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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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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敬妃眉頭微擰,蘇淮瑤端起白釉瓷杯向著敬妃恭敬的擡手,十五皇子還看不懂這些舉動但他已然明白這是離開之行之前的餞別,他圓圓大大的眼睛咕嚕咕嚕的轉著不一會就氳滿了水汽。

小小的人兒倔強的梗著腦袋,四十五度角不讓眼淚流下來,敬妃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對著萍兒說:“萍兒,你到十五皇子下去用些點心,再補個午覺。”

十五皇子長大了嘴巴,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僅僅一天罷了十五皇子對蘇淮瑤的感情卻是由心而發,敬妃哄道:“煜祺你乖,嚒嚒做了你愛吃的馬蹄糕,快去趁熱吃。”

萍兒走過來牽著十五皇子就準備離開多寶閣,小人兒一步三回頭的看著蘇淮瑤,似乎知道這一去再回來就看不到她了。

蘇淮瑤心裏一陣軟糯卻不能招手呼喚他過去,快刀斬亂麻,越是留的久相處的時間越多,她越難以抽身難以離開這皇宮,對她對十五皇子都不是什麽好事。

等到十五皇子被萍兒帶走後,敬妃還是走過來坐在了蘇淮瑤身側,眉眼中帶著焦灼和猶豫,蘇淮瑤是何等的通透靈敏,她笑著說:“娘娘可是替瑤娘解決了一個大事兒呢。”

敬妃疑惑,蘇淮瑤對著多寶閣的門簾撇了撇嘴,示意剛剛出門的那個就是一件大事兒,提到十五皇子敬妃眼裏閃過一絲疼愛可又露出擔憂的神情,這擔憂卻是沖著蘇淮瑤去的。

蘇淮瑤把茶杯放到敬妃手邊,笑著說:“您先嘗嘗這茶,看看瑤娘的手藝如何。”

敬妃微微一笑,以前她就曾嘗過蘇淮瑤的茶藝,堪當一絕,無論是手法或是對茶葉滾水時間的把握都已出神入化,配上姜女官的幹茶滋味更是只因天上有奈何幾回嘗。

茶一入口敬妃就感到一陣通暢,這茶還有凝神聚氣的效果,蘇淮瑤看到敬妃喝下茶水後才開口說道:“娘娘,我要去邊疆。”

敬妃聽了嚇了大跳,差點手裏的瓷杯也握不住了,瞪大了眼睛出現一絲嚴厲,輕聲呵斥道:“荒唐,這邊疆可是你一個女兒家能去的,你即刻回江南,到你母親那裏去。”

蘇淮瑤搖頭,她知道此刻說服敬妃很難了,說得越多可能敬妃心裏越不安,幹脆笑著說:“娘娘,我好歹也得回蘇府一趟吧,我還想向你要個人呢。”

敬妃心裏揣揣不安,她知道蘇淮瑤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此刻答應下來並不是真的答應下來,況且她還沒有答應不去邊疆,只是回避罷了,敬妃還想說話,蘇淮瑤於她已經不再是簡單的公主和娘娘了,更是親人一般,就連蘇淮瑤的哥哥,此刻在敬妃心裏卻也十分重要了。

只是被唐十七插了話,只聽他說道:“娘娘,我願意跟著她,送她回江南!”

敬妃橫了一眼唐十七,眼裏的警告不言而喻,看的唐十七有些不自在又小小的喝了一口熱茶偏過頭去,蘇淮瑤撲哧一聲笑了對著唐十七說:“你這人好不客氣,你怎麽知道我要向娘娘借了你去,說不定我是要嚒嚒呢,那我可就天天有糕點吃了。”

敬妃看兩人一唱一和的樣子知道他們二人一定是早有打算,心裏微微不安,硬著臉孔說:“我倒希望你要了嚒嚒去,我二話不說讓你把麼麼帶走。”

蘇淮瑤笑嘻嘻地粘過去說道:“那可不行,嚒嚒說了,您離不開她,我可不能奪人所好!”

