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 江見歡已經調整好情緒, 蘇末聽到開門的響動, 探出頭來問了一句。

“回來了？買到了嗎？”

“買到了，和你以前用的一樣。”江見歡把手裏捏了一路的料酒遞過去, 蘇末開瓶, 倒進早已炒熟的排骨裏。

“在便利店買的？”他隨口問，江見歡嗯了一聲。她想起先前的那個小插曲, 猶豫兩秒, 還是壓了下去。

“快吃飯了嗎？”

“再等兩分鐘就好了。”蘇末起鍋裝盤，見她眼巴巴的模樣, 笑了下，忍不住傾身過去在她嘴角啄了一口。

“忍一忍。”

“嗯。”她垂下眼, 也笑了。

大概是今天提心吊膽了一番，夜裏，江見歡躺在床上久久未眠，只能無意識貼緊了蘇末, 從他身上汲取絲絲熱度。

仿佛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蘇末把她往懷裏更深抱了抱，下巴蹭過她額角，低聲問。

“睡不著？”

“沒有...”江見歡收緊手, 臉埋在他肩頭, 喃喃道。

黑夜沈沈, 萬籟俱寂, 彼此靠近的心臟一聲聲沈悶跳動, 緩緩起伏，呼吸頻率幾乎一致。

江見歡一點點靜了下來，睡意漸漸彌漫，不知何時墜入了夢中。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似乎又有一絲光透了進來，上方戴著鴨舌帽的高大男人，看不清面容。

她不受控制發抖起來，心中的害怕和恐慌壓得她喘不過氣，窒息般的絕望。

她伸出手不停地掙紮，想要逃跑，只是眼前都是一片看不見出口的黑，把她籠罩在其中，像是一張掙脫不開的網。

光怪陸離，場景混亂，腦中閃過無數奇異的片段，真實和虛幻交織在一起，壓抑逼仄，幾乎到了一個臨界點——

江見歡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口喘氣，整個人還未從方才的夢中全部脫離出來，眼前依舊是朦朧的黑暗，只有床邊的排插顯示燈幽幽散發著微光。

她緩緩眨了眨眼睛，轉過身埋進了蘇末懷裏，雙手緊緊揪住他腰間睡衣布料。

很小的動靜，他卻一下醒了過來，動了動摟住她，聲音滿是睡意，含糊呢喃。

“怎麽了...做噩夢了？”

江見歡靠在他胸前，胡亂應了一聲，蘇末打起幾分精神，半睡半醒，手伸過來探上她的臉，指腹沿著她的輪廓細細撫摸。

忽的，他指尖觸上了一抹潮濕，在她的眼角。蘇末猛地睜開了眼。

“你哭了？”他垂下頭去，低低問，聲音蕩在耳邊，輕不可聞。

江見歡扭頭避開，往他頸間埋了埋，含糊道。

“不知道...大概是在夢裏不小心...”

蘇末無聲靜止，過了會，摸了摸她的頭。

“那繼續睡吧。”

兩個人都不說話，在黑暗中靜靜抱著，被驚醒過後，江見歡總是要許久才會繼續入眠，沈默地聽著蘇末的心跳聲，讓恐慌隨著時間慢慢散去。

她閉著眼，感覺到內心裏的平靜。

蘇末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像是安撫嬰兒一般，想要讓她快快睡去。他面容恬靜，緊閉雙目，仿佛是無意識的動作。

江見歡維持一個姿勢太久，輕輕動了下，剛轉身，就聽到蘇末說。

“還沒睡？”

“你怎麽也沒睡著？”江見歡仰起頭問，剛醞釀起來的一點睡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想等你先睡。”蘇末凝視著她，兩人的面容都不太真切，但江見歡能明顯感覺到他的註視。她立刻閉上了眼睛。

“那我睡了。”

似乎過了幾秒，江見歡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悠悠嘆息，接著整個人天轉地旋，被蘇末壓在了底下。

“既然睡不著，那我們就來做些入眠的事情。”

他低頭親了下來，唇溫熱的，很柔軟，裏頭氣息都是熱熱的。

江見歡輕吟了一聲，抱著他的脖頸，微微迎合。

薄被底下，兩具身體漸漸糾纏在了一塊，堅硬和柔軟的碰撞，一點點填滿了那顆惶惶不安的心。

江見歡仰起頭，半闔著眼，腦中只剩下純粹幹凈的欲望。

房間動作停住，已不知是何時，蘇末還在她身上，兩人抱在一起喘息，相黏的肌膚都是汗津津的。

他無意識吻著她的耳朵，氣息比起體溫更熱。

“見歡...我們結婚吧。”

輕淺的口吻，卻一點都聽不出隨意，似乎是蘊藏在心中許久，終於在這一刻吐露了出來。

話語回蕩在耳邊，殘留在安靜漆黑的空氣裏，江見歡極其緩慢的反應過來，心口微滯。

她茫然地睜開眼，腦海中亂成了一團，似乎喪失了語言能力，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嗯？”蘇末好似等得不耐煩了，偏頭吻了下她，催促。

“我...”她睫毛顫抖了一下，想說什麽，最後只緩緩拉出了一個微笑。

“好。”

她環住蘇末的手臂收緊，輕聲應道，聲音落地的那一刻，臉上笑容更甚，弧度大得像是控制不住。

而有人比她更加激動。

“真的嗎？你真的答應我了？”蘇末方才的沈穩不在，摟緊她，似乎要把她鑲嵌進身體裏，整個人都是難以自持的喜悅。

“嗯。”她說完，大力點頭，還想開口卻被深深的堵住。

情況好像有點失控。

蘇末胸腔裏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東西，促使著他做些什麽，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去外面拼命地跑兩圈，興奮大叫。

身體控制不住起了反應，他情難自禁地再次沈入她的氣息裏，江見歡微蹙起眉，低低吸氣。

“不行...蘇末...”

