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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希望人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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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姜結了帳,回大宅取了電鋸用不起眼的包裝了,在外面攔了輛車。

孟夜發來的定位在東彎。

不遠。

X市臨海,有一條叫長溪的河,將X市分成兩個區域。東彎雖然叫灣但其實是座山,處在南區,三面臨海。

申姜不認識孟夜,但知道他,富二代頂流,前女友無數的花花公子。

說起來,孟家資產號稱第二,就沒人敢說自己第一。現在的顏家也不得不避其風頭。他們以前搞醫藥,後來涉足房地產,數年前轉IT。

孟家老宅就在東彎。

從古到今,整個東彎一直都是孟家的地方。

這是本地人默認的事實。

年輕一輩稍微好點,要是隨手抓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人家問東彎,人家下意識就會問:“你去孟家呀?”

傳說,這地是孟家祖上一代代傳下來的。

但之前上頭搞過拍賣,壓根就沒別人參與,只有孟家一家出價。

一來,那是人家的祖地,上頭不止有身為保護性建築的老宅,還有孟家人數代墳冢,後山那裏烏泱泱一大片,不知道從哪個朝代到現在全在那兒呢,拍下來了,讓人挖出來搬走嗎?

二來,那地方,還有一個受保護的古建築群。零零散散的,這裏一個哪裏一個。搞文物保護的單位,在上面忙活了幾年,也還說,沒清點完全。萬一在上面一動工,又挖出點什麽來怎麽算?

算下來能用的面積太小,麻煩事還多。

孟家拍下來後,一直閑置。

路上司機還納悶:“你去那兒幹嘛呀?拍孟家祭祖?”

“他家在祭祖啊?”申姜意外。

“可不。就這幾天吧。拿不準。反正如果祭祖的話,夜裏在山下能看到‘燈龍’,就是孟家的人打著燈上山呢。不過我勸你別去了。這都入夜了。”司機笑笑:“真的,拍了也白拍。要不這年年祭祖的,為啥也從沒見網上有過,大媒體人家都認識,給他家面子。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家有投資,有些事不能寫,這是共識。自媒體嘛,你發不出去的。你發一條,人家刪一條。自己家事,不想讓別人知道。”

說到這個,頓時打開了話匣子:“現在啊,你以為言論自由嗎?幻覺。人家不想讓你看到的,你還是看不到。”從言論自由,一直聊到火箭升天背後的秘密。

聽到劉關張轉世成為某高官的時候,申姜沒忍住:“所以,是三個人轉世為一個人嗎?”

“其實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天降文曲星砸地上的時候裂了。”

也……行吧。

十分鐘後,可算是到地方了。

司機很熱情,幫她把收起來放在旁邊位置的輪椅拿下車。

申姜下去前,熟練地拿出準備的紙巾,把被輪椅輪子蹭臟的位置擦幹凈:“不好意思啊。”

“沒事沒事。”司機啟動了車子。

自從坐上輪椅,申姜才發現,各種各樣的不便利。

首先,出行不方便,特別是路邊打車,有些司機嫌麻煩,根本停都不會停。

後來用叫車軟件就會好很多。來都來了,人家也就拉了。

另外就是,上樓不方便,不是很多地方只有臺階,輪椅上不去,就是坡太陡,上去難就算了,下來的時候和耍雜技的沒差別。再有就是,保不齊哪裏就用著老式電梯,那種樣式,沒有位置較低的樓層鍵,高的她夠不著,不得不隨身在包裏帶個筷子。

剛殘疾的那陣子,她都不大願意出門。

後來臉皮漸漸厚了,就好很多。

再加上,殘疾一年了,什麽事都遇到了不下一兩次,經驗也多了,什麽事都沒少見。就不會再像一開始,連輪椅轉彎轉不過去這種小事,都能自己對自己發一通脾氣。

不過,就算是已經覺得自己百毒不侵。

此時的申姜,擡頭看看路邊並沒有人在等自己,再看看上山的長長石階,還是忍不住露出慈祥的微笑。

淦。

她閉上眼睛,平覆平覆心情,拿起手機。

視頻對方接得很快,但不是拉棉花糖的,是孟夜,他看上去非常狼狽。鏡頭到是沒狂抖了,看背景他也沒在狂奔。

但鬼頭鬼腦的窩在不知道什麽地方,聲音也壓得很低:“到了就上來啊,怎麽?還得給個預告?我是得下去給你鋪紅毯,還是公主抱啊?十萬啊,十萬!姐姐,有點服務精神。”

申姜微笑:“孟先生。你覺不覺得,鏡頭裏的我,背後總有個金屬加皮面的靠背這件事,除了證明我走到哪兒都帶了把椅子之外,會不會還說明了其它的問題呢?”

