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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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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喬一路睡到站,又一路從高鐵站睡到平城站。中間手機響個不停。她都沒理會。

申姜在車上到是聽到幾次敲門。

但敲了沒兩下就停了。

過了一會兒,陳三七給她發了個自拍。

他咧嘴笑得很開心,比著‘耶’,站在打開的大門內。

門外是靈界的風景。

而他身後是一個穿道袍的中年人,大概是來求醫的。站在門檻外,雖然也照他的樣子比了個心,看上去卻像是在數錢,並且每個毛孔都在拒絕。

兩人身邊的大門上,被陳三七掛了個留名簿。

門上貼著大字報:“東主外出,請勿敲門,有事留言。”

他得意地跟申姜說:“我讓他們,把何人因何故要見姑姑都在留名簿上寫清楚,姑姑回來再做摘選。想著姑姑要治腿,但大宅日常也需要花銷,是以我以為,咱們診金就對半開,一半收靈珠,一半收黃金珠寶。”越說越美,樂滋滋。

到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申姜也微微有一種,能松一口氣的感覺。

似乎一切都在慢慢走向正軌。

接下去的路上,申姜果然沒再聽到敲門聲。

到了平城出站的時候,因為申姜不方便,三個人多廢了些時間。

孟夜的生活助理比他們先到。已經開車在等。

看上去是個清爽的小夥子。雖然很有眼色,大概也很難分辨老板跟這兩個姑娘是什麽關系。

以前孟夜也常帶姑娘,不止一個的時候也有,說是談戀愛,但那都是玩咖,一眼看得出來,那些姑娘麽,討好的、故做清高的品種還不少,但這次不同。

兩個姑娘,一個比一個臉臭。在三人中孟夜看上去情緒竟然比較穩定,甚至也沒有‘口出惡言’。

所以助理也十分謹慎與客氣。

見到孟夜一直跟著腿不方便那個,連忙去接過宋小喬手裏的行李箱。

孟夜走在申姜前面。

從他一直伸手撥開其它的行人,叫人家讓讓開始。

到了地下停車場,他還企圖把申姜整個摟上車為止。

申姜終於忍不住夾緊咯吱窩表示拒絕:“我可謝謝你了,但能不能請你不要再幫助我了?我只是腿不能動,又沒有癱瘓。生活能夠自理。不是廢人!我自己能上車。”

孟夜松開,舉起雙手表示投降,然後站在一邊點煙。默默看著申姜瞄了一眼後備箱後,熟練地把自己從輪椅挪到車上。然後欠身把輪椅收起來放到旁邊的位置。

因為出站的過程十分不順,現在有點惱火,動作粗暴。

好像跟輪椅有仇。

如果用一個詞形容她,孟夜覺得應該是‘無能狂怒’。

不過卻突然有些觸動。

如果不是跟申姜一起出門,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個世界對她這類人的不友好。

畢竟一下車,就開始不順。

先是車站殘障人用的電梯擠得滿滿的全是健康人。申姜等了幾趟才擠上去,還被後面的小孩踹輪子。

然後就是平城站出站的時候,從地下過道上去,只有臺階。輪椅得靠人擡。

從申姜的暴躁就能看出來,這對她來說也是很大的打擊。

畢竟她給自己的標簽是‘能夠自理’。

可事實上,她不行。

這種不行,不是靠她自己努力就可以解決。

離開‘京城’,來到稍微小一點的城市,她立刻更加切實地體會到了,這‘不行’無解。

明明是這麽現代化的城市,可做為一個殘疾人,根本沒法獨自出門。

雖然她現在看上去一臉淡定,但孟夜覺得,如果她是一片海,現在自己已經能聽到海嘯了。

等她全都弄好了。

孟夜才吊兒郎當問她:“殿下,您安頓好了?”

正要上車,可前後看看,突然回過味來。

轉頭乜向助理:“我坐哪兒?我騎車頂上啊?”