軟乎乎的身子粘過來,本也是十七八歲的模樣,嬌艷欲滴又帶著撒嬌的樣子,敬妃猛的心底一軟,明知道這二人湊在一起沒好事卻還是不忍拒絕。

只能推著蘇淮瑤不讓她靠著自己卻忍不住還是笑了出來說道:“你這丫頭,沒有骨頭怎的,一天天的粘過來。”

唐十七慢悠悠的喝著熱茶看著眼前撒嬌賣萌的女子覺得有意思極了,又看到敬妃無可奈何的樣子偷偷的笑了出來。

蘇淮瑤緊著敬妃就說道:“那娘娘,唐十七您借不借我嘛。”

敬妃無法知道哪怕自己說不唐十七說不定也會偷偷的跑出去,與其這樣還不如給他們二人定下死定,無論如何這邊疆他們二人去不得!

敬妃幹脆嚴肅起來對著蘇淮瑤和唐十七說道:“我知道攔不住你們二人,只是邊疆兇險你又身為女子,十七雖功夫尚佳可這不是一己之力能對抗的,今日我要你們承諾,絕不單獨前往邊疆!”

蘇淮瑤知道這次避無可避了,和唐十七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這邊疆是非去不可的,於唐十七來說去邊疆找到祁崇翊是他唯一的想法,而蘇正安的安危也無時無刻不牽動著蘇淮瑤的心神。

他們二人並給是上戰場,只是想前往邊疆找個邊陲小鎮好更快速的接收信息,只是這話該如何說給敬妃聽呢。

唐十七想了半晌,敬妃也不急躁,默默的等著他們二人的承諾,她知道攔不住二人可今日他們若是承諾了不去邊疆,好歹也能在日後稍作思量,這短短的思量已然足夠他們保護自己了。

蘇淮瑤默不作聲,她是極重誠信的人,今日許下諾言啊他日若違背了只怕更是難捱。

唐十七喝下一杯茶水,眼神中出現鄭重,點頭說:“娘娘,我答應你,絕不孤身前往邊疆。”

蘇淮瑤顯然沒想到唐十七如此幹脆利落的就承諾下來,眼裏閃過驚慌和無措,這樣的話,豈不是不能去尋了哥哥了?

可是她卻無法駁斥唐十七,敬妃嚴肅的模樣讓她心裏清楚,今日若不做出承諾只怕敬妃心難安,這也是她不想看到的。

只能嘆一口氣,正準備點點頭就被唐十七打斷說:“那我還要向娘娘討一隊親衛,不管是瑤娘留在京城還是回到江南。”

敬妃舒展眉頭呼出一口氣,眉眼中出現了安定的喜色,她想也沒想就點頭答應,莫說一隊親位,就是給上三五隊只要能護他們二人周全又有何不可呢。

敬妃叫來吳公公讓他去把屠龍屠虎兩兄弟帶過來,唐十七眉毛一挑不禁喜上眉梢,蘇淮瑤在一旁不明白唐十七的用意卻被唐十七用眼神安撫下來示意她不要著急。

別人不知道唐十七卻了解這些小道消息了解得很,他從找敬妃要兩位親衛時就在想,這宮裏的侍衛一定動不得,那能給他的必然是祁崇翊就在宮裏的親衛,果然被他猜中了,屠龍屠虎兩兄弟是祁崇翊留下的親衛,於他還有過幾面之緣。

只要有一個突破口就好辦了,沒有人比他更想快些找到將軍,若非要說有人的話,祁將軍身邊的親衛算是一個。

敬妃想的卻和唐十七截然不同,她想著屠龍屠虎既然被留在了宮裏就在她身邊代表了這二人一定比其他人更聽從命令,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守著鹹福宮而不去打勝仗的。

而實際上呢,兩人都猜對了,這屠龍屠虎兩兄弟的確如他們二人所想,所以唐十七卻是吃了不少軟釘子,而敬妃卻也是失策了,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兩個如此服從命令的親衛,會被蘇淮瑤說服。

等到屠龍屠虎兩兄弟到了後蘇淮瑤才知道唐十七打的什麽主意,這二人一聽要跟從他們並且護送她回江南臉上露出又是猶豫又是失落的樣子,偏偏要在敬妃面前掩蓋起來。

卻在看向蘇淮瑤的時候流露出失望的樣子,好像在說這等小事也要他們二人去做就像,就像,殺雞堪用宰牛刀,那兩兄弟和蘇淮瑤好像想到同樣的話了,蘇淮瑤看到他們糾結的神情撲哧一聲笑出來,引得哪二人臉色有些漲紅不再看蘇淮瑤怕她在窺破她們二人心思。

等敬妃吩咐兩兄弟下去召集兩隊親衛後蘇淮瑤也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時辰已經不早了,越拖反而越不好。

