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地方找起人就方便了很多，陳媽一刻也按捺不住，催促著陳知故快去辦事，對於高三學子來說，一寸光陰一寸金是最貼切的形容。他們的時間金貴的容不得一秒鐘的浪費。

陳知故經歷過高三，他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他又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在病房裏呆著。

他爸一會兒還要回學校上班，不可能一早上都在醫院裏陪著他媽。

正糾結著，戚言突如其來的到來。她來本來就是為了看望陳媽的，因此第二天醒了，她就直接到了醫院裏，在知道了李雯雯的事情之後，說道：“師兄你去吧，我會在這照顧阿姨的。”

“你……”陳知故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感謝戚言卻也清楚，戚言要的她給不起。

“沒有關系的，師兄你在學校裏不是也幫了我很多嗎？”女孩貼心的說道。

“真是很感謝你！”

有那一瞬間，陳知故甚至在想，為什麽他喜歡的不是女孩呢？

找到市圖書館的時候，徐圖之給他打來了電話，於是簡單的給他講了一下情況後，徐圖之表示他也會過來。

不是周末，又是早上。圖書館裏的人挺少，服務臺有一個女孩低著頭沒有註意到有人走近。

陳知故低頭看了眼，女孩正在看高中的數學書，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筆記，女孩正在一個本子上，飛快的算著題。

需要在圖書館看書的除了李雯雯大概沒有其他人選了。

察覺到了人影，女孩擡起頭：“你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你的嗎？”

這是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只是臉色很白看不出什麽血色，嘴角、額頭有幾顆小痘痘，只是笑起來的時候覺得她很真誠。

“你是李雯雯嗎？”

女孩一楞，笑容有些淡，因為害怕她爸知道她在哪，所以她沒跟任何人說起過她在哪兒上班。

“你是？”

“我是陳燕的兒子，我母親很擔心你。”

——

“我不能回學校上課。”女孩的臉色有些蒼白，她回憶起自己被自己的父親從教室裏叫走，然後告訴她她不能再讀書了，她要嫁給一個大她將近二十歲、有著暴力史的老男人。

她哭她鬧，卻被她爸關在黑暗狹小的房間。

她不能回學校，一旦回了學校就會被她爸抓起來，而她不會再有逃走的機會。

她不敢賭，所以只能躲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一邊打工一邊捉緊一切時間覆習。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堅持到高考的那一天，但她沒有想過放棄。

李雯雯害怕的問題很現實，確實誰也不能保證，她回到學校之後，她的父親不會抓住她，再一次那她換錢。

但是，沒有學校的緊迫的氛圍，再加上一邊打工一邊覆習，對李雯雯的成績會造成的問題也是巨大的。

這樣的學習生活環境，沒有人能保證，最後她又能考上一個什麽樣的學校。

陳知故想讓她搬去自己家去，可是他家現在的情況根本不能給她提供一個穩定的學習環境。

情況一下陷入了困境，這已經不是如何勸說李雯雯回到學校了，而是在她不回學校的情況下給她提供一個穩定的學習環境。

“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在旁邊聽了有一會兒的徐圖之在氣氛陷入僵局的時候說道。

“我外公一個人在這邊住著，家裏只有一個保姆，今年他退休以後就呆在家裏有些不適應，或者你可以暫時住在我外公家裏，讓他繼續延續他的職業熱情。”

徐圖之笑了笑，“我外公是大學教授，平時最喜歡的就是教書育人。正好對你的覆習也有很大的幫助。而且，他就住在J大校區裏，環境清幽最適合學習。”

這簡直是最理想的選擇，不過陳知故有些擔心：“會不會太打擾你外公了？”

“我想應該不會，老爺子這輩子最熱愛的地方就是講臺，能有個人繼續聽他講課，他高興都來不及。更何況高中的課程對於他來說也不會造成什麽負擔。”

兩個人說的高興，李雯雯卻有些沈默。

這樣的機會多麽難得，上帝關上了門的同時又為她推開了一扇窗戶，可她看見了光卻不敢走過去。

雖然她不說放棄，可她知道，自己能上大學的機會小到幾乎看不見。僅僅只是這一個月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過去，就是考上了大學之後的學費、生活費就壓的她喘不過氣。

更何況現在她弟弟又臥病在床，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母親一個人扛起一個家。

捉緊一切時間，只是她給自己的一些虛無縹緲的希望。

這些她心裏都清楚，她只是……

她只是不甘心就這麽輕易的認命了。

比陳知故稍懂一些世故的徐圖之敏感的察覺了李雯雯的沈默，仔細一想就明白了她沈默的原因所在。

“雯雯，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但是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不能還沒上車就先氣餒了。”

“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專心致志的把你的學業搞起來，考上一個理想的大學，上了大學你可以申請助學金，平時多做點兼職，這些都不是問題。”

陳知故也幫腔，“是啊，上了大學你可以去當家教，完全夠你的生活了。熬過這一個月一切都會好的。”

