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接到荼雅電話的時候，何典陽剛看完一本覆習題,幾乎熬了一個通宵,雙眼通紅,肚子還有些餓。

“典陽,我在你小區對面的超市呢，你忙嗎？能來接我一下嗎？我買了些東西。”電話那邊隱隱有些噪雜,荼雅聲音太過小心翼翼，生怕自己這麽唐突惹他生氣。

“好。”何典陽沒有多說,利落的掛了電話,盯著手機看了一會,調出梁溫暖的號碼想撥過去，想了想，又把手機揣回口袋,起身去接荼雅。

今天天氣有些熱，荼雅腳邊放著一只大號購物袋，躲在樓房投下的陰影處乘涼。遠遠看見何典陽走過來，心中不禁有些雀躍。好久沒見了，他依然是英俊挺拔。

“典陽！”荼雅朝他揮了揮手，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何典陽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怎麽過來了？”邊說邊將她腳邊的袋子提在手上，出於禮貌隨口問了一句：“吃飯了嗎？”

荼雅跟在他身邊：“起早就過來了，還沒吃。正好我剛才買了點菜，一會回你家裏做完一起吃吧？”

何典陽聞言看了她一眼，聲音淡然：“不用，我吃過了，你餓了我帶你去外面吃。”

“哦。”見他不冷不熱的，荼雅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說下去。

何典陽的步子大且快，沒一會就把荼雅甩在了身後，等他掏出鑰匙開門之後，荼雅氣喘籲籲的剛爬完樓梯。站在門口，荼雅有些緊張，進屋之後見屋內擺設都沒多大變化，上次跟著何典陽的母親一起來時順便買的盆景也還在，心中無端就生出了一絲甜蜜，但轉念想到剛才去學校聽到的一些風言風語，心情又低落下來，想了半天，她試探著開了個頭：“這裏一點都沒變。”

何典陽將袋子放在門口，沒有理她。

“我送你的那盆花還在啊？”荼雅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正常一些，心卻擰成一團，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對她或者說是對所有人都是愛理不理，她知道如果不是當年自己的手臂因為他受了傷，他連這屋子都不會讓她進。

“嗯。”何典陽敷衍了一句，擡頭看了看電腦桌，這才發現上面竟然有一個盆栽，他楞了片刻，將話題轉開：“怎麽不在家多休息一段時間？”

荼雅緊緊咬著嘴唇，雙手握成拳，她很想大聲問他關於他有女朋友的事，但是她不敢，她怕她這一問，何典陽就再也不會搭理她。她沈默了一會，腦袋裏走馬觀花閃過的全是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的場面，越想心裏越嫉妒，她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聽說你有女朋友了？”

“嗯。”聽到她突然提起梁溫暖，何典陽心情好了不少，腦海中全是她那如花笑靨，聲音不自覺的溫柔了不少。

見他如此，荼雅徹底崩潰了，眼淚如同絕提的江水：“你是認真的？那我呢？我怎麽辦？你不是說不會扔下我的嗎？”

何典陽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剛壓下去的那點厭煩全都浮了上來，進屋拿了錢包：“走吧，我先帶你去吃飯。”吃完飯之後立馬消失。

“典陽，你說過會照顧好我的啊！”荼雅哭出了聲，實在不甘心愛戀多年的男人就這麽輕易的被別人搶走。人明明就在眼前，卻好像又隔了千山萬水一樣。

何典陽眉頭越皺越緊，已經懶得跟她多說一個字。

荼雅見他不開口，又開心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對她不是認真的。”

“你聽好了，我對她是認真的。”何典陽沒有回頭，出了門徑自下樓：“我覺得你可能對我有點誤會，關於你受傷這點，我很愧疚，也會盡力的挽救。但我對你除了愧疚並沒有其它的感情，你吃完飯就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回跑了。”

雖然以前的何典陽對她也談不上和顏悅色，但像今天這樣倒是相識快二十年來頭一次，她覺得顏面無存，在他面前連一點自尊都沒有。可是盡管如此，她還是放不下他。

在外面吃過飯，何典陽給她打了一輛車，又塞給她一百塊錢：“自己註意安全。”說完把車門一關，轉身就走。

荼雅看著倒車鏡，裏面的背影越來越飄渺，最後漸漸消失在眼中。

“師傅，麻煩您送我去附近的賓館。”她覺得自己已經被何典陽逼瘋了，僅有的理智一絲也不剩。

她安安靜靜的在賓館窩了一天，想著明天再去見他一面，告訴他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去之前，她特意去買了晚飯，他既然不想讓她在他的房子裏做飯，那買東西一起吃總行吧？

去的路上，她在心裏幻想著跟何典陽一起吃飯的情景，原本煩躁的心靜了不少。

站在門前，她深深呼出了幾口氣才敢敲門，卻不成想開門的竟然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那女人臉色緋紅，清澈的眼中映出了她此時的狼狽。

