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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末尾小作者碎碎念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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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意願的。

杜伊森懵了,他熟知天使信仰,也知道封聖者,卻沒聽懂這兩人的對話意思。“封聖還有我不知道的什麽意思嗎?”

萊亞爾替耶格解釋道:“天使們有的時候可不會等你壽終正寢才行使儀式,而天界又是人類死後才可以去的地方。”

所以答案就很容易揭曉了。

“天使殺人,再把人帶去天界?”少年船長覺得自己的認知模式受到了沖擊。

“不僅如此!你還知道它們現在在幹什麽嗎!”耶格情緒十分激動,但因為在萊亞爾這裏又有種安全感,他一如既往的話癆又回歸本格,“在遙遠的神代,因為人類濫用魔導武器導致各地出現大面積魔法汙染,生靈塗炭文明倒退,卡辛諾拉的神在地獄沈降時就耗費許多力量變得十分衰弱,百多年前徹底消散、神力回歸根源,只留下神格!如今天使還在找能適應神格的人類!”

“…………”杜伊森覺得自己再當聽眾可能世界觀都要崩塌,道了句你們聊就沖進後屋,獨留萊亞爾和耶格在前廳。

而杜伊森走後,深淵技師先生還要繼續連珠炮,被萊亞爾制止,問了另一個值得註意的問題:“你是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

耶格最開始那句“你真的在這”令他不得不在意。應該沒有任何人應該知道他此刻會在這裏才是。

“是上次拜訪魔女時她對我說的,未來萬一有難就來洛爾城的這個地址。說起來確實奇怪,那時候洛爾城才剛剛開始建立。可她是安息地的魔女,無論知道什麽也不奇怪吧。”

萊亞爾微怔。“你說你什麽時候見到的她?”

耶格想了想,回答:“也就……哦對,你剛沈眠那個時候?”

“怎麽可能。安息地不是早已離開地獄了麽。”

對於安息地,沒人能說得清楚來歷。那確實是一塊奇妙的土地,與此世相連,進入那裏的入口是固定的,但安息地並不總是在那裏,它在移動,每千年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五十年。據萊亞爾所知,最近一次安息地離開地獄的時間點理應在萊亞爾沈眠以前,但照耶格的話說,這回它留在地獄的時間出乎意料地長。

他在安息地居住過一段時間,之所以如此熟悉那裏,正因為在他步入地獄後用了十天時間在最後關頭找到安息地躲了進去,才沒有被費裏斯找到。

工匠團長這才發現時間的蹊蹺,“對哦,魔女應該早就離開了。行了不要在意那些細節!總之你要保護我啊,告訴你個好消息,貝圖拉快把你的法器完成了,是不是很快!他們還在曼巴河谷等著跟我會合,那麽多惡魔都跑到洛爾城來恐怕會出大亂子我才自己來的。還好事先在紅毯裏留了個後門,這下派上用場了,謝天謝地。”

“追蹤天使要拿它開刀的你沒想到有被天使追殺的這麽一天吧。”萊亞爾嘴上逞能,心裏卻在嘀咕,難道魔女停留在地獄有其他的目的?她在等我?還是說……費林奈?

等等,魔女哪裏有我的……

萊亞爾思索到某個重點,下意識去看自己手臂內側,惡魔的身體沒有傷疤,但他的人身上有一條很長的取血造成的醜陋疤痕,是他支付給魔女的一系列代價。可他之前檢查過,自己人類的身體上如今已經沒有這道傷。

他蘇醒後失去記憶,原以為是自己無意間治好的,但現在想來卻不太可能,他的能力做不到在無意狀態下治愈傷痛,否則當時也不會受到紅斑癥侵擾。

“什麽時候治好的……”萊亞爾喃喃,然後向耶格確認道:“我提前蘇醒,你說過你知道費林奈是怎麽做到的。”

“嗯嗯嗯,你想知道嗎,那天使——”

“天使我自會找它算賬,用不著你掛心。”萊亞爾一字一頓,已經確信:“費林奈是從安息地魔女尤塞亞那裏得到的方法,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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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眾矚目(?)的貓貓美食家節目回歸啦!第三集,帶你吃遍全地獄——

