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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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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的兩旁飛來兩只披有彩翼的彩鳶,它們在船邊起舞,天頂流動清澈的河水,河水中游動一群白色、紅色的鯉魚,河水奔湧,時而泛出白色的浪花舔舐崢嶸的岸石,河水被磁力牽引懸浮帝女的頭頂不曾滴落一滴水。

船行駛在一望無垠的玻璃路面上,路面每隔半盞茶的時間拋一次光,澄亮的路面光滑得像面鏡子。鏡子裏照著的是人間浮生,痛苦、歡笑、悲哀、死亡、重生,一張張扭曲各類表情的人類臉龐在鏡子裏堆疊,一道金色的燦雲飄來,遮擋住被欲望控制的人臉。金雨飄灑,落到地面上,一張張讓人見了不寒而栗怪臉消失不見。

“這些都是人世間的貪婪幻化而成,或財欲,或權欲,或情/欲,或嗜食,天界神獸犭貪負責吞吃欲望,不過它本身就是貪得無厭的化身。”船夫怕帝女有疑問,對她解釋道。

“所以說是以毒攻毒嗎?”帝女一只手擱在膝蓋上,歪著腦袋想了想。

帝女想到這裏雙手拍了一下膝蓋站起來道:“不是說我阿爹在前方等著我嗎?我們還是趕緊下船吧。水獺你在前方打頭陣。”

“是、是是是……”水獺兩手搭一塊,兩腿分開站成滑稽的姿態答應道。

“我的親媽媽,請……”水獺爬在地上化為腳踏,請帝女踏過去,“地上滑,這樣就不會有事了。”

“起來吧……我只要你給我魚就成。”帝女拍了自己的肚子笑道,“‘民以食為天’。只要有吃的天下便沒有什麽不美好的事了。”

“你說的對。”水獺貓從地上爬起,聳動小耳朵,短小的前爪垂直擺放在身體兩側身體前屈,嘴咧成彎月討好道。

水獺自從個知道丁衡君是帝女以後,一改往常半冷不熱的態度,馬屁功夫直上雲霄,它搖了搖尾巴依此前帝女的要求走在了前方,帝女不見有詐,也跳將出來。一人一獸行走在澄亮的路面上,想到了船夫都停了腳步,等候他追上來。

船夫也不說話從船上跳下,黃金人從船頭跳出跳進頭頂的河水中,變成一顆明亮的星星順著奔跑的河水滾落進河底,河水中央是一片金燦燦發光的金黃色,金沙浮在河面流淌不息。船夫伸出一只手,船縮成紐扣大小躺在他的掌心。

巫毅轉身回頭瞧見丁衡君和水獺一起望住自己連忙趕上來抱拳鞠了一躬:“小的多有得罪,麻煩帝女往前走幾步路就到了 。”

巫毅說完朝天招手,引來一只凰和一只青雀,凰翩然而舞,他請帝女乘坐在凰的身上,水獺因為馬屁拍得好,丁衡君允許他和自己共乘一只神鳥,待她坐穩坐穩了,鳳凰起飛。四野雲動,丁衡君腳底下的景物在動,那一張張扭動欲望的臉龐掙紮著從地面竄出。六欲邪孽肆動,三垢火才停歇,彌漫的黑色煙霧散開,化作一張濃影遮蔽住張嘴嚎叫的臉龐,猶如張開翅膀的怪鳥。

“這些臉無論什麽時候看,都教人不舒服。人性的罪惡,即使有犭貪撲殺,哪裏能祛除得盡?”丁衡君想到這,手不禁捏緊了凰的脖頸。

巫毅自己騎在青鳥身上,先行一步。

凰飛了幾裏路,一只大鳥迎面而來,一叢紫薇稀碎的花英跌落到她的肩膀上,丁衡君擡頭看,天上擠滿了九天玄女,密密麻麻的,不留有空白縫隙,她們手持短笛,或手持琵琶,香綺的鮮花香氣四溢,遨游玄冥的玄女食香而臥,紅色、白色的桃花盛開,溫暖的香氣熏

得丁衡君頭暈乎乎的。

一位玄女翩然起舞到丁衡君身邊微微一笑道:“帝女,你終於回來啦?”

“你認識我?”

玄女不答笑嘻嘻地從空中變出一只盛滿玉酒的酒杯獻給丁衡君道:“帝女,飲下這杯酒吧,它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所釀。它可是你曾經的最愛呢。”

“真是好酒!”酒入舌喉醇厚棉柔,丁衡君一飲而盡大嘆道。

玄女微微一笑飛走了。

“興許帝女不記得了,她是你的昔日好友卿兒。雖然你能看見她的形體,實際上她已經不在這裏了。你所看見的影像都是幻覺……”巫毅眼發直望地青山。

“卿兒她怎麽了?”丁衡君疑問道。

“炎帝戰敗,我方的仙神傷亡慘重,他們逃的逃、死的死,卿兒也不例外……他們死了之後,朝思暮想神國,化為朝雲和雨露漂游在這空中,有時他們又會幻化成人形,繼續他們生前的生活。”

