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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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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風花了一點時間才認出這姑娘是誰,微微蹲下了些,笑瞇瞇道:“秋雨還認得我呀?幾年不見,妹妹出落得越發精致了!”

小姑娘也笑,眼睛彎成了峨眉月,合不攏的嘴裏還有幾顆未長齊的牙縫,卻不覺得難看,反倒是顯得可愛多些。

“晚風哥哥,秋雨等了你好久,這次你也帶糖來了嗎?”

陸晚風遺憾地搖頭,“沒有呢,我也許久未曾上街了。”

淩秋雨難過地低下頭,小嘴撅得老高,委屈得不得了。

“呀,別哭呀,”陸晚風手忙腳亂地安撫小姑娘,捏了捏她的臉,保證道,“下次有機會我一定給你買一整包牛乳綿糖!”

小姑娘眼睛紅通通的,兩汪淚滴將落未落,惹人心疼得很。

旁邊的人咳了一聲,略帶輕責道:“秋雨,別無理取鬧,哪有你這般向人討吃的。”

淩秋雨癟嘴,一把撲過去抱住秦初寒的腰,腦袋蹭了蹭,昂頭起來撒嬌道:“初寒哥哥,我聽娘親說過幾天是下山采買的日子……”

兩雙濕了淚水的眼睫忽閃忽閃,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秦初寒一改平時的淡漠疏遠,蹲下啞然失笑說:“你這幾日要乖乖的,然後我再考慮考慮。”

淩秋雨還要扭著撒嬌,這時臺階上擠過來兩個人,一左一右圍住了她。

“秋雨妹妹!”

“你們是……承哥哥、澤哥哥!”

陸承和陸澤熱情地你一言我一句,小姑娘被逗得嘻嘻笑,馬上就把剛才的事忘得一幹二凈,被牽著跑下道場玩鬧去了。

這會兒學堂前只剩下陸晚風和秦初寒兩人。陸晚風拍拍臉,剛才被雙胞胎偷偷瞪了兩眼,沒什麽心情也不想在這多做逗留,一邊下階一邊擺手作別道:“我真得回去瞇會兒,眼皮子都擡不起來了。”

秦初寒“嗯”了一聲,盯著他的背影半晌後才離去。

下午的道術課以觀摩和切磋為主題,展示仙術習法,淩家主七弦琴,按壓撥弦,靈力灌註於琴弦之上,一音一符都被賦予極大的威力,淩家眾人列坐奏琴,七彩琴音如無形刀刃破雪穿雲。

琴技展畢,又到劍術表演,只是這劍術到底為輔,不若琴技奪目,與主劍的陸家相比稍稍遜色了些。

練功要領,武術技巧,淩尚桓在一旁一一講解暮鼓晨鐘的獨特要法,兩番下來已過了一個多時辰,不過比起上午枯燥無味的課程有趣多了。

“說到這裏,不如淩陸兩家各派一人切磋技法,我們方可比較出各自的優劣勢,取長補短。”

聽完陸家子弟們個個面面相覷,才第一次初次了解淩家人的琴劍之術,心裏都沒有底,且此等出頭之事,陸家幾個內門生還在呢,誰敢走在前頭?

“我來!”

陸承、陸澤躍躍欲試地出了列,摩拳擦掌爭論起誰先上場,不時瞟向站在淩尚桓身邊旁觀的淩秋雨,結果在快要越過站在排頭的陸江林時被攔了下來。

“還是我去吧。”

雙胞胎倏地停下來,對視一眼,皺著眉老實退了回去。

這場比試陸家出場的是領隊,淩家相應派出的是秦初寒,長子對首徒,無論輸贏都不至於多下臉面。

陸晚風自知自己的功夫拿不出手,就更不會做這種丟面子的事了,早就悄悄地挪到了人群後面降低存在感,興致缺缺地打起哈欠。

陸江林與秦初寒一樣的年紀,站在道場中央乍一看一般高度,一劍一琴勢均力敵,但細細一看,秦初寒清冷孤淡目不斜視,而陸江林溫良儉讓的模樣到底還是從氣場上輸了一截。

習武切磋,重在交流學習,交手之間點到為止,秦初寒只用了他的離夢琴,多以防守為主,陸江林持潤玉長劍屢屢試探,兩人消耗許久,陸江林開始額上冒汗,氣息不穩起來。

陸家劍術勝在靈活,可現在竟在秦初寒面前搶不到任何優勢。

時間漸逝,求勝之心愈加急切,陸江林節奏漸漸淩亂,抓住間隙旋身刺劍時側身探出,迫切想要給予致勝一擊,卻未想這一側身,張開的身體將疏於防備的脖頸露了出來。

一道餘音奏起,秦初寒絲毫不躲,冷靜地看著長劍刺到眼前,搶先割下了陸江林的一絲馬尾發。

斷發飄下,勝負已分。

秦初寒背回離夢琴,後退一步,作揖道:“承讓。”

陸江林怔忪地看著那根發絲落到地上,臉色發白,須臾,收劍入鞘,躬身還禮道,“受教了。”

比試結束兩家弟子圍坐了淩尚桓一圈,聽他分析剛才兩人在交手過程中的表現。“劍乃單手兵器,攻防協調缺一不可,陸世侄一招一式間頗有師兄當年的風範,只是還需再沈穩些,遇上磨人的對手時莫要自亂陣腳。”