本期嘉賓有點多,跨越海陸空三系物種,唯一(屍體)出鏡的這一位是古巨蜥Varanus Poesty

貓貓美食家評價:……。

嗯,已經難吃到連話都不想說了。

呼呼呼費林奈知道萊亞爾要幹什麽了,萊亞爾也知道費林奈跟誰做的交易讓他提前蘇醒了呼呼呼。

(為什麽我這麽開心)

四十七、在地獄,並不存在你所以為的神

也許是萊亞爾臉上的神色過於嚴肅,耶格沒有廢話,木訥地點頭道:“對。魔女就是這麽告訴我的。”

聽到不出意料的回答,萊亞爾默然。

安息地被稱為萬應之所是有原因的,那裏的魔女可以用交換的方式滿足一個人的訴求。正如萊亞爾曾經用自己一半的力量換來巨蛇遺骸的位置和踏入魔法秘儀的機會,即使放血的過程有如靈魂撕裂般痛苦,那時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樣對抗費裏斯。

一切迎刃而解。萊亞爾可以想見,當他沈眠以後,費林奈前往沒有按預定時間離開的安息地、向魔女換回他的力量讓蘇醒之時提前。作為交換,黑獸百年內不踏出黑暗森林一步、並且不食血肉——魔女出於某種目的不想讓黑獸在這期間增強力量。尤塞亞不屬於地獄或是天界任何一方勢力,她這麽做很可能也是跟其他人的交換,比如已經消失的神、或者天使。

至於沙利文對他說的那些經歷,萊亞爾想親耳聽聽費林奈的解釋。

費林奈可能還支付給魔女一樣東西,那才是他絕不願意告訴萊亞爾的原因所在。

他現在就想去煉獄火山問個究竟。

眼前這個生命受到威脅的家夥萊亞爾雖然很不想理,但好歹他還有求於無盡海工匠,因此只好耐著性子留在洛爾,等天使送上門來。若是耶格所言非虛,天使一定會找上門來試圖殺死耶格實施儀式,那就是萊亞爾出手的時候。

帕普麗塔如果在天使那裏就更好了,順手奪回來,也就不用再苦惱戴上面罩失去視力的問題。

耶格這邊只認得一個曾在大戰時與天使正面交鋒的家夥。有萊亞爾在就不用擔心,方才還驚魂未定的深淵技師松懈下來,肚子馬上傳達饑餓信號。

萊亞爾指指小圓桌上的甜點,“你自便。”

“那我就不客氣了!”耶格馬上過去坐好開吃。

……

“你也曾使用過從神那裏得來的神之血,為什麽如今卻矜持起來了呢。”奧萊修斯不解道,但他沒有強求,很快把瓶子收了起來。

格雷失血而蒼白的臉上露出諷刺的笑,“奧萊修斯,拯救你的根本不是費裏斯,而是這瓶血的主人。你的信仰從始至終都是個無稽的笑話。”

黑罩袍的墮落者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惑果甜香,他充耳不聞,而是微笑道:“不,錯的是你。沒有人可以拒絕混沌之主的懷抱,他才是終極的光與暗。曾獲得殊榮與神契約的你竟然開始否定神,我對你很失望,黑死魔。”

“正如他曾拯救我,我渴望再次被他救贖。”

說著,奧萊修斯伸出手,觸摸格雷的額頭。

格雷眼前泛起重重迷霧,飄渺之音自某個方向而來。

“我知道你的過去。你的族人,你的妹妹,你的故鄉。我知曉你的一切。”

聲音從耳朵鉆進來,格雷結結實實聽到這一串話,清楚這是暗示,可不甚清醒的頭腦苦於抵禦。他聽到歡聲笑語,感受到陽光散落,陰霾散去,他聽到自己的同胞在呼喚。

“服從於我,格雷。我們一起去追尋神的蹤跡。你會指引我們,對麽?如果是契約者的你一定能找到我們的神,被他接納,投入永恒。”

源源不斷的低語有如惱人的蟲潮噬咬格雷的精神,他咬緊後槽牙,就連咬破嘴唇都不自知。迷霧愈發濃重,靈魂仿佛脫離了被束縛的身軀。他虛幻地擡手向前方一撥,迷霧散去,他看到他的國度就在前方。

奧萊修斯露出淺淺的笑容,格雷的目光緊盯前方的虛空,如同陷入迷幻的夢境。果不其然失血與傷勢已經影響他以往堅定的精神力,奧萊修斯可以像操控科裏恩一樣操控他。

“每個人心中都有傷痛,心的屏障之內到處充滿陰影。你也不例外,黑死魔。”