這些話，陳媽說了一遍又一遍，懂事的好學生卻像是犯了軸一樣聽不清，一心陷進自己給自己編織的絕望裏。

有些事就是這樣，你覺得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可其實路就在你的腳下，只要你撥開擋在你眼前的迷霧，你就能看見。

“你的母親讓你跑出來就是希望你能有個光明的未來，雯雯不要讓你母親失望，也不要像你母親那樣的活著。”

徐圖之平淡的一句話卻振聾發聵，震松了壓在李雯雯心上的巨石。

為什麽要好好學習？

因為見多了她母親在辛苦工作一天回家後還要被她父親打罵的場景，那樣毫無尊嚴毫無人權的生活，讓她想要掙脫出來。她不想重蹈母親的覆轍，更因為她知道，想要擺脫這樣的生活只有學習這一條路。所以拼命的學習，證明女兒不比兒子差，證明她有能力給自己一個未來。

如果，她放棄了學習，她的最後又會是怎麽樣，工作、嫁人，然後碌碌無為的過完一生？

眼淚毫無征兆的落了出來，壓抑了一個月的情緒終於迸發。

等到她情緒平穩下來後，眼睛裏雖然還有些濕潤，眼神卻十分堅定：“我一定會考上大學的。”

當天，李雯雯就從圖書館辭職裏，之後又去了一家火鍋店辭職，原來她一天打兩份工。

之後，徐圖之把她帶回了自己外公家。

這件事暫時塵埃落定了，在生活穩定之後，李雯雯特意來到醫院看望陳燕，她知道如果不是陳燕的堅持，她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師生兩個人說了會兒話，李雯雯流著淚保證，在最後的這一個月她一定會好好覆習，一定會考上一個好大學。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一直牽掛的事有了好的結局，陳媽的精氣神一下好了不少，陳知故心裏一下松了口氣。

然而，僅僅一個星期後，陳媽在做完透析後，出現了休克征象，被緊急送往搶救室。

醫生告訴他們 ，因為長期的透析，出現了嚴重的心包填塞，以後也許還會有其他的並發癥出現，目前需要在監護室裏進行觀察。再次換腎是目前最好的治療方案，但是□□緊張是普遍現象，他們只能等，其次是如果換腎的話，效果也不能保證，已經失敗過一次，他們不能確定病人的身體能不能承受手術，而且術後也出現排斥反應的可能性極大。

醫生說了許多，陳知故只能明白，他媽這次真的很危急。

陳知故再次陷入的焦慮的生活狀態，每天奔波於家和醫院，還好還有徐圖之和戚言能夠幫幫他——丁曉偉因為論文的緣故回了學校，戚言堅持留下了。

陳燕病危，陳爸那邊又面臨學生要高考，他不想請假耽誤了學生，又惦記著病房裏妻子，心裏壓力巨大，精神緊繃，在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裏，人就瘦了一大圈。

陳知故擔心他爸也突然倒下去，向他再三保證一定會照顧好他媽，讓他不要擔心，註意休息。

一個星期之後，陳媽出了觀察室。於此同時，醫生再次找到陳知故，面色凝重的告訴他，他的母親在出現心包填塞之後，還出現了出凝血異常，之後很有可能會經常出血。

情況不容樂觀。

陳知故一個人在病房外坐了很久，他盯著自己的手，抖得不行就像他的心一樣。

“爸——！！！”

突然一聲尖厲淒涼的哭喊乍起，陳知故身上的汗毛猛地立了起來。他倉皇的看過去。

醫院的走廊幽幽暗暗，慘白慘白的白熾燈在頭頂散發著清冷的光，就在他媽病房旁邊的病房裏，傳來起伏不斷的哭聲。

一個男人摟著一個女人走了出來，女人的臉埋在男人的懷裏，淚水四溢，整張臉跟泡在了水裏一樣。

她哭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一抽一抽的好像連氣都快喘不過來，她嘴唇翕動，似乎在喊著爸。

男人不停的輕拍她的後背，眼裏全是眼淚，心中也悲痛不已。只是妻子悲痛欲絕，這個時候，他必須要成為她的依靠。

一股寒意從腳底猛地竄起，這家人他認識，和他媽差不多時間住進醫院的，就在昨天他們還在醫生辦公室裏遇到，他們還說老爺子的病情似乎有了好轉，老爺子在辦公室外面還沖他笑了笑。

誰知道這一轉眼，人就沒了。

陳知故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他面無表情努力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卻看見自己的手抖得更加不像樣子。

別抖了！鎮定！沒什麽好怕！

陳知故的身體僵硬的不得了，大腦命令他轉身回病房裏去，腳卻像灌了千斤，一步都邁不開。

突然一只從他的背後伸出來，攬著他的肩膀強硬的讓他轉了個身，然後把他的頭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別怕，我來了。”

陳知故的顫抖從手蔓延到全身，他把頭埋在顧川野的肩膀裏，男孩還未發育成熟但厚實的肩膀成了陳知故此時唯一的依靠。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沒有醫學背景，相關的醫學知識都是參考百度的。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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