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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開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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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會熱鬧了一天,待到賓客散盡,已是月上柳梢頭。

齊家人自然是最後走的。

齊璋往年並不會待到花會結束,一般都是開頭露個臉就走,否則像他這樣的高位之人留在這裏,後生們自然難免拘謹、不能盡興。只是今年因為六公主和傅容鬧出了那麽檔子事兒,讓他覺得有必要提點自己的次子幾句,這才不得不留到了最後。

他讓長子帶著三兒和四兒先行下山上了車,自己和妻子堯氏則落後一步,齊嬰送父母出風荷苑時,便受了父親一番提點。

齊璋皺著眉,說:“今日六公主和傅家丫頭在那兒鬧什麽,你心裏可有數?”

他態度嚴厲,一副訓人的架勢,堯氏一看形勢不妙,不忍齊嬰挨罵,遂當先把話搶過去,先發制人,埋怨丈夫道:“你說他做什麽?這事兒敬臣夠糟心的了,那兩個丫頭爭風吃醋,你怎麽還能怪到他頭上?”

慈母多敗兒!

齊璋被夫人一堵,那接下來的訓話便是說不出口了。他有意規勸夫人不能如此溺愛子女,只是夫人嬌美,又善於拿捏他,一貫讓相爺莫可奈何,眼下也只得長嘆一聲,匆匆對次子說:“堤潰蟻孔,氣洩針芒,多少人以為把大事辦得妥當就前程無憂,最後卻在小事上功虧一簣。男女之事看似沒有什麽緊要,可若處置不當終有一天也會釀成大禍——敬臣,你可要上心。”

這一番話甚是沈重,又切中肯綮,齊嬰亦明白輕重,聞言垂首答:“父親說的是。”

堯氏一見兒子神情嚴肅,很是心疼,越發護犢,又對齊璋說:“好了好了,你說的他都懂得了——你先下山去吧,我再囑咐他兩句。”

齊璋搖了搖頭,屬實奈何不了夫人,聞言後囑咐次子稍後務必妥帖地將堯氏送下山,隨後便轉身出了風荷苑的門。

堯氏見丈夫走了,這才拉著兒子說起體己話,嘆了口氣道:“你也別怪你父親生氣,今日這事兒也實在荒唐——那公主和傅家丫頭又不是沒有教養的,怎會如此行事……”

堯氏感慨了一陣,又問齊嬰:“如今已然這樣了,你打算怎麽辦?”

齊嬰倒很平靜,答:“我已同殿下說過了,至於傅家表妹那裏,這樁婚事本來也是無稽之談,今日鬧了也好,祖母便也能放下這心思。”

後半句堯氏聽懂了,前半句卻沒明白,問:“你同六公主說什麽了?”

齊嬰淡淡地答:“說了文文的事。”

堯氏雖很是疼愛自己這個兒子,但對他這個問一句答半句的性子實在愛不起來,眼下急得直想擰他一把,道:“我是問你怎麽同她說的!”

那位公主性情那樣驕縱,又不是個大度的,今日連當眾掌摑傅容這樣的荒唐事都能做得出,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再鬧出什麽更出格的事來?

齊嬰嘆了口氣,說:“公主希望我將文文送走,我已經回絕了。”

堯氏驚訝,問:“你回絕了,她沒再鬧?”

齊嬰搖了搖頭。

堯氏氣急,卻知道從齊嬰這兒問不出什麽有用的細節來,索性也懶得再問,只說:“囑咐的話我也不多說了,你父親說得盡夠,你自己當心也就是了。”

齊嬰應了一聲,又聽母親問:“我看公主今日闖了風荷苑,是去找文文了?”

堯氏見兒子點了點頭,不禁憂慮,又問:“文文可受傷了?”

齊嬰想了想,答:“沒有受傷,但是應該嚇著了。”

堯氏點了點頭,說:“是要受驚嚇的——唉,那孩子也是可憐,你記得多安慰安慰人家。”

齊嬰笑笑,答:“嗯,一會兒就去。”

堯氏瞧了他一眼,心說你對著人家小姑娘倒有耐性,原本還擔心他粗心大意不體貼人,如今看來她倒是多慮了。

見齊嬰心中對諸事都有數,堯氏也放下心來,亦下山離去。

齊嬰送完齊家人離開,便折身回了風荷苑,去看望沈西泠。

小姑娘今日白天受了委屈,可他白日裏忙碌,還沒顧得上哄她,如今好容易閑了下來,想著還是應當去看看。

只是入了握瑜院的門後,水佩卻出來回話,說沈西泠已經睡下了。

那時尚不及戌時,還不到往日沈西泠休息的時辰,但齊嬰並未生疑,只覺得她今日是受了驚嚇,有些累了,是以才早些歇了。

他望了一眼她漆黑一片的窗,沒有再進門,只問了水佩一句:“她今日情緒如何?”

