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沒有上報。為什麽？”斯特林問，“這麽嚴重的傳染病，你們居然隱瞞不報？”

“那時帝都已經對雲夢三省實施封鎖了吧。”李玉涵說。

斯特林瞬間想起因為叛軍的緣故，軍政部對雲夢實施了二級封鎖。

“雲夢本來就是沒有居民權的二等公民。自帝國歷78年以來，周邊各省對雲夢實施封鎖不下上百次。所以你說上報帝都，於雲夢有何益？更何況，基拉說了，這是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疾病。”

“難道是下毒？”

李玉涵搖頭。“其實，如果依你的話采取措施的話。雖然毫無道理，卻能避開這場浩劫。可在那樣錯綜覆雜的情況下，每天都要處理那麽多的喪事和安撫家屬，就一次又一次錯過了遏制的時機。”

“你們不會還保有土葬吧？”斯特林問。

李玉涵默默點頭。

“為什麽！都已經確定說是傳染病了，你們連基本保護措施都不做嗎？”

“基拉說這病不傳……”

“基拉！又是這個kira,”斯特林惱怒道，“他算哪門子醫生。這個人在帝國檔案室都是留過底的——非正常自殺——這個人不正常……你怎麽就對他惟命是從。”

“基拉……自殺過？”李玉涵楞了一下，然後又說：“你現在說的，不過是聽我轉述當時的情景所作出的判斷。我略去了所有的枝葉，所以你很快就找到了正確方向。可是你敢保證，如果當時你也在雲夢，處在那種情況下，你還能做出正確的決定嗎？”

“……”斯特林語塞，最後沒好氣地說了句，“至少我不會什麽事都聽那個叫‘殺手’的。”

“為什麽不聽，”李玉涵說：“基拉在雲夢的聲譽極高，他家族的地位僅次於頤和神殿。他提供的資料和醫學解說也很全面專業，為什麽不信。你怎麽能隨便就汙蔑神偑家族的繼承人呢？”

“……我這是以另外的視角看問題，他的問題才最大。”斯特林沒好氣地說。

李玉涵的眸子黯了一下，“不，他不是，他什麽都不是。他只是告訴我們，這是一種疾病，一種從來沒有見過的疾病。傳染源未知，傳染方式不確定，初期癥狀只有眩暈和精神不濟，就算去醫院也只會得到貧血的診斷。但是病情的惡化十分迅速，小孩子第二天就死，成年人一般只能撐到第三天。感染上這種病的人，無一幸免，全部都會死。”

“基拉他，跟我一樣，都是最後才知道真相的。”李玉涵說：“我以前想，知道了原因就可以避免，知道了為什麽就可以挽回。可事實上，等到結局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挽回了。”

“……你們大概是被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斯特林緩和了語氣，“確實遇到這種大規模突發性狀況，就算經驗豐富的一省省長，也免不了處理慌亂。”

“在其它省絕不會演變成這樣。”李玉涵說，“這既是針對雲夢的計劃，也是雲夢無法避免的命運……只是這樣而已……可是卻覺得很不甘心……”

“那到底是什麽？”斯特林小心地問，“最後雲夢又為什會起了森林大火？”

“是屍鬼。”

“……”

在所有描述邪惡鬼怪的文字裏，再也沒有比描述吸血鬼傳統更可怕的了。

那是魔界的賤民。

李玉涵給斯特林解釋：“屍鬼，一種低級妖怪。跟普通人一樣，運動力行動力都一樣。看上去是人，也跟人的能力沒有區別。他們的活動範圍也小，懼怕日光，只能在夜間活動。他們跟人的唯一區別就是以血液為食，覆生能力強一點。如果你被屍鬼圍住，記住一定要速戰速決，斬斷他們的頭顱或者破壞他們的心臟。當血液再生的速度趕不上死亡的速度，你才能殺死他們，又或者用烈火焚燒，那就絕不會再有後患了。”

“……屍鬼沒有體溫和脈搏。”李玉涵補充了一句。

“你等一下，我有點混亂。”斯特林說，“你的意思是說，雲夢大量的死人，不是因為疾病傳染，而是因為他們被吸幹了血。”

“血沒有全部流失，人體血液流失在某一個範圍內可以再造。這也是初期病癥看起來像是營養不良或者貧血。但持續失血後，”李玉涵說：“人體的血液會低於一定的數值，這就引發供血不足的多重後果。得不到血液供應的器官會出現各種癥狀，稱之為多重並發癥。這時免疫系統就會啟動，但免疫器官找不到攻擊對象，就會胡亂攻擊內臟器官，內臟器官細胞被免疫系統大量殺死，最薄弱的內臟器官就造成死因。所以死亡報告上有著讓人眼花繚亂的死因。”

