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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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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個東西是用來寫字的。”鹿飲溪眸光看不出什麽情緒。

“阿巴。”哈哈哈哈哈哈, 一時忘記了而矣。申姜拿著玉牌,手指懸停,鹿飲溪的目光讓她如芒在背, 最後寫了‘家神庇佑,天賦異稟’八個字。

“體質與人不同?”

她點點頭。

鹿飲溪盯著她, 似乎在仔細端詳她的面容與身形。不知道在想什麽。

末了突然問:“你叫什麽名字?”

浮桃連忙幫著回答:“我家小娘子,趙氏申葁。”

“出生的生, 醬姜的姜?”鹿飲溪問。

浮桃擺手:“公子,是申時的申, 草姜的葁。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姜, 但先時我奉了姜娘子的八字與名字與陳三七一道到宗祠時。陳三七說谷娘子說過, 不是生姜。因申時是姜娘子出生的時候, 葁是為山草的意思。意在好養活。以此祈其平安。不過又說, 即音上無差,日常便不須得更改。姜字本為小名。與生姜又同音,一直以來村中農人也是這麽叫的。也不算叫錯了。”興沖沖地問申姜:“小娘子是吧?”

鹿飲溪看向申姜。

申姜點頭。莫明有些不安, 她可不能掉馬甲。做出膽蕩的樣子,回視鹿飲溪。

“體質特殊?不知道, 我是否可以一探究竟?”鹿飲溪雖然是詢問, 可根本也沒在等她回答, 就伸手過來, 輕觸她額間。動作與之前對她的態度相比, 可以稱得上是輕柔。

申姜沒有躲閃。京半夏從來妥帖。不可能連他都騙不過。

果然許久, 鹿飲溪放下手來, 表情有些失神與落寞 。

雖然之前,他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期盼,可此時的情緒卻無法掩蓋。大概因為找尋一個人太久, 當希望終於出現,卻又被戳破,實在是無法保持平靜:“你不是她。”

那竹閣裏的小童也跑出來,上下打量申姜,並伸手摸了摸她的脈搏。

隨後大驚失色:“哇。我可是好久沒有見過‘絕’了。”

“什麽是絕?”浮桃連忙問,急道:“我家小娘子病了嗎?”

“所謂‘絕’就是體內白版一塊的人。這種人要麽是白癡,便不是白癡也是絕緣之體,無法入道。但也因為是‘絕’,頌法陣法都與她無效。也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浮桃大驚:“我家小娘子這麽厲害嗎?”

申姜:??

真不知道她到底只聽了哪一句。

“什麽厲害?隨便一個普通人都可以打她一頓。把她拿個繩子一綁,牽著就走了。”

浮桃這才反應過來:“什麽?怎麽會這樣呢?那,那我們小娘子以後可怎麽辦?”

小童背著手,像是個大人似地嘆氣:“我看你燈籠上寫著星河,該不是瀛州趙氏星河苑?”

“正是。”浮桃點頭:“你知道我們姑姑?”

“大姑姑嘛。幾次巡獵力壓各山門子弟,是很了得的。”小童子說著,看申姜嘆息搖頭,問:“你可是父母早逝?”

申姜點頭。

小童又問:“遺腹之子?”

申姜點頭。

“這就對了呀。這種本不該出生的,卻並沒有胎死腹中活了下來,自然成為‘絕’的可能性很大。那星河苑,這怕是後繼無人了呀。”

申姜寫道:[我尚有長姐,很是勇武,或是大姑姑的繼人]

小童有些欣慰。

浮桃則紅著眼眶。扭頭看申姜時,仿佛她是重病不治將要離世之人。

[也不至於,你先不要哭]

申姜不曉得是誰給自己挑了這麽個侍女的。

浮桃嗚咽:“小娘子你傻不傻呀。如果入不了道 ,那活個區區數年,就老了,又再幾年,便死了。這可怎麽辦!”

