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達米安從未感到如此窒息。

他盯著那張熟悉的臉, 看著她毫無求生欲地依舊保持著那個暧昧的動作，再看看雖然處於工作狀態卻明顯陰郁了不少的父親，感受到了自己這個年齡所不該承受的重負。

達米安極少有這麽心虛的時候, 他瘋狂轉動大腦, 想要給眼前的這個畫面找一個富有說服力的借口。

——……不管怎麽說，那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達米安沈痛地想, 希望父親至少可以看在他的面子上原諒母親這個小小的過錯。

“一定不是她先主動的。”他絞盡腦汁, 才幹巴巴地擠出這麽一句，擡頭對父親說道，“……沒有人會這麽傻，專門在這條路上等你發現這種事……對吧？”

“……”

——他知道這話很牽強，可是該死的, 他又有什麽辦法？此刻巷子裏那刺眼的畫面就像是已經凝成了雕塑。為什麽母親一動不動？她難道沒有感覺到他們兩個人的到來嗎？不……

達米安神色一變：不對！

巷子裏的人已經有了動作, 先是那個被壓在墻上的男人突然發動攻勢，將對方整個撞向對墻, 她的脊背重重撞上年代久遠的石墻, 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女人沈哼了一聲，卡著男人的脖子逆轉位置, 兩個人都是格鬥好手, 動作狠辣利落，假如換一個對手, 或許早就已經結束這不體面的格鬥，可惜，偏偏兩人勢均力敵，又似乎對彼此的習慣極為熟悉，因此反而僵持不下, 傷痕和鮮血隱沒在暗處，這樣的局勢導致戰鬥中的兩人都無法分出註意力給巷口的不速之客。

也就是這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裏，達米安才意識到，他們看到的根本不是什麽“暧昧”的景象，表面的暧昧之下，是被扼住的脖頸和刺入身體的匕首。

短短的幾分鐘裏，勝負的天平終於傾斜。

到底是男性體力稍稍占優，男人一拳打中女人的臉，不等對方從暫時的眩暈中反應過來，就抓著對方的頭發用力掄向墻壁。

達米安臉色大變，情急之下完全忽略了諸多不對勁之處，想要上前插手幫忙。

然後他就被父親攔了下來。

他猛地看向蝙蝠俠：“蝙——”

“認真看。”蝙蝠俠沈聲道，“她不是希爾達。”

希爾達這個名字就像是什麽關鍵詞，引得巷子之中的男人動作一頓。原本處於下風的女人立刻抓住這個機會，上下逆轉握緊匕首自上而下刺向男人的心臟。

寒光在黑黝黝的巷子裏一閃而過。

蝙蝠俠下意識擲出蝙蝠鏢，打偏匕首，卻正中男人下懷，他握住女人的手，迫使她反手刺進自己的胸膛。

蝙蝠俠：“！”

縱然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是希爾達，他的心臟還是驟停了一瞬，他下意識沖上去，卻看見她的身體散發出微光。

她捂住傷口，擡頭看了一眼蝙蝠俠，雖然臉上習慣性地噙著笑意，眼神卻像是掃過一片塵埃，漠然無情。

“……沒有想到這個宇宙的意識竟然如此嚴苛，”她終於開口，說出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句話，“不過，好歹不是死在無名之輩的手中。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未說完的話語連同身體一同化為齏粉，紅色的能量盤旋不定，片刻後分成兩股，一股湧向男人，另一股沖天而去。

“再給你一次機會也是白搭。”男人動作緩慢站起身來，垂下眼眸，掩去因吸收能量而閃爍的紅色眼眸，片刻之後張開五指，又合上，轉頭看向那邊渾身警戒的蝙蝠俠，“見鬼，這個世界蝙蝠俠竟然是……”

直到此刻，達米安才真的正視了這個男人的正臉。他不自覺地對著這張肖似希爾達的面孔皺起眉頭。

“你殺了她。”蝙蝠俠陳述道。

“我倒是希望我真的徹底殺了她。”男人回答道，“我們可不算是你轄區的居民，蝙蝠，不會連這個你都要管吧？”

“你是誰？”蝙蝠俠低沈開口。

“一個異世界的客人，一個遵紀守法的普通……市民。”他有些不耐煩，“我都沒有深究你是誰，義警。而且我也不會在這裏停留多久。我現在依舊停留在這裏只是為了問清楚一件事，剛才我聽你們說‘希爾達’，你們認識希爾達？”

達米安忍不住說道：“這和你有什麽關系？你找希爾達有什麽事情？”