孟夜回過味來之後,顯然有些意外。

這時候,突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發出聲響。

孟夜動作停住,擡頭看鏡頭外的某處。

屏幕的光和鏡頭的死亡角度將他的臉照得有些扭曲,警覺地四處看的樣子,讓這邊的申姜也有些莫明緊張,安靜下來一言不發。

孟夜給她打了個手勢,示意不要掛斷,讓她等一下。

隨後屏幕就黑了。

聽聲音,應該是他在輕輕地移動。像是要避開什麽東西。

申姜擡頭看,天已經黑了有一會兒了,她身後遠處的城市燈火闌珊,而她面前的山,一片漆黑,沒有一點光,像是沈睡的怪獸,看久了,有一種它在微微起伏的感覺,就似乎它是有生命的。

她甚至有一種幻覺。

自己坐在這兒,就像一條分界線。

背後的光亮中是一個世界。

而眼前的黑暗中,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詭秘叵測的世界。

過了好一會兒,屏幕才重新亮起來。

孟夜臉上有一段血印子,用氣音小小聲說:“我下不去,並且跟你侄兒陳三七也走散了。”說完深深地凝視她,認真地說:“你得想辦法上來。要快。不然就來不及了。”

“什麽來不及?”申姜心臟猛跳,聲音受他影響也壓得低低的,他們到山上幹什麽?探寶嗎?難道什麽寶貝要消失了?

孟夜看著她,驀然笑,嘴角淺淺的酒窩:“沒什麽,總之你盡量。”不知道聽到什麽聲音,輕佻地對她Wink了一下:“回見啊”立刻掛掉了電話。

申姜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心臟亂跳。感覺有什麽大事。

但不敢再打給他確認,萬一手機響起來暴露他的位子。

可低頭看看輪椅,擡頭看看沒盡頭似的石徑。

難道……報警?

不是說,有困難找警察嗎?

可跟警察怎麽說?

說得清楚嗎?

她捫心自問,要是自己是警察,大半夜的有個殘疾姐們兒,非得讓自己把她背到山上去,自己不把她教育到‘當場發生醫學奇跡站起來,並三百六十度旋轉滑跪道歉’是絕不會罷休的。

那怎麽辦?

也沒有嘀嘀背人這個服務啊。

她打開手機APP試著找了個跑腿:“請問能不能把幫著背人到東彎山上?我給五千塊錢。”

已讀、不回、拉黑一條龍服務。

到是有一個人問:“請問,需要背的是活人嗎?”

申姜連忙回覆:“是。請問您接單嗎?”

但對方回覆:“親,對不起哦,背活人有點嚇人。”

申姜:?????

“你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裝死人”

……

“你好?”

(您的信息對方已拒收)

而另外還有三個,到是有回音,但要求加價,並且APP上不能交易那麽大的數字,要求微信轉帳。還得先錢。“給錢了你不來怎麽辦?”和“我來了你不給錢怎麽辦?”幾輪軲轆話下來。眼看是死局。

只好試著給其中一個打了錢,死馬當作活馬醫。

但對方收完錢就把她拉黑了。

哈哈哈,真開心。行吧。

眼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那十萬塊錢越來越燙手。活幹不了,到時候不得給人退錢嗎?

想來想去,給小麗發了個消息:“你有認識力氣特別大的朋友嗎?”

小麗正站在街上發呆,拿著手機猶猶豫豫,看到她的頭像彈出來,連忙點開。

但有些疑惑:“那個,姐,你要的是哪種力氣大?”