這車加駕駛一共四座的,本來應該剛剛好,可現在輪椅坐了個位置……助理磕磕絆絆:“那……那……”他也不知道會來個殘疾人啊。

孟夜扭頭看了一眼後備箱,才明白申姜剛才在看什麽。

這車後備箱巨小,根本沒法放得下輪椅。

行吧。

不耐煩一把拿走助理手上的車鑰匙:“誰讓你開這個車來的?本地公司就這麽一輛車嗎?”

幾分鐘後,助理拖著行李箱站在路邊苦哈哈地目送老板的車遠去。笑中帶淚。

三人到殯儀館時,那邊已經停了好多車。

大概因為宋家在本地,算‘豪紳’,人脈廣。

不過聽口音也有從別處趕過來的。大概是生意夥伴之類的角色。

宋小喬進了大門,立刻就有人發現了她,急急匆匆地迎上來,胡亂跟兩人打了個招呼就把邊嘀咕著什麽,邊把她拉走了。

孟夜則陪著申姜去見禮。

申姜在遺體前停了很久。

現場有人在清理排放的鮮花,有人正在清理出去的路。到處聚集著三五成群的客人。成堆的親戚討論應該誰來擡棺。

似乎還有些口角。

火化的時間是算過的吉時。還有十多分鐘就到了。

到處都亂哄哄的做準備。

申姜欣慰的是,起碼宋小喬趕上了。

她扒著旁邊的護欄,想看一看棺中的死者。

孟夜本來想過去幫她,但走了幾步停下來。

畢竟申姜沒有要救助於人的意思。

孟夜默默看著申姜費了些勁,才撐著欄桿勉強能看到棺中沈沈睡去的宋爸爸。

裏面的睡著的人很精神。看得出化妝師很用心。

就像只是睡著了,神采奕奕。

但這更令人傷感。

因為這個明明似乎隨時會醒來的人,卻再也不能睜開眼睛。

在所有親戚湧過來之前,申姜退到旁邊去。

因為視線太低,起棺的時候她只能看到前後左右的人,但雖然看不到,大概也知道,宋小喬應該是和她媽媽、哥哥一起捧著照片走在最前面。

送進火化間後,除了近親,所有人都在外面等。

申姜遠遠看到宋小喬獨自站在裏面休息室的一角。

她沒有穿黑色來,與其它人顯得格格不入。沈默地站著,又與另一邊哭得快昏厥的宋媽媽相比,起來不夠悲痛。

有個年輕男人站在離她四五步的地方,面對她不知道在說什麽,看表情大概罵很兇。

但其它親戚走近之後,他立刻就不說話了。

那些親戚明顯不知道兩兄妹之前在說什麽,卻還是在努力勸架。說得唾沫橫飛。

這是一項珍貴的傳統藝能。

申姜分辨了一下,才認出那個男人是宋小喬的哥哥。

應該是叫宋分時。

申姜沒見過宋分時真人。

她是去年才和宋小喬一起,知道宋小喬還有個哥哥的。

後來也只見過照片。

外面都說,宋分時是宋爸爸和別人生的。現在長大成人了,回來搶家產。

宋小喬為這事,還和她媽吵過架。

有幾次還是當著申姜的面。

但申姜覺得,宋媽媽的態度很耐人尋味。

第一,她沒有特別痛恨這個‘兒子’,甚至一點陰陽怪氣都沒有。從待遇上來說,宋分時和宋小喬不分仲伯。感情上申姜甚至覺得,宋媽媽對宋分時要更關愛。如果說宋媽媽對宋小喬是寵溺,那麽對宋分時就是帶著愧疚。

