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蝙蝠俠對傑森的決定保持著一種欣慰的態度, 那麽希爾達對傑森的決定就只有一種簡單的看法：

——傑森在犯傻。

她並不能理解傑森這種要把仇敵的死期無限拖後的行為，她也不想理解這種行為，因為無論別人的邏輯有多麽自恰, 又多麽具有說服力, 都和她沒有半毛錢關系。

她既不是傑森，也不打算成為傑森。

希爾達只做希爾達想做的事情。

她漫不經心地移開目光, 看向小醜, 像是在看著一塊肉如何下刀：“……小孩子太天真，你不會真以為自己逃過一劫了吧？”

小醜的眼神落在蝙蝠俠的身上：“……噢？你打算再殺我一次嗎？甜心？”

“我可以殺你無數次，”希爾達說道，“但是那太沒勁了，我可以讓你求死不能, 但是你不配我在你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她盯著小醜, 盯著他那張塗著劣質顏料的面容，斑駁的白色卷起邊角, 紅色已經模糊, 在這張臉上張牙舞爪。

小醜不配。

也許是她沈默的時間太久，蝙蝠俠的視線已經朝她投來，他上前一步：“我來處理他……”

“怎麽處理？”

“……把他關回阿卡姆。”

“哈？”希爾達看向他, “就這？”

蝙蝠俠面部緊繃。

“我不是超級英雄。”希爾達轉回頭, 說道。

——是的，她不是。

他沈默了, 難道有些不知道應該對希爾達說什麽。

“放心，我不會殺他，”希爾達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她笑了一聲，半蹲下來, 托著臉和小醜對視，“……雖然他一直、一直跟我作對，甚至搶了我的直播熱度。”說道最後那個詞，她甚至磨了磨牙。

所有人：……？

蝙蝠俠反應倒是很快，他轉過頭，看向那個依舊運轉著的攝像頭，動作一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小醜大笑起來，“太晚了……你們發現的太晚了，小蝙蝠……可憐的小蝙蝠，真可惜，我竟然無法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親眼見證哥譚的混亂以及你的奮力掙紮……不過，我會在阿卡姆為你真誠祈禱的。”

沒有人會對覆活能力不動心，即使代價高昂，總會有不知疲倦的貪婪的鬣狗地沖上來希望能夠分一杯羹，如果他們對付不了希爾達，那麽他們會選擇誰呢……？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哥譚將掀起新一輪的“淘金熱”，不過，這次，眾人追逐的是名為“永生”的誘餌。

即使是蝙蝠俠，也不可能控制住這樣的狂熱。

蝙蝠俠冷冷地盯著他。

“……真想看看你四處奔波極力維持各方平衡的模樣……”小醜低喃道，神色癲狂，下一刻，他就再度被希爾達給了一拳。

她用力極大，小醜整個趴倒在地，良久，吐出一口血沫，混雜著被擊碎的牙齒，落在已經滿目狼藉的地板之上。

希爾達站了起來，雙手插兜，擡起腳用馬丁靴踏在他的胸口，居高臨下：“傻逼，你以為我會讓你蹭我的熱度？”

——早在她進入別館的前一刻，這裏的信號就已經被小藍切斷了。

那個閃爍的攝像機，只有記錄功能，根本沒有辦法將同步到任何地方。

“我早就切斷了信號，”她故意嘲笑道，“不好意思，雖然你本色出演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可憐蟲角色，但是，除了別館裏的這些人，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欣賞的到呢。”

小醜眼裏閃過一絲刻毒的惱怒：“你！”

站在一邊的蝙蝠俠同樣感到驚訝。實際上，即使希爾達沒有切斷信號，蝙蝠俠也早已準備了信號屏蔽工具，在他換上蝙蝠俠制服和貝恩纏鬥的時候，就已經利用工具率先切斷了信號，只是一直沒有人註意而已——所以剛才小醜提及這件事的時候，他才會如此淡定。

