壞理去看通行學長和老師他們了。你要不要一起來？”抱著壞理，千音問了一句。

“你們去吧，我還有事。”柳生宗信剛擺了擺手，他旁邊就有其他人走上前似乎跟他商談著什麽。

真是忙人。

千音撇撇嘴，抱著小女孩就走，宗信回頭看了她們一眼，對臉色還沒恢覆的妹妹硬是逞強抱著小孩的做法先是皺眉，目光掃到壞理赤著的腳丫後頓了頓。

“柳生社長。”就在千音她們離開此處去了傷員他們的病房時，由政府派下專門負責壞理體質檢測的醫療專家帶著兩份體檢報告過來了，“山崎壞理和令妹的體檢結果都出來了，前者除了四肢上有多處被手術刀切割放血的割傷外其他一切健康，倒是令妹……”

翻到柳生千音的體檢報告，醫療專家的語氣有些遲疑，這位柳生社長雖說只是一家新興公司的老板，但名字可是在政府和各大財團那邊掛上號的，因此就算他是上面派來公幹的，說話還是下意識地很客氣。

“沒關系，您說吧。”對待醫生，柳生宗信的態度同樣很禮貌，“我妹妹她身體還好嗎？”

“ling……千音小姐也沒什麽大礙，就是因為之前使用了個性有些消耗過度其他沒什麽。”醫療專家見狀立刻道，“不過她是不是早些年生過大病？她的身體素質不算差了，但檢測結果卻顯示體內各項指標明顯比常人要弱些，可卻微妙地保持了平衡讓她如常人一樣健康……啊，如果不方便說就算了。”

“不，也沒什麽。”青年搖了搖頭，“小時候因為意外個性暴走了，損傷了一些底子。”

一聽到個性暴走，專家頓時恍然，這就難怪了。很多人在年幼時突然覺醒個性不懂如何控制，那個才四五歲對什麽都是懵懵懂懂的年紀，沒控制住個性反被個性所傷的事也不算少了。不過這都是擁有強大超能力的人才有的“殊榮”，一般人就算覺醒了也沒本事暴走到把自己給坑了的地步。

而話談到這裏專家也識趣地不再多問，他自己就是醫術高明的醫生，哪怕是個性泛濫的時代，很多癱瘓殘疾人都得不到根治，更別提這種損傷根本的世界難題了。柳生千音已經算是非常幸運，從體檢報告上就能看出來她個性暴走的代價通俗點來講最多也就是折了些壽、對身體健康反倒沒太大影響，但更多的情況是病人一直氣虛體弱，一輩子都不能劇烈運動，只能慢慢養。

再三跟專家確認完妹妹的身體沒事，這位公然蹭著政府資源的年輕社長這才把人放走，回頭又叫來秘書：“準備一雙童鞋給那個小姑娘送過去。”雖然那小孩子看著不重，但一直抱著也不是事。

千音並不知道大哥那邊做了什麽，這會兒正和壞理一起看望班主任和通行學長他們。

班主任還好，除了全身被敵人的個性麻痹不能動彈外也就胳膊上被劃了一道口子，這會兒正躺在病床上自己緩過來。通行學長的身上倒是纏了不少繃帶，就算醫生已經說了是皮肉傷，但只看外形真的挺嚴重的。

“對不起……”壞理忍不住想哭，一想到百萬之前就算失去個性也拼命保護她，現在變成這樣躺著她就十分內疚，“都是因為我……”

“學長，害你受這麽多苦，真的是……”千音也是面露難過。

“你們別這樣啊！”通行百萬趕緊制止，“英雄會受傷不是很正常的事嘛，而且我的個性也不是不能恢覆，再過兩三天就好了。而且看到壞理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就算傷得再重也覺得是值得的！”

“我覺得你的想法不對。”千音立刻反駁，“英雄應該是在成功救人的同時也要保護好自己，這樣被救的人也會更開心，而不是因此愧疚難過。”

“哦！這倒也是！”躺在床上的學長恍然，然後還帶著淤青的臉就燦爛笑了，“吸取教訓啦，明明我是想讓壞理妹妹不受傷害的，結果還是讓她難過了確實不應該。果然我要成為一個合格的英雄還要學很多啊！”

“在那之前，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也站在病房裏的夜眼對他的弟子說了一句，“百萬，這次你表現得很好。”

聽到夜眼這麽說，百萬笑得更開心了。而千音這時也讓壞理坐在他床邊後就繞到班主任那邊去。

“老師，您還沒緩過來嗎？”