男人嗤笑一聲：“……不說就算了，小屁孩。你真該慶幸遇到的是現在的我。”以前他對人類幼崽可沒有這麽大的寬容度，現在麽，可以勉強說的上是愛屋及烏。

——這小子真是托了我未出生的孩子的福。他如此想到。

“……我現在很累，不想找事，既然你們不配合，那就再見吧。”反正這個世界的希爾達總會找來的。

他掉頭就往深巷裏走，姿態熟練，顯然對這裏非常的熟悉。

護目鏡下，蝙蝠俠微微蹙眉，他盯著這位不速之客的身影，出於謹慎和心底的猜測，並沒有采取任何阻止的行動。

“蝙蝠俠？”羅賓仰頭看向他，“我們不跟上去嗎？”

“不用。”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聯系希爾達。”

10.

“……我大概聽明白了。”傑森說道，“也就是說，你在夢中和很多來自平行宇宙的你自己碰面了，但是這並不是什麽愉快的茶話會，因為她們其實另有目的，並且打算殺了你？……感覺你對自己很有偏見啊。”

希爾達：“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在夢的最後，這個宇宙的通道被打開了，她們很可能會跟著過來。如果這是真的……”

“……”傑森沈默了一會兒，“也許這就只是一個夢也說不定，畢竟從你睡著到現在，都沒有離開過這張沙發。”

就在他們說話的間隙，一道紅色的光芒穿透安全屋的墻壁，湧向希爾達。

“什麽東西！”傑森瞳孔驟縮，卻慢了一步。

希爾達捂住臉。

他按住她的肩膀，緊張道：“fuck……你怎麽樣，沒事吧？”

“不是夢。”她擡起頭，眼眸中紅光一閃而逝，“的確有兩個我來到了我們的世界，好在，他們不怎麽對付，又有法則的壓制……”

“你怎麽會知道？”

“因為死了一個。”希爾達回答道，“法則無法返還不屬於這個宇宙的力量，職能將它回饋給了力量的主人。”

“……它以為你是這股力量的主人。”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的確是。”希爾達站起來，“看來，我們不得不去接待另一位來自平行宇宙的客人了。”

“你等一下，”傑森皺眉，“我準備一下，和你一起去。這件事要不要告訴蝙蝠俠？”

還沒等希爾達回答他，茶幾上的手機就已經響了起來。

加密通訊。

——是蝙蝠俠。

11.

大約20分鐘後，希爾達他們在市中心的韋恩酒店後門一條不起眼的街巷處成功匯合。

“人呢？”紅頭罩率先開口，視線掃過沈默如雕塑的蝙蝠俠，隨即註意到羅賓古怪的神色，“你這是什麽表情，羅賓？”

達米安抱著手臂，擺出一副與年齡並不相稱的嚴肅表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理會煩人的紅頭罩，而是直接對希爾達開口道：“……您和那個男人是什麽關系？”

“怎麽了？”希爾達看著達米安，有了一絲不對勁的預感。

“就在十幾分鐘前，”達米安說道，“那個男人撇開我們，穿過街巷，走進韋恩酒店，住進了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

傑森十分敏銳：“他哪來的錢？”——那家夥不是來自平行世界嗎？

“這就是重點。”達米安一字一頓，“他是靠著一張黑卡住進的酒店——布魯斯·韋恩的黑卡。”

“……”

“……”

“——而那張黑卡本該在您手中。”達米安一臉譴責。

12.

希爾達扶額：“你讓我想想我該從哪裏開始狡辯……不是，解釋。”

達米安盯著她。

她思索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從做了個夢開始講，還是應該從這張黑卡開始講，只好擡頭去看蝙蝠俠：“這件事有點覆雜……要不我們直接上去和那家夥對質？”

“你直接告訴他我是誰不就得了。”一道男聲突然插入。

【希爾達】頂著一頭未完全擦幹的頭發，披著件外套，抱著手臂站在不遠處，打了個呵欠：“有必要仔細解釋？我怎麽不知道你是這種事無巨細都要和外人溝通的性格？”

“外人？”希爾達敏銳抓住重點，看向他。

“唔？不是嗎，一個義警而已。”他踱步朝裏走來，毫不在意炸毛的羅賓和警惕起來的紅頭罩，“雖然傳說這個義警和韋恩家有點關系，但畢竟只是傳說而已，倒也不至於這麽小心——”

全然不知自己暴露了什麽信息，【希爾達】對上希爾達微妙的眼神，動作一頓：“……”