不過，蝙蝠俠沒有想到，希爾達居然也切斷了信號？他了解她，她根本不是那種會隨身準備“小玩意兒”的人，而且，她對信號網絡之類的東西根本一竅不通——她是怎麽切斷信號的？

她分明急匆匆趕到，又是在什麽時候切斷的信號？

……難道說，她是有什麽幫手嗎？

面具之下，蝙蝠俠的眸色不由加深了幾分。他註視著希爾達，仿佛這樣就能看穿隱藏在這幅皮囊之下的秘密。

小醜已經緩了過來，他扭過頭，看向背景板一般站在那裏的賓客：“……那有怎麽樣？我親愛的客人們會把這些消息散播出去的，你的秘密註定無法保留，你要怎麽辦好呢？蜜糖？”

他咧開嘴，眼神中閃過嘲諷和興奮：“……殺了他們麽？要知道，只有死人才會安分守己，保守好這個天大的秘密。”

如果她不殺人，那麽秘密就會洩露，一切如他所計劃那樣陷入混亂，如果她選擇殺人，那麽蝙蝠俠一定會拼了命的阻止……噢，多有趣的一場戲？即使他即將被送入阿卡姆，他也會夜夜回味這富有戲劇性的一幕。

……直到此刻，小醜還沒有真正意識到希爾達到底是怎麽樣一個黑洞。

“不要用你貧瘠的思維來揣測偉大的……我。”希爾達冷笑了一聲，頭也不回道，“今天這裏所有的賓客，都會忘記看到的一切，恢覆到正常的、平靜的生活之中。”

小醜神色一冷，他盯著希爾達，想要看出這究竟只是一個自大的玩笑，還是什麽真的會改變現實的魔咒。

希爾達的態度認真的令人想要相信這句荒謬至極的話。

“至於你，小醜，”希爾達和他對視，“我也為你想好了你的故事結局。知道嗎？我之前遇到過另一個人，他和你一樣，雖然本身沒有什麽實力，卻最愛用言語蠱惑和玩弄他人，這是他的愛好、他的價值、甚至他的本質——你猜我是怎麽對他的？”

他笑地渾身顫抖：“怎麽，甜心，你殺了他？”

“我讓他禁言，學會徹底閉嘴。”

小醜的神色終於發生了細微的改變。

希爾達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溫和至極的微笑：“當然，你放心，我不會那麽對你，他好歹算是一個神，而你，你只是一個可憐的神經病而已啊。”

幽藍色的匕首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鎖鏈如蛇緩緩扣緊了小醜的身體。

“……你看，我只割掉你的舌頭，卻會保證你的生命，是不是很仁慈啊？”

小醜的神色僵住了，他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匕首，下意識看向了蝙蝠俠。

一身黑色的蝙蝠俠動了動嘴唇，沈默地別開臉去。

……順便展開有些破爛的披風，整個擋住了旁邊站著的傑森的視線。

突然眼前一黑的傑森：？？？

等到阿卡姆的工作人員面色凝重地趕來接受這個最為危險的病人之時，他們所看到的，就是渾身是血，倒在地上虛弱無力的小醜和一大群神色茫然的賓客——沒人說得清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小醜失去了他的舌頭，只能勉強發出幾個單音節而已。

他坐上了阿卡姆為他特制的牢籠車廂，在冰冷的躺床上，小醜想起希爾達即將離去時的情景。

滿嘴的血腥和劇烈的痛苦也沒有辦法阻止他對希爾達進行發問——他怎麽能甘心被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無名之輩破壞了所有的計劃？這本該是他與蝙蝠俠的又一次博弈，此刻一切付之東流，成為一個巨大的笑話。

只是因為這個人！

“……who……”他費力的發出這個音節。

她頓住，輕輕打了個呵欠：“你想問我是誰？”

小醜的眼神已經肯定了這個問題。

希爾達勾起唇角，垂眸看向他的眼神卻漠然如看向不值一提的塵埃：

“告訴你也無妨……我是希爾達，我是——地球之主。”

