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質上來說，愛而不得的女人，若是陷得深了，實在與癲狂癥沒什麽兩樣。

青檸的神志很是恍惚，此刻又笑又鬧，瞳孔驟然變成暗紅色，直看的陌黎連連搖頭。她發狠一般揚言要殺我，我卻不是恐懼，而是感到深深的悲哀。

求而不得，是這麽痛苦的一件事麽。

陌黎先前裝出的冷淡在青檸撲向我的時候幾乎崩潰，好在雖然陌黎是個紙老虎，但有人不是。

我終究明白為何先生要走，所謂的有事要辦，所謂的想明白，都不過是一個幌子，他要用他的離開，來引出這個女人。

天邊一聲清嘯：“青檸，放肆！”

我的身體一震，卻發現青檸更是一震，手抖得厲害，再也沒有力氣抓我。

這場景，實在是熟悉得很，讓我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今昔幾何。

先生白衣清顏，於不遠處看著這邊，周身散發著清冷的氣息，那雙眸子沈靜如水，仿佛是在諷刺青檸的自不量力。

那一瞬間，我幾乎動容，脫口而出一句東華，這句話好像開啟了什麽詛咒，一時間先生楞在了原地，好久才顫抖著問我：“善兒，你……叫我什麽？再叫一遍好麽？”

而我此時，拼命捂住嘴發不出任何聲音。東華，東華，為什麽我叫出這個名字，會那麽悲傷，是不是曾經有人看著你的背影，無聲地喚過你東華，是不是曾經有人撲進你懷裏，依賴地叫過你東華。

可那都不是我。既然不是我，為何讓我看到模糊的影像，我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麽。

“呵……”

我的耳邊乍然炸開一句輕笑，頓時驚得我脖子上寒毛倒豎，本能地退開一步，竟發覺我方才站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個人。

鮮艷如火。

李沐邪。

他挑挑眉，伸出手拉我回去，笑道：“怕什麽。”

我方才本能反應，早在察覺到身邊有人的時候轉身把陌黎護在了懷裏，他這麽一帶，我反而踉蹌了一下，一頭撲進他胸膛，懷裏的陌黎悶哼一聲，也不知道撞到了哪裏。

頭頂上又是一陣戲謔的輕笑：“怎麽，這麽迫不及待，投懷送抱？”

我擡頭怒視他，竟被他眸子裏的波光瀲灩晃了心神，一時忘了反應，直到聽到陌黎艱難地探出頭“咦”了一聲，連忙退後一點，以免傷到他，低頭查探一番：“阿黎你可好？”

若放在平時，他必然喳喳呼呼說不好很不好，但如今他卻沒理我，反而探究一般掙紮著往李沐邪那邊去，我只好將他塞給李沐邪，對方詫異地望我一眼，動作別扭地接了過去。

這人，八成長這麽大就沒抱過小孩子，我樂得看陌黎那一臉扭曲的小表情，動來動去找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而李沐邪亦是反常地沒有抵抗，放輕了動作任由陌黎折騰。

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陌黎打量他良久，問道：“咦？是你！你怎麽還沒死啊……”

我楞了老半天，陌黎這孩子的禮貌到底是誰教的，怎麽上來就問候人家死呢。

好在李沐邪並沒有太大反應，反而邪媚地笑起來：“是啊，我還沒死呢，但你怎麽還是這麽小啊？”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個人，真是小氣，跟小孩子也計較。

斜眼去看另一邊，不知道先生跟青檸在談論著什麽，此時青檸的姿態倒也不像方才的囂張，反而動作十分卑微，讓人覺得很是悲哀。

所謂的愛，到底是什麽，足以讓人放棄掉尊嚴和做人的準則麽，那麽這份感情，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值不值得呢？

先生似乎對於憑空出現的李沐邪有著莫大的防備，一直在敷衍一般企圖脫身，青檸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發狠一般叫道：“我不過就是喜歡你，你憑什麽那麽對我，當年你喜歡婉矜，我沒有說什麽，我不如她，哪裏也比不上，可她死了！你為什麽不能看看我？！我比不上婉矜，竟連這個人類小丫頭也比不過麽！”

我的心似乎被觸及到了某處，生生地疼了起來，微微蜷縮起身子，眉毛都糾結到了一處，聽到身邊冷哼一聲，李沐邪揚聲道：“東華，你連這點問題都解決不好麽？那我把她放在你那裏還有什麽意義，我這就帶她走。”

他單手抱著陌黎，另一只手搭在我的胳膊上，半是支撐著我有些站不穩的身體，揚眉看著先生，那番姿態，如同一方霸主，宣誓著所有權。

先生皺眉看著他，許久，道：“李沐邪，她是我的。”