某個可能性電光火石閃過他的腦海，讓他一個激靈：……不會吧，雖然他深知自己沒什麽節操，但是這不應該啊……？

他不可置信地發問：“你背著布魯茜和蝙蝠俠有一腿？！”

“咳咳咳咳咳！”紅頭罩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

“……”希爾達抽了抽唇角，“哦，看來在你的世界裏，你並沒有和蝙蝠俠有一腿。”

“當然沒有！”【希爾達】一臉嫌棄地看了一眼站在黑暗處的那只蝙蝠，“你什麽眼光？我不喜歡這種類型——而且你說的這是人話嗎？布魯茜懷孕了，你讓我孕期出軌？我可做不出這麽惡心的事情。”

希爾達：“……”

蝙蝠俠眉頭跳了跳：“……布魯茜？”

“布魯茜·韋恩，我的老婆，以及未來孩子的母親。”他如此說道，掃過表情裂開的羅賓，“忘了說，我來自平行世界，我叫希爾達·韋恩。”

13.

蝙蝠俠收緊下頜，覺得這個介紹並不十分令人意外。

他早就猜到了這種可能性，只是他沒有想到，在另外一個性轉的平行宇宙中，希爾達竟然仍然和布魯斯·韋恩走到了一起……雖然這個性轉的【希爾達】似乎還並不清楚韋恩和蝙蝠俠的關系。

……至於平行世界的自己懷孕了這件事，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懷孕而已。

他忽視身後達米安飄忽而詭異的眼神，決心回去之後要給達米安增加心理訓練課程：……這麽輕易就被動搖心緒，實在是太不穩重了。

“你看上他哪點了？”【希爾達】忍不住問道，他很難不好奇，畢竟希爾達就是他，原則上，希爾達做的事很有可能就是他會做的事。

“……你猜。”希爾達猶豫要不要透露給他那個秘密。

“為了尋求刺激？”他猜道，“偷情的快感？……算了，反正和我也沒有關系，隨便你們吧——雖然我必須說，你這種出軌的做法真的很垃圾。”

希爾達無所謂道：“行，那你別和我一樣垃圾，希望你永遠別在你的世界出軌蝙蝠俠。”

“我當然不會。”他一邊說一邊展示了一下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我的感情生活很完美。”

“哦，是嗎？”希爾達皮笑肉不笑，看著同位體這幅模樣，她就忍不住想到自己當初被布魯斯的雙重身份耍的團團轉的樣子，“話說回來，你現在是住在韋恩莊園嗎？”

“當然。”他有些莫名。

“和布魯西……我是說，布魯茜，住在同一個臥室？”她問道，隨即補充後半句，“畢竟照顧孕婦，還是得住的近一些比較方便。”

【希爾達】抱著手臂：“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只是想要確認一點事情。”希爾達露出一個微笑，“……所以，你的布魯茜總在大·半·夜的時候支使你出門？”

“因為她餓了。”

“噢——原來如此，”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表情十分做作，“該不會恰好她想要的東西家裏做不了，必須得出門很久才能買到吧？”

“沒錯。”【希爾達】皺眉，意識到一絲不對勁，“……你在陰陽怪氣什麽？”

顯然，在場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聽出了希爾達的言下之意。

蝙蝠俠閉了閉眼睛，不知該如何評價這個事實的“真相”。

“沒有啊，”希爾達眨了眨眼，“我就是真心祝福你和你的布魯茜，真的。”

【希爾達】表情放松了幾分：“如果你是真心的，倒不如現在直接把我送回去——0號大部分的力量都歸給你了吧？”

“你自己回不去嗎？”希爾達問道，“其它人可能的確沒有撕開平行時空的辦法，但是，你和我一樣，擁有宇宙之心……”

“廢話，我會不知道這個？”他回答道，“但它現在不在我手上，我送人了——誰知道會這麽倒黴？我原本可沒有來這裏的計劃。”

希爾達笑了一聲，她走上去，拍了拍同位體的肩膀：“……行，沒問題，給我你的‘路標’。”

【希爾達】毫不猶豫將口袋裏的那張黑卡遞給了她。

希爾達：“……”

他十分自然：“總不能把結婚戒指給你吧？”

她懶得說話，一手握住黑卡，催動能力打開通往其它宇宙的大門，能量扭曲坍塌，【希爾達】露出滿意的微笑：“謝了，兄弟。”

“不用謝，姐妹。”希爾達平靜回覆他，“對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他一腳已經踏進宇宙之門，聞言轉頭疑惑道：“什麽問題？”

“在你的那個宇宙，”她說道，“蝙蝠俠是女性嗎？”

14.

