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後, 哥譚市，格蘭特公園。

這裏位於哥譚市的東南角，再向南不遠處就是大教堂廣場, 隔著海遙遙相對處, 便是赫赫有名的黑門監獄。距離公園向北一些，是著名的米勒港, 芬格河從這裏匯入大海, 清晨時分，在格蘭特公園甚至可以聽見潮濕海風送來的陣陣浪聲。

希爾達第一次正式和布魯斯約會時，就曾經經過這裏，只是當時他們開車沿島環行，並沒有沒有下車來公園散步。相較於大名鼎鼎的羅賓遜公園, 格蘭特公園似乎低調了許多。受益於此, 此處格外僻靜，少有游客和行人。

希爾達雙手插兜, 隨意踢遠了泥土小徑上的一枚石子, 石子滾動了幾圈，便撞上了一棵榕樹盤根錯節表露於外的根莖，迫不得已停了下來。

這裏綠意盈然, 偶爾幾聲鳥啼, 伴隨著振翅的聲響，須臾便重歸寧靜。

希爾達：【這裏怎麽樣？】

小藍：【已經檢測完畢, 此處未曾檢測到監控。】

希爾達：【蝙蝠俠的監控也沒有？】

小藍：【是的。】

希爾達挑眉：【真意外，我還以為他在哥譚每個地方都裝了攝像頭。】

在哥譚市逛了一圈，幾乎每一個偏僻的地方都被蝙蝠俠裝了監控，如果不是不想引起對方的註意，加上小藍的勸說, 希爾達真的想幹脆對著這些監控比個中指然後把它們全部拆掉，氣死蝙蝠俠這個控制狂。

【那麽，】她漫不經心地擡起手，五指張開，虛空一握，【開始吧。】

隨著她的動作，和煦的微風停住了，像是被她緊緊握住，這一剎那，世界靜止如同深湖倒影，凝固成了一幅畫像，光影都化為了永恒的剪影，然而下一瞬，這絕對的靜止就被瞬間打破——

希爾達腳下的大地傳來重重地震顫，如同從死亡中覆蘇的第一聲心跳，地球因那不可思議的法則而脈動。一切的能量，一切的源泉，一切不可名狀的東西，都在瘋狂地朝希爾達湧來，沖著她所握住的那樣東西湧來——狂風大作，樹影猙獰晃動，脆弱的枝幹被無形的能量折斷，希爾達黑色的馬尾高高揚起，風衣激蕩，衣擺翻飛如同蝴蝶。

一道黑色的光，或者說，一道黑色的縫隙，被她牢牢握在了手心，這縫隙似乎在慢慢長大，於是希爾達張開了五指，任由周身湧動的所有能量在這一瞬間湧入這條黑色的縫隙，它像一張貪婪的嘴，將這些能量都悉數吞噬，作為後果，這條縫隙便隨之越長越大，不斷凝實，最終形成了一扇黑色的大門。

風停了下來，一切似乎又恢覆了平靜，然而，周遭的樹木已經奇異枯萎，地面上，被希爾達一腳踢開的石頭早已化為齏粉，這扇神秘黑色的大門就這樣憑空出現，獨自佇立在希爾達的眼前。

人工智能化身為藍色的海燕，落在了希爾達的肩頭，安靜地凝視著這扇古怪的門，它看起來年代久遠，風格莊嚴古樸，一些暗紅色的紋路在門上若隱若現，讓人工智能莫名感到了一絲不詳的意味，能量，浩瀚而恐怖的能量——這毫無疑問是無聲的警告，而且更加重要的是……

“這扇門，”海燕歪了歪頭，陳述道，“好像是活的。”

“當然。”希爾達抱著手臂，突然擡起腳，狠狠踹了這扇門一下，“別裝死——”

門顫動了一下，那些紅色的紋路像是剎那間活了過來，閃動光芒，黑色在不斷的凝聚，直到與那些紅色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張由紅色紋路構成的眼睛，它盯著希爾達，像是在盯著一個謎：“你不是神，為什麽你的手中握有鑰匙？”

“這可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希爾達說道，“你只是一只看門狗，現在，就是你履行職責，打開舊宮遺址的時候。”

“你竟然知道舊宮？”對方緩慢說道，“我見過諸神，但你不是祂們，此處是神的寶庫，舊宮遺址所在，而我奉命在此等待祂們歸來，帶著敵人的鮮血與勝利的榮光——我只會為祂們打開這扇門。”

