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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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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臺上那位黑管演奏者結束了自己的演出,在一片熱烈響亮的掌聲中,杜勝很快從後臺回來,他湊在譚正輝的耳旁,低聲道:“第二個進行表演的是卡爾教授的學生,他希望能夠延遲自己的表演順序。”

雷鳴般的掌聲幾乎將杜勝的聲音全部蓋住,譚老皺了皺眉,問:“要推遲順序?卡爾教授推薦的時候也沒說這種事啊,他的學生?是哪個人啊?”

杜勝想了想,道:“好像叫什麽……盛彥輝?”

一旁的戚暮倏地就楞住了。

譚正輝也是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就轉首看向了一邊的戚暮。老人家擰著眉毛,過了半天才道:“也是小七你的熟人了,要不你去看看怎麽回事?”

戚暮自然沒有拒絕,他點點頭,接著就站起來,弓著身子往後臺的方向走去。今晚戚暮穿著的是一件淺黑色的小西裝,此時音樂廳裏的聚光燈都集中在舞臺上,而臺下自然很難有人發現戚暮的身影。

往後臺走著,戚暮微微蹙著眉頭,不知怎的,他心裏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湧現出來。

戚暮下意識地回首往後看了一眼,只見在莊嚴大氣的音樂廳裏,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凝聽著舞臺上的演奏,並沒有一絲異常。

笑著在心裏罵了一句自己多想後,戚暮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進入了後臺。

就在他進去後不久,戚暮卻不知道,一個金發藍眼的外國人臉色訕訕地出現在了他剛才看過的大門方向。這人在引路的禮儀小姐的帶領下跨步走進了音樂廳,沒過一會兒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趕緊地轉過身伸手往大門後面的地方拉。

不過片刻,一個面色不悅的男人便被他給拉進了音樂廳。

禮儀小姐笑著點點頭,接著便轉身離開。而丹尼爾則悄悄湊過去,小聲地說道:“閔,不就是遲到了嗎,咱們都提前一個小時出發了,誰知道華夏的路居然會這麽堵啊。唉,華夏人真是多啊!”

閔琛聞言卻是再也不理會丹尼爾一下,他擡首環顧了四周一番。音樂廳裏的人並不多,算上舞臺上演奏的、在四周站著禮貌微笑的禮儀小姐們,總共加起來也不過數十人。

閔琛很快發現觀眾席裏並沒有他今日到來特意要找的對象,他不由訝異地皺了眉頭,小聲地問道:“他呢?已經要到他的獨奏了?”

“他?你問的是……戚暮?”丹尼爾看了眼手中的表演曲目,道:“現在是第三個表演者的小號獨奏,戚暮的話……應該還要再過兩個人,他是第五個表演的。”頓了頓,丹尼爾笑著齜了一口白牙:“原來我們也沒遲到多少啊,閔。”

音樂廳的墻壁用的全是白色的大理石浮雕,各式各樣精美的雕繪上刻印著藝術史上最為出眾的一些作品。墻柱則是用金色鑲邊的紅色墻紙包裹住,觸感看上去極好,淺金色的藤蔓條紋勾勒出一種古典的美感。

來參加這種比較正式的音樂會的人,都會禮節性的穿著正裝。就算是一向性格大條的丹尼爾都穿了一身白色的小西裝,而閔琛自然也是不可避免地穿上了一件深黑色的貼身西裝。

這是一身極其低調的服飾,只有在胸口上用銀色的針線紋了某個字符,象征著某種高定的標志。聽著丹尼爾的話,閔琛不由自主地擡起右手看向手腕上的手表,一顆蔚藍色的藍寶石袖扣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沒遲到多久?”閔琛語氣平淡地問了一句。

丹尼爾想當然地頷首:“也……也就三首曲子?”丹尼爾話音剛落,視線忽然就接觸到了閔琛的,他猛地渾身打了個寒顫,趕緊地就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錯了我錯了,奧斯頓,我再也不敢磨磨蹭蹭了!走走走,我們趕緊趁這個時候坐到位子上去,走走走!”

說著,丹尼爾趕緊就往那空著的兩個座位跑,壓根不敢回頭看一眼。

此時,全場的觀眾都在為剛才的小號演奏而鼓掌,偶爾有一兩個發現丹尼爾身影的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還沒等他們回神,當他們看到某個緩步向這裏走來的男人時,簡直驚駭得嘴都閉不上了!

遲到的,居然是……

閔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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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剛剛到了後臺的戚暮自然不知道,前場的地方已經有一些小混亂了。

每個即將表演的人都會提前到後臺準備一下自己的樂器、做些小“熱身”,人不會很多,所以他一眼就發現了那個站在角落裏、正在調試弓弦的盛彥輝。

戚暮勾唇露出一抹笑容,走上前問道:“盛彥輝?好久不見,已經有兩個月了吧?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了你,真是太巧了。”

戚暮這話說得十分有技巧,也禮貌十足,讓人挑不出錯來。但是他話音剛落,盛彥輝卻是擡起頭認真地盯著他看了許久,直看得連戚暮都收不住臉上的表情時,忽然開口:“不巧,我特意來找你的。”

“……”

熊孩子!絕對是熊孩子!

看著盛彥輝此刻臉上“哼,找的就是你”的表情,不知怎的戚暮就想到了這個名詞。

雖然心中是感到極度的無奈,但是戚暮仍舊是苦笑著問道:“找我?”