他們會回到陰影城,獻上祭品。祭品是過去的契約者,神這次一定會回應他的呼喚。

這時,奧萊修斯觸摸格雷額頭的手被抓握住,墮落者一楞,絲毫沒能發覺有人近身。

更驚悚的事接著發生。

“放開他。”

奧萊修斯瞪大眼睛,他化成灰都記得這個聲音,這是神的聲音。

“——您終於聽到我的呼喚了嗎,吾神。”墮落者嘴唇發顫,身體顫抖,空洞的眼眸中恢覆神采,像一潭死水湧現泡沫,牢牢抓住對方的手。

啊……我竟觸碰到神的身軀。

費裏斯看著這個驟然狂熱之人,無動於衷。

他比自己想得要冷靜許多。為什麽?也許是因為這個人剛才說自己了解格雷的一切,費裏斯按捺不住才會從陰影裏走出。

總有人比費裏斯更了解格雷,他永遠是最不知情的那個。

費裏斯心裏一陣酸楚,而後又泛起一股沖動,像裂隙中噴薄的黑暗、伺機吐信的毒蛇。

嫉妒。他的腦海裏閃現出這個字眼。這就是嫉妒。

嚕嚕先生趁奧萊修斯震驚於目睹他的神明時,從他口袋裏叼出血瓶。白爪貓跑遠了些,扭頭看了眼沈默的費裏斯,對方腳下的陰影已經悄然填滿整座牢房,濃稠黑幕從天頂垂落露出猙獰面目,就連費裏斯自己都沒發覺這變化。

本來想叫他一聲的嚕嚕先生沒有選擇這麽做,而是護住瓶子,舔舔肉爪蹲坐在一邊。

旁人無法分清黑獸和他的影子,他們都是黑獸,都是混沌化身。

這才是黑獸之影該有的模樣,有些東西總歸是本能。

如此異狀沒有令奧萊修斯產生退卻之心,他反倒狂喜,嘴角上挑的弧度誇張到扭曲面貌。他對著費裏斯跪坐在地上,目不轉睛地仰望神的尊容,大叫道:“請接納我成為您的一部分!混沌之主!請賜予我永恒!”

費裏斯面無表情地看著跪拜他的人,他感受到這股狂熱情緒,對神的崇拜已令對方面目全非。他又看向意識恍惚的格雷,戾氣和怒意此刻從對方臉上褪去,僅留下刻板的面容,費裏斯能想到過去的格雷也許是個不茍言笑卻很溫柔的人。

他不想他被傷害。

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費裏斯已經脫口而出:“如你所願。”

黑影的刀鋒瞬間切斷奧萊修斯的手臂。

“呵呵呵——”漆黑的罩袍立刻被噴出的鮮血浸透,奧萊修斯卻仿佛失去痛感,笑容滿面,“我又看到了、我畢生所求——就是——”

影子盤旋一個來回,切下他的腿。

直視黑暗之人終會癲狂。

奧萊修斯很快無法維持他的笑,因為喉嚨湧出的血嗆咳進肺部和氣管,他發出斷斷續續的嘶啞吼叫,沒有四肢支撐的他倒在地上、還在匍匐向著費裏斯腳邊挪動,想離他的神更近一些。

費裏斯目光下垂,對他說:“我不是你的神,你認錯人了。”

奧萊修斯像被施加了定身法,驟然僵住。

【那我希望我可以永遠活下去,可以嗎?】

久遠的曾經,當遍體鱗傷的奧萊修斯被砍斷四肢的瀕死之際,他看到了漆黑陰影中的神明。必死無疑的他奇跡般活了下來。

神將自己的冠冕交給他,要他們常露笑容,幸福地過完一生。

但奧萊修斯畢生所求就是再見他一面,他獻祭黑羔羊、建立陰影城,希望神明能夠回應,再度在他面前施展覆生之法。

可神跡一次都沒有出現,祭品們毫無僥幸地死去,奧萊修斯手上沾染厚重鮮血,沒人能在被砍斷四肢的狀態下存活。

——是因為我不再無辜,神不能來拯救我了嗎。

“唔——”被血堵住喉嚨的墮落者究竟要說什麽,無人知曉。他以為的神和真正拯救他的人並非同一個人,直到現在他還並不知道。他唯獨明白的是就在此刻,他被自己的信仰親自否定了。