這麽專業，“基拉告訴你的。”

“嗯。”她點頭，斯特林不免問道，“那然後……”

“然後是死者覆生。”

029三局

“死亡之後，便是死者覆生。屍鬼只能靠殺死人類來制造同伴，等待被自己殺害的人類變成屍鬼。成功率大概為一半的一半，據說懷有怨恨、怨毒的人類更容易變成屍鬼。覆活了的死者會攻擊跟自己相近相親的人，也就是家人。這樣死亡數目就以幾何倍數上漲。到最後，有個別村落，整個村子都是屍鬼，他們修改了死亡報告，也不讓我們發現……整個事情，就是這樣。”

“這麽恐怖的東西，怎麽沒被發現？”

“是我學識不夠，”李玉涵悔恨說：“雖然在書上讀過，但還是沒有聯想起來。”

“……是有點難。”斯特林喃喃道：“可是我就不明白，為什麽以前沒有這樣的事情，還有屍鬼不是以人類為食嗎？如果整個村子都是屍鬼，他們要吃什麽？就算你們一直把這件事遮掩下去，到頭來帝都還是會插手，一旦中央介入雲夢，那又有什麽好處？”

“因為這是屍鬼中的異類所構想出來的虛幻未來。”李玉涵說：“人最怕有超越自己能力的念頭，異端也一樣。千百年來，屍鬼一直存在，他們以人類為食，所以不會輕易殺害人類。沒有特殊的原因，也不會為自己制造同伴。所以屍鬼只是跟蚊子一般的以血液為食的物種，其實國家大醫院的藏血庫就可以滿足他們的需要。以人血為食，但沒必要殺人。相反一旦被發現異端身份，卻會被處以極刑。”

“所以這是針對雲夢有預謀的行動，不符合屍鬼的風格，你才沒有察覺到？”斯特林說。

李玉涵輕輕點頭，“雲夢的土葬、被封閉的狀態，適合屍鬼生存，雲夢反對外來者陌生人，但是卻對鄰近的人毫無抵抗力。但是，沒能察覺是屍鬼，實在我的瀆職。”她擡頭看著斯特林，“直到你在山崖下，說到雲夢土葬的風格。我才恍然一想，只是那個時候，也已經遲了。”

“那只是……”

“誰也沒有贏，無論是我們還是屍鬼，死了那麽多人，誰也沒有贏。我們失去了家園，屍鬼沒有奪到想要的家園，嬴的，是沙特。”

“這個計劃，應該是沙特的某人提出的，以屍鬼為先鋒入侵雲夢。”李玉涵分析：“開出的條件應該是雲夢的居住權，就算最後屍鬼沒有占領雲夢，沙特進攻雲夢也再無阻礙。”

隨後沙特再往雲夢派遣殖民，持之以恒，雲夢三省便最終囊括到沙特手中，斯特林想，又問：“最後那把火……”

“我帶人放的，”李玉涵說：“死者不可能覆生，歸來的那個不是原本的人，何況還是以人為餌的屍鬼。神殿的清所隊三天三夜沒有睡，白天夜裏都在搜尋屍鬼，我們也死了很多人……跟自己原本的親人廝殺，始終是有些……最後一把火，燒掉了汙穢，也燒掉了家園。”

“……”

“不會再有原居民回雲夢了。”李玉涵說，“我也不會再回去了。殺掉自己的親人，燒掉自己的家園，大家都回不去了……所以實際說起來的話，還是我們輸了……”

“神偑家族呢？”

“基拉是神偑家族的最後一人。”李玉涵說。

“那他……”

“下落不明，”李玉涵簡潔說道，“……混亂中也殺了不少無辜的人，一些暴民把神偑府邸都砸了。沒有基拉的蹤影。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你覺得呢。”

“他死了。”李玉涵回答。

在我心中，基拉已經死了。

她突然轉身朝校場外的林叢走去。

“晚飯在那邊……”斯特林指著李玉涵相反的反向說道，但李玉涵充耳不聞，徑直一個人順著林間小道走下去。

“她該不會哭了吧。”斯特林想，眼看著李玉涵筆直的背影堅定不移地朝著反方向走去，越變越小，最後消失在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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