記憶中的畫面定格在這一刻，在希爾達說出這句話的那一秒，小醜清楚地看到，在她不遠處，蝙蝠俠驟然回頭的模樣。

他擡起手，捂住臉，同時遮掩住眼底的瘋狂和唇邊的詭異的笑容——

是的，這一次他輸了，輸的徹頭徹底。

——可是親愛的小蝙蝠，你以為你就贏了嗎？以後，還遠著呢。

傑森神色僵硬，如坐針氈，頻頻看向身邊的希爾達，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攤上希爾達·沃克和布魯斯·韋恩這對父……呸！這對情侶。

希爾達看向他：“你老看我做什麽？座位上有刺？”

傑森覺得現在可不就是座位上有刺嗎？

他搞不懂為什麽希爾達此刻居然能這麽淡定——拜托！這可是蝙蝠車！蝙蝠車！雖然他不是第一次坐上蝙蝠車，可是這是他第一次以傑森·陶德的身份坐上來——而且，不算他，希爾達怎麽說也是第一次坐上蝙蝠車吧？她為什麽能這麽鎮定？？鎮定的好像剛才各種威脅利誘硬是帶著他上車的那個不是她一樣！

他偷偷擡眼，看了一眼前方懸掛的後視鏡，不經意對上了蝙蝠俠的眼神，立刻悚然，下意識朝希爾達那裏靠了靠，半晌小聲道：“這可是蝙蝠車……”

希爾達不能理解：“不就一輛跑車嗎？等你長大了，讓布魯斯給你弄一輛一模一樣的不就好了。”

傑森簡直想要捂她的嘴——聲音這麽大幹什麽！生怕前面的布魯斯·蝙蝠俠·韋恩聽不到嗎？！

他壓低聲音：“這怎麽可能！這是蝙蝠車，不是普通跑車。”

“蝙蝠俠都是我們讚助的，”希爾達坦然道，“蝙蝠車當然也是我們的，四舍五入，這就是你的財產，傑森，大膽一點，不要這麽放不開。”

……這是不是大膽不大膽的問題他倒是還不清楚，不過希爾達是真的挺大膽的。

傑森抽了抽嘴角，並不意外地發現一向脾氣不怎麽樣的蝙蝠俠對這些話全部采取裝聾的態度。

“前面就是韋恩莊園。”蝙蝠俠聲音沙啞。

“嗯。”希爾達點點頭，“你確定布魯斯已經回家了嗎？”

“我不確定，”蝙蝠俠回答道，“這只是他逃跑後最可能去的地方。”他這聲音本身經過了變聲器的處理，平時並無什麽過多的情緒，但是此刻，不知道為什麽，總透著一種嘲諷的意味來。

希爾達不滿地踢了踢駕駛座底部：“你這是什麽語氣？註意點，那是你的老板。”

“我並未受到布魯斯·韋恩的雇傭。”

“呵呵，收了錢，轉臉就不認人了啊。”

蝙蝠俠一噎。

他神色不明地透過後視鏡和希爾達對視了一眼：“……他在宴會上，拋下了傑森……陶德，獨自逃跑，並且——”他眼神晦澀，一字一頓，“直接導致了……”

“夠了夠了！”傑森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他沒有看蝙蝠俠，而是扭過頭看向窗外，“煩不煩啊，逮著這件事說個沒完，布魯斯·韋恩是我養父又不是你養父，我都沒怪他，輪……輪得到你給我出頭嗎！”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傑森明顯慫了，他梗著脖子，頗有些色厲內荏。

——但是說實話，這麽懟一懟蝙蝠俠，還真的挺爽！

蝙蝠俠沈默了一會兒，緩慢道：“……他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傑森還想要反駁，希爾達已經聽不下去了：“合不合格你說了算嗎？怎麽就不合格了——不就是逃跑了一下嗎？危難當頭不逃跑難道要去送死？布魯斯是逃跑了，但是……”

她醞釀了一下，絞盡腦汁開始想誇獎詞，半晌終於憋出了後半句：

“……他膽小逃跑的樣子，多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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