費裏斯看著腳下的身軀漸漸失去生機,對方的臉上還殘留沒有散去的笑,眼睛睜得極大,肢體的斷口附近依稀能看到縫合線的痕跡,與之命運般地重合。

他曾被人拯救,卻依然墮落。追逐黑暗,為人欺騙,一生以神的意志為導向,最終得到永恒。但這也許不是他想要的永恒。

費裏斯不清楚這裏面有怎樣的故事,他半晌後徐徐回過神,看著一地鮮血,殘缺的肢體,死去的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他捂住嘴發出難受的悶哼。

嚕嚕先生擺著尾巴,冷漠地喵了聲,說:“你還救不救人了。”

費裏斯深深呼吸,閉上眼睛想驅逐腦海裏的血腥,踏著滿地的血走向格雷,擺弄束縛住他的鎖扣和鐵鏈。

“這是魔法做的鎖鏈,用你的影子切斷它們啊!”嚕嚕先生抱著血瓶在邊上說。

費裏斯忍住不適、回憶起剛才自己是怎樣做的,照著方法弄斷格雷身上的束縛。

金發墮落者倒在費裏斯身上,被他接住。

“格雷,醒醒。”費裏斯想把對方抱起來,格雷卻在這時突然睜開眼睛。

鋼色的眼眸裏閃著無機質的光芒。

嚕嚕先生也充滿疑惑:“不對啊,那個神叨叨的墮落者的暗示應該已經消失了。”

費裏斯被這目光嚇了一跳,意識到這絕不是正常的格雷。這時候,金發墮落者已經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襟,猛地將他甩飛出去。

費裏斯咚地撞向墻壁,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麽,格雷搖晃著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從桌上拾起自己的甲胄。幻影的黑甲霎時覆蓋全身,黑色頭盔遮蔽他的面容。

他倒提著劍,如沈默的死神,一步步走了出去。

四十八、在地獄,死亡總是猝不及防

“你聽過夢游的人不能隨便驚醒的故事沒有,到底要不要阻止他?!”嚕嚕先生抱著個瓶子不能自如地跑來跑去,他選擇幾下跳上費裏斯被扯松的領口,扒在衣襟中間把對方當成代步工具。

費裏斯沒有說話,他從崎嶇的地牢出來也只是晚了幾分鐘,外面已經倒了幾個跟奧萊修斯穿著同樣黑罩袍的墮落者,都是被幹凈利落地一劍結果。

費裏斯追著一路帶血的足跡,不忍去看。

“地獄裏哪有無辜的人呢。”嚕嚕先生也豎著耳朵幫費裏斯聽動靜,用貓爪指向一邊,“那邊那邊!這幫邪教徒平時用惑果當毒品,被殺的時候動靜都這麽小。”

他們在一座廢棄半塌的宮殿裏,路徑錯綜覆雜,幾個房間門半開著,裏面傳來血腥味,幾個被砍斷四肢的人類沒有生息地躺在地上,周圍還有無數覆雜的符文,一個黑罩袍瞪著眼睛倒在門口,手裏還拿著刑具,剛死不久。

一副祭祀的場景。費裏斯總算明白嚕嚕先生所說的邪教徒是什麽意思了。

他跨過橫陳廊道的屍體,拐過一個轉角,餘光終於捕捉到格雷的黑甲,他正踹開一道門往裏面走,裏面傳來孩子的驚叫聲。

格雷分不清自己是瘋著還是清醒,分不清眼前的是幻覺還是現實。墻壁上仿佛有無數張臉在對他又哭又笑,他腳下踏著的不是地面而是屍山,礙眼的陰影城信徒是扭曲的怪物,他的甲像寒冰覆蓋在身上,他的劍上沾滿溫熱的血。