“原來神也會死啊……”丁衡君仰視天空呢喃自語。

“與天地同壽不過是人類的假想……神靈活在信仰中,若對神的信仰、崇敬之情不在,我們也便沒有了存在意義。”巫毅神情凝重望穿連綿起伏的群山說道。

炎帝的玄陽宮被十二座山門包裹,每一座山中長滿了紫水晶和黃水晶,十二座青山中間環有濕重的煙雲。

船夫“巫毅”從青鳥身上跳下,他走了幾步到山前道:“星神官巫毅帶了帝女一道拜見炎帝大人。”

十二座山山門大開,路上生出一條筆直雕刻幾條龍的石階,它是身份的象征,人們稱它為螭階。巫毅讓帝女從螭階走,自己則避開螭階從另一條小路入宮。螭階上生有五爪金龍,她每踏一步,五爪金龍身上的祥雲閃爍幾道金光。

螭階越走越高,丁衡君遠遠地看到有一位老者站在門前直視她,他滿頭銀發、面容憔悴,手握拐杖,身子的一側全部倚在拐杖上眼巴巴地註視丁衡君,一付翹首以待的樣子。

他遙望丁衡君走近自己,高興得像個小孩子:“女兒!我可憐的女兒!你可來了!”

“阿爹?你是我阿爹?”丁衡君疑惑地打量眼前頗為落魄的老者問。

老者尚未回答,巫毅已經趕到他的身邊,朝老者一拜:“炎帝!”

老者眼睛瞟向巫毅的腰間道:“敖掔,你也來了?”

丁衡君也望向巫毅,她定神地瞅住他腰上的寶劍問:“龍哥哥嗎?你果然是真的跟過來了。”

丁衡君去抽巫毅腰間的寶劍,寶劍脫鞘飛舞到天上,它在天上飛轉,停在了屋子中間。一位白衣少年如一縷輕風飄然而至。

“帝女。”少年道。

丁衡君註意少年的臉龐,他與楊佑蔭長得一模一樣。她心屬楊佑蔭,卻從沒有察覺敖掔與楊佑蔭之間的關系,那時她已經忘記了他。

“楊佑蔭是你的今生嗎?”丁衡君眼中似乎澄靜如水,問得卻有些危險。再過一刻,丁衡君就要從背上抽出一把刀來。

“女兒,小白龍曾經是你的未來夫婿,你為何對他有這樣的敵意呢?”炎帝勸慰炎帝女說。

“因為他是叛徒!”帝女道。

“你啊何時才能放寬胸懷。”炎帝搖搖頭嘆道,“你以為世間萬物黑白分明,實際上有陽光的地方便有影子。黑白之間無法界定,仁義與信念也是如此。”

小白龍聽到炎帝如此一說,感激地走了幾步到炎帝跟前道:“謝天帝的赦免之恩。”

“我已經不是什麽天帝了……”炎帝擺擺手說。

丁衡君瞄了一眼小白龍,屬於帝女的記憶越來越多地占據在她腦海中。她與小白龍青梅竹馬,這些她都想起,丁衡君也想為小白龍偏私,不去責怪他。可她依然能夠想起當日獨闖昆侖宮,百神歡飲的情形,所有的神靈在她眼中不過如此,為了自保不惜出賣尊嚴。

“乖孩子,隨我往裏面走吧。”炎帝提到帝女臉上灌滿了春風,他杵著拐杖邁進門內,帝女跟在身後一道默默走著。她的馬屁跟班水獺也緊隨其後。

他們走過幾道長廊,穿過空寂無人的正殿,走進了生有的四角冷僻處。這裏說是宮殿,倒不如說是一所身在幽遠的禪房。這所宮殿沒有宮娥和臣子,只有炎帝孤零零一個人在這獨居。炎帝坐在正席上,他讓炎帝女、小白龍、巫毅、水獺依次排位而坐。屋內實在是沒有什麽擺設,顯得尤為空曠。

“阿爹。”帝女才坐穩,又站起來了。她註視到炎帝,昔日威風凜凜的天帝和普通老人無異,她想到自己唯一的妹妹也丟下父親,追隨自己修道變成了一只鳥雀飛走了……剩下年邁的父親獨自生活,炎帝他說到底也只是個普通的父親。想到這裏丁衡君答道,“阿爹,其實女兒也想念父親。”

“阿爹,你這次命人帶我過來,絕不是為了共絮天倫之樂的吧?”

“我……很擔心你啊……你為了為父傷了自己的元神,即使有敖掔的內丹保佑,到底不能長久。”炎帝聯想至此不覺憂愁更深了許多,如今能和自己的女兒見面也是有幸 ,“巫毅,你要緊隨帝女身邊,保佑她不出一點差池。”

“我更希望的是你能救救季女,讓她免受輪回之苦。”炎帝說這話時竟是真的在懇求巫毅,他看起來更老,更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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