“就是那種,能把我這體型,背上東彎山行動自如的。我出錢請,不白幹。”申姜連忙說:“一小時一千,事情辦完了,幹了幾個小時按幾個小時算。五萬封頂。中途不肯幹了的,可不給錢啊。”她得了十萬,多少賺最後能五萬是吧。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說著把地址發過去:“我就在這兒。你幫我問問,要是有人願意來,通知我一聲。我自己和他談也行。”

“姐,你是八十八斤嗎?”

“對。”

“姐你等等哦。”

二十多分鐘後,等得焦急的申姜沒等到回信,但看到遠遠有車燈順著路過來。

司機可能有點害怕,也不開近,遠遠就停下來,下人之後立刻調頭就走了。

申姜看到有個人影,拿著什麽東西健步如飛過來。

近了一看,小麗提著兩個大編織袋,背後還背著個大包。看這架勢,似乎全部家當都帶在身上了。

走近了,十分忐忑地:“姐,你看我行不行?”

“你被辭退了?”申姜看看她這大陣仗愕然。

“也不是……就是……就是說我和同事相處不好。前幾天就不讓我幹了。”小麗期期艾艾。

她在這城市裏,不認識什麽人,就算是有同鄉。可那些同鄉自己也很困難,不是住廠裏的宿舍不方便,就是一對一對情侶,沒多的床能讓她睡。到是有一個男同鄉對她特別熱情,但住的地方是個單間,就一個床。

前幾天她帶著水果來,就是想著,申姜這兒可能有地方,希望能在她這兒呆幾天。

但一來就是事兒,沒時間開口。後來申姜住院出院,她又沒好意思說。

自己才幫了人家,就開口說要住下。這不是有點那什麽嗎?

可今天,東西全被丟出來了。

她本來不想讓申姜知道,感覺有點強迫別人幫自己似的。可東西實在沒地方放。

現在有點不好意思:“姐你這活,我能幹。真的,我背得動。別看我這樣,力氣大著呢。以前我在家裏,收麥子什麽的,抗起來有人高,我著走兩座山都可以。”

申姜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因為不用坐前臺上班,她沒穿申姜給的那些衣服。穿的是洗得發白的舊校服,胸前小字寫著XX鎮中學,可能是原來上初中發的吧。

頓時心裏很不是滋味。

她才多大?十幾歲而已。可聽她說家裏弟弟妹妹多。前面有個姐姐,出來打工之後給家裏寄了兩年錢,後來就沒再跟家裏聯系。

基本家裏這些孩子,就她還大些,有點收入。

“要是我不跟你聯系,你打算今天怎麽辦?”

小麗悶了一會兒,說:“就,找找同鄉吧。”

“哪個同鄉?”

小麗不吭聲了,過了一會兒說:“其實也沒什麽,就,剛來那一會兒,同鄉說好幫忙的,又說突然不行了,那時候也沒地方住呀。在車站外面也對付過。現在警察多,沒什麽不安全的。沒事兒。姐。”擡頭對她咧嘴笑得沒心沒肺的。

“行了,我給你打個車,你先回我那兒去。”申姜邊說邊拿手機:“這段時間你就先在我那兒住,你也看到了,那麽大又不是沒地方。就是有點嚇人。你也別著急,工作總能找到。我知道你家裏總催你寄錢,要實在不行,我先借你一點。”

“姐,你昏迷的時候,送到醫院,是我背上背下,才住上院的。我真的背得動。”

小麗緊緊抿著嘴,見她不願意,眼睛慢慢紅了:“之前阿姨走的時候,看我鞋子破了,還給我包了紅包,我拿得特別有愧,可我真的舍不得買,就默默收了。還有平常姐送我的東西,我全是白得來了,心裏其實很不是滋味。”

“因為……我沒幹什麽大好事兒,就是姐不方便的時候,幫點小忙。這些東西,我拿得跟白蹭一樣。特別怕姐看不起我。”

“我跟姐親近,不是為了占小便宜,是因為姐對我好,你是跳芭蕾的,我就是……就是個鄉下人,可姐從來沒有看不起我……姐,我自己有手有腳的,不能一直白吃白住,白拿錢。”

看她要哭,申姜連忙把收機收起來:“跳芭蕾怎麽了,我沒看不起你就算是什麽美德了?那我這不腿都沒了,你也沒看不起我呀。別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怕你背不動逞強。山裏夜路比較危險。”

再就是感覺,自己仗著送了人家幾件舊衣服,給了人家一點好吃的,就老使喚老實人似的。

“我知道姐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我自己心裏不是滋味。”小麗悶聲說:“姐,這活,就當是找工作之前住在姐這兒的‘房錢’,姐要真不讓我幹,我也不好在姐這兒住。你看行不行?”

