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發現了什麽？】

希爾達的聲音被人工智能接收、解析，激蕩起一陣又一陣數據流。

——要告訴她他捕獲的那些信息以及通過各種演算得出的最大概率可能嗎？人工智能陷入了艱難的思考，按照常規來講, 他應該將自己分析出的一切都悉數告訴希爾達, 畢竟，無論如何希爾達是他的主人, 他們兩個利益相關甚至是一體相生。

可是, 當他嘗試著，運算自己的行動可能導致的結果後，他卻陷入了猶豫之中。因為按照他的計算，假如他就這麽按照常規將那個消息一股腦告訴希爾達，那麽她和布魯斯·韋恩有高達82.6%的幾率關系崩塌, 希爾達會選擇走那條此刻被她忽略的原本的道路, 而小藍……他發現自己並不想要哪個結局。

因此，按照程序計算所能得出的最好結果, 就是保持沈默, 只有少了他這個變量，一切的發展才可能走向一個比較友好的結局。

【……我並沒有發現什麽。】人工智能的聲音無比的平靜和自然——沒人知道這是人工智能生命第一次對希爾達撒謊，【這只是我的某種直覺。】

【哦, 】希爾達差點笑出了聲,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人工智能會有直覺。】

【為什麽不能有呢？】小藍低聲回答道, 【雖然您創造了我，但是您並不了解我……既然我是智慧生物，那麽我就會和其他智慧生物一樣，擁有智慧，擁有感情, 擁有私心，擁有……直覺。】

希爾達沒有說話。

小藍卻不甘寂寞：【您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嗎？還是一件壞事？】

【好事吧，】希爾達隨意地回答道，【祝賀你更像智慧生命了。】

小藍壓低聲音：【感謝您，主人，我同樣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好了，希爾達小姐。”老管家看了一眼時間，收拾了一下醫藥箱，欣然對她說道，“請您跟我一起來，我這就帶您去樓上書房。”

“好的。”希爾達站了起來，忽略掉語焉不詳的人工智能，她滿腦子晃動的都是布魯斯·韋恩的身影，她不知道他此刻是什麽樣的神情——他是不是正在為自己一時的懦弱而悄悄感到難過呢？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緊鎖房門，說不定他還會躲起來哭泣……

希爾達想起曾經見過的，眼角發紅的布魯斯，不自覺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角。

老管家完全不知道希爾達滿腦子到底裝著什麽廢料，他已經算好了時間，按照他對布魯斯的了解，此刻他必然已經坐在了書房裏，調整自己的狀態。

管家拿出備用鑰匙，然後試探著下壓了一下門把手，故意露出一副驚訝的神情，回過頭來輕聲對希爾達說道：“啊，看來今天老爺並沒有鎖門。”

希爾達沒有任何懷疑。

於是管家輕輕敲了兩聲房門，隨即微笑著打開門，對上了剛剛來不及反應，微微瞪大眼睛的布魯斯：“下午好，老爺，希爾達小姐想要見見您。”

如果說感到管家怪異舉動時，布魯斯還只是有些意外，那麽再看到管家身後探出的那張臉時，布魯斯就真的是被驚嚇到了。

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秒，但是他那一刻確實僵硬了身體——書房幾乎可以算是韋恩莊園裏最為機密的房間，迪克和傑森都很少能進來，更不要說……還不知道他雙重身份的希爾達。

布魯斯立刻了然了老管家這次小小的“懲罰”。

“希爾達？”他裝作毫不知情的模樣，臉上流露出幾分驚喜，“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希爾達說道，隨即滿臉關心地朝他大步走來，“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布魯斯低頭，用那雙藍色的神情的眼眸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我……或許再差一點，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親愛的，想到這裏，我就感到一陣……心悸。”

他神色憂郁，不知為何，手也有點冰冷，希爾達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都加快了幾分——可憐的布魯斯，他一定是回憶起了今天遭受的一切。

她本來還想問一下布魯斯逃出別館之後去了哪裏，但是現在看到他渾身上下流露出的可憐的模樣，希爾達就再也舍不得問了——畢竟，誰能在情人受到驚嚇的情況之下問出那麽不解風情的問題？

反正，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在希爾達看來一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還是布魯斯的心情……

她趕緊擁住了布魯斯，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背部。雖然由於身高的問題，這個舉動顯得有一些古怪，但是在場卻並沒有人在意——除了站在一邊神色有些微妙的阿爾弗雷德。