荼雅變了臉色，只覺得血液倒流回頭頂。此時聽那女人以一副女主人的口吻自居，更是覺得天塌地陷也不過如此，她躲過了那女人拉她的動作，轉頭就往外跑。

心碎的聲音很清晰，振聾發聵。

驀的，手臂上傳來一股力道，隨之而來的是何典陽不帶任何感情的嗓音：“你有完沒完？”

“我沒完！”她站在街頭竭斯底裏的沖著何典陽吼叫：“她是誰？你說啊！”

何典陽面上毫不掩飾的厭惡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她一邊笑著一邊往後退。眼見要退到馬路上，何典陽冷著臉將她一把給拉了回來，隨後打了一個電話。沒一會，一輛車停在他們身邊，何典陽將她塞到後面，自己隨後也坐了上去。

“王叔，麻煩送我回家一趟。”

何家和荼家在一個別墅區，相鄰的兩幢別墅。此時何典陽的母親正好在荼雅家做客，見荼雅和何典陽一個面色慘白，一個面色青黑的進來，不由一楞：“你們這是怎麽了？”

荼雅哭著撲到何典陽母親的懷中，不顧何典陽越來越深的面色，哽咽著把事情說了一遍。

“你跟我回家。”何母青著一張臉從荼家離開。回到自己家之後，她立馬擺明了自己的立場：“你趕緊跟那個姑娘分手。”

“媽，我自己做什麽我都知道，你不用替我擔心。”何典陽冷靜了片刻，試圖好好的跟自己的母親溝通。

“何典陽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跟那個姑娘的事。”她說完起身上樓，不給何典陽任何說話的機會。

何典陽站在原地，氣的渾身發抖。回房間坐了一會，他換了身衣服出門散心。晚上再回來的時候發現放在口袋裏的手機不見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被他媽拿走了。他冷著臉去拿回手機，開機之後給梁溫暖發了條短信，那邊沒回，他抱著手機等到天亮，她一個電話都沒打來過。

在家待的這幾天，何典陽心情一直不好。他爸長年不著家，他媽又對他冷眼相對，後來何典陽也放棄了試圖做通母親思想工作的打算，以學校有事為由匆匆離開。

當再一次見到梁溫暖的臉的時候，連日裏一直煩躁的心平靜了不少。因為最近事情多時間緊，他並沒有過多的時間陪她，梁溫暖也不在意，笑嘻嘻的為他加油。那一瞬間他突然就覺得這輩子要找的那個人就是眼前的她。

他加班加點的看資料答題，盡量想早點完成所有事，然後多空出來點時間陪梁溫暖。通宵熬夜已經是家常便飯。

這天外面正下著雨，已經是淩晨一點，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何典陽一楞，這麽晚了不知道誰會過來。他走到門口看了眼監控，門外荼雅渾身濕淋淋的站在那，有些狼狽。

他大力打開門，面色不善：“你想幹什麽？”

“典陽我錯了，你別這樣對我。我今天來是跟道歉的，那天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我的氣。”荼雅眼圈通紅，雨水順著臉往下淌。

何典陽見她如此，不耐的將門口讓了出來：“你先進來。”

他去給她找了一件衣服換上。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門一鎖，看書是看不下去了，索性躺在床上休息。因為連續熬了幾宿的夜，很快他就睡著了。第二天是被門鈴吵醒的，他打開門之後面色有些僵硬：“暖暖，你怎麽來了？”

原本在屋裏呆坐的荼雅聞聲鬼使神差的走了出來，而後她便如願看見了那個女人倉皇逃離的背影，心中一陣快慰。

***

何典陽再回來的時候劈頭蓋臉的把她罵了一頓，什麽難聽罵什麽，幾乎用盡畢生所學來侮辱她。她沈默了，心中陣陣緊縮。毫不意外的，他摔門而去，並且再也沒有回過這個房子。

過了一段時間，再看到何典陽的時候，他整個人瘦了好幾圈，顴骨微微有些高聳，看著面色異常憔悴。聽說那女人出國了，他沒追上，被何父強行給拉回了家，軟禁了起來，不讓他出家門，連房門都鎖了起來。他絕食幾天幾夜，滴水未沾，後來何母有些害怕了，這才算把他放了出來。

但是，從那以後，過了這麽些年，他再也沒笑過，一次都沒有。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將情緒都掩藏在心底，對自己也不再是那副厭惡的表情，只是這種冷漠的無視更讓她覺得心痛。

她知道這幾年他沒有一天放棄尋找過那個女人。但卻從來沒找到過。就如同他那笑容一般。直到她手臂快要痊愈回國時，她發現，他似乎變了，眼底不再空洞。整個人重新活了過來一般。

她知道，自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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