就算是她這樣的侍人,入道後成不了什麽大器,但起碼也活得比較久呀。再反觀她家小娘子,真是越想越淒涼。

“小娘子生世又可憐,話也說不好,路也走不好,偏還入不了道。這一生可如何是好,老天對小娘子實在太不公道。”

[沒事,我不在乎這些]

申姜胡亂拉著袖子給她抹眼淚。

“要是真不在乎,小娘子就不會離家了。”浮桃聲不成句:“一定是小娘子知道自己的情形,不想讓谷娘子傷心,這才在好不容易能入族學後,半夜逃走的。”說著一聲哀嚎:“小~娘~子~啊,小娘子心裏太苦了。”

我不苦!

我就是想去濟物!

申姜瞄見鹿飲溪正看著自己,保持傷感的微笑點頭,奮手疾書寫給浮桃看。

[別難過,我在外頭會好好的,你回去就跟阿姐說,我死了。唯一的心願,是望她幸福地生活!爭出一片屬於自己的輝煌!不要再想著我這個廢人了。]

浮桃哭得好大聲:“小娘子!”

“阿~~巴啊~~!”

主仆兩人抱頭痛哭。

鹿飲溪所有的疑問已得到答案,有些意興闌珊。

轉身向外去。

申姜松了口氣。

向小童作別,拉著浮桃趕緊走。

走了幾步,又想起來,這可不知道是哪裏呀。回頭要向小童問。

卻見小童攏袖站在院中,凝視著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麽。似乎是有些疑惑。但見她回頭,立刻隱去神色,問:“姜娘子還有什麽事?”

[不知道這裏,要怎麽離開?]

“這裏與世隔絕,四面皆不可出。除鶴車、禦風外,用神仙符或縮地符方可進入。”

申姜向他作揖,拉著浮桃出去。

正要走。

小童又叫住她,有些於心不忍:“所謂‘絕’,也並非完全不治。雖然沒有靈脈而存不住靈氣,但若是勝於常人百倍地艱辛修煉,固然不能得到什麽成就,但強身健體,延年益壽,駐顏不老也是可以的。不過要一生勤勉,一天也不能懈怠,不然立刻崩解不可轉圜。”

申姜作揖多謝他指點。

浮桃更是喜不盛喜。連連對人家扣首。

離開竹苑的時候,申姜忍不住問浮桃,為什麽這樣盡心。兩人也只是才認識幾天。雖然說是主仆,可也並沒有太濃厚的感情。

浮桃看了玉牌上的字,認真地說:“我是小娘子的仆役,自到小娘子身邊,便於小娘子結成生死之契。侍奉小娘子及小娘子的後人,便是我與我後人的職責所在,就如陳三七,他家世代侍奉珠娘子及珠娘子後人一樣。既然是我該做的事,怎麽能不忠心盡心呢?”

申姜楞住,心情難以言喻。

浮桃只比她高一個頭,在別人眼中,勉強稱得上少女吧。甚至連規矩也並不太熟,常以‘我’相稱,也毫無自覺。可職責這兩個字,就已經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頭裏。流淌在血液之中。甚至不遠萬裏,孤自一個找尋主家。

申姜問她不害怕嗎?

浮桃有點不好意思:“其實我一個人從來沒有離開過家。不過,心裏著急,覺得對不起祖宗,更對不起主家對我的信任。不知道如果找不到小娘子,我該怎麽辦。所以也就不記得害怕了。”抓了符就跑出來,一路追蹤到這裏。

說著垂頭跪伏在申姜面前:“請小娘子以後不論遇到什麽事,都不要再拋下我了。不論小娘子做什麽,我都會陪伴在小娘子身邊。就算小娘子真的不想歸家,我也會陪著小娘子侍奉小娘子。絕不會給家裏通風報信。”

申姜不理解。

[可你是家仆。明明又一心覺得我應該呆在家裏,如果我說,我以後不會回家了。你難道不會暗地通知家裏來抓我回去嗎?]