敬妃也明白蘇淮瑤越早離開皇宮越安全,可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了,只能握住蘇淮瑤的手一遍又一遍的看,輕輕嘆息著不知如何是好,蘇淮瑤知道敬妃在其他事情上果斷決策可每每遇見她在意的人時這種果斷就果斷變成了優柔寡斷。

對祁將軍的事情如此,對她亦如此,所以很多事情只能她,無論是祁將軍還是哥哥,她都不想再重蹈前世的錯誤了。

她反握住敬妃的手背用自己手心的溫度去溫暖敬妃,安撫著敬妃愧疚又茫然的心緒,離開皇宮出走鹹福宮是她自己的選擇,也是對她們來說最好的選擇。

“娘娘,您這樣我都不敢回家了,要不您跟我一塊回蘇府吧。”

敬妃撲哧一聲笑了,打破了一室的沈悶,蘇淮瑤帶著些揶揄的語氣終於安撫了敬妃心裏的自責和恐慌,提醒了她蘇淮瑤這次出宮是回到蘇府,回到她家裏。

此刻,對於蘇淮瑤來說沒有比這宮裏更危險的地方了。

楚王,皇帝,皇後,還有那些隱匿在暗處的黑手。

敬妃猛的醒悟,哪怕這宮裏有她的庇護,蘇淮瑤能暫時在她的羽翼下生存,可這些都比不上一個自由安全的環境,是她鉆進了牛角尖怕離開了這宮裏沒人能在護住蘇淮瑤。

只是出了宮,誰還能拿蘇淮瑤如何呢,楚王被軟禁,皇帝不在起疑心,就連皇後也有了她的牽制,現在又有了唐十七在身邊,屠龍屠虎兩兄弟也能保護蘇淮瑤,她又擔心什麽呢。

敬妃眉頭舒展開來,輕輕拍打了一下蘇淮瑤的肩膀說:“你這孩子,除了宮之後無論是留在京城還是回江南,都給宮裏來封信,一切小心,萬事都要註意,你知道了嗎?”

蘇淮瑤眼眶有些溫熱,眼角酸澀的感覺讓她鼻頭跟著有些微微發酸,用力點點頭,壓低了嗓音裏的哭腔改了歡快的語氣說道:“娘娘,您把我當十五皇子呢,我可不是個孩子了!日後十五皇子可得換下我聽您的嘮叨了。”

敬妃聽到蘇淮瑤提起十五皇子,不禁也想到了那孩子可愛的臉龐,猛的想起前日蘇淮瑤答應下來的事情,點了點蘇淮瑤的肩膀說道:“煜琪的名諱你可想好了,你要忘了,我可不給你打掩護,就讓煜祺念叨你!”

蘇淮瑤嘿嘿一笑說:“哪哪能啊娘娘,我早就想好了,看你定奪呢,您看這些如何。”

說完蘇淮瑤從一旁的小包裏拿出一張半大的宣紙,上面雋秀小楷寫下了幾個字,不大不小卻各個排列的方方正正,就這幾個字卻顯出了主人的用心。

敬妃接過來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去。

“瑯,燁,旻,晟”

這四個字卻無一不是光明偉岸的意思,敬妃心頭一暖,忍不住看向蘇淮瑤,說道:“你,對他…可…寄予了厚望?”

敬妃心頭微暖可臉上神色卻晦暗不明,看不出她此刻心裏的態度。

蘇淮瑤點頭,敬妃神色微扁,又搖頭,敬妃有些疑惑,輕輕皺眉。

蘇淮瑤笑著說:“是,也不是。”

敬妃追問道:“此話何義?”

蘇淮瑤指著宣紙上四個字說:“這四字的的確確是我心中所期盼的,卻不是寄予了厚望,我只希望。他能如這字一般,光明磊落,做事做人無愧於心,瑯瑯若日光燁如明,旻然自若,晟睿出新,僅此,罷了。”

敬妃不知從哪裏感到一陣氣息不穩,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憋住了這口氣一般,她笑了笑,放下手裏的宣紙說:“就這樣還僅此罷了呢,你這小丫頭語氣倒挺大的,那你到底選了那個呢。”

蘇淮瑤看起來有些猶豫,想了半晌說:“我覺得瑯兒和晟兒都不錯,卻不知選哪個好了。”

敬妃想了想,說道:“還是瑯兒吧,晟字或別音勝了,多心人難免多想,對煜祺反倒不好。”

蘇淮瑤點點頭,這倒是她忽視了,晟,勝,的確不妥,瑯兒,瑯兒,如此,甚好!