相澤消太收到學生的關心倒也沒繼續保持沈默，就算躺在那裏班主任那種冷淡風格依舊沒變，頂著三白眼看她：“身體還不能動，但說話是沒問題的。這次是我大意了，差點就出事。”如果當時他沒中招被敵人帶走，治崎根本不可能一直囂張這麽久，差點讓學生們陷入絕境。

千音一聽反而不好意思：“您別這麽說，我知道您是因為擔心我才分心中招的。”說到這裏，她忍不住握拳保證，“老師，我會努力修行，不會再讓您這麽擔心了！”

“你是要繼續修行，這次的校外活動雖然兇險，但也暴露出了不少問題。”明明還躺在病床上，班主任還是迅速進了角色，“你的技巧已經無可挑剔，連百萬都不能和你相提並論，畢竟百萬是靠他的穿透個性才讓治崎廻的分解無法發揮作用，而你是單純依靠劍術就能全面壓制治崎。可你也沒能贏他，這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你的力量不夠，雖然速度夠快卻穿不透他的防禦；另一個，就是你的經驗太淺了，很容易就被分心。就像這次，哪怕我中招被人偷襲，你也不該因此分神，讓治崎找到機會翻盤，差點導致全軍覆沒。這不是演習，是實實在在的兇殘敵人，和他們對戰容不得一絲馬虎。你在學校裏一向表現得很好，這次關鍵時刻反而分不清主次，是很大的失誤。”

少女被老師越說頭越低，連帶著那邊的夜眼師徒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相澤君，你對ling少女太嚴厲啦。”第一個為千音說話的反而是一直躲在病房外沒敢進來的歐爾麥特，他對橡皮頭的嚴厲教育向來頗有微詞，這會兒聽到這些數落也是不由站出來，“她和百萬少年一直拖延到援軍到來這本身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更何況最後還是她打敗的治崎，甚至沒有波及到一點周圍的居民，就算是在榜上的職業英雄也不見得能做得這麽好了。”

“歐爾麥特！”屋裏的少年少女齊齊叫出來。

對於他的到來，相澤消太只是掀了掀眼皮：“治崎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棘手，對你來說也就是一拳的事吧？我還想說你太放任學生自由發揮了，她之前發動個性的動靜那麽大，我在地底都聽見接連不斷的雷聲，估計又要引來一群記者登上新聞了。”

啊！

被他這麽一提醒，身上帶著手機的紛紛掏出來解除了各種靜音免打擾模式，千音也不例外，只是她沒來及看網頁就被通訊app的一串叮咚聲給弄得手忙腳亂，不提家裏人的那幾十個未接電話，就是同學群裏各種@她的私信都有近百條了。

不清楚大哥有沒有告訴家裏這邊的情況，千音還是第一時間先打回去一個電話報了下平安，果不其然收到了一堆咆哮數落，好不容易道歉著掛完了電話，她這才有空點開同學群……意料之中的看到了很多新聞截圖，不知道是哪家記者遠程拍下的，剛好把她召喚雷電和治崎的巨蜈蚣爭鬥的場面全都囊括進去，照片不用p都特效十足。

千音一目十行的掃過同學的短信，裏面有抱怨她去校外活動居然不告訴他們的，也有關心她安全的，更有打聽他們現在在哪家醫院的。

千音想了想，轉頭看班主任：“老師，班長他們說想過來看看我們，我能說嗎？”

“既然申請到了泳池就別浪費學校資源，讓他們在那邊好好訓練，別想多餘的事。”講究合理性的老師那是丁點不留情面地拒絕了。

“好嘞。”得到聖旨的千音立刻就只給同學們報了平安，順帶把老班的旨意告知了一下，瞬間，本來還因為她的出現而沸騰的群裏一下子安靜了。

相澤老師真是定海神針哪。

千音正低頭感嘆著，那邊夜眼和歐爾麥特似乎又發生了點情況。

“我還以為你直接走了，原來也跟來醫院了嗎？”夜眼對著曾經的上司仍舊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態度，“是不是也覺得自己的身體要到極限，終於要考慮養老的事了？”

歐爾麥特這會兒只能大聲咳嗽，用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如果沒有在車上聽大哥說的那一席話，千音這會兒是不會對夜眼說的“身體要到極限”“養老”有除了生氣無語外別的想法的。可正因為哥哥的話在心底留下影子，夜眼這個曾經的歐爾麥特助手如今一再對no.1英雄重覆“身體”“退休”這些話時，她實在沒辦法多想。