浮桃搖頭,稚氣的臉上一臉認真:“我母親是家裏的雜役,父親早逝,因覺得我不聰敏,所以主家一直也沒有叫我去侍奉誰。

此次兩位娘子返家,她們叫我來跟著小娘子,大約也只是一時找不到旁人,只叫我來侍奉茶水的。莫約等些時候,就會給小娘子更合用的侍人。可我心裏真的歡喜。我也是能效忠主家的人了。哪怕只是粗使侍人,既然家裏把我分派給了小娘子,那我就是小娘子的仆從,理應先遵從小娘子的意願。決不背叛小娘子。

即小娘子真的不願意歸家。哪怕是我母親問小娘子在哪裏,我也不會告訴——這是我進小娘子院中前,母親教我的。她說我固然笨一些,但只要忠心,就不會出錯。”

申姜不習慣別人跪著跟她說話,躬身扶她。

她站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小娘子若因為我服侍得不好,覺得委屈。只管罵我,千萬不要趕我走。”

抿嘴強調:“即便小娘子不要我,我也會跟著小娘子。小娘子打罵我也沒有用。我不能讓小娘子孤身一個人在外頭。”

申姜把玉牌舉給她看[你辛苦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寫道[我不會趕你走,也不會再丟下你叫你四處找尋了。我覺得你很好。一點也不比別的正經侍人差。]

浮桃喜上眉梢,又如釋重負。

“那我們快走吧。”轉身快步在前面走著,突然想起來,連忙等申姜走前面,自己跟在申姜身後一步處提著燈籠垂首攏袖。

申姜覺得這樣毫無必要,但叫她不這樣,她大約更不自在。也就隨便她了。

兩人走到門口,就看到鹿飲溪的車還停在那裏。

申姜上下車兩趟,都沒有看到他車前駕車的人,之前她在車中,聽到車外人說話也不知道是誰。

到是幾只鶴一直盯著人看。

申姜即是沒打算與鹿飲溪再有什麽交集,所以也並沒有上前。

她已經查覺,鹿飲溪托這個童子找的就是自己。

可以鹿飲溪現在連無辜的小童都要威脅,她有些懷疑,他找自己的目地,說是‘想著她一身的修為,可以據為已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自己實在應該要清醒一下,不要把他當成京半夏了。

呵,狗賊!

帶著浮桃,走到稍遠一點的地方,好讓她釋放頌符,一起離開這裏。

但浮桃在口袋裏翻了半天,表情有些僵:“小娘子,縮地符和神行符我似乎都用完了。”

申姜原是想向竹苑的童子借,可回去一看,苑門已經關閉,無人應聲。

她回頭看看遠處停著的車駕,只叫浮桃在這裏等,只身過去。

探頭掀開車簾,卻見鹿飲溪坐在車中,默默出神。

猛不丁看到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個後仰,頭撞在車板上。他似乎完全沒感覺到離自己這麽近的地方,會有個人正盯著自己看。

“阿巴。”申姜連忙致歉,拿起腰上的玉牌。

[可否勞駕帶我們主仆離開這裏?]

鹿飲溪皺眉,正要拒絕,突然浮桃拿著一個玉人慌裏慌張地跑過來。

那玉人正口出怒斥之言:“阿姜!”

兩個字,便叫他猛然止聲。

雖然明知道面前的人並不是,卻還是忍不住,看這個平平無奇的殘疾少女看去。

玉人口中的聲音還在不斷傳來:“阿姜?人呢?浮桃!你是不是知道阿姜跑到哪裏去了?且正與她一道。你快回話!”分明是谷子的聲音。

浮桃急得直跺腳,並不敢出聲,用口型問:“小娘子,這可怎麽辦?”