第二,她從來沒有因為這件事,和宋爸爸有什麽嫌隙。

宋分時也很奇怪。

他對宋小喬非常好。是真的好。

表面工作可以做假,但細節騙不了人。

申姜有一次看到他們家族聚會的視頻,宋小喬坐在那兒悶頭吃東西,宋分時坐在她旁邊,笑盈盈地和宋爸媽說著什麽,順手幫拿皮筋幫宋小喬把披著的頭發紮起來,免得掉到碗裏,礙著她吃飯。

此時和申姜一樣站在外面的來參加葬儀的人,低聲說宋小喬的閑話。

“……早就回國了。在外面玩都不回來的。”

“這也太過份了。”

“她爸爸在世,多疼她的。”憤憤然,仿佛自己比失去父親的子女更為悲痛,正義使然要為死者討回公道。

而申姜身後的人,正在聊之前守夜打牌,哪一局贏得很精彩,時時低聲地笑。

聽到前面的人聊的話題,也要附和一聲:“確實不像樣子,就是被寵壞了,這麽大的人了,一點也不懂事。她一來,她媽媽就趕她走。”

過了半個多小時,工作人員通知去領骨灰。

申姜呆在最外圍。

領骨灰的地方人頭攢動,還有此起彼伏的哭聲傳來。

申姜隱約記得,宋爸爸是孤兒當年和宋媽媽結婚,女方家裏很不同意,婚禮也沒給辦。後來兩個人領了個紅本本,在出租屋裏吃了一碗面,就算是辦了喜事。後來漸漸發家,有些錢了,女方家裏才再和他來往,來來去去也無非是借錢或是要他幫忙找什麽門路。

宋爸爸也算是來者不拒。但這些人對宋爸不算尊敬,特別是年紀大的長輩,總拿著架子,動不動還要仗著年紀,把宋爸爸教訓一頓,那女眷則一個勁地拉攏宋媽媽,時不時還要挑挑事情。

因此從來沒吵過架的兩夫妻,有幾次相互生了不小的氣。

宋小喬對這些親戚很有微詞,從來沒有好臉色。

到了要把骨灰送‘入山’的時候,前面又吵起來。

大概是宋媽媽這邊親戚中,年紀最大的長輩。他正在大聲喝斥,說宋小喬不應該坐在送骨灰盒入山的頭車上。

“她不孝,不配!”

宋媽媽不知道說了什麽。

申姜有些擔心 ,驅動輪椅,停在臺階下往裏面望。

不過吵架的聲音沒有持續太久。

有人大聲說:“時候到了,快走吧,耽誤了不吉利。到時候於過世的人,於活著的人都不好。”

於是又起哀樂。

在眾目睽睽下,宋小喬率先出來,對申姜:“我們走吧。”向停車場去。

兩人與‘送人入山’的隊伍背道而馳。

宋小喬的步子又急又快。

宋分時追出來想說什麽,但宋小喬轉身上了車沒理。

剛好身後又有人在叫:“分時,時間到了。”他只好匆匆回去。

申姜叫上在一邊抽煙的孟夜。

三個人回酒店。

路上宋小喬一直望著外面發呆。

到了酒店倒頭就睡。

中午也沒有起來吃飯。

申姜和孟夜下去吃飯時,興致也不高。

“我看你朋友,情況不太好。我跟爸爸說,會多呆兩天。”孟夜說。

“你先回去吧,這裏也沒什麽事。”申姜拿勺子扒拉炒飯,吃不太下去。

“我也沒什麽事。”孟夜攤在沙發椅上,翹著腿,邊吸溜飲料邊望著外面心不在焉:“回去就感覺大轉盤在等我。也很煩。還有些亂七八糟的事,但只要跟我爸說在你這邊,就沒人來煩我了。”

“我地位這麽高?”申姜問。

孟夜笑了一聲。

申姜沒明白,這是高還是不高?

也懶得問。

不管高不高得,人家還能跪著跟她說話嗎?就算真跪,那也不是跪她,跪的是那個大宅。別看孟夜現在跑前跑後,無非還是有事相求之前,多賣點人情。

他一個這樣脾氣的人,不是非這麽做不可,犯得著嗎?