“是不是歐爾麥特身體出問題了？”

她的話問出來時，整個屋子都安靜了，所有人都詫異地看過來。

“夜眼先生，相澤老師，歐爾麥特是生病了嗎？”看他們如此反應，千音的反而沈下去。

“你在說什麽啊ling，歐爾麥特怎麽會出問題？”第一個反駁的是通行百萬，他的表情好笑又不解，“你怎麽會想到這個？就因為sir一直在挖苦讓他退役嗎？”

“百萬說得對，只是開玩笑而已。”相澤消太也道，“你別多想。”

夜眼低頭扶眼鏡，而歐爾麥特則強行露出招牌笑容舉了一個大力士的動作表示沒問題，然而大人們的反應讓千音的臉色更失望了。

“ling……”壞理不由跳下床，跑到她身邊擔憂看她。

千音趕緊將小姑娘抱起來，地上涼赤腳走路不好。一邊又擡頭看向三個大人：“老師們，你們知道我是藝能界的人吧，這種程度的演技一眼就看穿啦。我能理解你們為什麽選擇隱瞞，但真的不想看你們糊弄我，不說也沒關系的。”

室內再度安靜，這會兒連通行百萬也意識到不對了，不禁臉上也浮現了不安和無措。

和平的象征出問題了！

這種事如果真的被公布出去一定會引起巨大的動亂的。

“柳生。”班主任在這時打破沈默，“這件事說來有點覆雜，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回學校以後再跟你講。這裏是醫院，你也是公眾人物，不需要我多說你也懂的吧？”

少女沈默點頭，頭一次深切地感覺到知道得越多越難快樂的滋味。

她其實並不想知道，可是光從夜眼迫切想要歐爾麥特退休的語氣就已經能猜出她一直崇拜的英雄身體很不樂觀，甚至可以迅速推斷出就因為這件事兩人產生了分歧，至今沒和解。

“我去那邊的病房看看天喰學長他們。”

她說完就帶著壞理直接跑了，連後面的呼喊也不想理會。

看著ling跑出去，通行百萬依然還處在無措的情緒中，他擡頭看了看歐爾麥特又看了看自家師父，語氣吶吶：“我……從來沒想過。”

歐爾麥特身體很不好這種事，社會上九成九的人都不會這麽考慮，在他們的心裏，no.1英雄、和平的象征一直都是那麽偉岸、強大、又無所不能拯救所有人於水火，制約所有的邪惡。

“嘛，畢竟是那個男人的妹妹，也不奇怪了。”夜眼想起了之前那個在八齋組本部前打了個照面的年輕社長，暗嘆一聲道。是他太心急了，所以才會因為又見到歐爾麥特才控制不住說出那些話來，讓那孩子察覺出端倪。

但是，換成誰看到歐爾麥特會在未來死去，都會像他這樣……

千音抱著壞理走在走廊上，一路低頭沈默。感覺到她的低沈，小女孩伸手抱了抱她，她不懂怎麽安慰人，只能用這種方式傳達情緒。

“謝謝你，壞理。”眼看自己還讓小粉絲跟著操心，千音趕緊又掛上笑容。就在這時，她看到了迎面走來的柳生宗信。

“大哥！”少女剛加快步子走上前，就見自家大哥朝她遞來一個袋子，“這是什麽？”

幾分鐘後，換上合腳新鞋的壞理站在地上好奇地看自己的腳，有記憶以來她很少有機會穿鞋就連逃跑都是光腳的，被她拉著一只手的千音正和自家大哥說話。

“公司那邊還有事，我得過去了。”柳生宗信向妹妹交待，“這邊的事我相信你一個人也能處理好，如果搞不定就打電話給我。早就回家，媽媽還在家裏等著呢。”

“大哥！”眼見他轉身要走，千音下意識叫住他，看到哥哥真的停下腳步了，少女抿了抿唇捏了捏拳頭這才忐忑道，“就沒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嗎？”

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自私，把所有的風雨都推給了英雄，躲在他們身後享受歌舞升平，卻從來沒考慮過他們是否能一直安然無恙地承受下去。哥哥說得對，她太天真，把事情都想得太想當然了。

柳生宗信定定地看了妹妹一會兒，從她眼裏讀懂了什麽，唇角扯開一抹淺笑，“當然是有的。平臺目前的知名度幾乎為零，如果實驗成功，它會急缺一個合適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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