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拒絕別人嗎……這樣可不行呀。”聽幸村精市說了森知夏的情形之後，媽媽也陷入和他一樣的擔憂之中。第二天早上幸村精市起床打算晨跑，卻發現媽媽已經坐在了早餐桌旁。見到他時媽媽擡起頭來沖他笑了笑，朝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絕對不能放任夏夏的性格軟下去，不然以後她不是要吃虧嗎。”幸村精市註意到媽媽的眼睛有點發紅，想必是因為森知夏的事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好吧。她輕聲嘆氣著說，“也該怪我，之前還以為她只是比別的孩子懂事得早，現在想起來她的敏感有一大半都是被我們放任出來的，真是覺得沒辦法對亞紀子交待啊。”

“別這麽說，媽媽。”幸村精市握住媽媽的手，堅定地說，“知夏一直都很優秀，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也是不忍心看別人難過，我們不要把這個看成是她的缺陷，只要努力幫她確立一個底線就好了。”

“可是直接找夏夏談的話又怕……”媽媽沈思了一下，忽然說，“那麽，精市跟我配合一下吧。只要我提出過分的要求你就幫夏夏說‘不行’，多來幾次的話，夏夏那麽聰明，自己就會正視這個問題了。”幸村精市點頭同意之後，媽媽就笑出了聲，“竟然把壞人角色留給自己了啊，真是的。”

幸村精市同樣笑起來。

眼下森知夏的對手是她自己十五年來結下的厚厚的殼，他再怎麽心急都不能動手將殼敲碎。所以他也只好努力提供最適宜孵化的溫度，等森知夏破殼而出。

他想起小時候森知夏眼底透出的怯意和謹慎，不由得微微閉了閉眼，暗自希望以後都不會再看到那樣的表情。

隔了沒幾天，切原赤也用一種大驚小怪的語氣給他發了郵件過來：“部長！森同學今天中午一個人在餐廳！”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喲赤也。”

回覆過切原赤也之後幸村精市收起手機，將視線投向窗外如洗的碧空。

——終於肯開始啄破那層殼了嗎。但，無論如何都別害怕，因為關心你的人一直在溫柔地註視著你啊。

森知夏不知是不想讓他擔心還是出於其他顧慮，竟然什麽都沒對他說。要不是擁有從切原赤也那裏得來的第一手消息，光是看著她那若無其事的樣子，幸村精市怎麽都不會想到她已經跟之前的朋友絕交了。不過幸村精市並不打算追問。如果要比拼耐心的話，他自認為不會輸。

果然幾天之後，他的房門又在半夜時被敲響了。

打開門後那只玩具熊先擠進來，然後才是穿了長睡裙的森知夏。“你要睡了嗎？”她壓低聲音問，而他除了搖頭還能做什麽呢，於是她放心地跑進來。

“你沒穿拖鞋。”看了她兩眼，幸村精市指出這一點。

森知夏伸手撥了一下頭發小聲嘟噥：“因為有點熱嘛。”

“那也不行，”幸村精市駁回她的理由，“你坐在床上等等我，我幫你把拖鞋拎過來。”在森知夏抗議之前，他已經離開自己的房間，輕手輕腳地穿過走廊。

森知夏跑來找他前應該是剛把功課做完，臺燈的光線是最柔和的檔，理科教材和筆記本被她整齊地摞在書桌中央，幸村精市走過去看了一眼，森知夏在筆記本封皮的右下角寫了“加油”，還附帶一個笑臉，他忍不住微笑起來。他把森知夏的拖鞋拎在手裏，順手關掉臺燈回到自己的房間，結果發現森知夏正抱膝坐在地板上。他頓時皺起眉。

森知夏立刻站起身，抻了抻睡裙，跑過來討好地扯住他袖子，“真的很熱嘛，今天有三十度哦，你不覺得熱嗎？”

“但是，你下個月還想肚子疼嗎？”

果然，他一提起這個話題森知夏就不再作聲了。她手指絞了一圈發梢，然後就乖乖伸出手朝他討拖鞋。幸村精市沈默地打量了一下門邊和床的距離，而後說：“算了。”在森知夏轉身的剎那幸村精市輕松地一只手將她抱起來一路走到床邊。

“餵！”剛一被他放開，森知夏就帶了惱意地微仰起臉來瞪他。

“只是省得麻煩呀。”幸村精市坦然地說，將森知夏的拖鞋擺在地上，見森知夏還嘟著嘴巴站著就伸手拉了她一把，兩個人並肩坐在床邊。“所以，怎麽了呀？”他問，雖然心裏已經隱隱猜出森知夏想要跟他說的事來。