總之全是虛的。

孟家。

呵。

“那隨便你吧。愛回不回。”吃完飯申姜就回樓上去。

孟夜坐在原地,吸溜著奶茶,目送她走了一段,又扭頭看著外面開始無聊地發了一會兒呆,手機嘟嘟地響得吵人,打開看,在群名為‘富強民主和諧有愛’的群裏,幾個人在討論,到底孟大少跟顏平安什麽時候定下來。

他隨手設置成免打擾,把手機收了起來。

申姜一回去就看到宋小喬手機上未接來電一堆。

但她用被褥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一個也沒有接。

“小喬?醒了嗎?”申姜問。

被子裏的人沒有理。

申姜過去,費盡地擠到被子裏,宋小喬到是動了一下,讓開一點位置叫她能躺下來。

兩個人就這麽躺著,申姜原本是雜七雜八地亂想,但大概今天運量太大,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夢半醒,聽到電話似乎又響了起來。

這次響了很久,超時被自動掛斷後,又再響起,堅持不懈。

申姜迷迷糊糊坐起來,欠身拿起宋小喬的電話,正要幫著接,電話卻掛斷了。

她順眼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

半夜12:12分。

在打算把手機放下的時候,餘光看到手機鎖屏界面上排排來自宋媽媽的未讀信息。於是又將手機重新拿起來。

申姜一直以為,宋小喬不接電話,是因為家裏人一直在催她回平城參加葬禮,而她不想面對。

看到這些信息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宋媽媽不是催宋小喬回來,從頭到尾都在催促她馬上回國外去,不要回平城。

在宋小喬不聽勸阻,一意孤行回到國內不肯走,又因不敢面對爸爸已死的現實,在X市落地徘徊的幾天中,宋媽媽和宋分時一直在不停地阻止她。

剛才在殯儀館,申姜看到宋分時疾言令色地跟宋小喬說話,也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因為宋小喬來遲了,宋分時不高興。

而是因為,宋小喬沒有聽話。

宋分時壓根就不希望宋小喬出現。

但顯然 ,其它親戚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當時大家見兄妹兩個有爭執,圍上來‘勸架’時,宋分時立刻就停下,不再說什麽。

而最近的幾條消息,宋分時一直在強調 :“爸爸過世前就是這麽要求的。不許你回來參加葬禮。並且已經做好了安排。國外的的房產會過戶到你名下。過了這段時間,我陪媽媽去看你。”

在沒有收到宋小喬任何回應的情況下,他發送的最後一句是。

“就當是完成爸爸的遺願。這個時候不要耍小性子。”

申姜放下手機十分疑惑。

為什麽不讓宋小喬回來?

如果說是為了爭家產,不至於宋媽媽也完全站在宋分時那邊。

那除此之外,宋小喬有什麽不能回來的理由?

申姜看完信息,扭頭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宋小喬已經醒了,頭從被子裏伸出來,頭發亂蓬蓬。因為偷偷地哭過,眼睛腫得厲害,看去像一只悲傷蛙。

申姜頭一次覺得悲傷蛙並不好笑。

“給你叫外賣吃?”

宋小喬沒回答,仰頭躺著,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餓嗎?”

過了一會兒宋小喬開口卻是答非所問:“我爸爸沒有心臟病。他上周才做過全身檢查。並且最近半退休狀態,基本都不怎麽去公司。也沒有過度勞累。”她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回蕩,顯得有些幽遠:“沒有心臟病、沒有隱患、身體健康的人,為什麽會突然心臟驟停?”

