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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成親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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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溫若言再次徹夜失眠。

她琢磨了一夜,總算想出來一個還算可行的法子來,於是立即穿衣起床,點燃燭燈取來筆墨,在那薄紙上奮筆疾書寫了半個時辰。

直至收筆之後,她將薄紙折好放進懷中,這才心滿意足地去洗漱梳妝。

成親之日新娘子一整日不能吃東西,於是從梳妝完畢等待迎親,到進入喜驕前的哭嫁,最後直至被赫連卿領著拜了堂,她全程都是又困又餓的狀態,絲毫感受不到當新娘子的喜悅來。

拜完堂被送入洞房後,她下意識地便想去掀自己的紅蓋頭,小玉在一旁連忙阻止,說是新娘自己掀了不吉利,更不合禮儀祖制。

溫若言撇了撇嘴,只好將掀起的一角放下來,乖乖坐在床邊等待著赫連卿的到來。

可她實在太困了,等了還沒半個時辰,眼皮便已經沈重到拖著整個頭顱倒在了枕頭上,紅蓋頭也被她迷迷糊糊間給扯了下來。

夜幕低垂,大將軍府外燃起了萬家燈火,沈著有力的腳步聲在回廊那頭響起,似乎略顯急促,又似乎暗含克制。

赫連卿一身大紅的喜服出現在轉角處,守在門口的小玉忙向他福禮,他微微頷首,卻並不著急推門進入。

只見他那張素來冷靜的臉此刻泛起些許緊張,站在門前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不是在做思想準備,約莫過了半刻鐘,他這才輕推門扇邁進了房內。

小玉貼心地將房門替他們關好,繼續守在門外,等著主子喚她進去卸下繁冗的服飾。

赫連卿方踏進去,一眼便看見床榻上睡著的溫若言。那身嫁衣將她的身子裹得恰到好處,無不貼合著她的曲線,而她一貫淡妝的小臉上今日卻格外昳麗,活像只魅惑人的小妖精。

然而最具有蠱惑力的,當屬她此刻毫無防備地躺在他的床榻之上。

他的床榻……

赫連卿吞咽了一下,緩緩走過去坐在床邊,輕聲喚她:“言言…”

睡著的小妖精哼唧了一聲,微微蹙了眉,卻並未睜開雙眼。

於是他只好又喚了一聲,這回溫若言總算是醒了,看見赫連卿的臉出現在自己視野裏,腦中混沌了一瞬後,這才想起來自己身處的環境。

她慌忙坐起,神色十分不知所措,“額……我,我昨夜沒睡,實在是困極了…這,這蓋頭…”

“無妨。”他頓了頓,又道:“要喝合巹酒嗎?”

“……它不是本就應該喝的嗎?”

“嗯,但是你不想喝,就不要喝了。”

溫若言抿抿唇,睡了這麽一會兒確實有些口幹舌燥了,加之,她長這麽大還沒喝過酒呢,正好趁著這合巹酒嘗個鮮,於是便點了點頭。

他起身行至前方圓桌前,將準備好的合巹酒端過去,一杯遞給她,一杯留給自己。按著喜婆教過的步驟,與她交叉了手臂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嗯~”酒甫一入喉,她的眉頭便皺得極深,“好辣!還好只喝這一次,這也太難喝了。”

她伸出舌頭用手扇風,絲毫沒有註意到,身旁那人聽見她方才所言,怔了一怔。

還好只喝這一次…

赫連卿的眸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正欲起身將酒杯放回去,卻見溫若言忽然湊近了自己,仔細嗅了兩下。

“不過,你身上為何沒有酒味啊?那幾桌宴席不是應當要把你灌個夠嗎?”

“我不想喝,便讓何穆替了。”

另一邊正抱著木桶嘔吐的何某人心想,天知道你到底是不想喝,還是怕被誰嫌棄滿身酒味哦。

“哦…”

溫若言點點頭,兩人之間除了偶爾跳動的燭火,便再沒了言語。

氣氛一時陷入尷尬,赫連卿起身去將酒杯放回,而後轉身對她溫聲道:“你既困了,那便早些歇息吧,我喚小玉進來為你卸妝洗漱。”

“等等!”她連忙喝住他向門口邁去的腳,轉了轉眼珠子,細聲問他:“你家書房在哪兒啊?”

“書房?”

“嗯嗯。”

他沒再問其他,直接領著她一路穿過院子,在漆黑的夜色中,兩人在回廊上彎彎繞繞,最終進入了書房。

燭火點燃,溫若言環視了一圈,心中稍起幾許訝異。她本以為像他這樣的武將,平日裏除了兵書是不看其他書籍的,可沒想到,他這書房裏放滿了那些文人時常談論的書籍。且這些書皆有被翻過數次的跡象,甚至有些書的頁腳還微微泛著淡黃。

“這些書,你都看過?”她隨手拿起一本翻了幾頁,突然發現這內容她竟還看不懂。

赫連卿淡淡嗯了一聲,接著單刀直入地問道:“為何深夜要來書房?”