“我啊，跟花梨愛子還有須柰子掰掉了。”森知夏用輕松的語氣說。

果然是他想的那樣啊。可幸村精市沒說話，而是側頭註視森知夏，等著她自己主動說下去。

“其實本來她們三個就是一塊兒的，一直都是我這個後來者硬是想要湊上去，可是就像你說的，感覺真的有點累。所以……”森知夏停了停，勉強笑了一聲，“果然最後還是掰掉了呀。”最後她有點茫然地問：“你說，朋友到底是什麽呢，總覺得不管我怎麽努力想要抓住，可是只要稍微一松開手那些人就都走掉了。”她越說越小聲，最後低落地垂下頭，視線空茫地不知落到哪裏去了，“所以才覺得自己好差勁啊。”

幸村精市忍不住擡起手，想要為她把頭發理到耳後去，不料她在這時轉過臉來，幸村精市的手指恰好擦過她的嘴唇，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楞了一下。最後還是幸村精市率先打破尷尬氛圍：“阿夏想說什麽嗎？”

森知夏喃喃地說：“只是想問，你的朋友是不是不會那樣……”

“我的朋友啊……”說到這個話題幸村精市就把雙手撐在身後，愜意地往後仰了些，“如果你說的是真田的話，那應該是我太有眼光，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覺得他值得當朋友。”

“……你是想說我眼光太差嗎？”森知夏咬著牙問。

“雖然我的確這麽覺得，”剛說完這句話森知夏就憤怒地擰了他的手背，可他依然不慌不忙地接了下去，“但那不是我的重點。重點在於朋友很靠眼緣，有時候明明還一句話都沒說過，就已經覺得，‘那個人真是可靠啊，成為朋友一定不錯’。但還有的人，雖然外界對他評價很高，但怎麽相處都合不來，所以你別心急啊，朋友不都是一生中很珍貴的人嗎，所以你還有很長時間去找那個人，就算一時半會兒遇不上也沒關系。”

森知夏對了一會兒自己的手指，看上去像是在消化他的話一樣，隔了片刻她低聲說：“姑且算你說得對吧……”幸村精市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她垂下眼睛，“不過啊，真田君的確是個可靠的人，真羨慕你呀，能有這樣的朋友。”

幸村精市只是微笑，並沒告訴她真田弦一郎對她的評價。真田弦一郎說她的眼神很堅定，一定是決定好的事就要努力做到的那種人，如果確定了人生道路，相信她一定會在她選擇的領域中出類拔萃。但現在就跟她說這些恐怕還是有點早，於是他最後只對森知夏說：“我們來打個賭吧。”

“誒？賭什麽？”

“就賭，”幸村精市緩慢卻認真地說，“從明天起遵循自己的真實想法，不想幫的忙就委婉推掉，決定要幫的忙就做到最好，只要這樣堅持下來，國中畢業之前一定會有人主動找你想跟你成為朋友。唔，如果我贏了的話，你就再為我彈一次《一定能夠淩空飛翔》怎麽樣？”

“好啊。”森知夏答應之後，緊接著就追問，“可是，你還沒說如果你輸了該怎麽辦啊。”

幸村精市頓時輕聲笑起來：“我不說是因為我不會輸。”

森知夏一下子不高興了，“可這樣顯得我很吃虧啊！”最後她鬧著要幸村精市答應她，如果他輸了就要為她畫一張人像。幸村精市想到他櫃子深處那兩張未完成的畫，愉快地一口同意下來。

安靜片刻，森知夏忽然說：“吶，能不能為我講一講你的朋友呢？不用提名字什麽的，就只說怎麽認識的啊，相處模式啊就好，我還是……有點在意……”

“好。”幸村精市沒有半點猶豫地答應了她，為她講起真田弦一郎以及他那些朋友。當聽到丸井文太總是自稱天才時森知夏撇嘴嘟噥說：“個性那麽囂張真的不會被套麻袋嗎？”幸村精市微笑地回答：“嘛，大概是因為他的個人能力的確當得起天才之名吧。”直到最後，森知夏困得東倒西歪，他才把她抱到床上，為她蓋上薄被。

總覺得被她當成了知心姐姐一類的存在，心情也因此而有點微妙。但是一想到自己被她寄以極大的期待，又沒辦法拒絕她提出的任何請求。

幸村精市借著月光盯了一會兒森知夏的睡顏，而後起身將窗簾拉好，房間裏徹底暗了下來。

“晚安，知夏。”他用口型說。

——我相信你，也會耐心等到你變得更加出色的那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主上愉♂悅地打了一個無論輸贏都不吃虧的賭w

……大半夜沒人了吧QAQ那我悄悄捉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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