申姜光是聽到這個聲音,就一陣皮緊。連耳朵都幻疼起來。急忙比劃,叫她照之前自己和她說的說。

浮桃聲音都在發顫,抖抖索索地說:“姜,姜,姜娘子她她她叫叫我跟谷娘子說,她她她死了!你你你不用找了。”

“好啊,長志氣了!阿姜!你是不是在旁邊聽!你給我等著,你看我打不打死你們兩個!你……”

申姜嚇得沖過去,拿起了玉人,猛地往地上一擲。

玉撞石地,一下就碎得稀爛。頌法不存,聲音也停止了下來。

浮桃和她面面相覷。都猛地松了口氣。

浮桃臉都是白的,一只手為自己順氣,一只手用力拍她的胸膛:“小娘子別別別怕。一時大概是找找找找找找不來的……”舌頭都打了結。

申姜捂著耳朵安慰她:“就算找來,也不會真的打死。”……吧?

這時車上一直沈默的鹿飲溪突然開口:“上車來吧。”

“多謝公子。”浮桃連忙帶起申姜答應,跑上去扶申姜上車。手快得都不等申姜站穩一把就將人拽上車去了。只恨不得快快離開這裏,好像下一秒谷子就要沖來把兩人生撕了一樣。

等兩人上來,鹿飲溪敲敲車壁。鶴車便動起來。

他目光落在申姜身上:“你要去哪裏?”

[濟]這一個字剛寫下來,申姜想到他提起濟物山主時那態度,立刻捂住,對看著自己的鹿飲溪笑,不動聲色地抹掉寫上[太虛城],拿起來給鹿飲溪看。

“你去濟物做什麽?”鹿飲溪瞥都沒瞥玉牌一眼,冷淡地問。

看來剛才是看到了。

[隨便轉轉]

“阿白,停車。有人要下去。”鹿飲溪閉上眼睛。

此時車可正在半空中。外頭也真的有人應聲:“是,公子。”

車子真個就停了下來。

申姜總不能說,我是去觀摩我大姑姑和濟物山主人的戀情發展到哪一步,並及時棒打鴛鴦吧。連忙重寫[拜師],

跑過去擠坐在他身邊,拍他的臉,叫他睜眼看。鹿飲溪萬萬沒料到她這個舉動,猛然站起身,好像她身上有什麽臟東西,退開幾步。

看了玉牌,冷哼了一聲。示意她走開。等申姜坐回去,他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大概也知道,‘絕’這種情況,並不是完全沒有出路,只是會辛苦許多。所以並不意外。

“你為何不就在趙族入學?”

[趙家的人都認得我,知道我是廢物,要看不起嫡系的,也給大姑姑和阿姐蒙羞。我化名入濟物,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再者,濟物似乎不太於世族來往,不會遇到熟人。等我大成,才可錦衣還鄉。不叫人知道我的狼狽。]

申姜一臉黯然,收起玉牌。

浮桃也很是感傷。她沒有想到,自家小娘子心裏是這樣想的。眼睛一紅,又要落淚。

鹿飲溪怔了怔,才收回目光。竟然說了一句:“即便狼狽,可有在乎自己的人在身側,若是我,高興還來不及。不會像你這般不識好歹,在乎什麽面不面子。總之,也不是因為你有多出眾才待你好。再狼狽的模樣,也見過。”

雖然是這麽說,可還是拍拍車壁:“去濟物。”鶴車總算是又動了起來。

[公子這般天資,為何沒有投身同樣天資出眾的濟物山主門下,而是投身於蚩山呢?]申姜借機問。

她覺得,原本鹿飲溪會投身濟物,大概是因為像那小童所說的那樣,他和濟物山主元祖兩人都是讓觀靈玉碑全亮的人。考慮到,在修行上濟物山主能給他更貼切的指引。可這次卻不知道為什麽,他並沒有這樣選擇。

聽他的言辭,這麽重情,難道是太過於愛慕十三川,而這次十三川改了主意,要去蚩山?

