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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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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鋼琴被撤下去以後,燦金耀眼的舞臺上,倏地只剩下了維愛所有的成員。這支世界頂級的交響樂團,此刻整裝待發,只等待著指揮的一聲命令,就可以演繹出精妙絕倫的音樂。

舞臺下的觀眾們已然習慣了這樣“不停有人走下舞臺”的節奏,他們倒是更期待,接下來,那個站在樂團前方的年輕人能夠帶給他們一首怎樣的曲子?

是和剛才那首《西班牙木屐舞》一樣難度極高、歡快激烈的,還是一首能用視覺征服一切的高難度炫技曲?

其實在這個時候,不少觀眾潛意識裏已經將戚暮認同為“技術精湛、演奏嫻熟”的小提琴手,尤其當他們很多人都知道戚暮的老師是阿卡得大師後,更是將其看做了“下一個現代的帕格尼尼”。

可是當低緩沈痛的音樂聲響起來的時候,所有人皆是一驚,甚至有熟悉這首曲子的人直接低呼出聲:“《辛德勒的名單》?!”

大提琴在低聲的嘆息,每一道琴聲都委婉悲沈;低音提琴在輕輕的嗚咽,仿佛哭泣一般痛楚。在這樣沈痛悲傷的音樂聲裏,所有觀眾的心情不由一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黑暗環繞的時代。

濃厚壓抑的烏雲將整個歐洲籠罩,戰鬥、死亡、兵器、血液……

孩子們的金發染上了紅色,新娘的嫁衣倒在了血泊,成千上萬的無辜民眾被趕著進入那一個個永遠無法出逃的集中營,這裏沒有希望,只有漫無結局的絕望。

就在此時!小提琴聲輕柔地響起!

仿佛是一個美麗的女子在為整片歐洲大地在悲唱,此時黑暗已經徹底結束,但是那籠罩在所有人頭頂上的陰雲卻始終密布。

琴聲低轉柔和,帶著一絲微弱的悲傷,青年修長的手指極其溫柔地在琴弦上按動著,顫音溫婉,音色清亮。

交響樂團在他的身後,低聲的應和,而作為主旋律的小提琴則是高唱著希望,將那濃雲遍布的悲傷之意用溫柔的吟唱驅散。

這首《辛德勒的名單》是同名電影最為出彩的一段配樂,這段曲子出現在全曲最後:戰爭已經過去,但是逝去的人們卻永遠無法回來。在那片滲透了鮮血的大地上,無數的猶太人手持著鮮花一個個地走向墓碑,為這些永遠統計不出名字的人送上自己的祝願。

能夠登上辛德勒的名單的幸運兒,是幸福的。但是更多的卻是永遠的沈睡於這片大地之下,與世長辭的無辜者。或許他們剛剛還在和孩子們吃著甜甜香香的面包,或許他們上一秒還在與愛人呢喃私語,但是當士兵執槍沖入家中的那一剎那,世界便崩塌了。

如果說交響樂團的演奏是無盡的悲傷,那麽在樂團之前,小提琴的華彩獨奏絕對不只是悲傷這麽簡單。

暴雨過後,總會有光明。

低婉纏綿的琴聲在整個音樂廳裏回響著,感性的聽眾已經眼眶微濕,而在人群之中的蘭斯大師,更是緊緊皺起了眉毛,手指也緊握成拳。

《辛德勒的名單》……

你竟然選擇了一首這樣的曲子!

《辛德勒的名單》絕對算不上是一首高難度的曲子,甚至大多數業餘愛好者也能將其演奏優美。但是世界上能夠演奏將這首曲子演奏優美流暢的小提琴手多如牛毛,可是能將人演奏得潸然淚下的音樂家,卻少之又少!

然而現在那琴聲裏濃郁而又沈悶的悲意、掙紮著努力沖出黑暗的希望,就算是蘭斯大師,也不得不為之動容。

這首曲子出世的時候,蘭斯大師已經很少再出外演出了。少並不代表沒有,而這首曲子就是他曾經在華盛頓演出的時候,表演過的最後一首安可曲。

只有表演過的人才知道,要想讓這首曲子成為一支成功的安可曲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情,能做到那就是精彩,無法做到就是慘劇。而現在蘭斯大師卻微微一笑,在心裏想到:你是做到了,小七。

讓全場的觀眾都沈浸在你的音樂中,讓他們通通濕了眼眶。

你做到了。

最後一道悲轉的高音結束,臺下仍舊是一片寂靜,直到舞臺下的安東尼先生主動站了起來、一邊鼓掌一邊喊道:“bravo!”

霎時間,震耳欲聾的掌聲立即將整個音樂廳掀翻!

一首是擁有高難度演奏技巧的《西班牙木屐舞》,一首是富含濃郁情感的《辛德勒的名單》。這個青年擁有著絕對的高技巧、超然的情感悟性,如果不將掌聲送給這樣一位優秀的小提琴家,那還能給誰?!