細弱的聲音被吞沒進去，黑暗中再次響起動靜，江見歡攥著床單，神智渙散，只祈禱這磨人的酷刑快點結束。

不知道鬧鐘是什麽時候響起的，她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陽光透過半開的窗落在地板上，夏日的輕風一陣陣吹動白色紗窗。

她遲鈍了眨了下眼，腦中突然敲響警鈴。

幾點了！！！

江見歡猛地掀開被子坐起來，身體傳來一陣酸痛，她揉了揉腰，拿起旁邊櫃子上的手機。

一摁，上頭清晰的顯示出時間。

離她上班已經過了兩個小時了。

江見歡心咯噔了一下，正準備給江苑發消息，突然看見了一旁貼著的便簽紙。

【我用你手機請過假了，安心睡】

她渾身松懈了下來，點開對話框，果然在江苑的頁面看到了蘇末發的信息，她已經回覆答應了。

江見歡也沒了睡意，睡了這麽久，幾乎過去了大半早上，就算精力消耗過大，也被補回來了。

她抓了抓頭發下床，先去洗漱完，才打開門出去。

早上十點，空氣中還帶著一點清晨的舒爽涼意，陽光卻是旺盛燦爛，被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切割成幾片，室內明亮又幹凈。

蘇末竟然在廚房，低頭煎著培根和雞蛋，江見歡走過去時，他正好裝盤。

“醒了？餓不餓？”

不知為何，明明同往常一樣只是簡單的一句問候，江見歡盯著蘇末的眸子，心中莫名蕩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另類感覺。

尤其是，一想起他昨夜的話。

“你怎麽剛好在做早餐？”江見歡喝了口他榨的胡蘿蔔雪梨汁。之前看到聊天記錄，發送時間已經是兩個小時前了。

“聽到你起床了。”蘇末溫聲回答，臉上笑意柔軟，江見歡不自覺低頭避開他清亮的眼。

“你吃了嗎？”她明知故問。明明面前放著兩份早餐。

“還沒，想等你一起。”

“哦...”

兩人一時無話，各自安靜隨意的用著餐，叉子偶爾碰撞到盤面，發出細微的聲響。

吃過飯，江見歡坐在沙發上，蘇末收拾完，在她旁邊坐下，順便把手裏洗幹凈的那盤草莓放在桌上。

“在想什麽呢？”

她坐得筆直的，抿緊嘴角，神色有些端正過了頭，蘇末好笑的問。

江見歡擡眸看他，目光深深的，細看，裏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爍。

蘇末不自覺斂了笑。

“這個，給你。”江見歡突然出聲，把早已準備好的那張銀行卡推到他面前，臉上有幾分鄭重，語氣極力平緩的解釋道。

“密碼是你的生日，裏面的錢剛好是剩下欠的金額，一共五百三十萬。”

話音顫顫落在空氣中。蘇末眼中情緒攢動，須臾，一瞬不動的看著她。

“好。”

他接過那張卡，隨手放進口袋，眸中光色未變。

“那麽接下來，我們可以繼續談談昨晚的事了吧。”

“......”江見歡輕抿唇，不自覺吞咽了下喉嚨。

“你想怎麽談...？”

蘇末擡手看了眼腕表，臉色平靜，聲音如常。

“離中午還有一個半小時。”

“嗯？”

“過去民政局只要半個小時。”蘇末註視著她，表情自然，仿佛在和她討論中午要吃什麽。

江見歡呼吸慢了一拍，身子微微僵住。

“...你是認真的嗎？”

“難道你昨晚是騙我的？”蘇末微睜大眼，典型像是被渣男欺騙的無知少女。

江見歡無言以對，揉了揉額頭，艱難道。

“不是...我是說、也不用這麽急...”

“那你是想反悔。”蘇末一錘定音，不想在和她糾纏下去。

“我去拿戶口本，你去換衣服，十分鐘後出發。”

“......”

工作日的交通可以說是一路順暢，兩人在時針剛剛指到十一點時停在了民政局前面，蘇末扶著方向盤，側頭看了眼她。

“你想好了嗎？”

......人都被你弄來了，再問這個問題似乎有點做作。

江見歡忍住腹誹，鄭重的點了下頭。

“嗯！”

蘇末對這個答案明顯很滿意，他彎起嘴角，打開車門，牽著她往裏走去。

“未來的蘇太太，那你可就不能再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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