說著搖搖頭:“我不相信。”

也無法接受。

她喃喃地說:“其實上飛機前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回國送送爸爸,可到了國內我真的害怕。一想起到要回平城,就害怕 。大概是害怕看到爸爸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說著抱著枕頭捂在臉上,好久都沒再動。只是用力攥緊申姜的手。

申姜想安慰她,可似乎說什麽都過於無力。於是反握她的手,和她並排躺著,靜靜地聽她說話。

“媽媽說,是因為怕我受不了,才不讓我回來。可我一點也不相信。因為這的話,左右我現在都已經回來了,為什麽連送山都不讓我去?家裏有什麽事瞞著我。”宋小喬丟開枕頭,露出憋紅的臉,轉身看向申姜:“你相信我嗎?”

“什麽廢話。”就像當初她說有人敲門,宋小喬立刻無條件地相信她一樣,申姜說:“當然相信你。”她認真地說:“如果你真的覺得有什麽可疑,那我幫你一起找答案。”

宋小喬紅著眼睛 ,黯啞著聲音問:“可我們從哪兒開始?”

申姜想了想:“宋叔叔已火化,所以我們不大可能在死因找出問題。那我們就從另一個方面著手。”

“什麽方面?”

“你們家的秘密。”申姜正色說:“宋分時說,不讓你回家是你爸爸的遺願,這不是很奇怪嗎?心臟驟停是突發性的沒有預兆,宋爸爸照道理講,無法預計自己的死亡。他一個這麽健康的人,怎麽突然想起來設制這麽個遺願?”

宋小喬想了想:“難道我家在國內有仇人,或是被什麽高層脅迫?或者無意目睹了什麽事 ,害怕禍及家人?”

申姜說:“要真是這樣,沒道理只有你有危險。照一般的觀念來講,宋分時是兒子,是宋家的繼承人,他應該更危險。你媽媽也應該有危險,可為什麽大家都沒事,你要躲呢?”

“要不去家裏找找。”宋小喬想了想說:“如果說有什麽線索,一定在家裏。宋分時和媽媽明天上午要去酒店送客。家裏沒有人。”

申姜有些遲疑。

宋小喬問:“怎麽了?”因為哭過,鼻音還是很重。

“我在想,既然宋分時和你媽媽都那麽說,也許真的有什麽你不能回來的理由,你是不是最好先離開……反正有我在平城,我……”

“我不會走的。”宋小喬決然打斷她的話:“就算真的有什麽事,逃跑也不是辦法。難道我真的一輩子都稀裏糊塗地不回來嗎?”

申姜想勸,可又覺得,她說的不無道理。

逃避從來不是好辦法。

但莫明還是有些不安。

從到了平城之後,她心緒就不太穩定。

一開始她以為是車站的設施太不友好,導致自己煩躁。

可現在這種好像有什麽要發生的感覺,卻似乎只增未減。

宋小喬還想說什麽,突然僵住,停下來低頭看自己的手臂。

申姜也看到了,她手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而與此同時,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很腥。

‘沙沙’‘沙沙’

有聲音,在門外響起,像是什麽東西,正在接近。

最後停在門前。

與兩個人,只隔著薄薄的門板。

兩個人下意識地屏住呼息。

一齊看向不遠處的門縫看去

地毯上,原本有從門逢裏漏過來的光。

但現在這些光,正從左側一點一點消失。

可右側才是電梯的方向,左側是走道的盡頭,那邊只有兩個已經退掉的空房間。

申姜中午吃完飯上來時,正看到有人離開,清潔阿姨正在打掃。

所以那裏沒有住人。

怎麽會有人從左側過來?

門縫完全被擋住,沒有任何光透出來之後,就再沒有聲音響起。

申姜幾乎要以為,不論那是什麽,都已經走了。

宋小喬做了個敲門的姿勢,口型問她:“是敲你門的那些人嗎?”