這個時候,再也沒有人會對這位維愛新任首席提出任何疑義。實力,就是封住一切謠言的最強利器。如果這樣的人都不能成為維愛首席,那世界上還有幾個人可以做到?

舞臺之下,維愛的樂迷們用掌聲,為這個自己最喜歡的樂團送去衷心的祝福。他們能夠欣賞到更加美妙的音樂,能夠看到這個樂團更加美好的明天。

而樂評家、音樂家和輿論記者們,則開始忙碌起來。

樂評家們的大腦裏已經充斥了無數的樂評,從第一首的《降b大調》到最後這兩首安可曲,每一首都精妙絕倫,幾乎達到了音樂的頂峰境界。

而輿論記者們則更是繁忙。維愛換了一個首席?大事!天大的事!最好明天就登報,不不不……今天晚上就先在網上發布信息,明天再在線下發送!而且今天過後,肯定有不少樂評家要對這最後兩首安可曲寫下樂評,嗯……聯系聯系樂評家,發長篇報道!

這些觀眾們此時的想法,戚暮自然是不知道的。當《辛德勒的名單》的最後一個尾音結束時,他輕輕地嘆了聲氣,將心中的悲痛隱藏下去,然後笑著看向一旁的多倫薩大師。

多倫薩先生走下指揮臺,給了戚暮一個擁抱,在舞臺下轟隆作響的掌聲中,兩人帶領樂團齊齊鞠了一躬。至此,不用再多說一個字,該表達的已經完全表達清楚,其餘就靠大家的想象了。

撂下一個“什麽話都不講,咱們離開,你們隨意”的爛攤子,維愛的成員們有序退場,回到了自家排練廳中。

這個時候,成員們紛紛激動地一個個上前與戚暮擁抱,祝福著這次巡演的圓滿成功,更是在慶賀這個青年正式成為了自家首席。

“小七,剛才那首《西班牙木屐舞》真是太棒了!要不是我坐在臺上不能亂動,我都想趕緊下去跳舞算了。”

“就是就是,你還好、你還有演奏的樂段,我個定音鼓什麽都不用做就在那兒幹坐著聽你們演奏!真是太憋屈了!”

“後來那首《辛德勒的名單》才是真的太棒了呢,我以前曾經聽蘭斯大師與紐愛合作過這首曲子,嗯……也非常出色,不過和小七你的是一種不同的風格。”

聽到這,戚暮無奈地笑道:“蘭斯大師比我閱歷豐富,我無法與他相比。”

“但是小七,你的音樂裏多了一種我沒有的灑脫。”

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戚暮的身後響起,他詫異地轉首看去,只見不知何時蘭斯先生已經走進了排練廳,道:“你的琴聲有種置之死地、然後新生的灑脫,好像經歷過了最沈重的黑暗,現在又迎來了嶄新的光明。唔……我說的好像有點玄幻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而這樣的感情是我沒有的,也是《辛德勒的名單》真正想要表達的,你對它了解得比我更通徹。”

聽著蘭斯大師的評價,戚暮謙虛道:“蘭斯先生,您過讚了。”

“我只是愛說實話罷了,對吧,多倫薩?”

見話題被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多倫薩先生無辜地攤攤手:“是是是,你們都好、你們都好。”

眾人一起笑開。

歡笑過後,戚暮將拿起自己的小提琴,將琴板上因為摩擦而落下的松香擦拭幹凈。他的動作輕柔細致,一邊擦著、還一邊聽旁邊的維愛成員們商量著明天該如何慶祝巡演的結束。

其實蘭斯大師說的沒錯,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是戚暮所經歷過的。

沒有人敢相信他竟然是死過一回的人,自然也更明白那種絕望到極致的心情。所以在其他曲子上可能戚暮還無法達到蘭斯大師那樣細膩深厚的感情,但是對於這首與他的心境相契合的《辛德勒的名單》,他卻能真真正正地演繹出了其中的悲意。

不過正如音樂所表達的一樣,黑暗過後是光明,此時的戚暮心情愉悅,只等著早點回去與某個男人打一個長途電話,最後再美美的睡上一覺。

至於維愛首席即將引發的輿論爭議?

嗯,那是明天的事情了啊。

所有人都一起告別過後,在多倫薩先生的提議下,他們約定好第二天要一起慶祝巡演的成功、以及小七成為新任首席。

在路口分別過後,戚暮和朱莉一起乘著地鐵回到了公寓,與這位美麗大方的女士約定好第二天繼續晨練後,戚暮便上樓進了自己的屋子。他一邊換著鞋,一邊伸手打算將燈點開。

手指觸碰到開關之後,“啪嗒”一聲,燈光瞬間灑滿了整個房間。

戚暮仍舊低著頭將自己的皮靴放進鞋櫃裏,等到他再擡頭的時候,剎那間,戚暮渾身一滯,淺色的眸子倏地睜大,驚訝地望著客廳前方的景象。

只見在實木大門對面的落地窗上,成千上萬的紅色玫瑰被人細心地粘在了玻璃上,鮮艷嬌嫩,組成了一行文字:『演出愉快,我親愛的小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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