希爾達滿臉流露著心疼：“可憐的布魯斯，都怪那個該死的小醜，不過你放心，我已經將他狠狠教訓了一頓，以後他再也不能出來鬧事了，從今以後，我會好好保護好你，再不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希爾達……”布魯斯滿臉感動，他低下頭，似乎想要親吻她。

“咳咳。”站在一邊，實在有些看不下去自家老爺不同尋常表演的老管家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布魯斯停住了動作，在希爾達失望的目光中，他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了一絲笑意，最後還是低下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們下樓吧。”他這麽說道，“傑森也在樓下，對嗎？我這個不合格的父親，也應該下去見見他了。”

希爾達握住了他的手，捏了捏：“你才不是不合格的父親。”

他們倆跟在管家的身後，順著走廊朝樓下走去。

“你這樣對待我……”他湊近希爾達，眼神閃爍，輕聲說道，“會讓我徹底離不開你的。”

“那你就永遠別離開我。”希爾達立即回答道。

布魯斯笑了兩聲：“我當然不會，親愛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時時刻刻都註視著你，但我想……你一定會為我這種近乎病態的……依賴而感到厭煩吧。”

“我永遠都不會對你感到厭煩。”她意味深長的回答道，握著布魯斯的那只手動了動，悄悄撓了一下他的掌心，“知道嗎，我本來以為，你一個人躲在書房裏，是有什麽瞞著我的小秘密呢。”

布魯斯呼吸一頓：“……什麽小秘密？”

“比如，”希爾達說道，“其實你躲在房間裏正在悄悄地哭？”

布魯斯的心輕輕放了回去，與此同時，又為希爾達總是出乎意料的猜測而感到一絲好笑：“……再怎麽說我也是個男人……自從成年之後，我就再也沒哭過了。”

“是嗎？”希爾達眸色深深，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信。”

對視的剎那，記憶如同電光火石閃現在腦海中，布魯斯突然明白了她這個眼神全部的含義，同時回憶起了……被舔掉的生理淚水，交握的十指，以及某種幾乎印在了神經末梢的沒頂感。

他的表情凝住了，耳朵瞬間燃燒起來，讓布魯斯·韋恩這張面具險些狼狽地裂開。

他一時失語，更顧及到走在前面的老管家，不免擡起另一只空出來的手，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半張臉，只露出微微抿起的唇。

希爾達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原本單純握著他的手，此刻刻意展開，她的手指緩慢卻不容質疑地穿過他的手指，像是故意要喚起他的某些回憶。

她側過臉，嘴角還帶著一絲壞笑：“怎麽了，布魯斯？”

布魯斯的喉結上下滾動，近乎求饒地看了一眼希爾達：“……別鬧，阿福還在前面。”

說來也奇怪，布魯斯·韋恩的人設其實從來都和純情搭不上邊，但是或許是因為曾經在希爾達面前裝過幾次弱勢，又或許是因為希爾達總是憑借著一股莽勁什麽都敢說，導致布魯斯在希爾達面前莫名其妙的落了下風，總是會延續以前的弱勢人設，變得臉薄起來。

“好吧，”希爾達滿意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故作遺憾地嘆了口氣，隨即話鋒一轉，“但是……”

布魯斯專註精神等待她的後半句。

“……不流淚可不是什麽好事，”希爾達說道，“不流淚，情緒郁結，對身體健康一點也不好。”

布魯斯有些松怔，沒想到希爾達居然突然正經起來，他正感到意外，就聽見希爾達的下一句。

“……所以，我們就更應該找一些合適的、不會損害你男子漢氣概的場合，來讓你流流淚，舒緩情緒，保持健康。”她一本正經地說道，“這樣，皆大歡喜，豈不是很好嗎？”

——果然。

布魯斯撇開臉，看向坐在不遠處的傑森：“傑森，你沒事吧。”

希爾達沒有得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打量了一會兒他紅透了的耳朵，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激起一片倒立的細小寒毛。

她松開了布魯斯的手，看著他一臉鎮定繞過沙發背面，坐了上去，然後趴在他的身後，毫不在意地還住他的脖頸，擁住了他。

布魯斯側過臉：“希爾達，你先……”

近在咫尺，希爾達“啵”的一聲給了他一個清脆的吻。

傑森跳了起來：“我太累了！我要回房睡覺了！”

——求求了求求了，求求這對情侶不要在小孩子面前秀恩愛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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