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才開張，這些天也沒什麽事可做。

莊子上有幾戶人家來請景天過去吃年酒，都是景天曾經幫忙醫治過的人，人家盛情難卻，也只好應邀而往。茵陳也跟著去過一兩次，後來不好回回都跟著，便推說身上不好，不願意去了。

初七這一天，烏家請吃年酒，景天自然得去，茵陳也要跟去。沒有空手的道理，買了兩塊尺頭，茵陳又拿了雙自己做的鞋子，說是送給靈芝穿。

兩家一個村頭一個村中，隔得本來就不遠。沒走多久就到了。

烏家姐姐也來了，雖然沒有怎麽走動，但也算彼此有親，景天在冬天那場瘟疫裏早已經醫名遠播，大家坐在一處寒暄客套著。

茵陳將自己做的鞋子拿了出來給了靈芝。靈芝拿著看了看很是喜歡：“姐姐做的真好看，我也跟著娘做針線，就是弄不到這麽好。”

“你喜歡就行，別的我也拿不出手，就還會做幾針。”

家裏來了好些客人，徐氏有些忙不過來，走了來叫靈芝幫忙。靈芝答應著，茵陳也說要打打下手什麽的。

徐氏沒說什麽，由著茵陳去。見她手腳勤快，和靈芝還算親厚，卻高興不起來，一副心事滿滿的樣子。昨兒夜裏丈夫還問她：“你這兩天怎麽呢，怎麽不大說話，也不笑，是不是有什麽事？”

“可不是有事，算了，和你也商量不出什麽。我自己拿主意。”

“姑姑，這淘好的米用什麽裝？”

“案板上有個筲箕，還沒洗，旁邊有刷把。你刷幾下再裝。”

“好。”

靈芝走了來，笑說道：“娘看著姐姐發什麽楞?”

“快別說，我都快要愁死了。”

娘幾個在竈下忙碌著，這邊景天正陪著烏姐夫說話。景天又說打算下半年的時候將那處宅子買下來。

烏姐夫道：“好事呀，現在空著，不過你下手得要快，把地占著。要是給別人搶了先可不美了。”

“我也想早點買下來，就是手上有些緊。再說上半年生意好，中間有一個大節，總能賺點錢，過了這個節再說。”

烏姐夫道：“我幫你打聽打聽，要是能給你留著就好了。”

景天笑道：“多謝姐夫費心。”

常家姑爺聽說景天要買房子，倒也來了興趣，忙問：“徐大夫要買哪樣的房子，我們隔壁有戶人家倒像是要賣房子。一共十幾間，有兩進，都是寬敞明亮的。”

不等景天開口，烏姐夫替他回了：“姐夫不知道，我這小舅子想買他們店子後面的那處小宅子，來往也方便。不必每天兩處跑。”

“哦，原來如此，就當我沒提過。”

大家也不在意。只相視一笑而已。

到了擺飯時，分了男女席位。徐氏和她姑姐、靈芝茵陳等一桌擺在徐氏的房裏。女客們也沒人喝酒，大家不過吃了一回菜。隨意說笑了幾句而已。

不過茵陳在跟前，徐氏始終覺得有些膈應。

飯後，大家又坐在一處隨意拉了些家常，茵陳則和靈芝在她屋裏說些私房話。靈芝要比茵陳小好幾歲，算是看著長大的，自然比景初家兩個女兒親睦，兩人脾性也還算相投。

待到常家人告辭。徐氏才得空，景天也說要回去了。徐氏卻板著臉道：“你急什麽急，我還有事和你說。”

景天不知何故，只好答應下來。

徐氏支開了烏姐夫。單獨留下了景天。

“你說說這叫什麽事！”徐氏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景天忙問：“大姐，出了什麽事？”

“什麽事，你是不是想瞞著我這個當姐姐的，想活活的把我給氣死呀。”

“大正月的大姐何苦說這些話，保重身子要緊。”

徐氏無奈的拍著大腿，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這之前我是想也不敢想。直到初三那天我去喬家吃酒，喬木匠家的媳婦偷偷和我說，說初一那天去上香，看見你和茵陳一副甜甜蜜蜜，手拉著手的樣子，出雙入對的。你倒是給我說明白了，這算什麽？”

景天倒是一楞，心想怎麽這麽快他大姐就知道了，他原本還想再瞞一陣子，過些日子穩定下來了再緩緩告訴。可是大姐她已經問到這個地步了，沒有再斡旋下去的道理，只好順著她的話道：“既然大姐已經知道了，我也沒什麽好欺瞞的。”

“那麽說來是真事呢？”

景天點點頭。

“那你預備怎麽辦？”

“能怎麽辦，自然會娶她。”