希爾達沒有等到回答。

當然，她也不需要那個答案。

蝙蝠俠走到她的身旁，垂眸看向她：“回去？”

“好啊。”希爾達對他一笑。

“……所以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傑森站在原地，“我還以為會有一場惡戰。”

達米安“哼”了一聲，慢悠悠跟在兩個成年人身後。

“另一個世界的我好像更慘一些。”希爾達淡淡評價道。

蝙蝠俠：“……”

“都被套牢了，竟然還不知道你的秘密身份——話又說回來，如果當初我沒有自己發現，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你的第二身份？”她問道。

他感到有些頭疼，不由掃了一眼遠遠跟在後邊的達米安和傑森，低聲道：“……抱歉。”

“道歉有用嗎？”希爾達反問，不動神色擡起手，鉆進黑色鬥篷，輕佻地拍了一下黑暗騎士。

蝙蝠俠：“！”

他面無表情地看向希爾達。

“你說，”她一臉認真，“隔壁宇宙的布魯茜是不是個大美女啊。”

“那個【希爾達】可真有運氣，竟然能被哥譚頂級白富美包養，”她倚向高大沈默的哥譚義警，“我也好想被大美女包養啊，哎，我好像有點理解他了，如果是大美女的話，做什麽不能原諒呢？”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暗沈，蝙蝠俠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沈了幾分。

“休想，”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一字一頓，“……不行。”

“什麽不行？”希爾達原本還沒意識到什麽，片刻後回味過來，立刻來勁，“什麽？你剛才想了什麽？你以為我要讓你做什麽？我必須得說這個想法很大膽刺激——我喜歡，也許我們可以嘗試一下？餵！蝙蝠俠，你走這麽快做什麽？等等我！”

15.

【希爾達】睜開眼，有些頭疼地擡起手按了按額角，帶起一大片水花。

他原本正在泡澡，卻就這麽被平行宇宙的自己召喚，因此直接睡倒在了浴室裏。

水霧蒸騰，柔和了他的眉目，他站起身來，任由水珠滾落，胡亂擦了兩下，便套上浴袍，隨意地抓了下濡濕的黑發，站到圓形鏡前，盯著鏡中自己的臉看了一會兒：

——那個“希爾達”最後的那句問話是在暗示什麽？

蝙蝠俠是女性嗎？

當然，在他的世界裏，蝙蝠俠就是女性，這有什麽問題？

他皺著眉，有什麽已經若隱若現，卻礙於思維慣性，一時間難以轉過彎來。

“咚、咚、咚。”浴室門被敲響。

“希爾達先生，”優雅的英音在門外響起，是老管家阿爾弗雷德，“您還好嗎？您在浴室似乎呆的有些久。”

“我沒事——”他下意識回了一句，隨即一道靈光自頭頂劈下。

為什麽，如果孿生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性別逆轉，那麽為什麽偏偏蝙蝠俠這個義警在兩個世界性別不同？

而且還都那麽湊巧，和韋恩形成對照？

結合那些蝙蝠俠收到韋恩資助的巧合傳聞，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在他腦海中逐漸浮現……

換個角度想，如果他根本不會在愛上布魯茜之後出軌，身為孿生世界同位體的她又怎麽會出軌呢？

他們在本質上沒有任何不同。

這似乎印證了那個不可思議的答案。

【希爾達】頭皮發麻，定定地站了一會兒才走出浴室，他不知自己是怎麽走進的主臥，只是帶著滿腦子的疑惑和逐漸升騰起來的不滿，看向躺在床上的布魯茜。

她就坐在床上，黑發慵懶披散在肩頭，襯得面容越發白皙，卷曲的睫毛下是一雙冰藍色的眼眸，讓無數男人，包括他神魂顛倒。米白色的毯子斜斜地披在身上，她擡眸看了一眼希爾達，分明情緒冷淡，卻由於天生翹起的眼尾帶上幾分嬌嗔，眼波流轉，像極了驕矜的黑貓。

只這一眼，他心底的不滿已經消掉了大半。

兩人靜默對視。

“怎麽了？”她問，無意識撫了撫顯懷的肚子。

【希爾達】氣焰幾乎消失殆盡：“……沒事。”

他坐上床，擁住布魯茜，在她有些疑惑的眼神中捧起她的臉，仔細端詳。

高冷的哥譚白富美並不喜歡這個不受控制的姿勢，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做什麽。”

