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延側身道：“你先進來吧。”

盧修和進了屋, 趕緊開了瓶礦泉水, 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

喻延問：“那你之前的外套呢？”

他們的禮服是租來的, 如果損壞遺失了，得賠錢。倒不是賠不起，就是沒必要浪費這筆錢。

“……操。”盧修和捶胸頓足, “我忘了拿回來了。”

“落哪了？”

落那死騙子車上呢！

盧修和越想越氣，他又不可能把氣撒到喻延身上，於是他嗖地脫掉外套, 狠狠往地上一丟。

外套領子上的牌子LOGO露了出來, 盧修和不經意一看，靠, 還他媽是大牌子衣服。

於是他撒氣般地讓衣服在地上躺了兩分鐘，又默默地撿回來了。

喻延看他這陣勢, 哪像是見朋友，更像是跟仇人打了一架。

手機叮了一聲, 某個行程app給他彈了個推送，提醒他明天的起飛計劃。

也是看到了這個推送，他才想起自己明天就要回去了。

“小延, 我覺得我實在是太蠢了。”盧修和用五分鐘平覆了下心情。

結果發現平覆個屁, 他這怕是得緩上半輩子。

喻延正準備給易琛發信息，見盧修和好一些了，他只能先發個表情包過去，然後問：“怎麽了？對了……我明早的飛機回去，你要一起回去嗎？”

“回。”盧修和生無可戀地癱在沙發上, “我這輩子都不要來晉城了，這座充滿謊言的城市，我一刻也待不下去。小延不然你改簽吧，我們今晚就走，走得遠遠的。”

喻延拒絕得非常快，“我不。”

盧修和：“行吧……我就隨口說說，我也不舍得花錢改簽。”

喻延滿臉疑惑：“可是你來這邊，不就是為了見你女朋友嗎？人還沒見到就要回去了？”

盧修和木著臉：“見了。”

“？”喻延這才想起來，他剛剛進屋的時候，好像在念叨什麽網戀之類的字眼，“什麽時候見的？”

“剛剛。”

“……你說的那個朋友，難道就是？”

“嗯。”

見盧修和一臉死寂，喻延猶豫片刻，問：“她長得不合你心意嗎？”

這要怎麽答？

盧修和想了半天，實誠道：“不是，長得……超出了我的期望。”

面基是一道坎，跨過這道坎的情侶不多，見光死是常事，但聽盧修和這麽說，明顯對女方的長相很滿意。

兩人的性格，在平時相處中應該也好好磨合過了，不太會出現第一次見面就爭吵的情況。

喻延沒明白：“那不是挺好的。”

“問題是……”盧修和表情覆雜，“是……”

一般人聽到他這麽個表述，估計得急死。

偏在這時，喻延手機亮了。

1：剛到，小傻送回來了。

喻延就這麽握著手機坐到一邊，聽盧修和“是”了半天。

喻延：那你上了班，誰照顧它？

1：阿姨會餵。

“是……是……是他媽男的。”

喻延敲著鍵盤，心不在焉地：“哦。”

半晌，他敲鍵盤的動作一頓。

然後嗖地擡頭——

盧修和一臉吃了X的表情，自暴自棄地重覆：“對，他媽的那是個男的！我操，個子比老子都高，穿的娘裏娘氣的，嗓門卻粗得令人發指！怪不得他變聲器都不願意開來敷衍敷衍我，敢情變聲器都救不了他！就這，就這破外套，都比我的外套大，我怎麽穿都不舒服，啊啊啊！！！”

他說到最後，氣得又拿起那無辜的外套，洩憤地往沙發上錘了好幾下。

喻延震驚了：“……”

“我這輩子都不網戀了，放過你我他，網戀去他媽。”盧修和越說越悲憤，到後面還唱了起來，“哦QQ愛是真是假誰他媽去猜。”

喻延是很想安慰他，但這種情況太棘手了。

他有個問題：“……那你們是怎麽見到的？”

如果盧修和的網戀對象真是個男的，自然不可能主動邀請他。而且他們剛剛明明在參加盛宴，他親眼見著盧修和坐到位置上的。

說到這，盧修和的老臉突然紅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喻延懵逼：“我看見什麽了？”

“在廁……”盧修和一頓，“你沒看見？”

喻延：“沒有。”

想到對方的身份，恐怕不太適合鬧得人人都知道。

要知道盧修和發現真相的那一刻，巴不得拿著個大喇叭跑去媒體公司催他們下樓加班，明天就帶著那狗逼一塊上新聞頭條，同歸於盡莫過於此。

但那股氣憤勁一過，他就不太忍心了。

”就，反正就這麽見到了。”

盧修和鬧也鬧完了，整個人都蔫了下來，“不是，我把他當媳婦，他居然想Gay我？我完了，我這輩子都不想談感情了，我二十幾歲，我好累。”

喻延安慰他：“沒事的，男的不行，說明你喜歡女的啊。”

“對。”盧修和拿起手機，“你說的很有道理，我之前拿到了好幾個女主播的微信號，我這就去跟她們聯絡聯絡感情。”

？

喻延問：“你有網戀對象，還跟女主播要微信？”