鹿飲溪沒有回答她。閉眼靜思,再不理人了。

申姜松了口氣,可看著他不說不動時平靜的臉龐,想到如今走勢是這樣,可能最終,他永遠也不會再是京半夏。

未免有些怔忡。

鹿飲溪似乎有查覺,突然睜開眼看過來,兩人四面相接,她回過神連忙低頭佯裝沒事玩手指玩得專心。

鶴車到濟物山外,並沒有需要太久。

鶴車落地,申姜正要下車,便見到寫著‘濟物’的石碑邊,英女正向外來,身邊跟著的正是年輕許多的元祖。

看著只有不到二十,與英女似乎是一般的年紀。

一對璧人,相視而笑,正說著什麽。

雖然他穿著華貴,英女狀如乞丐,可似乎兩人之間並沒有隔閡。

哪怕相知不多,但申姜看著這位濟物山主人,卻知道,他真的是一位很好的人。

京半夏不會胡說。

哪怕此時情尚未濃。

可只要看著英女與他的眼神,申姜便知道,自己這棒子大概是打不散這對下場淒涼的情侶。

從一開始,她的目地大約就立錯了。

她只想著,自己要讓英女不要再有那般執念。

可英女與鹿飲溪不同,她人物性格並沒有長達萬年的磋磨轉變。

她從一個對情字不屑一顧的人,到情癡滅世,走得順滑如絲。大概還是因為,她從沒有體會過情,雖然口中說,情字不值一提,也看不起珠娘,等真的遇到了,她這種人才最是要命的。

自己大約,得要換一個角度。

還是得從‘到底是誰教英女不可言說的詞句’‘唆使她闖下這樣滅天滅地的禍事’這處著手了。

可會是誰呢?

申姜頭禿。

這樣大的頌法,不可能憑空得來。

難道是與那些快死的神祇有關?

說實話,她回想起來,總覺得蚩山神祇欲對她所做的事,和大吉夢娘娘對普通人所做的事有些相像。

見英女向這邊看來,她連忙下車簾。

還沒有想好怎麽做之前,她不想被抓回家去。

可已經太遲了。

只聽得外面腳步匆匆而來,不多一會兒,一只手便猛地掀開了車簾,英女的臉出現在了車外。

而她這樣的動作,顯然是冒犯。

鹿飲溪一擡手,申姜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到英女如一般拋物線一般地被打飛了出去。且因她手中車簾沒來得極松開,整張布都被扯走。甚至連車框都掉下一塊來。

就見她落地的瞬間,便如蜻蜓點水一般,突然躍起,喝斥了一聲:“劍來!”

一把凜凜地長劍,便出現在了手中,一揮而下,有雷霆萬鈞之勢。

申姜連忙跑下來,仿佛一個指揮交通的交警,拼命揮動雙手。攔在英女和鹿飲溪之間。

“阿巴阿巴阿巴!”可萬萬別打啊。打出問題來,傷著誰都不好。

浮桃也連忙跑下來:“這位公子是順路,送我們到這裏來的。”

英女將信將疑。收勢,從天空緩緩降下來。走近上下打量申姜,見她手上有血,皺眉問:“怎麽回事?”

申姜低頭看才發現,大約是自己跳下車的時候,手在門框上刮的。

連忙擺手。示意並不是鹿飲溪傷自己。

英女到也磊落,只上前致歉:“你是蚩山鹿飲溪吧?我是瀛州趙氏英女。弄壞你的車實在對不住。不過你打了我一掌,我們也算有來有往。我不與你計較,你也不必生氣。來日我自會著人送一駕新的鶴車,到蚩山還你。”

鹿飲溪冷著臉沒有應聲,只是敲敲車壁。

鶴車便騰空去了。

英女看著車影,回頭對申姜說:“他性窄而記仇,睚眥必報絕非善類。你少和他來往。”