在大地之上,他曾被稱為行走的死亡,而此刻無愧於這個稱號,格雷覺得自己清醒極了,這樣的他才是真正的自己,他只是站在那裏、他的敵人就會聞風喪膽地退去。

——陰影城、黑獸的信徒,他們奉混沌之主為神祇,直到現在還在地獄中獻祭黑羔羊。

殺了他們。

格雷踹開一扇門,激起一聲驚叫。他先看到的是科裏恩,這個昔日的法師此刻正蹲在地上,面對著墻壁,嘴裏喃喃自語,語速愈來愈快,伴隨著癲狂的嬉笑。

也許是咒語,也許就是細碎的瘋話,被奧萊修斯精神控制了那麽久,腦子不出問題才怪。

——就算被覆活也改變不了什麽,反正已經殺過一次,送他回歸塵土吧。

殺了他。

科裏恩的頭顱飛了起來,墻上飛濺的血宛如抽象畫作上的紅色塗料,又一聲難以抑制的尖叫,頭顱滾到發出叫聲的人腳邊。

腿軟跌坐在地上的少年抖若篩糠,格雷認出他,是血沙處刑臺跟在科裏恩身邊的那一個,他說黑死魔毀滅了他的家鄉。

“你想殺我嗎。”格雷問:“你應該想,因為我們之間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殺了他……

少年不停搖頭,牙齒打顫。他盯著一身黑色甲胄的格雷,這與他記憶中被逃難的父母抱著時無意間回首遙望、看到的那個騎在黑馬上的男人緩緩重合。

“黑死魔……”卡爾不知從哪裏而來的勇氣,對著格雷喊道:“我的、我的故鄉!不是被你毀滅,而是被懼怕你的人親***毀的!”

恐懼能令人做出多瘋狂的事。在得知黑死魔會經過此處的時候,城中風聲鶴唳。

“他會屠城!然後用黑魔法汙染這座城市,讓這裏寸草不生,變得再也無法被人居住!”“惡魔的走狗!”

城裏的人越來越害怕,在黑死魔到來之前就把自己嚇破了膽。懼怕被殺死的人們逃離故鄉,臨走前在這座美麗的城市街道上放了一把大火。

“絕不能被黑死魔得到!”人們哭著出走,卻對親手焚毀自己的城市毫不猶豫。

年幼的卡爾看著燃燒的市鎮變成一把驚天的火炬。他好像聽到馬蹄聲,都說黑死魔騎著一匹黑馬,馬蹄踏著的不是地面而是黑影。

“會不會還有沒來得及逃走的人?”他問。

“在火焰中消逝也總比被黑死魔殺死要好啊。”父母是這樣對他說的,伴隨著無聲惋惜。

但黑死魔之亂中,哪裏不是危機四伏呢。

逃離這座城市重新建立起聚落的人最終被另一些作亂的惡魔襲擊。

卡爾看著黑死魔,他千方百計跟著科裏恩前往血沙處刑臺,只是想親眼看看人們口中的黑死魔是否真的面目可憎。

“沒有區別。”格雷是這麽說的。

“有什麽區別呢。”看到的事物已經全都恢覆到往日色彩,他說:“你大可以恨我,不需要那麽冠冕堂皇。”

一種悲憤交加的表情出現在卡爾臉上。

費裏斯恰好這時趕到,他抓了一把少年的後襟把他推出門,“快走!”

卡爾的腿還在抖,他最後看了眼因被頭盔覆蓋而不知神色的黑死魔,半個字都沒說,踉踉蹌蹌地逃走了。

費裏斯一臉凝重地看著格雷,問道:“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我從沒這麽清醒過。”

費裏斯低頭看到地上的斷首屍體,用力閉上眼睛覆又睜開。

“你希望有人殺死你。”

沈默。

費裏斯走得更進一步。“你想有人能結束這一切,你殺死惡魔和人類,卻期盼著有什麽東西可以打敗你,賜予你永恒的寧靜——死亡。”

“不。”格雷答道。這都是無稽之談。

而費裏斯的表情卻在說,就是這樣。

墮入地獄後,格雷曾去往許多地方去尋找黑獸的蹤跡。惡魔契約的結局會讓他的靈魂在死後屬於契約的惡魔,但他在人間死去,契約卻消失無蹤。他不知道黑獸在哪,將那個人的血液當成起死回生的藥劑給予他的惡魔從世間消失了,本應到來的折磨和懲罰沒能降臨。