水佩斟酌片刻,隨後小心而恭謹地答:“小姐有些受驚,但情緒還算不錯。三餐飲食如常,還讀了書,亦沒有哭過。”

聽說她沒哭,齊嬰心中稍定,點了點頭,又吩咐水佩:“好生照顧。”

水佩應了一聲“是”,便見公子轉身離開。

她抻著脖子見公子走遠了,便又回身進了院子,走到沈西泠房門口,隔著門輕聲說:“小姐,公子已經走了。”

她聽見門裏沈默了一會兒,隨後小姐的聲音便輕輕傳出來,說:“好,辛苦姐姐了,早些休息吧。”

水佩聽她聲音雖然沒什麽不對勁,可行止卻是反常。

她們小姐素來願意親近公子,自打公子從南陵回來以後,兩人更是親近。若擱在往日公子來看她,她定然會高高興興地出門迎他,今日不單不出去迎,甚至還避而不見,讓自己告訴公子她已經歇下了,這自然是反常的。

其實今天白日裏水佩就瞧出小姐不對勁。公子和六公主相繼出門以後,小姐不久也獨自出了門,還不讓人跟著,等回來的時候便依稀能瞧出失魂落魄,可問她怎麽了,她又只字不提。

水佩不知她是瞧見了或者聽見了什麽,此時也不好開口勸,心說她家小姐年紀小,興許睡一覺起來就忘了,明日便能恢覆如常,眼下遂應了一聲,無奈地退下了。

次日休沐結束,齊嬰離開了風荷苑。

往日他早上出門的時候雖然時辰很早,但沈西泠每日都和他一同起來,一天不落,還喜歡蹭到他身邊跟他一起用早膳。今日他在花廳用飯的時候卻不見她,令齊嬰有些意外。

他想了想,對身旁隨侍的青竹說:“去握瑜院問問,看看是怎麽了。”

如今是乍暖還寒的時節,齊嬰擔心小姑娘是受了風生了病,可她那個性子,有什麽事兒也都自己憋著不愛同人說,他還是得多問一句才好。

青竹依言去了,結果回來卻說沈西泠沒什麽事兒,就是還沒起呢。

齊嬰聞言挑了挑眉,咳嗽了一聲,點了點頭再沒說什麽,獨自用過早膳後便上朝去了。

沈西泠一直等到齊嬰出了風荷苑的門才起床,起來以後神色如常,子君和風裳都沒瞧出什麽不對,只水佩仍覺得她反常,可瞧小姐那文文靜靜溫溫柔柔的模樣,又實在與以往沒什麽殊異,一時還真說不出什麽來,只能心裏暗暗覺得別扭。

不過這別扭也沒別扭多長時間,這日沈西泠剛用過午膳沒多久,便聽說賬房的丁先生從外地回來了,正在正屋等著,說要見她。

沈西泠一聽甚為驚喜。

她一早就惦記著花會之前齊嬰跟她提過的布莊的事兒,如今一聽說丁先生回來了,高興得緊,立刻便收拾了收拾去了正屋見人。

丁先生生得一副心寬體胖的樂呵相貌,大約五十上下年紀,留了兩撇小胡子,笑口常開。一見沈西泠便吉祥話不斷,很是與人為善的樣子,又說:“前幾日得了公子的信兒,說是要將順南大街上的那間布莊贈與小姐,可惜當時在下不在建康,這便耽誤了多日,倒是有勞小姐久候。”

沈西泠聞言連忙道:“先生不必如此客氣,我於此道是生手,還要多同先生討教,等一等是應當的。”

丁先生捋著小胡子和氣地笑,連道兩聲“好說”,又道:“那間鋪面的賬冊我已叫人清點好,今日便能給小姐過目了,另有些具體的事宜要交接,恐怕還需得小姐親自隨我走一趟,去那鋪面瞧上一眼才好。”

沈西泠感激地點了點頭,說:“應當如此,有勞先生——不知先生何時得空?”

丁先生稱今日時間便有餘裕,沈西泠想他必然事忙,她自己又沒什麽事做,那便擇日不如撞日,問丁先生可否。

丁先生稱善。

沈西泠遂請丁先生稍事休息,自己回屋稍作準備後動身。

子君是愛熱鬧的,一聽說沈西泠要出門,很是歡喜激動,連說要跟著同去。水佩則頗感到一些憂慮,勸沈西泠道:“小姐,此事要不要還是先問過公子?若就這麽出了風荷苑,我擔心萬一出什麽事兒……”

風裳也愛熱鬧,但因為上回花會她和子君惹出了麻煩,如今便謹慎了許多,聞言也跟著水佩一道從旁勸說。

沈西泠沈默了一會兒,抿了抿嘴,說:“姐姐們考慮得都在理,只是公子事忙,又哪有閑情管這等微末小事?我總不能事事都去煩他。”

“何況,”沈西泠半垂下眼眸,語氣越發淡了些,“公子也不能管我一輩子,我總得自己做些決斷才好。”

她這話說得,子君和風裳雖沒什麽感覺,水佩心裏卻又是咯噔一下,自昨日起心頭的那種怪異之感越發強烈,更篤定自家小姐是跟公子之間有了什麽不愉。前段時間二人之間那種親昵之感竟一下子就淡了,反倒有些疏離的意思。

她也不知該怎麽勸,見小姐一副主意打定的模樣,只得默默跟隨著,同子君和風裳一道,陪小姐下了山。

作者有話要說:我沈文文今天就是要跟你冷戰,你覺悟吧你(其實也不能算冷戰hhh後面會有文文內心世界的展開,兩個人的感情現在對不上,這也是他們必須得經歷的一個過程吧PS:看到昨天大家的鼓勵究極感動,希望能寫出與大家的溫暖和可愛相匹配的故事,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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