蘇淮瑤笑的眉眼彎彎,輕拍手說道:“娘娘,瑯兒甚好!就喚做瑯兒。”

敬妃也覺得滿意,點點頭說:“如此等他醒來你就告訴他你給他取了小字。”

蘇淮瑤頓了一會搖頭,輕聲說:“我不等瑯兒醒了,免得,哭鬧起來,我,我心難安。”

敬妃沈默了半晌,終於擡頭看了看蘇淮瑤點點頭說:“好,既如此,你,何時動身?”

蘇淮瑤綻放出一個璀璨的笑容看的敬妃頗有些挪不開眼,真是風華自生榮光頓現,如此芳華絕代只怕今後不知何人能伴之左右。

唐十七一杯熱茶已經漸涼,茶水也見底了,他站起來對敬妃作了一輯,語氣也變得正經起來說道:“娘娘,夜長夢多,我二人即可動身,還請娘娘做準備,送我二人出宮。”

蘇淮瑤也點點頭,的確是夜長夢多,現在正是眾人都松懈的時刻,此刻離開最是時機。

不一會一輛暗黃偏絳色馬車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鹹福宮的側院,蘇淮瑤頂著一緯黑色巾紗一襲普通月牙銀灰色長袍遮蓋住了她的身形,只留下寬大的長袖看起來倒不像個妙齡女子反倒像個男倌,唐十七更是誇張不已。

他臉上竟帶了一個鑄金打造的半鏤空面具,從額頭到唇尖上面都被嚴嚴實實地遮蓋起來了,挺拔的鼻梁如星的眼眸和一對劍眉都被掩蓋在了這鑲金面具底下。

蘇淮瑤想笑卻忍住了,唐十七這副打扮像極了哪些行俠仗義的高人俠客,可偏偏背後並非執劍而是背了一個長約一成年男子手臂寬約半掌的暗黑色木盒。

看起來少了幾分微風多了些不倫不類,萍兒嘴角抽搐看起來是忍笑忍了很久。

朝雨看到那木盒倒是沒了聲息,眼裏流露出一絲懷念,卻掩蓋在了平靜之下,似乎那些往事從未發生過一般。

幾人一起坐上馬車,屠龍屠虎兩兄弟帶著兩隊親衛正在北門旁的廊橋旁候著,跟隨著他們一起出宮。

敬妃並未出來相送,就好像蘇淮瑤從未進宮,這出宮之人也並非扶桑公主,蘇淮瑤進宮的事情的確並未有太多人知曉,一是她平日裏也不出鹹福宮,二是宣她進宮時是用的暗禦,示意現在才能如此悄無聲息的離開皇宮。

至於那些知情人士,或多或少都和她們綁在了一起,也不必太過擔心有人告密從而被人發覺,蘇淮瑤不能順利離開的話,對那些知情人也只有害處而無半點利益。

敬妃依然坐在多寶閣內,嚒嚒陪在她身邊,看著敬妃不用撥動著手裏的一長串檀木佛珠一顆一顆的摸弄著,嘴裏念叨著:“平安無事。”

蘇淮瑤已經坐上了馬車,似乎心有靈犀般的摸了摸手上纏繞了幾圈的紅木佛珠,和那檀木佛珠本是一串,敬妃一分為二一份給了她做了手鏈,一份留在自己身邊,蘇淮瑤透過黑色幕紗挑開窗邊的羅布,最後看了一眼鹹福宮,誰也不曾想到,這一別,就是數年。

等到屠龍屠虎各帶著四名親衛跟了上來後,他們一行人看起來頗有些熱鬧,可實際卻是屠龍屠虎他們絲毫不出半點聲音,就連噠噠的馬蹄聲也整齊劃一,蘇淮瑤也因心中情緒變得沈默,唯有好不容易可以離開皇宮的唐十七和萍兒在一旁嘰嘰喳喳。

他們有敬妃的手令,沒花費多少時間就從北門出來了,一路疾馳到了南天門,出了這南天門就離皇宮有些距離了,再往東走繞過西豐街再穿過江子巷就能看到蘇府了,蘇淮瑤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覆雜。

兜兜轉轉了一圈,這裏不是她的家,卻也是她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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