“哦？”那人眼波流轉，故意湊進我，溫熱的呼吸噴在我耳邊，我的臉就不可自制地燒了起來，他用一種極其妖邪的聲音，在我耳邊笑，話卻是說給先生的：“你的？是啊，她曾經是你的，可是，你不要她了。”

我眼睜睜地看到先生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身邊那人輕笑一聲，空著的那只手轉而去攬我的腰。一擡頭間，戾氣自現：“青檸，他們現在管不了你，但你別忘了現在誰才是你的主，我說過不會過問你的事，你喜歡哪個跟我沒關系，但你該明白，這丫頭是我的，你若再敢動她一分一毫，相信你知道下場如何。”

我明顯感覺到青檸的氣勢弱了下去，只低低地答一句：“我知道。”

李沐邪極其情緒化，聽到她這麽說，就開心地笑了起來，小孩子一般滿意地點點頭，道：“乖孩子。”

我輕輕笑起來。他轉頭看我，手上一帶，我只覺眼前風景突換，耳邊風聲四起，我甚至，似乎聽到了水流聲。

若我先前還抱有那麽些僥幸，那麽此時，親眼所見，我不得不重新去想那個問題。

我早就知道周圍這些都不是尋常之人，可我呢，我到底是什麽。

思考間，也不知是到了何處，此地樹木蔥蔥，青草幽幽，流水潺潺，蟲鳴鳥叫，鳥語花香，好一派悠然之景。

我楞楞地看著那林間竹屋，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我剛想說什麽，卻見陌黎的神情十分嚴肅，一邊示意李沐邪將他放下，一邊以一種岳父打量女婿的眼光，對他點點頭：“你同我過來一下，我有事情要問你。”

這詭異的景象讓我不由得目瞪口呆。

然而李沐邪卻沒什麽反應，只是看看我，然後乖順地跟了他去。

“……”有什麽話非要瞞著我說才行！

我站在原地很久，直到他們回來，陌黎臉色不太好，好在頂多算是小孩子鬧脾氣，而李沐邪的神情，得意洋洋地簡直令人發指。

我有一肚子的問題，卻不知道該問什麽好。最後只能如我之前一般，選擇了逃避:“我累了。”

可李沐邪卻並不如先生那般，放任我逃避，他瞇著眼，捏著下巴笑:“這可不像你。”

這句話幾乎點燃了我，我從不像如今這般暴躁，便是對著最親近的先生和陌黎，也不曾這樣任性，可現在我面對李沐邪，幾乎沒有任何顧忌地，將所有情緒爆發開來:“不像我！你知道怎樣才是我你不過見過我幾次，憑什麽說不像我！你們一個個的都將我當了別人，都當我是沒感覺的麽？既然你今天不放過我，那我們便把話說清楚，你是誰？你們是誰？我又是誰？”

我自認說這些話的時候並沒有特別激動，但陌黎卻確確實實地嚇到了，他皺著一雙小眉頭，猶豫著想要撲進我懷裏，卻顧忌著不敢過來，只拿一雙含淚的眸子將我看著，看上去可憐兮兮的。

我心裏軟的一塌糊塗，對於陌黎我向來狠不下心，很久之前我便覺得，不管他做了什麽，只要可憐兮兮地將我看上那麽一看，我便可以什麽都不計較，或許是前世欠了他的，這輩子叫我用所有耐心償還他。

我嘆了口氣，伸手抱起他，自覺經過這一個服軟的動作，我先前營造的氣勢便消失無蹤，再難達到逼問的效果。眼光一閃，似乎覺得李沐邪的表情有些怪異，轉眼去看，他卻沒什麽反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是真的想知道那好啊我便同你說，我沒有東華的顧忌，你若求我，我便說。”

這人的性格真是很惡劣。我永遠都搞不清楚他在生氣什麽，他在開心什麽。好在我至少知道，他是生氣了。

我低頭看陌黎，他難得很乖地窩在我懷裏，一雙眼睛裏滿是擔憂，我覺得心裏苦澀，好似我若是今天問了，日後便不再有一天的安逸，一時心裏百感交集，不知何去何從。

李沐邪突然輕呵了一聲，我被他嚇了一跳，不知道他何時又跑到我的耳邊，頓時被他呵氣的地方紅了一片，帶的整個臉上如同火燒。

“善兒，你知道一個人幾次三番地忘記一個人，那個被忘記的會有什麽想法麽？”

我的心微微顫了一下，輕輕退了一步，心虛地不敢看他:“傷、傷心麽？”

李沐邪哈哈大笑:“不是，是開心，很開心。”

他笑的太過張揚，我嚇了一跳，連連後退，直到退無可退，那身張揚的紅色便在我眼中無限放大:“善兒，若是三世都讓你從不認識我到愛上我，那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啊！”

作者有話要說： 男神（經病）上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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