被昔日效忠的君主特蕾西亞擒獲之後,他在血沙處刑臺殺掉無數惡魔,那裏自然不會有黑獸的痕跡,也沒有惡魔能夠成功殺死他。

直到現在。這個世界本應沒有任何人知曉他心中的黑暗,可眼前這個人是怎麽回事,莫非因為他是黑暗本身,所以特別擅長窺探別人的內心麽。

豈不是跟過去的那個費裏斯同樣了。

不、他們不一樣。

格雷動了動,垂下的劍尖還有血在流淌。

費裏斯見對方從沈思中回神,慢慢說道:“我希望你不要死。雖然現在的我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個念頭。”

“為什麽。”格雷問。

“都說不知道了。”費裏斯伸出手,好像很想讓格雷把劍收起來,“也許以後就明白了。如果不介意的話,等回去以後我想聽你說說另一個世界的故事。”

“我不會告訴你的。”

“但是我很想知道。”費裏斯依然彬彬有禮,但語氣說不出地強硬,“如果你告訴我,起碼還有第二個人記得他們。”

——這家夥怎麽好像有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格雷沒有準確的回應。他摘下頭盔,收起劍,面容因傷勢而疲憊。

費裏斯松掉一口氣,他不清楚這樣做是對是錯,但他覺得自己該伸出手拉這一把。

嚕嚕先生突然撓了費裏斯一爪子,叫道:“有東西過來了!”

在費裏斯的視角他能聽懂嚕嚕先生在說的話,但格雷耳朵裏只能聽到一連串喵喵叫,後者皺眉剛想問這貓在鬼叫什麽,他自己就猝然往頭上看去。

天使幾乎是瞬間就出現在了格雷和費裏斯眼前。

嚕嚕先生又炸起毛,費裏斯謹慎地後退一步距離光翅遠些,這光亮令他感覺很不舒服。

就聽到天使在對格雷說:“黑死魔,我們又見面了。”

“滾。”

“你不該觸碰我,上次的事實屬意外。”

天使不再使用伊沙的嗓音,但顯然沒有博得格雷的任何好感,但它充耳不聞,無視聽眾的拒絕、直接道明自己的來意:“黑死魔,神已經不在了,你願成為神麽。”

格雷發出笑聲,“神是說說就可以成為的東西嗎。”

“當然不是,神格顯現的條件非常嚴苛,我們也在篩選能夠適應它的人,若是連觸摸我們都難以承受,自然並不合格。”

“你就是因為這個在流克城裏殺人。”

多羅涅沒有否認,“我們也在等待神格顯現。話雖如此,你從神國而來,自然擁有強韌的靈魂。備選之人也有幾個,但我相信你是成為卡辛諾拉新神的不二人選。”

格雷感到好笑,不知該笑天使居然要找一個墮落者當神,還是笑他自己竟然也有成神的資格。

“你們是不是忘了一個人。”格雷說:“從神國而來的人不止我一個,還有以人類之身成為卡辛鐸爾神王的那個家夥。”

“你是說萊亞爾嗎。我們在大戰之時便找上了他,可他欺騙了我們,還騙掉了兩枚聖槍。”多羅涅的聲音沒有起伏變化,“他是天界的敵人。”

“我也是。”格雷扣住自己的腕甲,隨時都能拔劍。“還是一個字。滾。”

“為什麽?”天使沒有激怒,而是困惑不解,“成為神祇,修改法則,即使你的族人已經不在了,讓他們的靈魂能夠安息不是你必生所求麽。”

“因為我知道神是一種怎樣的東西。”格雷輕蔑地說:“而且,多羅涅、你是真實與欺騙的天使。天使可以沈默,可一旦開口就只能說實話,只有你口中可以一部分是真實一部分是謊言。”

“我不相信你說的任何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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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傳銷組織誰信誰傻,天界安利不吃不吃

今早起來被廢狗2.3劇情衍生表情包差點笑死,還好這幾章嚴肅劇情是之前就寫完了的,否則真的會被影響哈哈哈哈。

四十九、在地獄,死亡總是猝不及防(二)

背生光翅的人形輪廓翅膀垂落,好像對格雷的回答很是失望。

“我原以為你能欣然接受,沒想到。”

“你哪裏來的自信。”格雷不經意瞥向天使背後的費裏斯,對方顯然還弄不清狀況,一臉傻樣。

天使沈默,而後說:“黑死魔,黑獸在大地之上的代理人。既然不願加入我們,那麽就請永遠地睡去吧。”