申姜搖頭。他們不會這樣。

轉身就要起床下去看看,宋小喬立刻指指門縫。叫她不要輕舉妄動。

申姜看了一眼,做了個口型:“沒事。”

示意嚇得有些僵住的宋小喬不要發出聲音。自己緩慢地掀開被子移到輪椅上。一點點地靠近門。

同時心中,也不得不慶幸還好輪椅才保養過,才這麽順滑。

不然‘嘎吱嘎吱’聲不知道多大。

人還沒走近,人家就知道她來了。

路過書桌的時候,她順手操起桌上的臺燈。

底座向上倒拿著。

宋小喬見她上去,有點急了,欠身想抓住她,她連忙滑著輪椅躲開,瞪眼示意宋小喬別慌。

轉身仍然向門口去。

宋小喬咬牙,也從床上下來。輕手輕腳飛快地跑過去,拉住申姜的輪椅,示意她在自己身後。深吸了一口氣轉身上前。

門縫一直沒有光重新漏進來。

不論是什麽,說明都一直在門外。

宋小喬一點一點地靠近門,腳停在門邊。

金色的指甲、腳趾微微抓緊地面,粉嫩的後跟輕輕掂起來,並探頭向貓眼看去。

手則向後伸,讓申姜把臺燈給自己,

申姜跟在後面,把臺燈交到她手中,卻突然有一個不好的想法。

如果是人站在門口,腳的陰影應該只有兩道。

門縫其它地方應該是亮的。

可現在,整片都是黑的,一點光也透不進來。

那,對方現在是什麽姿勢?

而從貓眼向外看的宋小喬,看了一會兒,也感到疑惑,保持著姿勢向外面張望,小聲對申姜說:“是不是走廊燈壞了?外面全是黑的。”趴在門上嘀咕:“什麽啊,還以為外面有人。”原來只是停電了嗎?

雖然是這樣,但並沒有立刻離開貓眼。

因為感覺,黑暗裏有什麽。

她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一些。

申姜低頭看向門縫,卻整個人僵住。

原本被擋得嚴嚴實實的門縫,現在只有兩道陰影,就像是有一雙腳站在那裏。

而除了這兩處被擋住的地方之外,走廊上暖色調的光,從門縫其它地方漏進來,靜靜落在宋小喬的赤腳前。

明明外面是燈是亮的。

宋小喬和對方,正隔著一扇門,腳尖對著腳尖站著。

而她說……外面是黑的……

就在申姜反應過來,猛然伸手抓住宋小喬向後拉的瞬間。

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從貓眼中傳來。

隨後,一點一點地,有什麽將碎掉的玻璃從裏面擠出來。

在玻璃落地的瞬間,房間裏的燈,突然熄滅了。

兩人眼睜睜地,看著門周圍所有透光的縫隙,都被什麽東西一點一點地擠滿。

悉悉索索,有什麽從縫隙裏一點一點地擠進來。

黑暗降臨,惡臭隨之蔓延。

兩人一點一點地後退。

黑暗完全籠罩了房間。

而在黑暗中,申姜除了令人汗毛倒豎的蠕動聲外,只能聽到自己和宋小喬的呼吸。

它們急促而沈重,似乎馬上要不堪重負,心臟也要爆裂似的。

她努力地睜大眼睛想看清楚對方到底是什麽,但視線之中,除了黑暗什麽也沒有,又疑惑起來。

自己到底沒有睜眼?

絕對的黑讓人有一種,不知道是否自己真實存在的幻覺。

甚至又懷疑,是不是有什麽軟濕粘滑的東西,已經順著自己的腿蠕動著爬了上來。

直到撞在墻上再無路可退。申姜才停下來。

她嘗試有節奏的深呼吸。

默默數十聲之後,驀然叫了一聲:“宋小喬!”猛地向身前的地上撲抓過去。

她叫這一聲,本意是讓宋小喬後退,躲開。

但她明顯感覺對方也撲了過來,就一如,兩個人早年,一起埋伏‘校霸們’時那樣。

等孟夜感覺不對,沖上來撞開門時,一切已經結束了。

他一進門,就看到申姜雙手掐著什麽,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而宋小喬半點形象也有沒有地疊在她身上,利用全身的力量,幫著她按住手,生怕對方會掙紮跑脫。

看到他後,申姜幾乎是嘶吼:“我們抓住了!”