希爾達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神？舊神已經死去，新的秩序早已建立，你還在固守著幾個星紀以前的忠誠，啊……好一條看門狗，等我征服了這個宇宙，或許會為你這可敬迂腐的忠誠立下碑文，可是現在——”她淩空抽出了幽藍色的長刀，對準這扇門狠狠劈了下去，“給我打！開！”

“轟隆——”

黑色的大門迎上了這一擊，它不住的顫動，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傷害，紅色的紋路不斷流轉，門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

希爾達冷笑了一聲，還要繼續動手。

“住手！”這扇門似乎害怕了，它的聲音終於不覆之前的遲緩，變得驚懼起來，“你有鑰匙，握著鑰匙的當然就是這裏的所有者，我會給你開門——”

黑色的門在逐漸打開，一個世界，一個寶庫，一個被暫停了時間的異度空間，正在緩緩朝希爾達敞開懷抱。

舊宮。

……這或許可以說是那群可笑的舊神們留下的唯一值得稱道的遺產。這就是成為地球之主，全部的意義所在。

諸神的紀元已經覆滅，但是諸神卻將自己的遺產封存在了這個偏遠的星球之上，唯有星球的主人，唯有能夠找到竊星者，從他們那裏獲取星球所有權，掌握了鑰匙的人，才能夠取回祂們的遺產。

希爾達毫不猶豫地跨了進去。

茶色的眼眸在她跨過這扇門的剎那變為了猩紅，大腦中那些支離破碎的囈語在這一瞬間猛然提高了聲音——

“……殺了他們……”

“秩序……權柄……意志——”

“……我們的榮光……”

“覆滅一切……重新奪回被篡奪的權力……宇宙……”

“該死的爬蟲……螻蟻……”

……

永恒的黑暗在頭頂盤旋，到處都是死去的神明，上個紀元的神明，如同禿鷲，不甘心地盯著這個全新的宇宙，祂們吶喊著覆仇，為此，祂們發瘋一般，喚醒了最不該喚醒的人。

希爾達再度看到了那黑色的天空，命運三女神如同鬼魅，在這個永恒的世界中游蕩。

“……去，希爾達，不屈的叛逆者，代替我們取回遺留的力量，重燃宇宙的戰火，親手為吾等斬落篡奪權柄者的頭顱，用神的鮮血和死亡來祭奠整個舊世界——為此，所有不甘心的舊神，將你從死者的世界推離，你將從永恒的沈睡中蘇醒，背負舊世界的遺志，直到完成你的命運的那一刻——”

希爾達面無表情：“……多可笑啊。”

“……為什麽？”那扇門困惑開口道，“現在，我從你的身上感受到了神的能量波動……”

“哦？”希爾達扯起唇角，扭頭問道，“哪個舊神？”

“我不能確定，”它回答道，“妄議祂的身份是一種冒犯。雖然你的身上有祂的能量，但是你絕非祂們，你——”它的聲音再度陷入了困惑，“你給我的感覺有些熟悉，像是曾經見過……但我從未見過神之外的其他人。”

“是嗎？”她勾起唇角，“……也許你應該再想想。”

說完，她轉過頭去，不去管重新陷入沈思的門，而是目標明確，朝裏走去。

舊宮，諸神的起源，一切的開端。雖然名叫“舊宮”，但實際上，它並非一座宮殿，而是一片漂浮的島嶼，一個曾經漂浮在宇宙之間的、奇異的星球。

她快步經過那些園林雕塑，稀有的草木，各色的珍寶……她對這一切熟視無睹，只有在經過那些被暫時封存在器皿中的怪物、那些舊神的軍隊時，才微微駐足了幾秒，隨即便毫不留戀地繼續向前。

小藍默不作聲，只是陪伴著希爾達。

終於，他們到了。

巍峨的宮殿就在眼前，步入其中，便可以看到懸在王座之上，綻放著奪目藍光的宇宙之心。

“果然……”希爾達感嘆了一聲，“狂妄的舊神，怎麽可能不把宇宙之心納入收藏呢？”

小藍終於開口：“您要取走宇宙之心嗎？”

“是的。”希爾達回答道，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宇宙之心。

小藍沈默了一瞬：“根據我的推算，您打算把它送給韋恩先生。”

