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李玉涵無法救他，但苦於自己無法開口說話，沒法讓李玉涵走。李玉涵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個問題。他聽到李玉涵說了兩遍‘我知道的’，心更是難受地緊。

李玉涵把碎銀鞭朝地上一扔，眾人嚇了一跳，隨後她又把君子劍從腰間抽出，甩入墻中。

“不要讓她拖延時間。”亞魯特說道。

這幫人其實也都很緊張，萬一事沒成，那麽……當下五六柄刀就朝著斯特林的肚子插了過去。

“你與我如此相似，仿佛無聲哭泣回蕩心胸。縱然一無所知更為幸福，我卻一定無法為之滿足。 即使眼前唯有漫寞長夜，也只願堅持自己的抉擇，你的步伐與我如此相似……”李玉涵突然就揚聲唱了一首歌。

魔音，據說芙蓉殿兩個女孩子的歌聲，連天神都會為之撼動。

在這歌聲下，時間被靜止，亞魯特哈勃克等人完全無法動彈。

斯特林因為被堵著耳朵，所以受這歌聲的影響稍微弱一點，他心裏很清楚，李玉涵只要一停下來，那麽刀就會插入他的咽喉，於是他的生命被地延續著，李玉涵能唱多久，他就能活多久。

她像夜鶯一樣在這間封閉的房間裏啼唱著，不知疲倦。

李玉涵一生中舉辦過無數次演場會，只有這一次無比淒涼。沒有中場休息，沒有伴唱，沒有她最熟悉的搭檔璀璨，只有她一個人，一首接一首地演唱下去，拖延時間，能挨地了一刻是一刻，多活一分是一分。她不敢有絲毫怠慢，端的是夜鶯啼血般地演唱下去；她不敢有絲毫分神，只怕聽眾從歌聲的幻覺中清醒，只得唱下去，一直唱下去。

她唱最後幾首的時候，目光一直落在斯特林臉上。她以為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其實早已深陷其中。

她最後唱的，是她在塞爾維斯歌謠大會上的成名曲《心願》

“個性孤僻的科學家造了一個機器人。”

“要問這個機器人造得怎麽樣。”

“奇跡。”

“但是這個機器人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她沒有心。”

“很多很多年過去了，這個奇跡的機器人一直在思考：那個人為我嘔心瀝血到死也要造出的‘心’，究竟是什麽？”

“於是她向天空許願，許願要有一顆‘心’。”

“奇跡出現了，她獲得了心。”

“幾百年沒有愛過人，幾百年不知道的情感，終於在今日知曉，那顆心無法承擔如此沈重負荷的情感。於是奇跡的機器人死去了。在它最後死去的時候，它是面帶微笑的，因為它終於獲得了它所要的，奇跡的心。”

“將軍！”迪蘭帶著人從外面撞開了鐵門，李玉涵在看到他們進來的那瞬間，漸漸收了音。

“將軍。”

“夫人。”

李玉涵看到迪蘭等人趕到，露出了欣慰而疲憊的神色，然後她看了斯特林一眼。就在這時，突然虛空中伸出一把紅傘，貫穿了李玉涵的咽喉。

紅衣魔鬼從火焰中走了出來。

“哈哈哈，我終於抓住你了，你始終還是被我抓住了。你曾許下諾言，要在他最大兇險的時候救他一命，我實現了你的願望，所以現在，付出代價吧。”紅衣魔鬼癲狂地笑著，把他的傘從李玉涵的喉頭緩緩拔出。

李玉涵緩慢轉身，剛轉到一半，忍不住“哇——”一聲噴了一口鮮血，濺了滿面墻。

她仰天倒了下去。

斯特林一直在看著她，當她從嗓子裏噴血的時候，他的心沈了下去。他知道她要死了，就像當年他看到席爾梅斯躺在病床上，那瞬間，他就知道要她死了。

他想尖叫，但只是發出了意義不明的聲響。

哈勃克等人驚呼看著李玉涵倒在地上，這一幕太過血腥，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亞魯特舉起刀，朝著斯特林的後背砍下去，就在這時有人斷喝“放了他！”派。亞魯特一楞，便被繳了兵器。

發出這聲指令站在門口的，是熒惑。

焦急等在紺碧館的老爹等人，終於看到了魔音大人傳來的訊息。館外的白色垂掛櫻花全數開放了，好像下著大雪一樣，灑落在地，跟隔壁紅艷的花瓣交織在一起，

“魔音大人！”小狼和夜兔忍不住痛哭失聲。

老爹凝視著紅白交織的花瓣，紅著眼圈說了句：“我們走！還不快走。”