正在翻頁的手猝然停下,她轉過身來擡眸望向他,而後一步步朝他走近,停在離他一米之距仰首眨了眨眼睛,“我們……商量個事兒唄?”

他的呼吸忽然有些紊亂,雖盡力調整著,但嗓音卻是格外低沈,“何事?”

“你……想要小孩兒嗎?”

“……”

見過萬千屍骨卻仍能神色不驚的某位大將軍當場怔在原地,說話更是頭一次支支吾吾,“我…我…言言,我不能…”

話未說完,溫若言頓時將眉間一蹙,“你叫我什麽?”

赫連卿一楞,旋即垂下眸子,默了片刻後不答反問:“你想讓我叫你什麽?”

這個問題倒真把她給問住了,按理說他們如今已成了親,難不成還要叫她郡主嗎?若是被旁人聽了去,免不了又要興起一些流言蜚語。

可若是不叫她郡主,那難不成要叫她夫人?

咦~還是算了吧。

兩相權衡之下,她選擇了最不讓她反感的那個稱呼,“沒事,你喜歡的話就這麽叫吧。”

說罷,她沖他招了招手,將他帶到書案前按著他坐下,又道:“我方才問你那個問題,是有事想同你商量。你也知曉,我們這婚事雙方都是迫不得已,我上次也同你說過了,我並不歡喜你,至少現在是,所以呢…”

她將今早花了半個時辰寫好的東西拿出來,整整三頁薄紙依次擺在他面前,每一張上面都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條例。

“你先看看我再同你說。”

赫連卿依言拿起第一張,上面第一條寫著:永樂郡主溫若言擁有大將軍府裏最大話語權,一切大事皆由郡主定奪。其次,小事由大將軍赫連卿定奪,如若與郡主持不同意見,一切應當以郡主為先。

眼底逐漸蕩起漣漪,他斂了一絲笑意,繼續看了下去。

大將軍赫連卿應當無條件聽從郡主之意,如何忠君,便如何忠妻。具體表現為:郡主讓你往左,你便不能往右;郡主讓你站著,你便不能坐著;郡主要你吃素,你便不能吃肉。

另,包括但不限於,郡主渴了要端水、累了要捏腿捶背、生氣了要寫悔過書認罪,等等。

後面那些內容赫連卿全然沒看進去,他只看到了那個“妻”字,幸好他坐著溫若言站著,不然,他這一臉快溢出來的笑意一準讓她發現。

然而,有人滿臉盈盈笑意,有人卻滿臉勝券在握。

這三大張條例可是她想了一夜才想出來的,雖然殺傷力不大,但侮辱性極強!這種條例無論換做誰,只要是個男人,就斷然不可能答應!

屆時他惱羞成怒拍案而起,她剛好就可以趁機提出孩子一事。交易嘛,當然是你來我往才叫交易,你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又憑何要答應你的條件呢?

思及此,溫若言不禁露出了勝利在望的微笑。

“我看完了。”

赫連卿的聲音陡然將她思緒拉回,她笑瞇瞇道:“看完啦?你覺得怎麽樣?是不是非常不可理喻?你現在是不是很憤怒?是不是想狠狠撕掉它?沒關系,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撕吧,你盡情…”

“我答應了。”

“……”

“你……說什麽?”

“我說我答應了。”

溫若言還未反應過來,便見他提筆在每一張的右下角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接著又拿過放置一旁的印章,正欲蓋下去。

“等等!”她突然握住那只拿印章的手,雙眸凝視著他,“你確定你不再考慮一下?我允許你拒絕的!”

雖然很不願離開那只手,但他還是狠下心將她拂開,語氣平淡道:“我簽過很多敵國的投降條約,你的條件很誘人,我沒理由拒絕。”

說罷,“啪”的一聲,印章穩穩按在了薄紙上,仿佛不過癮似的,又響起兩聲,整整三張紙,全被他印上了清清楚楚的大名。

一旁的某位郡主心態有些崩,誘人?他是不是腦子壞了啊,這條件明明就是喪權辱國啊,到底誘人在哪兒啊?!

“還給你。”他將簽好的條約遞還給她。

溫若言忍住心中崩潰,極不情願地接過條約,還以他一個有氣無力的微笑。

“好了,夜已深,去洗漱歇息吧,我今晚去別處睡。”說罷,他起身行至門口將門扇打開,等她先行。

那句“去別處睡”讓她怔楞了一瞬,雖然她原本就想同他分房睡,可這種自己還沒提出,便被他先洞察且體諒了的微妙心情是怎麽回事?

罷了,懶得在意了,分房睡她還求之不得呢。

於是她撇撇嘴,收好手中的條約便朝門口走去。然而,正當路過赫連卿時,一聲“咕嚕”從她腹部不合時宜的響起。

溫若言十分尷尬,幹笑了兩聲撫上自己的肚子,“我…我今日還未曾進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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