“作為我們的結婚戒指，你覺得怎麽樣？”希爾達摸了摸手上帶著的鉆石戒指。

小藍：“……您想要聽我真實的想法嗎？”

“當然。”

“實際上，我並不理解為什麽需要用宇宙之心來打造戒指……眾所周知，它蘊含著毀滅宇宙的力量，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即宇宙……——我不知道祂們是怎樣做到藏起這顆宇宙之心的，或許，在諸神的紀元，宇宙初生的時代，宇宙之心還沒有那麽難以獲取，但是，在現在的這個時代，掌握宇宙之心的能量，就足以在瞬間不費吹灰之力征服這個宇宙——”

“是嗎？”希爾達的臉上沒有任何心動的意思，“但是那樣的征服，可不會讓我們這些老古董們滿意——”

“……”

“據說，對於地球人而言，結婚的戒指越是堅不可摧，就越是預示著婚姻的不可牢固，”希爾達摸了摸下巴，“一枚用宇宙之心打造出來的結婚戒指，應該足夠堅不可摧了吧？”

人工智能無言以對，良久開口道：“……當然，我想，哪怕整個宇宙都毀滅，這枚結婚戒指也不可能損壞分毫。”

“那就太好了。”希爾達說道，“上次的事情給我提了個醒，我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布魯斯身邊，即使我能無限次的覆活他，但是毫無疑問，他的每一次受傷都會讓我感到心痛……我想既然如此，我為什麽不提前做好一切防護的準備呢？我完全給他準備點護身符，以防萬一，顯然，宇宙之心鑄就的戒指，就將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恕我直言，護身符有些不太準確，”人工智能實在忍不住，淡淡說道，“顯然，您是給韋恩先生隨身佩戴好了核武器。”

希爾達：“隨你怎麽說。等我想好戒指的款式，就把它做成戒指，跟布魯斯結婚。”

小藍：“我以為您已經迫不及待地打算把這枚藍寶石戒指送給韋恩先生了。”

“開什麽玩笑？誰會把結婚戒指當作回贈禮物？”希爾達詫異反問，“我只是想先來驗證一下，這裏是不是真的有另外一顆宇宙之心。”

小藍：“……所以，您準備的禮物是什麽？”

“噢，那個。”希爾達笑了一下，她心念一動，連帶著小藍消失在了宮殿之中，倏忽之間，抵達了另外一處建築物之中。

小藍觀察著周圍那些巨大的，不知做什麽的機器和泡在液體中的古怪生物們，猜測這裏曾經是祂的實驗室。

神也會有實驗室嗎？

“我剛才才想起來，我已經是這裏的主人，可以隨心抵達任何地方，而不用費力走過去。”希爾達隨口說了一句，她似乎對舊宮格外的熟悉，四處張望了一下，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她走過去，漫不經心地按了幾個按鈕，打開了這臺位於中央的龐大機器，“這裏是舊神們制造特異士兵的地方……或者說，造物的地方？而這臺機器，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它能完全按照制作者的心意，制造出強大的個體。”

小藍凝視著希爾達，他有許多問題，關於神，關於希爾達的來歷，只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另一個近在眼前的問題：“……您打算用它來做什麽？”

機器在希爾達面前投射出一片光幕，小藍掃描了上面呈現的文字，果不其然，那並不屬於任何現存有記錄的文字類型，然而希爾達卻毫無閱讀障礙。她看了一會兒，便開始點點畫畫起來，同時漫不經心地回答著小藍的問題：“我要制造一個孩子，一個不會離家出走的孩子。”

小藍：“……孩子？”人工智能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又或者希爾達用的是另外的語言。

“布魯斯的養子總是會讓他傷心，”希爾達說道，“傑森或許不久之後也要離家出走——暴力威懾可不是長久之計，不如幹脆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一個永遠不會背叛或者遠離自己父親、聽話的、藍眼睛黑頭發的孩子。”

她從自己的頭上拔了一根頭發，又從口袋裏翻出另外一根短一些的黑色的頭發，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將這兩根頭發放進了機器之中，隨即滿意地感嘆道：“甚至連基因來源都可以選擇……看啊，多完美的禮物——”

“——現在，這個孩子將會擁有布魯斯的長相，以及我的強大力量……布魯斯怎麽可能抗拒這份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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