說著也不管申姜說什麽,把自己的包啊編織袋啊,都拉到山腳下的草叢裏藏起來,擼起袖子過來。

沒想到她瘦伶伶真的是一把力氣,背著人站起來,腳都不帶晃一下的,穩得不行,就像身上沒背東西似的。

順便還把申姜的電鋸袋掛在胸前。

為了讓申姜放心,大著步子向臺階上去,一路小跑好一段。氣息穩得很。

申姜松了口氣。原來真有力氣。

但就在兩人走上臺階的瞬間,雖然山路上什麽也沒有,可莫明地,申姜全身的汗毛都猛地豎了起來。

而這山也發出嗡嗡的轟鳴。

小麗猛地停下步子,腿也很合時宜地抖了起來:“姐。”但很爭氣沒打退堂鼓,只是用綿羊音問:“順~著~路~直~上~就~行~了~嗎?”

“恩。這麽走著吧,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兒。”申姜佯裝鎮定。低頭看了看時間。

現在已經距離上一次聯系到孟夜過去了五十五分鐘了。

那什麽……

就……

希望人沒事吧。

小麗背著申姜往上走。

寂靜的山路上,手裏手機的燈,是唯一的光源,兩邊的樹木在路的上空形成天然的拱頂,這裏除了小麗的腳步聲,什麽聲音都沒有。就好像獨立於世界之外。

又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沈睡,而她們闖入了這裏。

每一步下去,兩人心裏都在發毛,有一種‘會不會驚醒什麽’的驚懼。小麗連手機都不敢往別處照,怕萬一照過去真的照到什麽。

走了一段,小麗實在忍不住,小聲說:“姐,這山路是覆古的風格嗎?”

申姜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問。

剛才她就發現了,這條路兩邊有石籠,樣式古樸,但看著有些年頭,不是新東西。

石籠可能是用來照明的,起路燈的功效,但籠內沒有裝燈。只有一個圓形的空盞。

地面鋪的則是罕見的卵石。

它們雖然只是石頭,但顆顆都很特別,光照下去,隱約可以看到花鳥魚蟲的紋路,質地晶瑩,裏面好像還有水,時不時突然晃動一下,這些石頭不知道是琥珀還是什麽。看上去十分珍貴。

可見孟家還是比顏家豪橫一些。

這些東西就隨便鋪在地上,也不怕人挖?

兩個人走了半個小時,在山裏除了時不時聽到有什麽聲響,其它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姐。怎麽辦?給他們打電話吧?”

“不行。他們躲著呢。我看兩個人掙紮到現在已經時間不短了,就算人沒事,也去了半條命。那個姓孟的臉上還有傷呢,這種情況下要是手機響了,被發現肯定跑不掉。”

“那怎麽辦?”

申姜想了想:“你隨時準備好,有什麽不對就向山下狂奔。知道嗎?”

小麗緊張地點頭:“好。”全身都緊繃起來,腳一前後站定:“來吧,姐。”

申姜確定她準備好之後,閉上眼睛,氣沈丹田,使出全身力氣仰頭吼起來:“孟夜!陳三七!我是申姜!你們再不出來我就走了!——錢!不!退!”

就在‘退退退退退’的回音還沒有消散的時候,突然‘叮’,從遠遠的某處,傳來一聲清鈴響。

隨著這一聲,路兩邊的石籠,突然亮了起來,這亮光由遠而近。

那些石籠一對接著一對,一盞接著一盞,一點點地向兩人而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燈亮起的速度,越來越快。一眨眼已經近在咫尺。

第二聲鈴響。

‘叮~’

這一聲已經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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