說著想起身後的元祖,回頭笑得非常燦爛:“濯清,這是阿姜。大名叫申葁。是我妹妹的小女兒。”

申姜才知道,原來他叫濯清。

元祖過來,笑得溫文爾雅:“原來是姜娘子。”

“你叫她這麽客氣幹什麽。下月我們成婚,她要叫你姑父。”說著與他道:“那說定了,你明日去我家提親。”

元祖笑得如常,不過耳尖有許紅暈:“說定了。英娘子路上小心。”

申姜固然是知道,她和元祖是一對,但也沒料到來得這麽快啊。

英女牽著她走的時候,她還有些懵。

哈?

不是才認識嗎?

發生了什麽事?

英女扯著她,到了太虛城,拿錢正要在車行租鶴車,就見駐守太虛城的濟物弟子駕車匆匆趕來:“英娘子,師父已經吩咐,叫我帶車來與你。”抹了一把的淚,笑得十分殷勤。

英女也並不客氣,拽申姜上了車,便是一通好罵:“你家姐,給我通訊時都要哭了。我即刻結束了濟物山之行,就是要出去找你。”

申姜怕她扯自己耳朵,牢牢地雙手捂著。

浮桃在一邊顫顫巍巍地辯解,說申姜是如何擔心自己是廢物,讓家裏蒙羞。才不得已逃走的。還一心向道,要來濟物拜師,期望以後衣錦還鄉,給家裏人臉上增光。

英女一時怔然。

“絕?”

終於不再罵了,看著申姜垂頭默默坐著,隨即又說:“即是絕又如何?自以百倍之力來修行,也不會輸人。難道我們趙氏女子,會怕吃苦嗎?別人知道你如此上進,也只會敬佩。誰敢笑話你,誰就是個混帳。姑姑自便去打爛他的嘴打斷他的腿!”

斥道:“凡勤勉可以彌補,就是小事。又不是全不能入道。你還當它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不成?以後但有什麽,先與我說,便是真沒有辦法,你想如何,我也不會攔你。再不許自行其事!”

申姜心裏很不是滋味。想到英女之後的下場。悶悶點頭。

扭頭看著窗外急速後退的浮雲,心裏在想著,自己必定要找出那個罪魁禍首來。

平覆了一些心情。她才問英女與元祖的事。

英女並不扭捏,也不當她是小孩而敷衍她。說:“趙敏行要我與錢氏的廢物成親毀了我。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今次巡獵之處與濟物臨近,我便過來找了濟物主人蘇濯清說話。我雖然沒有見過他,但一向聽聞他性情好,善於助人,見面更覺得傳言並沒有錯。便自薦為其婦,願帶著兩座城池的嫁妝,入濟物,城俱送他,只要他不約束我。他也答應我,不會逼我喝那什麽湯,毀掉修行。”

申姜聽得張口結舌。好姑姑!真是雷厲風行。但總覺得,蘇濯清看英女的眼神,並不像是從沒有見過她。

不過……

[姑姑,你哪有兩座城?]

星河苑也好瀲灩閣也罷,實在是一根毛也沒有啊。

“呃……”英女看看玉牌上的字,抓抓頭發理直氣壯地說:“四處尋摸尋摸,會有的。”