這一點眾人看在眼裏,陸江林微垂了頭,赧顏道:“淩伯父說得是。”

淩尚桓點了點頭,又看向自己的徒弟,略帶責備道:“你戰術得當,臨危不亂,但最後的絕殺之法卻將自己陷入危險境地,有朝一日若遇上以命相搏之人,恐有危難。”

秦初寒沈聲答應:“謹遵師傅教誨。”

“在這場比試中兩人均展示出了超乎年紀的功力修為,這一點十分值得肯定,但在真正的生死交手之上,除了功力,還要有沈著應變的能力……”

分析完後便是長篇大論的理論,從烈陽初斜講到日落西山,近夜的暮鼓晨鐘涼了下來,一幹人等在寒風中裹緊衣裳瑟瑟發抖。

眾人在心中千呼萬喚,終於等到放課解散。

回去典香居的路上,陸承陸澤被幾個同門弟子圍在中間走著,嘴上罵罵咧咧道:“一個呆子而已,非要上去,出醜了吧,丟人……”

他們說的毫無顧忌,走在後頭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更遑論走在他們前面的陸江林了,可他仿佛沒聽見一般,頭也不回,脊背繃直得好似自己掌下強行壓抑的琴弦,餘音欲顫卻動彈不得。

走在外圍擋風的弟子也不敢接這話,只好說:“這個秦初寒也太不留情面,仗著自己是助學,這不讓那不給的,我娘都沒他這麽啰嗦煩人……”

陸晚風依然在人群後面走著自己的,聽著他們談話,心道比試那會兒秦初寒夠留面子了吧?不過學堂上敲我桌案那次是有點……尷尬,但畢竟是我打瞌睡了,千堆雪上人家還特意返程陪我爬山呢!

他得出結論,秦初寒這人其實還是不錯的。

“不過是個半路出家的野孩子,也不知道淩尚桓看上了他什麽。”

議論還在繼續著,雙胞胎忽然嗤笑,陸晚風聞言腳下一頓,漫不經心的臉瞬間霜降,盯著陸承陸澤的眼神寒沈下來。

夜裏,雪風四起,陸晚風趁所有人都入眠後悄悄摸摸爬起來,到隔壁房間的窗棱邊站了會兒,然後把紙糊的窗紙戳了無數個洞。

做完這些,他解氣地摸回房間,裹著被子暖暖地睡了。

第二天早晨,陸承和陸澤在院子裏罵罵咧咧地指著自己屋窗戶嚷嚷誰幹的,沒人敢吱聲,最後只能裹著整整兩層襖子去上早課,打了一上午的噴嚏。

陸晚風這一天的心情不可謂不愉悅,甚至幾次憋不住要笑出聲,又怕被發現。

整日的課程上完,陸家弟子們商量著去太虛峰上的不凍泉裏洗澡。

陸家所在的江泉城不似昆侖高地極寒,一年下來大半時候都是熱的,日日沐浴必不可少,雖說來了暮鼓晨鐘,但這習慣還在,不洗一下總覺得渾身不舒服。

一行人來到泉池發現有幾個淩家人正在舀水,見到池邊突然過來一群人,淩家弟子們紛紛匆忙地把水裝滿提走。

有人邊解衣裳邊嘀咕:“洗個澡還要避這避那,真是死板無聊。”

齊雲峰上的不凍泉被打磨過的嶙峋山石分割成互不可見的兩半,男女各用一泉,暖氣蒸騰,近乎天然的池沿山壁與雪竹霧凇形成了一道絕佳美景。

可惜造泉者的用心幾乎沒有派上用場,峰上的弟子們從未在池子裏集體沐浴過。

陸晚風也跟著去了,從昨天爬了千堆雪起他就覺得渾身溽汗得厲害,雖說這氣溫早把水汽幹沒了,但身上那股黏糊勁還在。

池水堪堪齊腰深,溫滑清澈水汽蒸蒸,他獨自坐在池子小角落的一方天地裏,同門師兄弟們簇擁在雙胞胎身邊的阿諛奉承與自己毫無幹系。

與他狀似的還有坐浴在人群中卻只是淡笑不發一語的陸江林。

小小泉池,猶如一個破裂木盒,從縫隙射入的光線將盒內分割成了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

不過十來歲年紀,新鮮勁大,天寒地凍的氣候裏仍能光著膀子實屬稀奇的體驗,他們顯然也沒覺著這裏與江泉城的大澡堂有何分別,在池子裏嬉笑熱鬧,互相搓澡揶揄,到後頭幹脆鳧水玩樂起來。

鏡光湯泉,白水飛虹,陸晚風看得心癢難耐,眼裏放光,可楞不挪半分,心裏透徹的很——這些人不會與自己玩樂到一塊的。

另一個穩坐如泰山是陸江林,一副老成的模樣看著眾人玩耍,再一轉眼,瞧到自己把自己孤立起來的弟弟,到底有些不忍心,輕輕喊了一聲:“二弟。”

陸晚風抽回神,也不去,而是尷尬地往下滑了一些,半張臉淹沒在水池裏吹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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