早已準備好輜重的馬隊出發，這一群奇裝怪服的人再也沒有出現在帝都。

帝國歷244年，帝都叛亂很快平息，熒惑親自帶著軍二近衛軍解救了斯特林。這是一場勝利的失敗戰，因為牽涉到元老家族和帝國將軍，因此它的保密級一直是A。

熒惑引咎辭職，放逐自己出任邊疆的省會。本來雪爾薇亞不會那麽簡單饒他，但是熒惑給她和明輝出示了一份病歷，腸癌。他的家族一直有腸癌病史。他不得不退出政治游戲。

斯特林永遠不會忘記，那日他被從營救出來的時候，純凈的白色花瓣，像雪一樣，在馬蹄下被踐踏。

“任往事，

在追逐，

命中局，

誰翻覆。

雲起處，揚幾度榮與枯

風不住，塵無數，

人聲絕，狼煙舞

史冊間，一筆書，萬民哭……”

為什麽，老賽倫爵士看著騎馬而來的肅穆眾人，喃喃自問：“為什麽，命運本該讓你在今天死去。”

因為世界上存在著占星宮，占星宮的女人，可以重新書寫命運的路線。

她倒下去的時候，她說：

“……這是，”李玉涵的眼睛望著虛空，“李青做的最後一件事。”

她既然能離開他第一次，就能離開他第二次。

很多人都認為李玉涵是為了斯特林死的，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她不是為他死，只是離開了他，正如李青做的一樣。

紅衣魔鬼在他的夢境中狂笑著，“我告訴她你會在今天死去，她向我許下兩個願望。兩個。一個是救你性命，另一個是離開你。兩個願望我都幫她實現了。我實現了她的願望。”

“你並非沒有得到。”夢中的靈媒師對斯特林說：“你保住了你的命。”

“……”

“倘若李青沒有死的話，按照命定的格局，你會和她結婚，你們還會有四個小孩，但她不能在那時趕到你身邊，倘若沒有李玉涵替你拖延的三個小時，你必死無疑。可是現在，你保住了你的命。總歸有人要死的，無論是誰，必須得死一個人。”靈媒師看了斯特林一眼，語帶譏諷地說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寧願她活下去……”

“不，”斯特林回答：“我希望，希望大家一起活下去。”

老占蔔師看了他很久，“讓所有人都幸福的路，是沒有的。一定要有一個人死去。”

由始至終，只有一個人死，從頭到尾，只死了一個人。

先死了五分之四，又死了五分之一。

李玉涵的存在，就是為了要在那時死去。

為了在那時救他。

156還君明珠

一年後，紺碧館又開張了，還是那個地方，館主是瀲灩。

霎時間，帝都幾大勢力都殺到了這個僻靜的街道上。

熒惑第一個到的，斯特林、明輝第二個到的，最後一個來的人是林冰。

瀲灩安靜地坐在大廳裏，一口一口抿著她的茶。眾人滔滔不絕說明了各種來意之後。瀲灩放下茶壺，說了一句話，各路人馬絕塵而去，走了個幹幹凈凈。

瀲灩說，我來為兩位師姐守墓。

瀲灩後來跟林冰又糾纏在一起。林冰近年來酗酒的毛病越來越甚，瀲灩幫他付過幾次酒帳之後，兩人又有了交集，有一段時間，瀲灩還住到了林公館。可最後還是搬出來了。

“瀲灩你為什麽要跟林冰分手？”幾年後帝國車站咖啡廳裏，斯特林問她。

瀲灩喝了一口蘇打水，淡淡笑了一下，笑出一點苦紋，她說：“您是知道的，林次長早就跟我分手了。”

我們從沒有覆和過，瀲灩說。

我們沒有性關系，瀲灩又說，兩個人之所以沒有親密的關系，是為了避免在身心結合的時候，窺對彼此靈魂的真相。

“……我當時，”她說，“我當時只是覺得林次長太可憐，身邊的人都死了，一個人也不剩，所以才想照顧他的。那個時候就想到了現在，我想著，我能幫他多少就幫多久，哪一天他不需要我了，我就離開他。”

“也許他跟本沒想到你要走，”斯特林道：“他是需要你的。”

瀲灩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手中的蘇打水，“是嗎？” 她又說：“您一直都很照顧我，我很感激。”她說完這句話，低了頭，然後又說道：“其實兩個人之所以還能再見面，要麽是她還沒有忘記你，要麽是你還沒有忘記她。”她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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