“娶她？”徐氏瞪大了雙眼，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拿什麽娶，別人知道了會怎麽說，會怎麽看徐家，人人都以為你收養了個女兒，好不容易養大了，卻自己想娶，這樣不要臉的話你也說得出來？”徐氏覺得自己都快要羞死了，虧得景天說得出口。

“又不是我親養的，沒親沒故的，有何不可？”

“你呀，糊塗！”徐氏覺得天都要塌下來，怎麽這個弟弟都這麽大了，還是要讓她處處操心。

“或許是糊塗了，不過已經沒別的退路，這樣湊一塊兒也沒什麽不好的。大姐就答應了吧。”

“沒有退路，莫非你們倆已經……”下面的話徐氏有些開不了口。

景天連忙分辨道：“不，不，我不敢那樣做。什麽都沒許諾，給不了她保證的前提下，怎麽會去冒犯她，我也是個知道好歹的人。”

“既然如此，那還有退路。我也只有一句，我不答應！我看你也該清醒了，想想你現在是個什麽身份。雖然年紀大了些，但也不是找不到可以成親的女人。我看該再去找媒人商量商量，給你說房正經的媳婦才是。我們也不挑了，只要身體健康，能養孩子的，管她嫁沒嫁過都行。不能由著你再錯下去。”

景天擡頭道：“大姐，很不用這樣。我和茵陳的事，你能默許就好。也別費其他心思了。”

“難道你真認定她呢？”

景天不假思索的點頭答應著。

徐氏哭喊道：“老天呀，這叫什麽事！”

景天又說：“當初大姐和我一道去官衙那裏報備，也只說的是主仆關系，並沒填收養的關系。我想也沒什麽不對。這些年了，我也承認離不開她，倘或真叫我娶別人，茵陳她肯定是不高興。”

“小小的丫頭，還真養成了個狐貍精，一定是她勾引了你，所以才蒙蔽了你的眼睛。怪不得以前我給你介紹的那些好人家的姑娘你也看不上，原來是早就存了這樣的心思。阿彌陀佛，可讓莊上的人背後怎麽說我們徐家。你的名聲還要不要呢？”

“這個關系到名聲什麽呢。或許突然和大姐說這些是有些不妥當，大姐不妨也好好的想一想。你是我唯一敬重的大姐，自然也是希望得到你的首肯和支持。”

“要我支持，除非我死了！”

景天見大姐說得這樣決絕，也不敢再繼續說下去，激怒了徐氏，惹得她身上不好。

烏家人雖然不知這倆姐弟為何鬧得這麽大，不過茵陳卻猜到了幾分。回家後，茵陳問起了景天：“姑姑她都知道了吧？”

景天點點頭。

“那姑姑一定是不答應，對吧？”

“大姐她一時接受不了，所以激動了些。你別怕。”

茵陳沈默了一陣子，有些歉然：“對不住，沒想到讓大爺和姑姑這樣為難。”

“你道什麽歉呢，你又沒做錯什麽。別的你也不用管，大姐那裏的工作我會去做，遲早有一天會讓她點頭。”

茵陳自然相信景天的話。

景天拉著她的手和她道：“以後在一起了，你這稱呼也該改一改。”

茵陳羞怯道：“那我叫大爺什麽呢？”

“換個喊法，我也不會覺得自己老。”

茵陳想了半晌才紅著臉說：“到時候我稱你為‘當家的’稱姑姑為‘大姐’老天，還真有些叫不出口。”

景天見她滿臉紅暈甚是可愛，捧著她的臉，忍不住在她額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小丫頭，我也早就意料到會這樣。不過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受什麽委屈。為了將來也一定會好好的努力一番。”

“知道的，大爺從來沒有騙過我。”

景天鄭重的向茵陳許諾，內心卻是一點底也沒有，這個承諾說來容易，要實現卻是那麽的難，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撥雲見日呢。

第二天便是林老板約了喝茶的日子，景天換了身衣服出門了。留下了茵陳在家看守屋子。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也不大出門。只尋些家務瑣事來做。

景天前腳剛走不久，徐氏就上門來了。

茵陳見她怒氣騰騰的樣子，便知道了她的來意，倒是一臉的小心謹慎，提心應付著，生怕一句言語不當又惹惱了徐氏。

“大姐，快請屋裏坐。”

徐氏進了堂屋，茵陳趕著給倒茶。徐氏哪裏還有心情喝茶，氣也氣夠了：“你給我過來！”

茵陳也不敢吱聲，只得到了跟前，低垂著腦袋，也不敢坐，一副可憐兮兮又柔順的樣子。內心卻緊張得要命，靜靜的等候徐氏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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