盛彥輝點點頭:“我這次是來找你的,我要和你再堂堂正正地比賽一場!上一次的那一場比賽……不算,這一次,我希望你能拿出全部的實力來和比試,你放心吧,在卡爾老師的指導下我已經進步不少,絕對不是以前的我了。”

這段話說下來,戚暮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

青年白皙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凝重的神色,他認真地看了眼前這個一臉倔強的熊孩子許久,忽然就彎下了腰,鄭重道:“抱歉,因為一些原因……我真的是不能去慕尼黑,上次是我的過錯,請你原諒。”

盛彥輝楞得直往後倒退了一步,臉上忽紅忽白,半晌後才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不用這樣。我也是聽老師有次無意中提到,才知道那次你有故意讓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知道,但是其實……戚暮,我聽了老師的話以後,居然覺得有些僥幸。”

戚暮詫異地擡首,淺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茫然。

“如果不是你故意輸了,那我……可能這輩子都去不了慕尼黑了。我年齡真的不小了,再失去一次機會我也不知道下一次機會是什麽時候,我非常僥幸,但是我又覺得勝之不武。所以今天我才特意想延遲了演出順序,在你的前面進行演出,讓在場的所有聽眾給我們作出一個評判!”

說到最後,盛彥輝已經越說越有底氣,不在顯得退縮。

而戚暮卻是徹徹底底地怔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良久,才問道:“你……確定?”

參加這場小型音樂會的都是界內知名人士,他們的耳朵不可能出錯,所以一般在這樣的音樂會上,主辦者都會刻意將相同樂器的演奏隔開,免得聽眾產生對比。

盛彥輝鄭重地點頭:“我知道這樣有點威脅你了,但是戚暮,我馬上就要和老師一起去慕尼黑了,我希望……能和你堂堂正正地比賽一場!這確實有一點風險,如果你實在是不願意,我可以現在就登場演出,不再和你提比賽的事情。”

盛彥輝說得莊重嚴肅,戚暮也明白他的意思。

一旦輸了的人,在界內很難再比另一人出頭,除非水平真的超出許多,否則很多年後恐怕有人再將兩者提起的時候,還會有人記得這一場音樂會,再說上一句“哦某某啊,他當年演奏得可比某某某差多了哦”。

所以盛彥輝也說,即使戚暮拒絕了他的比賽邀請,他也決無怨言。

望著對方認真凝重的神情,許久,戚暮慢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來:“我答應你。”

盛彥輝一下子楞住:“真的?”想了想,他又趕緊說道:“這是在很多重要人物的面前,你確定你真的答應和我進行比試了?一旦輸了的話,你……”

“你確定我會輸?”戚暮挑起一眉,俊秀昳麗的面容頓時如同光回大地,那笑容照得盛彥輝都呆呆楞住,只聽戚暮又笑道:“上次的事讓你始終耿耿於懷,這是我的錯,如果沒有這一次,我想你就算是到了慕尼黑你都不會忘記這個結,所以這次大概也是卡爾教授建議你這樣做的吧?”

盛彥輝怔然:“你怎麽知道……”

聽到自己的猜測對了,戚暮臉上的笑意更盛了幾分,他嘆氣道:“無論這次的結果如何,盛彥輝,我希望你能早點走出來。真正的音樂不是一定要爭個高低,你很出色,你所擁有的未來不應該被這種小事束縛住。”

一邊說著,戚暮忽然一邊伸了手,笑著彎了眸子:“總之,很高興有一次能夠正式與你比賽的機會,重新認識一下吧。”

“你好盛彥輝,我是你今天晚上的對手——戚暮。”

後臺暈黃溫暖的照明燈下,青年俊秀好看的面容上是一抹耀眼的笑容,他的眸子笑得彎彎的,唇角的弧度也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盛彥輝學琴二十多年,第一次感覺到他的手竟然不聽自己的控制,過了許久,他才怔怔地擡手與戚暮的相握。直到他拿著琴離開後臺、站在舞臺上準備演奏時,盛彥輝猛然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轉過看向後臺的方向。

仿佛得到了什麽鼓舞,盛彥輝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接著,便是溫柔如泉水般的樂聲緩緩流出,在小小的音樂廳裏彌漫開一陣田園鄉間的寧靜氣息。這首貝多芬的《春天奏鳴曲》仿佛是一縷柔和的春風,徐徐吹散秋日的森冷,吹進了在場每個人的心中。

就連丹尼爾也忍不住地微笑點頭,全曲結束時,他湊在閔琛的耳邊,小聲道:“華夏真是人才輩出啊,閔,這個盛也會……該死這是什麽名字,他的《春天》拉得不錯啊。誒閔,你在看哪兒?”

丹尼爾朝著閔琛的視線看去,卻只能在後臺的地方隱隱見著盛彥輝的一個背影,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丹尼爾摸著頭,蹙眉道:“怎麽了,閔,你怎麽……”

“他臉紅了。”

丹尼爾一楞:“臉紅了?誰啊?”

狹長俊逸的鳳眸微微瞇起,閔琛語氣淡淡地開口:“盛彥輝。”

丹尼爾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大明白為什麽閔會對這個年輕人這麽關註,而他自然也不知道,就在盛彥輝進入後臺的前一步,閔琛望著那個在後臺的帷幕後面站著的青年,驚訝地睜大了眸子。

盛彥輝上場前是在和……戚暮說話?

那他臉紅個什麽勁?

活了快三十年,閔琛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麽叫做迷茫。但沒給他一個再思考的機會,一個握著小提琴從後臺走出來的身影卻讓他驚然地睜大雙眸,腦子裏有些事也慢慢地想清。

丹尼爾驚呼:“怎麽會是戚暮?!這才一個小提琴結束,又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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