在孟夜的再三阻止下,宋小喬才半信半疑地爬起來。

申姜小心翼翼地松開手。手裏除了黑色的灰塵,真的什麽也沒有。

過了十多分鐘,兩個人總算換了衣服 ,整理好。

孟夜坐在沙發一側,看著坐在沙發另一側,捧著熱茶披著毛毯的申姜。

宋小喬去衛生間了,就剩下兩個人面對面坐著。

剛才漆黑一片的房間,在那個東西消失後,又恢覆了常態。明亮又安靜。

而孟夜翹腿,看著申姜只剩骨頭的一雙手,心情難以言喻:“你怎麽想的?”

“我又不知道它是什麽東西。”申姜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還沒緩過來。

那些被她抓住的黑色灰塵消失的時候,她手上皮沒了,肉也沒了,整個手掌除了一把白骨。其它都根隨灰塵消失了。

但手卻行動自如。也不疼。

詭異。

“先不說它是什麽,總之,既然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就更不要用手去抓!”孟夜不可思議:“這不是常識嗎?”

“那我用什麽抓?”申姜平靜地問。

“你非要抓它幹嘛呢?你要不是淵宅的主人,這一抓下去你人都沒了!”

“我就是知道自己是誰,這不才伸手去抓嗎?”申姜說。

孟夜感覺自己整個人處在崩潰的邊緣:“它又不是沖你來的!這是人家的事兒,跟你有關系嗎?!”

見申姜聽了也不說話,只是在那兒有一下沒一下地玩骨頭。

頓時血壓上去了:“你知道那是什麽嗎?那是‘泯’,如果有人向祟神發下宏願,祟神實現他的願望後,他就要還願。他要是不還,祟神就會派‘泯’來收走自己應得的祭品。你懂了沒有?”

申姜點點頭:“聽懂了。然後呢?”

坐在她對面的孟夜覺得,自己正在花光這一輩子的所有耐心:“祟是什麽知道吧,也就是邪祟,是元祖都無法剿滅,只能用‘分天術’切割出來的舊日神祇。它一直以來,在這個世界上,是以神的面目存在的。人們所立的每一個廟,拜的每個菩薩,創造的每一個神話故事,都是它的□□。人們所崇拜的每個神,都是它本身。而‘泯’之所以出現,一定是宋家的人跟祟神發過大願,他們的願望實現了,到了時間,那崇神的仆從就來收取祭品。這事跟你半毛錢關系也沒有!你多什麽事呢??”

申姜楞了好一會兒,才從‘菩薩’與‘祟神’的關系所帶給她的震驚中抽身。

聽到孟夜的質問,還是不由得笑了一聲:“要不我不姓孟呢。我要姓孟,自己家的人都能填下去,舍個朋友算什麽呀?對吧。”

“那也是。”孟夜也笑了一聲:“你要姓孟,你手不就還在了嗎?總不至於腿殘疾了,手也沒了。是不是?”

可以算是刻薄的針鋒相對。

說完回頭,卻見申姜仍然面無表情坐那兒有一下沒一下玩骨頭,瞬間血壓飆得更厲害了。

“你不著急?缺心眼?”

“我急什麽,孟家有事要求我幫忙,那先幫我解決這種小事,是應該的吧?”申姜擡眼看向孟夜。

孟夜被噎了一句,但沒有否認。

所以,她也沒猜錯。

申姜看著孟夜:“那等什麽呢?還不想辦法?每一秒流逝的,都是我寶貴的青春。”

“行。”孟夜點點頭,氣得‘嗤’笑了一聲。

想著‘我還年輕,□□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不中,千萬不能被氣死在這兒’,閉著眼睛深呼吸。

平靜了一下心緒之後,才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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