格雷笑了,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他拔劍,上次已經註意到多羅涅忌憚卡辛鐸爾的武器,雖然之前昏了頭用手碰觸靈光,這回格雷可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

“出去!別礙事!”格雷對著費裏斯大吼,天使的光翅暴漲成熊熊光焰,對著格雷一掃而來,後者矮身躲過,撲到臉上的不是風而像沈重的沙礫。

沒有形體之物難以擊中,大劍劈砍上光翅,天使震退一步,噴薄金沙的翅膀卻很快恢覆如初。格雷沒有經歷過地獄與天界的大戰,未曾於天使較量過,但他在卡辛鐸爾曾面對同樣沒有形體的邪靈。

天使伸出手,光粒聚合而成的長劍在它手中顯現,它劈上格雷的劍,格雷身體一震,咳出一口血,後背撞上墻壁。幾處被切斷的肌腱影響他的行動,但甲胄給予的附加支撐令他勉強格住天使的攻擊,他側身讓出一步,大劍換手,刺向天使光霧中的頭顱。

格雷嘖了一聲,武器沒有砍中實體的感覺,天使的核心不在腦袋。他伏低身體踏向側前方,著地後已經來到門口,腿甲給予的沖力令他這一步跨過了整個房間。

不在頭顱,那就是……

格雷回身看向天使延展的雙翅,盯著翅膀跟身體的連接處。即便沒有實體,這類東西身上應該也有一處密度極大的位置充當力量的釋放點,在卡辛鐸爾稱為“靈核”,卡辛諾拉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東西。

多羅涅緩緩轉過身,格雷再次上前躍起攻擊,大劍回身上挑,天使用光翅包裹身軀,灼人眼球的亮光讓格雷眼中充滿黑灰的光斑,但在那之前他已經捕捉到自己要攻擊的位置,角度刁鉆,出手迅捷。劍刃斜掃,腿上的傷勢在跳躍起來時影響了準頭,但格雷也感覺到自己砍中了。

一小片靈核被大劍削了下來,光翅重新展開,天使雖沒有痛感不會驚呼,但也極為謹慎地退到角落。格雷重重落地,本來就失血過多的身軀因這個動作而差點跪倒,又是一連串悶咳,他知道現在還不能倒下。

“黑死魔,我在你的記憶裏看到了,你想要終結。”多洛涅的聲音響起,“那為何還要反抗?”

“死在虛偽之物手裏,我沒興趣。”

格雷沈著臉,面色上絲毫沒有表現出無以為繼之態。他從來都不知後退。

話音剛落,光的粒子形成的片狀刀鋒斬向格雷頸項,格雷拄劍躲避,這一次他肌肉僵硬的身體不再聽他使喚,刀鋒眼看就到眼前。

格雷咬牙準備用幻影甲胄硬扛,此時一股巨大的力氣從後面抱住了他、把他向後拖去,隨之而來的是影子形成的屏障,雖被光刃劈開但也延緩了天使的攻勢。

格雷想都不想就知道後面的是誰,他推搡想把他移向室外的費裏斯,沒力氣吼得太大聲:“你還回來?!快走!滾遠點!”

“你差點被它劈中。”

費裏斯面色蒼白,這裏的光令他感到眩暈,但他依然牢牢抓住格雷把對方往身後帶,他能看到格雷忽隱忽現的甲胄下流血的身體和泛白感染的傷口。

他覺得非常難受,想拎著格雷的脖子對他吼氣話。這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堵在心口,隨時都能噴薄而出。

如果不阻止格雷,他能戰鬥到死。費裏斯強行掰過墮落者的身體,擡手又布下一道影幕,不由分說地把格雷拖向外面。

天使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黑獸?雖然不知是本體還是影子,但這黑暗並不廣大,應該是影子吧。”

費裏斯心中一凜,天使的語調沒有變化,但他卻從中感到一股微妙的態度。

“黑暗必須去除。不能讓大地沈降的悲劇再度發生。”光粒透過影幕,宛如一道道光柱射入而來驅逐霧氣。天使擡起手臂,改換目標,指向費裏斯。

一道極亮的光柱所形成的長槍隨著天使的話語直射而來。

嚕嚕先生推了費裏斯,但一只貓力量太小。

費裏斯眼睜睜看著,下意識做出把格雷護在身後的動作,宛如深淵的眼眸中透出緊逼而來的光芒。

就在這個瞬間,身邊的格雷突然暴起,他把幻影甲胄的手鐲套到費裏斯腕上,站起身積攢最後力氣把費裏斯撞到一邊。光之槍瞬間穿透阻擋在前方的墮落者腹部,力道稍卸,追蹤偏離位置的費裏斯而去。但幻影甲胄在身,陰影也在保護費裏斯,光之槍被黑暗侵蝕,等到擊中費裏斯胸口、黑色胸甲已經顯露而出。費裏斯被這股巨大的力量震傷,但沒能穿透。