仿佛那兩座城,是什麽結在野地裏的果子。

一行人兜兜轉轉地,又回到趙氏大府。

申姜一路被谷子揪著耳朵,嗷嗷地嚎叫著回去。

隨後發現,除了耳朵痛得她想死之外,還有一件更要命的事。

原來是觀靈宴上,蚩山要求各族氏、山門,每家都送上五個十多歲以下的弟子,往蚩山去修行。

說是想叫這些弟子們相互交流往來,相互交換心得,說不定可以摸索出一套集大成的修行之法來。並且蚩山也願意傳授自家的修習之法給這些弟子。

並說了一通什麽,天下大同,應為一家。之類冠冕堂皇的話。

趙敏行答應得非常痛快。立刻就奉上了自己家的名單。

不止寫了茶茶,還寫了申姜與谷子,要不是英女準備出嫁,連英女也要送去。實在有用得上英女的地方,又寫了其它兩個庶族子弟。

於是,申姜捂著耳朵‘嗷嗷嗷’地喊著一進門時,茶茶也打著滾地哭嚎著撞在她腿上。

申姜抵抗著耳朵上的扯車,一低頭,就見茶茶她如翻蓋的王八一樣,躺在那兒手腳劃動大喊:“我不去,我不去!我一丁點苦也吃不得的,叫他現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舅娘也氣得在家裏摔東西:“今次蚩山不用測靈的弟子也來了不少,我就說是有什麽事。原來是為了這一樁。我看他們就是仗著勢大,沒安好心。趙敏行那個狗東西,不說為四海山門氏族主持公道。竟為了害我們,叫大家都去白送!”又說要去一把火燒了宣樓令閣。又是薅袖子又是要下仆拿火折子來。下仆拉的拉勸的勸,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

家裏又是叫,又是哭。雞飛狗跳。

英女皺眉大步進門喝斥:“好了!”

舅夫人看到她,偃旗息鼓。默默坐回上座上去不吱聲了。侍人也連忙爬起來,縮著脖子侍立到邊上去。

茶茶原還堅持喊了幾聲,想叫姑姑知道自己如何痛苦。但見英女冷眼正看著自己,也一時靜默如雞。

“蚩山一向,處事還算正直。此次未必就是存了壞心。趙敏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一定。”英女坐上去想了想說:“蚩山雖然勢大,可也不敢與所有其它所有氏族山門為敵。大約是想,為自己將來的布置打打基礎。”

“什麽布置?”舅夫人將信將疑。

“區區一個蚩山再加上幾十城,怎麽及得到四海都是他們說了算的威風?可用也實在太過於囂張,耗費過高。若是一代代使這些氏族、山門弟子,都是自己的弟子。那便不同了。”英女沈吟了許久:“再或有別的小事,摻雜其中。不過我們一向潔身於事外,不會與我們相幹。”

舅夫人聽完,若有所思。

英女沈思了一會兒說:“她們三個,去了那處,說不好比在趙家族學裏受的奉養反而更好些,於修行是有益處的。畢竟蚩山是想拉攏下一輩,為自己所用。其實,趙敏行待我如何,你是知道的。我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頭,許多都是不必吃的苦。茶茶因為不肯進學,才沒有受他搓磨。但我嫡系,若再沒有出眾的人,將來可就真的沒有路可走。任人欺淩了。別說去蚩山應該不會有什麽大險事,即便是有些風險,也要迎難而上。掙出個前程來才行。哪有向上去的路上,沒有風雨的呢?”

舅夫人聽了就哭。可並沒有像之前在宣樓那裏撒潑。

只是落淚。

想來是真的傷心。

茶茶一咕嚕爬起來,跑過去在她膝下,呆呆地,過了一會兒輕聲勸慰起來:“母親不要難過。其實……其實我也不是那麽不想去。我就是,隨便叫叫的。”臉上的淚還沒有幹,淚珠兒掛在下巴上。

英女看著她長大,神色也很是難過:“你也要爭氣一些。不要再這樣渾渾噩噩。”免不了要說舅夫人幾句:“也不是我要說你。昭錄雖是個好丈夫,可茶茶會有這樣的運氣嗎?若沒有,當如何?”

舅夫人只是哭。

谷子松開拎著申姜耳朵的手,只沈聲向英女和舅夫人說:“我會看護她們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1-14 11:33:02~2020-11-15 13:54: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曲江柳、曰歸曰歸、叫什麽好呢 10瓶;逍逍酥 5瓶;吾愛月容、清熏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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