“唔，”他探出拇指，摩挲她眼下的淡淡的黑眼圈，若無其事地道，“只是突然發現你最近沒休息好？”

布魯茜神色鎮定：“別說這種廢話——你難道不知道這孩子有多鬧騰？這些天你難道就睡好了。”

他於是定定盯著她看了一會，半晌移開視線，眼神微微閃爍：“也對。”

他湊過去，先是吻了一下她的眼皮，然後順著眼睛向下印下一連串的吻，一路輾轉從嘴唇道頸窩，徘徊不去，像一條黏糊愛撒嬌的家犬。

但是布魯茜知道，這幅面孔之下隱藏著令人忌憚的野獸。

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灼熱而逐漸急促的呼吸，立刻察覺到事情不妙的走向。布魯茜無意識抿了一下唇，克制地按住他的動作：“……我餓了。”

【希爾達】動作一頓，把頭輕輕抵在她的肩頭，含糊重覆：“餓了？”

“嗯。”她嗓子有點發幹，“突然想吃市中心那家甜甜圈，你——”

他低笑一聲，不等她說完，環著她腰的手突然發力，輕而易舉抱著她跨坐在他的身上，抵著她的額頭：“非要現在？”

布魯茜下意識垂眸，【希爾達】的浴袍不知何時散開一半，露出精壯的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他眼神灼熱，聲音有些沙啞，暗示意味十足。

她鎮定伸出手指，觸碰他的心臟處，微微用力，他順著布魯茜的力道向下躺去，怡然自得地交疊雙手枕在腦後，調笑道：“啊，是的，我忘了，你喜歡這樣……掌控我，標記我，占有我，嗯？”

他太了解她了：布魯茜看似對一切都漠不關心，實際上卻擁有超乎尋常的控制欲，而她的女性身份則加劇了這種控制欲——尤其是在一段感情關系之中。

布魯茜微微一僵，呼吸微微急促，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希爾達】，指尖劃過他滾動的喉結，落在他的唇間。

他偏頭咬住她的指尖，自下而上挑眉看她，充滿臣服的意味。

他觀察著布魯茜的表情，幾乎以為她已經心動了——可是最後，她仍然無比鎮定地抽出指尖，抽身而去，避開他的視線，兀自整理有些淩亂的睡裙：“不行——我更想吃甜甜圈，你為什麽不能克制一點？”

他當然可以克制一點，但是……總該讓他得到點甜頭吧？

【希爾達】嘆了一口氣，坐起身來隨意揉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不情願地拖長語調：“好吧，吾愛——”

他自背後再度貼向布魯茜，洩憤一般輕輕咬住她的耳垂：“你永遠知道怎麽吃定我。”

說罷，他站起身去，朝外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過頭來，對著怔楞了兩秒的女人說道，意有所指道：“反正，我們來日方長，我總會等到你說‘yes’的那一刻，對嗎？”

16.

“我覺得他好像察覺到了什麽。”布魯茜·韋恩沈聲對阿爾弗雷德說道，黑發遮掩了她有些發燙的耳垂，同時掩蓋了她心底的秘密。

“令人意外，”老管家評價道，“直到今天才好·像察覺到了什麽，看來愛情的確會令人盲目。”

布魯茜：“……”

“還有，尊敬的女士，”阿爾弗雷德收走布魯茜手頭的咖啡，“從科學的角度來說，您今天已經攝取足夠多的□□，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布魯茜：“得了吧，阿福，你知道這個孩子非同尋常——沒能成功墮胎已經足以證明這點。”

“噓——”老管家十分不讚同，他慈愛地註視著布魯茜的肚子，“您不該當著孩子的面說這種話。”

“……”布魯茜神色郁郁，“我已經為它付出了很多，比如說每天不得不壓縮我的工作時間，同時放棄夜巡……”

“我倒覺得這是一件好事。”他如此回答道，“上帝知道我盼望您過上這種‘正常’生活盼了有多久——”

“在這點上你倒是和孩子的父親很合的來。”

阿爾弗雷德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那麽，我由衷希望在死神將我帶走之前，我都有機會能和這位尊敬的先生合得來。”

——會的。

布魯茜的心底下意識閃現出這個答案。

縱然它毫無緣由，但不知為何，她就是如此篤定。

17.

“希望那個世界的我和你能好好地在一起。”

希爾達饜足地躺在布魯斯的臂膀之中，註視著他深邃英俊的面容，冷不丁如此說道。

回答她的是一個深深的親吻。

——會的。

這就是唯一的正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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