費裏斯露出驚愕的神情。

“……聖、槍?”更多的血從格雷口中湧出,他頹然跪倒,身體再也沒有力氣挪動一步,顫抖地捂住自己上腹部的傷口。

“當然不是,威力遠遠不及,只是類似的東西罷了。聖槍如此珍貴,怎會用在你們身上。”多洛涅又一擡手,又一枚剛剛聚合的光之槍很快形成。

格雷微弱地笑了,對著黑甲消失後費裏斯的震驚面龐,說道:“快走,楞著幹什麽。”

費裏斯的視野定格在這一幕。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一頭亂糟糟沾滿血灰的暗淡金發,遍體鱗傷,腹部的貫穿傷沒有手來阻擋就會流出內臟。他鋼灰色的目光在費裏斯此刻看來居然是澄澈的,還對他笑了一下,眼眸裏帶著許多費裏斯看不懂的情緒。

——他好像剛剛答應過我要活下去……沒答應嗎?明明就是默許了。

費裏斯看到格雷閉上了眼睛,身體馬上就會失去支撐倒下。

這一刻,他對頭頂的光之槍視而不見,撲上去,把幻影甲胄的手鐲重新戴在格雷手腕,緊緊抱住了他。

還沒結束,永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席卷地面的黑影狂卷而上,多洛涅展開光翼抵擋,待影幕散去,費裏斯和格雷已經不在原地。

“逃走了嗎。”遙遠視野也沒能查探到他們的蹤影。天使落到地上,看了看自己被削去一角顯露而出的內核,重新化為一片光粒之霧,消失在原地。

……

“不行!費裏斯,你不能在影子裏帶他走太久!”嚕嚕先生一聲疾呼,費裏斯抱著格雷從陰影中跌了出來,此時格雷的面色已經非常灰敗,好像死亡即將降臨。

“還好他暈過去了,否則清醒狀態下直視黑暗他可能會瘋。”嚕嚕先生落到地上,上去用鼻尖拱了拱格雷的手。費裏斯情急之下帶著格雷從影子裏逃跑,從裏面出來後一時間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他快要死了。”費裏斯面色蒼白,比格雷的臉色好不到哪去。

跟想不想活下去無關,傷勢如此危重,即便是找到醫生,這也不是單憑意志力就可以支撐下去的狀況。

費裏斯替格雷捂住傷口的手在發顫,他垂目,又猛然擡眼,看向白爪的黑貓。

“那瓶血……”費裏斯說,聲音也一樣在抖,“它可以救格雷。”

嚕嚕先生劇烈地拍著尾巴,牢牢抱住血瓶,喵喵叫道:“不行!你知道這血是怎麽來的嗎!如果覆生之力無法循環就會越來越少,使用一次就像撕裂萊亞爾的靈魂!”

“不管取血的過程如何,至少可以救一個人!”費裏斯去拿,被嚕嚕先生一爪子拍開,把瓶子吞進自己皮毛的黑暗底下。

費裏斯的眸色變得很深,他開始憤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卻又無可奈何。他決不能看著格雷就這麽死去。

本該昏迷不醒的格雷這時宛如回光返照,緩緩睜開眼睛。他好像聽到費裏斯跟貓的對話,說道:“……算了。”

他覺得身體愈發冰冷。

“同樣的血我用過很多,用它拯救我的族人。”格雷艱難地訴說,但也讓費裏斯聽得很清。“我從來不是為了我自己。”

費裏斯說:“你現在可以為你自己。”

格雷沒有回音。

當直面死亡之時,人的眼前會浮現些什麽呢。

格雷甚至沒有看到他的妹妹和族人,也沒有看見故鄉,他眼前一片斑駁黑暗。

這就是他的一生麽。

格雷把模糊的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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