“那不一樣啊，我拿微信又不是想泡她們。”盧修和道，“我就是想以後跟網吧那群小王八蛋炫耀炫耀……小延，你要嗎？我給你兩個？”

喻延搖頭：“不要。”

“哦，我忘了，你是不是也在網戀。”

……這麽久遠的事情您還記著呢。

喻延剛要說話，盧修和就掛上一副過來人的嘴臉。

“網戀有風險，面基需謹慎。小延，不是我故意打擊你，你看看我，我就是血淋淋的教訓。你和她開過語音沒？”

喻延想了想，說：“開過。”

“那也沒用，現在大雕蘿莉音也特別多。”盧修和又問，“沒開過視頻吧？”

“開過。”

“確定不是找的托？”

“不是。”

盧修和收起了說教臉，眼底寫滿了羨慕，半晌，才由衷發出感慨：“……真好。”

——

易琛回到家時，發現家裏燈全開著，外面還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他停好車下來，轎車駕駛座落下了車窗。在駕駛座上等候的司機朝他打招呼：“易先生，您回來了，快進去吧，易夫人在裏面等您很久了。”

易琛嗯了聲：“辛苦。”

進了屋，易母就坐在沙發上，正擺弄著貓。

“你回來了。”易母放下貓，快步上前，柳眉輕蹙，“我不是說了，你的傷剛好，不用這麽急著上班，公司沒你幾個月也不會垮。”

“年終，我不在不行，”易琛撈起貓，揉了兩下，“你怎麽過來了？”

“我來看看你，還給你熬了湯……”易母說完，察覺出不對。

她那一向不茍言笑的兒子，今晚看上去竟然溫和了許多，眼底還有些沒來得及褪去的溫柔。

她意外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好事？”

易琛一邊手托著貓，另一邊拿出手機，沒有否認：“是有件好事。”

“說來媽媽聽聽？”

看到對方回的一大串“啊啊啊”和“我一會跟你說”，易琛笑了聲，把貓放回沙發上：“還不行。湯在哪？”

易母立刻被帶偏了重點，她走回廚房，端出一碗熱湯。

“怕涼了，我放在保溫盒裏。”

等易琛喝了幾口湯，易母才把今天來的目的說出來。

“小琛，過兩天國外有一個大型畫展，連辦一周，你爸他已經訂好票了。”易母頓了頓，“十二月初，那邊剛好還有一場芭蕾比賽，主辦方邀請我去做評委。”

易琛點頭：“去吧。”

“那你一個人可以嗎？”易母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去？公司這邊我們可以找人來管理，或者讓你大伯先幫忙看著也好，你看你之前的傷都沒恢覆好，實在不適合高強度工作，你知道的，我跟你爸對物質方面要求不高，我們知道你也是……”

“我不是小孩子了。”易琛放下勺子，打斷她，“你們玩得開心。”

易母想說的又被堵了回去。

半晌，她重重地嘆了聲氣：“好吧。”

送走母親後，易琛關上門，熟悉的疲憊感又湧現出來。

這種感覺才剛冒了個頭，手機便響了，之前易母在的時候也連響了好幾聲，因為在跟易母談話，他還沒來得及看。

小主播：對不起，我剛剛去處理了一些事。

小主播：[驚恐][驚恐][驚恐]

小主播：你在忙嗎？

那點冷清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易琛走到客廳，把貓抱在懷裏，直接給喻延彈了個視頻。

響了十來秒才被接起，那邊黑乎乎的，只聽見喻延道：“等會……”

然後是一道關門聲，燈被打開，手機的角度十分刁鉆，只能看到喻延的紫紅領帶。

喻延走到陽臺，終於忍不住了。

“易琛……”他忍笑忍得十分痛苦，這會終於笑了出來，“我朋友好像被氣出問題來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見他笑得這麽開心，易琛也不自覺揚了揚嘴角：“怎麽了？”

喻延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然後剛剛他的網戀對象打電話過來……說他是偷衣賊。他們現在還在電話對罵。”說完，喻延搖搖頭，“不是，好像是盧修和在單方面罵他。”

易琛說：“網戀這種戀愛方式，原本就不合理，也不靠譜，風險太大。”

喻延一楞，笑容滯了滯，話鋒一轉：“……也不是，只是盧修和運氣不太好，還是有很多人網戀成功的。”

易琛搖頭：“異地戀，看不見，摸不著，離得遠，只能靠游戲和三言兩語維持的感情。怎麽長久？”

“彼此喜歡不就行了嗎……”

“隔著屏幕，說什麽喜歡不喜歡，都可能是假的。”

喻延：“……”

易琛揉著貓：“怎麽不說話了。”

喻延的笑容已經消失了大半，許久才問：“你反悔了嗎？”

易琛：“什麽？”

喻延問：“你不和我網戀了？”

易琛：“？”

喻延說：“我明天的機票回滿城。”

然後他們異地戀，看不見，摸不著，離得遠。

只能靠游戲和三言兩語才能維持感情的樣子。

“……”

易琛表情逐漸凝重，小傻的貓毛已經被他反向擼成了獅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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